注意到头发纠缠在一起,他手指一勾,将两缕头发拢在一起,一圈一圈的缠绕在指尖。
他也不嫌无聊,就着昏暗的天光,两缕头发就玩得十分开心。
到了点,老仆在外面敲门,“咚咚”闷响了两声。
“先生,韩少爷来了。”
席妄眉眼慵懒,懒散的微撑起身子“嗯”了一声,躺着的祝九也睁开了眼。
他坐起身,连带着席妄也坐了起来,从后面抱住祝九宽厚的肩膀,枕在他的肩上。
闲适得像是午睡起来,浑身骨头都软绵绵的。
他也娇气,哼哼唧唧的撒娇:“抱~”
祝九伸手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扒拉,凌厉的凤眸斜晲他一眼,直把席妄看得腿软。
正目眩神迷之际,身子一轻,祝九单手圈着他的腿把人托了起来。
席妄眼睛一亮:“阿九~”
他手指插入发间,轻拽着祝九的长发,与此同时他垂下头,祝九头一抬便感觉长发如丝丝曼曼的蛛网,落下一片凉意。
唇轻巧的在脸颊一点,席妄笑得开心,如偷吃了蜜的小动物,愉悦的眯起眼睛,几乎要醉倒在他肩上了。
却见祝九手指一掐,掐住他的腮帮子,凤眸上下轻扫,淡声威胁:“下不为例。”
“哼~”
席妄又不高兴了,正要发作,他被人放在衣柜前,脚刚落地,两人齐齐“嘶”了一声。
彼此一缕头发纠结在一起,打了个完美的死结。
祝九默不作声的盯着席妄看,席妄自得意满的哼哼两声,从妆台里找出一把剪花烛的剪子。
他比划了一下,咔嚓剪了两缕头发。
顺理成章得了个“结发”。
席妄登时红了脸,一连选了好几个香囊都不满意,撅着嘴闹脾气。
“这个太丑了、不要蝴蝶要鸳鸯、不要这个……”
他闹脾气指挥祝九找香囊,哪个都不满意,头发好好裹着红布被他珍惜的攥在手里。
那些香囊轮了一轮,席妄都觉得配不上他的“结发”。
祝九照着他要穿的衣服拿了个配套的,在席妄不爽的拒绝中强硬的按着肩膀,挂在了衣服上。
席妄看着上面的缠枝蝴蝶,郁闷的直嘟囔:“这单飞的蝴蝶多寂寞啊,一点都不好。”
祝九要换个鸳鸯的,他又捂着不让,瞪圆了眸子深怕他拿走了:“不许不许!阿九是笨蛋!”
他气呼呼的,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肩上。
这娇娇宝一看就不能自己梳。
祝九头发随便扒拉两下,柔顺服帖的拢在一侧,半耸拉着眼给席妄梳头发。
梳一下,席妄笑吟吟的念:“一梳齐白首。”
梳两下,他又念:“二梳共枕眠。”
三梳,席妄还没开口,祝九先回答:“三梳子孙满堂。”
他随便搭一句,席妄却生气了。
他气得反手去抓梳子,修长白皙的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生生掐断了木梳,被他一把丢在地上。
席妄厉声尖叫:“不许!不许!我不许!”
“哪里来的子孙满堂?我断子绝孙,你也不许抱女人!外面的女人休想占了我的位置!”
他面露狰狞,扑到祝九怀里,又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神色,抓着祝九追问:“我日后给你买了房子,可千万不许养女人用,那些外室我可不许!不许!”
祝九镇定的答应一声,大掌顺着背脊往下,轻抚几下。
席妄呼吸急促,面露可怜,倚着祝九的胸膛嗫嚅着唇软软的念:“一梳齐白首,二梳共枕眠,三梳……”
“三梳,阿九永远喜欢我。”他揽着祝九的脖子,将脸埋进脖颈间。
席妄情绪不稳,许是三年前的梦魇还没走出来,入戏太深难免情乱。
如此,也算受苦受难了,祝九倒不会过多苛责他什么。
祝九被他抱着,只默不作声的轻抚他的后背,慢慢安抚着情绪。
席妄缓了缓情绪,良久才抬起头。
期间老仆来过两次,皆是韩少爷催得急。
提到韩少爷,席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淡扫峨眉,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孤身去了。
他身姿单薄,一副弱柳扶风之态,才从屏风露出一片衣角,韩卓诚便似丢了魂一般站起身,巴巴的看着他出来。
见席妄以扇遮面,到人前收扇拱手行礼,那张脸光滑漂亮,难见三年前狰狞可怖的模样。
那张脸,简直就如同噩梦一般。
韩卓诚心想,面上却笑容真诚,深情款款的走上前,柔声轻唤:“玲珑。”
“这三年……你还好吗?”他欲语还休,一脸为难:“当年家里看得紧,没能见你,不辞而别,当真对不起。”
“你……你不会怪我吧?”
“怪?”席妄玩味笑笑,手中把玩着扇子笑看着他,语气颇为阴阳怪气:“韩大少爷当然走得急,我哪能怪你。”
“你不怪我就好……”韩卓诚刚要松口气,就听他阴阳怪气道。
“毕竟我和韩大少爷无亲无故,韩大少爷深怕晚上一步便被我这个丑八怪给缠上了,实乃人之常情。”
“什么、我……我不是……”韩卓诚面上涨红了脸。
他出国三年,自以为是文化人,学得满腹洋墨水,却在此刻哑了言。
他卑微的单膝跪地,从怀里掏出一叠情书,拉着席妄的手深情款款:“我当初真的不是不愿帮你,实在是家里管得严,将我押上了船。”
“玲珑,这些可都是我这些年思念你的证据。”
“哦?那我可得好好看看。”席妄挑眉,饶有兴趣的一张一张拆开信封。
他胡乱看了两张,笑得合不拢嘴,手上将信纸一张一张撕开,颇为羞辱性的随手一抛,那纸片洋洋洒洒,他笑得满怀恶意。
屈尊俯下身,手指拂过韩卓诚的领口,落下危险的阴影,将韩卓诚一寸一寸笼罩。
这一刻,他像是长了刺的玫瑰,艳丽危险,在洋洋洒洒的白纸片中,席妄笑意盈盈,柔和的声音活像毒蛇吐信。
冰冷、尖锐、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就是不知道韩大少爷,究竟是对我哪处动了手脚,这么避之不及。”
“是脸?”尖锐的指甲滑过脸颊。
“是嗓子?”一只手残忍的掐住脖子。
韩卓诚瞳孔震动,他惊恐的仰起头,呼吸急促的反驳:“不、我没有,玲珑我……”
“啪——”
席妄冷着脸给了他一巴掌,居高临下的冷笑:“我讨厌别人这么叫我,我有名字。”
席妄一把扯过韩卓诚的领子,目光审视环绕,从上扫到下。
“我失去过很多东西,现在我也想从你身上拿走一样东西。”
“你不是爱我吗?把你的心给我好不好?”
席妄呵气如兰,亲昵的俯身,在韩卓诚耳边轻笑。
尖锐的指甲滑到心口,韩卓诚哆哆嗦嗦,他惊恐的瞪大眼睛,随即瞳孔剧烈一缩。
“啊啊啊啊!”
痛呼声划破院中的寂静,坐在躺椅上摆弄着留声机的祝九调到了一首靡靡之歌。
温柔的女声用绵长深情的语调唱着:“人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底~蹉跎了青春~”⑥
祝九轻哼着歌,是截然不同的曲调。
却遮掩不住,系统机械的提示音。
[叮——攻略系统通报
主线任务:维护世界线,攻略世界NPC席妄(进度2%)
奖励:世界气运x1
攻略人数:78/100
世界危险,请玩家牢记身份,完成任务早日归家。]
踏着微白的天色,席妄与祝九坐着黄包车,咕噜咕噜碾过平民区的泥地,走进了外围那三不管的地带。
海区分为外围城、内围城和租界,租界是洋人的地方,那里繁华盛景,灯火燃烬半边天。
一江之隔却是破败老旧的街巷,经历过炮火的轰鸣,大多数人拥挤在狭小的街巷房屋内,贫穷、落后得像是上个世纪,与江对面的繁华形成鲜明的对比。
席妄的院子在内围城,原先是个大老爷的三进宅子,他出事之后家财散尽,唯有这一座宅子留着住。
从内围城拉黄包车,指针走了满满一圈,这才过了桥,到了外围。
一过桥,海区的繁华抛之身后,入眼是一片残破污秽的景象。
车轱辘滚过脏水,溅起一片泥点,车夫利索的顺着主家的指引在路中间跑动,衣着破烂的百姓警惕又畏惧的躲在两侧,目送宽敞干净的黄包车离去。
“阿九,你原先就住这里吗?”
席妄眼神灵动,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他倚着祝九的肩头,懒洋洋的模样没个正形,活像是没骨头一样。
他目光顺着残破的街道,再往上看着上边拉起的布条和破破烂烂的房屋。
祝九“嗯”了一声,他目光扫过四周,比起前两天还打着补丁的衣服,席妄给他找了件漂亮的靛蓝长衫。
他撸着袖子,弯腰扶起摔在地上的木牌,上面明晃晃写着“代笔”两字。
再从旁边的花盆底下掏出钥匙,对着门锁扭动几下,一打开,满屋子的纸张书籍,几乎连落脚的地都没了。
旁边住着的婶子听到动静探出头:“祝小哥,你可回来了?码头找到活了吗?”
看到席妄这个陌生人,她面色一僵,面上带着几分警惕。
席妄把玩着扇子,慢条斯理的朝她一笑,金贵的撒金扇子点在下颚,看起来漂亮又亮眼,是不可高攀的贵人。
祝九从屋里出来,勉强“嗯”了一声:“找到了。”
他面不改色的朝席妄伸手,席妄眼眸一落,把手放他掌心。
祝九眉头一蹙,倒也没撇开,又伸出另一只手:“钱。”
“阿九可真不客气。”席妄目光哀怨,掏了几块银元递过去。
酸溜溜的说:“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可只会要我的钱。”
他说得委屈,面上又嗔又怨的,好似祝九玩弄他感情了。
祝九没搭理他作妖,把银元递给婶子:“之前借你一碗米,还你。”
“哎呦,这一碗米哪里……”婶子尬笑。
看看席妄又看看祝九,拉着祝九到旁边急声劝:“小祝啊,你这、你这是自甘堕落啊你——”
“玩男人的,不就是、不就是那什么?”
“那什么?”祝九眉眼淡淡。
婶子说不出口,哎呀一声,羞于启齿般含糊怒道:“兔儿爷!”
“你也是个读书的,再落魄找婶子好歹有你口饭吃,哪里能去做这个?见不得人。”
祝九无语。
他回头看看席妄,席妄一身长衫穿在身上,因着唱戏,身段又软又细,又是惯爱撒娇的,往那一站,气度总与旁人不同。
太白净,太柔和。
到底生得好看,也不显得怪异,反而有种超脱俗世的中性美。
而且也挺可爱的。
祝九神色淡淡:“我心里有数。”
婶子见劝不到他,“哎呀”一声关上了门。
祝九碰了一鼻子灰,也没什么表情,转身回屋子里收拾东西。
正弯腰收拾着,一人伏了上来。
席妄趴在他的背上,压着他,凑到耳边呵气,手指暧昧的在后颈打着圈圈:“阿九,你可听到了,人家以为咱俩是一对呢~”
他面上兴奋,外头站着时看祝九,目光从结实的背肌流连到有力的腰腹,再看那一束长发扎在脑后,在后背扫啊扫,就像是逗猫棒,直把席妄勾得心痒痒。
他张嘴叼着祝九的一缕头发,也不嫌脏,缠绵的目光隐晦的扫过祝九全身。
特别是藏宝贝的地方,鼓鼓囊囊的。
席妄只觉心痒的很,眼神如狼似虎。
祝九低着头,一面翻着书一面头也不抬:“世人总爱对不了解之事加诸猜测,不必在意。”
“可我觉得人家也没猜错什么呀~”席妄语气荡漾,手指揪着祝九的头发,眼神迷离勾缠:“比如,我们每晚都睡一起~”
“脱了衣服,手贴着手、身挨着身……”
他越说越兴奋,翘起两个兰花指做了个唱戏的手势,手指在中间一对,咿咿呀呀又唱了起来。
“我将这钮扣儿松,把缕带儿解;兰麝散幽斋。不良会把人禁害,咍,怎不肯回过脸儿来”
“我这里软玉温香抱满怀。呀,阮肇到天台,春至人间花弄色。将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
“但蘸着些儿麻上来,鱼水得和谐,嫩蕊娇香蝶恣采。半推半就,又惊又爱,檀口揾香腮。欠你的。”①
他袖子一甩,满面桃红,眼中情意绵绵。
祝九翻着书,只当自己是个柳下惠,头也不抬。
席妄唱着唱着,自个□□了脸,捂着脸一低头,祝九这家伙一点反应都没,就知道看自己那些破书。
登时变了脸色,一下子钻进祝九怀里,非要坐他腿上,抢过书作势要哭闹。
“你个负心汉,又不理我,看看看,你和书过去吧!”
他抓着书,一边泪眼婆娑的求安慰,一边攥着书页,一页一页的撕。
撕下来往天上一丢,洋洋洒洒撒了一地。
再仔细一看,那些书页上一个字都没,席妄哭得跟小可怜似的,梨花带雨,倒也精准,只抓着空白页撕,一张一张往下丢,又哭又闹,又嗔又骂。
“是你的书重要还是我重要?你这个负心汉!书和我,你到底选谁?”
他不乐意的晃动,坐在祝九的腿上直踢腿闹腾。
祝九伸手揽他,他耍脾气不要,一个劲的扭腰,面上泪痕点点,嘴巴撅起。
祝九很诚恳的说:“我不懂戏,不知道你在唱什么。”
席妄不信,拿红红的眼睛晲他:“真的?”
“真的。”祝九面色淡淡,看起来特别真实:“我只是一个臭搬砖的,要不你教我?”
席妄顿时破涕为笑,又化作撒娇的小妖精,攀着祝九撒娇:“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看你唱得高兴,不打扰你。”
他三言两语,席妄就被哄得没了脾气,也软软的道歉:“对不起哦,也是我不好,把你的书撕掉了,我回头买更好的给你。”
祝九拎起没剩下几张的稿子,只觉得眉头抽抽,还是很包容的说:“没关系。”
屋里东西不多,除了书就是稿子。
他这个身份是个写稿子做杂志的地下工作者,匿名写稿的热血青年。
祝九看着那些稿子就眉头抽抽,收拢了些见不得人的手稿,锁进皮箱子里,打算坐着黄包车带回去。
至于一箱一箱的书雇了一辆车,让人拉回宅子里。
这租来的房子,祝九自然也不打算继续租下去了,便要去另一地方还钥匙。
席妄出手大方,平素没用钱的地方,对阿九花钱是眼睛也不眨。
像是贴上门的白富美,善解人意的问祝九:“这房子你要是喜欢,我就买下来送你。”
又担心阿九还跑回来住这破地方,连忙叮嘱:“只是以后不许来这种地方住了,真是受苦了。”
他心疼得很,抓着祝九的胳膊,满脸心疼,像是受了什么大罪一样。
房东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看他生得漂亮又满身富贵,也不敢多说什么,收了钥匙十分干脆的退了一银元押金。
这一银元是祝九这个身份最后一块钱,原主穷到去码头搬货,因为长久的饥饿,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很快就饿死街头。
祝九不是第一次穷成这样,倒没多大感觉。
只有席妄,在祝九把银元上交后,他格外惊喜的瞪圆了眼睛,宝贝的藏进袖子里,像是要当传家宝。
满嘴甜言蜜语:“好阿九,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想买什么都行。”
“你那件新做的衣服喜欢吗?我叫裁缝上家里再给你做两身,以后一月我给你做三身衣服,家里钱都给你花。”
晨露微明,天空昏白一片,厚重的云层掩月避日,清凌凌的天色照进一片奢华的大街。
大街上人影单□□惯彻夜狂欢、灯红酒绿的街巷此刻距离热闹还为时尚早。
只有几人踉跄着结伴从灯火通明的歌舞厅走出,带着一身酒气,醉醺醺的走在路上。
一个踉跄,被人绊倒在地。
那人一愣,低头推搡了一下绊倒自己的软肉,说话醉醺醺的:“兄弟,怎么睡在这啊?!”
他嗓音有点不受控制,被同伴一拉,同伴语句哆嗦,忍了又忍耐不住满心的恐惧,惊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
那人也是一懵,低头只见躺在地上的兄弟早已冷了身子,胸口破开一个大洞,再一低头,他满手鲜血,死人浑浊的眼直勾勾的盯着他。
“啊啊啊啊啊!”
“死人了!死人了!!”
海区的早晨,繁忙的行人来来往往,小贩端着一碗馄饨摆了上来,热气腾腾的白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彼此的面容。
只能瞧见那报纸上偌大的版面,惊心动魄的书写着韩大少爷的惨状。
商会的韩家大少爷的死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并不稀奇,充其量死的人家里富贵些,又死在了洋人的地界。
商会那边如何和租界掰扯,也与小老百姓没什么关系。
今日的早餐是外边卖的豆浆油条,再加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里面撒了虾米和紫菜碎,喝起来格外舒适。
席妄坐也不好好坐,亲昵的坐在祝九身边,身子一歪,倚着人不肯走,用手遮着唇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满脸倦怠慵懒的模样。
那馄饨送到面前,他才恩赐般千不甘万不愿的张开嘴,赏脸吃上一口。
祝九抖抖报纸,目光扫过报纸上的版面,目光在韩大少爷之死上面定了定。
还没细看,肩上的小妖精就不乐意了,一股脑的钻进他怀里,手压着报纸,不悦的推搡他。
“看看看,这报纸哪有我好看?”他逼近祝九,一脸漂亮的小脸没有任何瑕疵,他扁着嘴,满脸委屈。
祝九都快习惯了,顺手把他往腿上捞了捞,掐着他的大腿肉问:“我的书谁撕的?”
他“嗯?”了一声,凤眸轻扫,嗓音性感得人叫人耳朵都要麻了。
怪异的酥麻从耳朵传到心口,席妄又揉耳朵,又捂心口。
柔软白胖的大腿被掐住,不轻不重的力道称不上难受,席妄被威胁得一怂,故意服软,趴在祝九的胸膛上,软软的告饶。
“已经让人去买了嘛~”
他讨好的点了点祝九的心口,软软的蹭蹭,跟小动物似的。
祝九掐了他脸一把:“安静点。”
便不再管他。
席妄委屈巴巴,张开嘴在祝九脖间咬了一口,咬红了又心疼,舌尖安抚舔舔。
被一只大手摸了摸侧脸,他眼睛微阖,睫羽颤抖间睁开眼睛,一勺馄饨就递到了嘴边。
席妄面上一喜,娇娇的“哼”了一声,拿着架子被哄了哄,这才张开嘴。
一顿早餐又哄又劝,他才吃了小半碗。
那餐厅花团锦簇的金雕西洋钟“布谷布谷”的报时,从七点吃到八点,席妄又困了,双臂缠着祝九的脖子不肯下来。
“抱~”他撅嘴撒娇,披着长发,眉眼柔弱动人。
一双琥珀眼粼粼瞧着祝九,只盼能把他看得心软。
祝九知道他不达目的不得罢休,便依他把人抱了起来,回了卧室。
席妄像小孩子一样裹了被子,在床上一滚,满脸期待的看向床边的祝九。
“一起睡,阿九。”
他拍了拍身侧,撑起下颚贵妃斜倚,娇憨又多情,拿那双含情脉脉眼柔情似水的瞧着祝九。
祝九本就多觉倦怠,坦坦荡荡的往床上一躺。
两人白日不醒,夜间也睡,一起在床上摆烂。
却不知最近海区风云涌动,外头更是战乱不休。
一位南地的军阀打下了大片土地,正发了电报要来此地拜码头。
言辞犀利的爱国作家以笔救国,字字句句皆是讥嘲讽刺,将看过文章的热血青年看得热血沸腾,又闹起来罢工罢课。
又有玲珑仙登台一曲,报社纷飞来信,句句都是问玲珑仙何登台。
混杂其中,一时纸醉金迷与家国磨难混在其中,形成海区难得一见的讽刺画面。
玲珑仙不过一个唱戏的伶人,下九流的存在,那些有钱老爷们不关心家国大事,反而关心人家什么时候登台,复出一场戏临时换剧目还多得是人掷了千金。
一时之间,多得是人嫉恨,多得是人不屑。
“……祝先生,这该如何处理?”
又不知是热血青年还是对家戏班在门口泼狗血,老仆寻到主家,低声询问着意见。
席妄还在里面睡着,祝九洗了头发,湿哒哒的披在肩上,他面色不变,只说:“席妄不常出门,招惹不来什么敌人,应该是对家搞鬼,再来人报警抓了就是。”
老仆却忧心忡忡,欲言又止。
所谓众口铄金,难免真的有什么热血青年脑袋发昏。
此事之前不是没有过,席妄唱戏红遍大江南北,出入都是富贵人家,身份尊贵的比比皆是。
反而被人指责奢靡,商女不知亡国恨,在路边恶意被人泼过脏水。
如今只在门口泼泼狗血,没舞到席妄面前,只是因为他现在不出门了。
老仆欲言又止,席妄却寻了过来。
他这人黏人的很,从后悄无声息的揽着祝九的肩膀,枕在肩头委屈又嗔怪:“郎君又跑哪里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床上,好生冰冷,我这心扑通扑通跳。”
他捉着祝九的手,捂在心口,双眼似小鹿般懵懂忧愁,眉头一皱好似西子捧心,我见犹怜。
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巴不得长在祝九身上,做一株汲取养分的菟丝子。
“郎君和管家在说什么?也不叫我听听。”他面上委屈,转眼看向老仆,又充满了妒意。
把脑袋枕在祝九身上,无声宣示着主权。
老仆正要解释,祝九伸手捂住席妄的耳朵,面不改色的胡言乱语:“院外来了几只老鼠,已经叫人赶出去了。”
别听,是恶评。
席妄鼻尖一嗅,埋进祝九洗好的发间,又委屈又控诉的指责:“难怪这么臭,可快臭死我了,快快把他们都赶走!”
他闹着脾气,直说自己被熏到了,熏得头脑发晕,要祝九把自己抱回去。
揽着祝九的脖子,被顺理成章抱回去。
他脑袋微斜,冰冷的琥珀眼扫过大门口,转眸又是一脸乖巧,言语糯糯:“阿九别怕,我叫管家买点药,杀一杀这恶心人的老鼠。”
“……又撒娇。”祝九不怕,无语的掐了掐席妄的脸。
席妄装傻充愣的傻乎乎的笑,枕着祝九的肩膀胡乱抚摸着湿漉漉的长发,摸得一手冰凉。
他哪里会帮忙擦头发?撒着娇要祝九赶紧去擦,又抱怨自己手冷,要祝九用心口暖暖。
又嗔又闹一通,席妄才把人放走。
那老仆这时才上前,递上一份帖子:“那过几日要来的军爷似乎是席先生的粉丝,砸了大价钱,点名要先生去唱戏。”
老仆穿着灰白色的长衫,面色阴沉,丑陋的老年斑落在脸上,只看面相,像是要老得快死了。
席妄嫌弃的捂了捂鼻子,恶意的打量着老仆:“此事不急。”
“下次再叫我见你私下找郎君,你知道后果的。”
他霸道的很,连老成这样的仆人都要敲打,恨不得祝九只见自己。
席妄与祝九在院子里醉生梦死,那帖子上的军阀他不认得,只当是这三年又新起的,兴致索然的丢到地上。
“不去。”
又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闪烁着愉悦的光:“等等,那对我有提携之恩的霍先生是不是在?”
“我这复出还没见过霍先生呢,他对我有恩,我怎能不报?”
他笑得愉悦,似乎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笑着拍了拍手,一转眼,琥珀眼中满是怨毒。
席妄怨恨的吃吃笑了起来:“霍先生要是见到我,怕是要惊喜死。”
“可惜了,霍先生的心肝太脏,我拿着都怕熏臭了我的手。”
席妄又娇又嗔的皱眉,突然眼睛一亮,双手合十鼓了个掌,满脸孩童般天真烂漫的得意。
“他最喜欢酒了,我就送他喝不完的酒吧!”
他满脸兴奋,孩童般表达着天真的恶意。
老仆被吓得瘫倒在地,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席妄坐在堂屋,那明亮的烛火斑驳在面上,白净的脸却似蒙上一层灰白的旧色。
残忍、天真混杂在他的身上,他笑容灿烂,却更像是了无生息的雕塑,披着旧时代的戏服,似乎也与旧时代融为一体,充斥着糜烂、灰败的颓烂。
光落不到他的身上,只能徒劳的在他身边蒙上一层阴霾。
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传来,祝九束着头发回到了堂屋。
便像是光照进屋子,席妄眼睛一亮,身上的寂寥与残忍一扫而空,面上笑得可爱,软乎乎的露出两个小酒窝。
“阿九,抱~”
他张开手,被祝九抱起时,愉悦的哼起了歌。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①
席妄哼了两句,趴在祝九的肩上,满面春意:“阿九,我过几日带你去见世面去。”
祝九摸摸他的脑袋,长发散在指尖,从指缝中流泻而下。
“好。”
另一边,霍提督府上。
霍世昌惊讶的看向回话的人:“玲珑仙当真愿意登台?”
回话的下人点头,抬眼小心的看了眼三年间性情大变的提督,习以为常的问:“下了场可要小的带他来给您敬酒?”
“要!要!当然要!”霍世昌精神一震,拍着啤酒肚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天助我也。”
他兀自笑得开心,又似喃喃自语:“系统给我穿成这个老匹夫模样,还是有点用处。”
“我知道,我知道,再漂亮不也是一个NPC,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可是海区提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