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郑南轩回过神,目光转向莫锦丽。
“我都没有那么久的同学!”莫锦丽笑嘻嘻地说,“好有缘分!”
郑南轩余光扫到前面的陈青筠,他似乎回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等郑南轩把头扭正看他时,陈青筠已经转回头,不知道在和吴书净说什么了。
他看到的,就是走在龙凤胎中间,微笑着和吴书净说话的陈青筠。下午三四点的太阳斜照着他的脸,让郑南轩不由想,在书净面前,他笑得真开心啊。
是自己没有办法像书净那样,让他那么开心吗?
书净是个会逗人、很会玩、总是很开心的人,大家都喜欢书净,陈青筠也不例外吧?和书净在一起,哪怕只是说说话,都能让生活的颜色明亮起来。
高三上学期过半,在莫锦丽和他们一起上学几个星期之后,陈青筠选择了周末不回东城,而是留在学校度过了。
大概是因为理科实验班总是在拖堂,从有一个周一开始,中午吃饭的时候,陈青筠没有再来找郑南轩,郑南轩和吴书衡等人一起吃午饭时,也很难遇得到陈青筠和吴书净。
学业越发紧张,不在同一个班级,不在同一个宿舍,不刻意一起吃饭,周末不一起回家之后,郑南轩竟有两个星期完全碰不到陈青筠。
“周六竟然要开始上课了?”期中考试过后的一天午饭前,吴书衡哀嚎地趴在桌子上说。
“周六上课,周日下午五点回来上晚自习,那干脆不要回家算了。”余斯俊也在哀嚎。
“不回家你一箱衣服谁洗?”吴书衡讥讽道。
高二分班后也重新分了宿舍,高三6班的六个男生住在一个宿舍,郑南轩和他俩都是室友,和理科实验班男生宿舍不知道为什么隔了两层楼。
大概因为是被寄予厚望的“理科实验班”,实验班永远都在拖课,中午拖课,傍晚拖课,每天下晚自习的时间也非常晚,有时普通班级的都回到宿舍准备入睡了,实验班的学生才下晚自习。
第12章
大概有一个月的时间,陈青筠没有来找郑南轩,郑南轩也没有去找他,因为班级和宿舍的都不在同一层楼,一个月间连偶遇都没有。郑南轩有时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积满灰的小风扇,会想:不开的时间越长,积的灰就越多,到最后,人就越不想打开那风扇了。
郑南轩的周末终于也没有再回家去了,反正放假也只有周日上午半天的假期,只要自己在宿舍洗掉衣服,好像也没有回家的理由。
就连懒得洗衣服的余斯俊终于也受不了只有半天的来回奔波,宁可自己洗衣服,也不回家了。
“郑南轩,你和实验班的莫锦丽在谈恋爱吗?”余斯俊挤在郑南轩旁边洗衣服时忽然这么问。
“啊?”郑南轩懵了。
“哇,是不是啊!”余斯俊用手肘拱了拱郑南轩,“你小子厉害了啊?”
传言不知从何而来,但几乎听到这个传言的人都深信不疑,毕竟大家都认为好像郑南轩这样的男生,几乎不可能在高三上学期还单着。理科班的女生不多,漂亮女生更少,莫锦丽的漂亮在学校都排得上号,俊男美女在一起,谁都没有怀疑八卦的真实性。
而直到此时,郑南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莫锦丽和他们一起返校的事情。高三开学后差不多一个半月的周末,他都是和莫锦丽一起在周日下午推着行李箱走进学校的,如果这样都还没有传言,那就不是高中了。
事实上除了他和吴书净这种有亲戚关系的,男生和女生只要一起并肩走上两三次,都足够让所有人认定他们在谈恋爱了。
郑南轩以为的是“一群人一起返校但是分前后走”,可是别人看见的却是“不同班的郑南轩和莫锦丽并肩返校”。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下课时他有时候会在班级附近偶遇到莫锦丽,那个时候二人也有礼貌性地交谈几句。大概在旁人眼中看来,他们的关系不一般了?
“我没有谈恋爱。”郑南轩虽然这样告诉余斯俊,但余斯俊明显不信,还露出“我懂”的表情。
没有高三学生会承认自己恋爱的,反正别人问起都是一口咬定“我们只是好朋友”罢了。
“对了,吴书衡的双胞胎姐姐和你那个哥们儿陈青筠是不是也在谈恋爱?”余斯俊神秘兮兮地继续问道,“我上次看到他们一起吃饭哦。”
郑南轩至今记得,那天是十二月二十三日,星期日上午,他们的高三上学期只剩半个多月了,下学期就要高考了。那天忽然降温,气温低到了九度,因为累积了快一周的衣服没有时间洗,只能在那么冷的水里洗衣服。
天空阴云密布,阳台外的寒风不断灌进来,水冷到让他的牙关都咯咯地颤动起来。
那个时候他忽然想起小学六年级,他当学习委员的时候,语文老师批改了“我的家庭”那篇周记后,让郑南轩把周记本拿回教室发下去的途中,他再一次偷偷翻开了陈青筠的周记本。
陈青筠在老师要求下修改了周记,最后加了一段话:“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以后再次拥有一个家庭,家里有我,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孩子。我会对他们很好,我不会去赌钱,我会努力地工作,赚很多钱,以后我们一定会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就是我未来的家庭。”
郑南轩再次遇到陈青筠,是在十二月底模拟考试之前。从上周开始,考场安排有了变化,据说是模拟高考的考场要求,不再在本班教室考试。
第一场考试之前的一天下午,考生要去熟悉一下自己的考场。郑南轩和吴书衡被分到理科实验班考试,他们到实验班时,里面的学生还没有走完。郑南轩看到陈青筠正在收拾自己的书包——今天学生们要把放在桌面和抽屉里的所有东西收走。
郑南轩走到陈青筠身边,帮他拿起书,递给他,陈青筠抬头看见了他。
陈青筠的头发有些长了,没有好好打理,眼睛下面是浅浅的黑眼圈,嘴唇不仅干燥,而且皲裂脱皮了,下唇还有一丝血迹。
他看着郑南轩,郑南轩移开了视线,把书放进他书包里,然后默默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支凡士林润唇膏,放到陈青筠手中。
“嘴唇都脱皮了。”郑南轩说。他最近难道是熬夜了吗?实验班的压力这么大吗?
陈青筠刚张开嘴想说什么,视线却移到了郑南轩身后。郑南轩还来不及转头,肩上就被拍了一下。
“南轩!你在我们班考试吗?”莫锦丽高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啊,是的。”郑南轩转头看了看莫锦丽,等他再次转回头时,陈青筠已经收好书包了。他捏着那支郑南轩用过的那支唇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南轩,那我先走了,我去找考场。”陈青筠这么说完以后,转身就走了。
考试、复习、再考试、再复习。越接近高三下学期,学校里的气氛越发紧张。一二年级时最贪玩的学生,到了这个时候也紧张起来。学生们都不管晚自习下课的时间了,下课铃响了以后还留在教室里学习的人比比皆是,晚上熄灯以后在宿舍被窝里用手电筒看书被抓的人也不少。
因为分了文理科,郑南轩现在在年级的排名,比一年级时未分班前好了非常多。少了不擅长的文科科目,郑南轩的名次可以排到班级五名以内——尽管挤不进理科排名年级前50名,但是可以在50-70名之间徘徊。
他看到排名表上,陈青筠是在30名以内的。吴书净虽然在理科实验班,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少了文科的科目计算总成绩,她的年级排名和郑南轩差不了多少。
学校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来并没有调整分班,理科实验班自然是有人吊车尾的,而普通班名列前茅的学生也不少。
可是实验班确实压力比普通班大了不少。高三下学期开学后两周时,实验班有个学生休学了,据说是被人发现他在宿舍里用小刀割伤了自己。
那个人是陈青筠的室友。
在那次模拟考试之后,只在路上遇到过陈青筠一两次的郑南轩,在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下晚自习时没有回宿舍,而是爬到实验班那层楼的走廊上站了一会儿。
普通班晚上九点半下晚自习,实验班的十点才下课。
十点钟,最后一次下课铃响了,实验班的学生开始陆续走出来。郑南轩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出来的人。
一个,两个,十几个,到了最后,也没看到陈青筠出来。
郑南轩走到理科实验班门口,往里张望了一下。陈青筠还坐在座位上,吴书净站在他身边,两个人好像在讨论题目。
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明明开春了,空气里却只有彻骨的寒冷。走廊上的日光灯嗡嗡作响,投下惨白的光线。郑南轩把视线移到走廊外。这里是四楼,从这里看出去,比二楼的走廊看上去开阔多了——天高地远。
他依然不能名状,仿佛是悲伤或是痛苦,那些本来不应该存在的情绪。他有时候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存在?在他们的关系中,这些东西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如果不能说出来,不能说明白,那么一定是不存在的,是假的。
“南轩!”
郑南轩离开理科实验班,走到走廊的尽头时,听到这样急促的喊声。他回头一看,陈青筠连校服外套都没有穿,只是穿着郑南轩前年冬天以“太小了穿不了”为理由送他的深蓝色毛衣,从走廊那边跑了过来。
那个时候他们周末的晚上还睡在郑南轩的卧房里。陈青筠睡在地铺上,问他:“南轩,你大学想考哪里?”
“没想好,到高三看看成绩再说。”
郑南轩看着陈青筠跑到自己面前,吴书净提着他的校服和两个人的书包在教室门口张望。
“你来找我吗?”陈青筠看着郑南轩。
他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
想哭的人明明是自己好吗?
“我顺便路过。”郑南轩见他的嘴唇好一些了,可是还有些褪皮,犹豫了一下,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支润唇膏,递给他。
陈青筠接过润唇膏,又像上次那样捏在手心里。
“你是找锦丽的吗?她已经回宿舍了。”陈青筠低下头说。
“我为什么要找她?”郑南轩说。
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很冷淡,可是如果不冷淡,他就会表现出其他的情绪——悲伤,愤怒,或者其他更激烈的情绪,那些不应该存在的,应该是“假的”的情绪。
陈青筠抬起头,错愕地看着郑南轩。郑南轩见吴书净接近了,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南风从海上吹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温暖的南风会从海上来,和冷冽的北风纠缠在一起,忽冷忽热,乍暖还寒。
他问过妈妈为什么他会叫郑南轩。妈妈和爸爸是高中同学,他们在高中时谈恋爱了。妈妈说当时她住在朝南的屋子里,经常在那个窗口和爸爸见面,为了纪念他们的恋爱,就把他叫“南轩”。
“轩字多好听啊。”陈青筠以前曾经这么说,“南轩你的名字真好听。”
他没有见过那间朝南的屋子,在妈妈嫁人以后不久,外婆家就改建了。他擅自地想象那间屋子的样子,他觉得从窗口看出去,也许能看到绿色的竹子。
也许,南轩外有修竹?
他的笔记本,被撕掉的页数已经占了一半,那本本子都快散了。
第13章
大姨丈在他们高考前的两周出了意外。他经营的纸厂里,一辆大货车在倒车时把他撞倒了。
没有碾压,也没有其他特别的伤痕,大姨丈头颅着地,就此昏迷过去。
大人们带着吴书净、吴书衡和郑南轩到医院时,大姨丈还在进行颅脑手术。大姨在手术室门口坐着,发着呆。
郑南轩不知道大姨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她并没有哭。妈妈让郑南轩牵着他的妹妹,她过去抱住她的姐姐。
大姨趴在妈妈的肩头上,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像个婴孩那样。
书净和书衡坐在椅子上,他们也没说话。那个时候只有郑歆怡在说话:“哥哥,那个灯是做什么的?”
“那是用来显示里面有人在做手术的灯。”
“哥哥你看,那个门自己打开了。”
大姨丈在术后24小时内没有了呼吸。
丧礼时,吹着唢呐,敲着钹的治丧人身后,是大姨丈的灵柩,其后书衡捧着他父亲的遗像,书净举着招魂幡,妈妈搀扶着大姨跟在书净身后。书衡和书净一身麻衣,头顶白色孝帽,木然地跟着那些热热闹闹的治丧人走。牵着妹妹的郑南轩跟在队伍的尾端,五岁的郑歆怡仿佛被这样都场面摄住了,也没有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那个时候的郑南轩忽然想到,当年十一岁的陈青筠,就是像书衡书净这样,在热闹的唢呐和钹声中,送走他妈妈的吗?
丧礼过后,书衡和书净在休息了一天以后,照常去学校。郑南轩每天下课都陪着吴书衡——原来话很多的吴书衡不再开口说话,郑南轩担心他做出什么事情来,几乎是寸步不离跟着他。
每天中午、下午、晚自习下课后,郑南轩都带着吴书衡到四楼等吴书净下课,如果是往常,书衡肯定不愿意这样做,但是那段时间郑南轩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仿佛失去了灵魂。
陪在吴书净身边的是陈青筠。吴书净也变得沉默。每天吃饭时都没有人说话,四个人走在深夜的学校里,也静悄悄的。三个男生把吴书净送到宿舍楼下,再一起回男生宿舍。
因为快高考了,晚自习下课时间变早了。这种日子持续了一周,在高考前一周,学校给他们放假了。妈妈担心书衡和书净放假在家会不好过,就把龙凤胎带到家里来。大姨从大姨丈过世后,就一直在郑南轩家里住着。
放假的那一天,四人如同往常那样坐公交车回家,书衡和书净先进了郑南轩家门,郑南轩对陈青筠说:“这几天你也过来,一起念书吧。”
陈青筠点点头。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冬天的时候好多了,他们之间也能正常地对话,四个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郑南轩没有问陈青筠是不是已经和吴书净在一起了。毕竟吴书净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用来谈论这个话题。高考之前,他每天担心龙凤胎都已经顾不过来了,哪里还有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是的,自己,那只是他自己的事,他慢慢消化就好了,和书净、青筠都无关。
他们看到的世界,和自己看见的,本来就是不同的。那些欢快的、充满阳光和甜蜜的东西,本来就不该被悲伤和阴暗玷污。
再坚持一会儿,他的疼痛怎么也没有书净丧父的疼痛来得大,虽然都是失去,可是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失去本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不叫失去,那叫放弃贪欲吧?
高考前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感觉最宁静的一段时间。郑南轩和陈青筠、吴书衡睡在一个房间里,书衡睡在床上,他和青筠睡在地铺上。每天晚上,他转过身,就能看到青筠的睡颜。月光从窗外进来,洒在他的脸上,在枕头上落下阴影。
郑南轩有时候想,这么过一世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他不是自己的,但如果他不是别人的,一直这样,也挺好的。
清晨第一缕阳光出来以后,他就会发现那只是自己在做梦。他怎么可能不成为别人的?总有人会占据他生命的全部。不是书净,也会有其他人。
他会拥有梦想中的家庭,那样的话,他会很幸福吧?
那本来就是陈青筠人生当中,唯一的、最大的梦想吧?
高考结束后,报志愿时,在大部分人选择留在本省时,郑南轩选择了上海的学校。广东的高校本来就很多,一般来说,除非能考上清华北大,广东学生都不愿意离开广东省内。郑南轩报考上海的学校这件事,着实让父母大吃一惊。
“哥哥要去上海吗?上海在哪里?是不是很远?”郑歆怡这样问道。
“不算很远,坐飞机不到三个小时。”郑南轩这样说道。
“三个小时?”
“对呀,郑歆怡中午睡一觉,哥哥就会到家了。”
“那我每天中午在幼儿园睡觉,我放学了你就在家吗?”
郑南轩没有戳穿妹妹的美好想象。他在不在家也没什么关系,郑歆怡马上上小学了,有自己的交际圈了。再说他上初中高中时,不也总不在家吗?这家伙早就习惯了。
报志愿前后他没见过陈青筠和吴书净。高考结束,大姨就带着龙凤胎回家去住了。妈妈说大姨要处理掉大姨丈经营的纸厂,因为大姨什么都不懂。两个孩子即将上大学,也需要不少钱。大姨不能坐吃山空,处理完纸厂,还得去找工作。
舅舅是个那样的人,没想到也没办法帮忙到大姨处理工厂的事情,几乎都是妈妈和爸爸出面帮忙的。大姨丈那间厂经营状况很好,比较顺利就转让给别人了。
陈青筠上大学也需要交学费吧?自从没有独处过后,青筠也没再和他说过这些事情。郑南轩也决定不去操心了,毕竟他已经打算要离得远远的了。
他们几个应该都会报省内的学校,尤其是青筠,省内的学校开销最少,在省内也更好就业。外省的学校就算名气大一些,在广东找工作时也并没有太大加成。
那是久违的暑假——其实去年也放过一个月暑假,只是那时他什么也不懂,以为时间会停滞,会永远留在十七岁的时候,从未深想未来,也没有想过“变化”。那时的暑假,就那么随便过去了,寻常地在一起,一起打工,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可高三毕业的暑假,实在太长了。六月份的高考结束后不久,他们就报了志愿,接下来就一直在等录取通知书。如果是往常,陈青筠会来他家,商量去哪里打工,可是这个暑假他没有出现。
郑南轩跟父母说不想待在家里,暑假这么长,他想去外面走走。他和余斯俊、陶诚三个人相约,一起出去旅游了一个多月,直到七月才回到东乡。
几乎从未离省的郑南轩把书上看过的,梦想要去的地方去了个遍——世界如此广阔,他何必居于一隅自怜自艾?
余斯俊在旅途中经常和人打电话,后来竟然害羞地告诉他们,他和班上的一个女生谈恋爱了。
“现在谈?你们去一个大学吗?”陶诚吃惊地问。
“没有啊!她报了佛山,我报了广州,反正很近,我周末都可以去找她。”余斯俊笑得相当腼腆了。
“你这家伙,和人家暗通款曲那么久都不告诉我们,请客。”陶诚的表情都狰狞了,“我什么时候才能交到女朋友啊!”
“我哪算早啊!你问问郑南轩!”余斯俊祸水东引,“南轩,你和莫锦丽怎么样了?”
“莫锦丽?”陶诚瞪大双眼,“那个校花莫锦丽?我X,郑南轩你可以啊,瞒那么久。”
“我都说了我跟她一毛钱关系也没有。”郑南轩哭笑不得,“你怎么就不相信?”
“啊?”余斯俊不敢置信地看着郑南轩,“可是西瑞问过莫锦丽你们是不是在谈,她根本没否认啊。”
蒋西瑞就是余斯俊现在的女朋友。
“没否认是什么意思?”郑南轩问。
“西瑞高一和莫锦丽是好朋友嘛,她听说你们俩谈恋爱,跑去问莫锦丽,莫锦丽还跟她说了跟你谈恋爱的烦恼呢,说你太受女生欢迎了,搞得她很辛苦。”
“我没有和她谈恋爱。蒋西瑞是误会了吧?”
“可是你们之前不是一起返校嘛!”余斯俊还在挣扎,“怎么可能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是和她,还有吴书净,吴书衡,还有陈青筠一起返校的。”郑南轩忽然觉得很累。不过反正都毕业了,解释不清也没什么关系。
“啊?搞半天是莫锦丽单恋你啊?”余斯俊捶了他一拳,“你是不是有毛病?那么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子,你不谈,多可惜啊。人家第一志愿报复旦哦,以后肯定赚很多。”
“复旦?”
“对啊,所以大家以为你们俩在一起了嘛,一起报了上海。”
“人家考得上复旦就报复旦,跟我有什么关系。”郑南轩说。
“那不是这样说,她冲一冲也许可以上北大的,干嘛非报复旦?”
第14章
六月底,高考的分数线和录取情况陆续出了。尚在外地旅游的三人也查了分数,三人都被第一志愿录取了。七月回到东乡的时候,郑南轩只觉得恍如隔世。
远离的感觉让他如此平静,如此安逸,让他发现他可以做别的事情,可以遗忘很多,人不就是这样吗?只要看不见听不到了,那些过于强烈的刺激,对他也不起作用了。
他回到东乡,也没有联系陈青筠和龙凤胎,他几乎每天都跑到陶诚那儿,和高中的几个同学一起玩,尝试他以前不喜欢的一些活动,比如打牌,比如玩游戏,比如唱歌,比如抽烟,比如喝酒。
他妈妈给他买了一支手机,那支手机通讯录上就只存着这几个朋友的电话。八月中旬的一天,他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号码的来电。
他接起了电话,对面的声音有些沙哑。
通过电话传来的声音有些陌生,因为过去他们从来没打过电话,都是面对面说话的。
“南轩,你今天在家吗?”
“我在长安。”
“今晚回来吗?”
“可能比较晚。”
“我去你家等你,可以吗?”
“随便吧。”
那通电话好像把他从安逸的快乐里拉入冰冷的水中。郑南轩向许海要了一支烟,点燃时,他的手指被打火机烫伤了。他捡起被丢在地上的劣质打火机,放回桌面。他们几个人在玩网络游戏,郑南轩其实无事可做,只是在一旁待着。
郑南轩不想回去,可是陈青筠是没有任何过错的,他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郑南轩还是在晚上八点回到了家中。他进了院子,听到郑歆怡的声音:“青筠哥哥,我哥哥回来了!”
郑歆怡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她冲到院子里,扑到郑南轩怀里,喊道:“哥哥!哥哥回来了!”
陈青筠在她身后,出现在他家的内门,楼梯的上面。陈青筠打开了门口的灯,那惨白的LED灯照亮了门庭。
郑南轩抱着郑歆怡走上台阶,和陈青筠一起进了大门。
“哥哥,我和青筠哥哥在拼拼图,你要不要一起玩?”
“我没空,你找妈妈玩。”郑南轩放下郑歆怡,让她去一楼的房间里找妈妈。
妈妈正在房间里拖地,听到郑南轩的声音,提着拖把出来了,不太高兴地说:“衰仔你考上大学就野了是吧?青筠等你很久了,这么晚才回来!”
郑南轩没理妈妈,径自上了二楼。他听见陈青筠的脚步声,就在他的身后。
回到房间,郑南轩打开灯,陈青筠转身把门关上了。
“第一志愿录取了吗?”郑南轩坐在书桌边,支着下巴,看着窗外,问道。
“你不是根本不知道我报了什么学校吗?”陈青筠反问道。
他的语气和平时并不一样。郑南轩回过头,陈青筠却低下了头。
“录取了。”
“什么学校?”
“中大。”
“那恭喜你了。”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陈青筠抬起头,看着郑南轩,郑南轩转开头,不再与他对视。
“南轩,我有哪里做错了吗?”陈青筠问道。
他们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对话呢?郑南轩的头隐隐作痛,他想找一支香烟,可是他没有,香烟是许海的。
明天他应该去买一包烟,放在口袋里。
“你在说什么?”郑南轩强迫自己冷静地说话。
“你为什么不理我?”陈青筠看着他。
“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比较忙……”
“书净,书净昨天问我要不要和她在一起。”陈青筠打断了郑南轩。
他明天一定会买一包烟,放在上衣口袋里,免得想抽的时候根本找不到。
“那恭喜你们,郎有情妾有意。”
陈青筠看着他,他的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他说:“书净没有爸爸了,她说她不知道怎么生活下去。”
郑南轩沉默地看着陈青筠。陈青筠也看着他。
过了半晌,郑南轩说:“挺好的,你和她在一起,她就知道怎么生活下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吧?”
郑南轩不知道那天晚上的对峙是怎么结束的,一个没有开头,没有缘由,没有结尾的对峙。
陈青筠一言不发地走了。郑南轩听见他的脚步声,和平时不同,有些急促地下楼,到了楼下,被郑歆怡缠住,可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留下来陪郑歆怡玩,只是说:“青筠哥哥要回家了,下次再来陪你玩。”
陈青筠没有再来过,因为那个时候已经是八月中下旬了,很快地,郑南轩就启程去了上海。到了上海的第五个月,快过年的时候,他收到了吴书净的一封来信,信里是被展平的,本来被捏皱过的一页笔记本,上面写着“南轩有修竹”。一张小的卡片掉落下来,郑南轩捡起那张卡片,上面是吴书净的字迹。
“南轩:
我暑假快结束时去你家,你已经去上海了。歆怡拿着这张纸问我上面写的字是什么意思,她说是以前从你的垃圾桶里捡出来的。
对不起,南轩,我为无意中窥视了你的秘密而道歉,也为我在不知情中就和青筠在一起了向你道歉。
这件事,我会对青筠保密一辈子的,希望你尽快走出阴霾,找到新的生活。也希望你尽释前嫌,能够回来看看我们。
你的表姐:吴书净。
2011.10.15”
其实那个时候,正常人已经不寄信了。要联系有手机,有邮箱,如果要寄东西,会用快递,根本没人会寄信。如果不是挂号信,信件的丢失率也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