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那盛酽对这个盛星河,非常关心咯?”
“这不是废话,唉,没想到素来高高在上的美人,在爱情面前的姿态,也如此卑微啊。”那师兄许是有故事的,说着说着,语调开始变得沧桑。
女弟子又道:“那他长什么样呢?可否让我等看看。”
其他弟子也被她这话提起了兴趣,纷纷闹着说要看画像。
那师兄也是神通广大,竟然真的掏了一块留影石出来。
盛星河可没有兴趣被人围观,他忙匆匆吃完膳食,在众人打开留影石前,率先走出了阁楼。
他没看见,那名女弟子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吃饱饭,便有些慵懒。
盛星河准备先走走消消食,再找代步仙鹤。
天玑峰擅长木系法术,各种灵植都栽种地十分茂盛,生机勃勃,一条宽大的河流引出许多细小支流,灌溉整片灵田,在灿烂的晚霞余光中水波粼粼,浮光跃金,颇有田园野趣。
盛星河沿着一条下山的小路慢慢走着,许是此时弟子们都在阁内用餐,灵田一时无人,周边只有风过草动的窸窣之声。
“盛星河——”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
盛星河下意识回头。
对上了一个笑意盈盈的女弟子,仓促一瞥间,觉得对方有些脸熟。
她道:“果然是你。”
盛星河心中诧异,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见女弟子手一扬,盛星河只觉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瑶光阁,议事殿中。
云靖看着他新收的小弟子离去背影,不由欣慰:“是个好孩子,龙吟剑在他手中,也不算辱没了。”
玉衡峰长老抚须点头,眼中精光浮现:“虽然不知他隐瞒金丹修为潜入宗门所为何事,但从心性看来,也是善良之辈。”
“老祖,那东西是在……”
“慎言”,玉衡峰长老打断他,此时大殿内只有他们二人,显得格外空旷,带着淡淡回音。
长老透过大开的殿们,看向远处低垂天幕,眼神悠远:“碎星归位,自有定数,若我们多加干涉,怕是适得其反。”
云靖惭愧拱手:“是我考虑不周,方才还让阿酽去把那弟子唤来问话,如此,等会便打发他离开吧。”
说到这,便见门外一人匆匆御剑而来,盛酽进门忙道:“师尊不好,星河师弟失踪了!”
“师弟你先别急”,偏殿内,听到消息赶来的云若竹一见盛酽,忙安慰道。
“人都消失了,我怎能不急!”盛酽坐立难安,在殿内来回急走,心神不宁,总怕小孩被人欺负。
云若竹见他面上焦躁,也不由担心,他虽然不喜那盛星河,但更不愿看见师弟眉头紧锁。
“会不会,是温、贺二家所为?”
盛酽摇头:“师尊说了,这二家不会如此蠢,况且盯梢的师兄们没有发现异常,不是他们。但、对方竟然能混进宗门,恐怕今日就是跟在明光城或者清河谷的队伍之中,到了傍晚才动手,着实可恨!”
“但”,云若竹犹豫道,“他绑架星河师弟又是为何呢?龙吟剑已不在他手上。”
盛酽也不知,他方才禀报师尊后,对方便让他先回天枢峰等消息,自会派弟子前去找人。
但事关小孩,盛酽又岂能安得下心?
“不行!”盛酽深呼吸,拎着剑就要往外走。
“师弟你去哪?”云若竹忙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臂。
盛酽一张美人面上满是坚定之色:“我要去找星河师弟。”
云若竹一听,抓着他的手紧了些,心中冒出酸涩之意,语气也不由重了几分:“师弟知道去哪找他吗?更何况,宗门弟子无令不得下山,师弟你想违反宗规?”
盛酽这才回头,看向竹马师兄的眼神却是冷的:“那师兄,你难道要举报我?”
云若竹被他的眼神刺痛,咬了下唇,眼底浮上一抹悲切:“师弟,你竟认为我是这样的人吗?”
两人争执间,一只纸鹤摇摇晃晃飞进了大殿,这是修真界常用的通讯方式。
纸鹤停在桌上,顿时散开,化作一张信纸。
两人对视一眼,盛酽当先上前,拿起一看。
信纸字迹狂狷,只见上面写到:明日午夜,梨花洲春风楼,特邀盛酽仙君与我春风一度,若不按时请来,你心上人恐难逃一劫。
落款为“君华”二字。
这人是谁?而且他的心上人又是什么鬼?
云若竹也看见了,目光凝在“心上人”一瞬,抿了抿唇:“胡言乱语,师弟不用理会。”
“等等——”盛酽忽然道,“会不会,就是这个人绑了小星河?”
“师弟,你难道真要去这春风楼?”云若竹看向他,声音提高了些。
梨花洲春风楼,远近闻名的销金窟、温柔乡,据说里面的姑娘都擅长合欢之术,不仅貌美,而且床技了得。
修仙一道枯燥艰难,且修士们寿元悠长,若是与道侣结契便是生死相依、共享资源,一些苛刻的道侣契约更是一生只此一次,没有反悔余地。
不少年轻弟子并不想早早定下契约,却又血气方刚,于是这春风楼一来二去,摇身一变,倒是成为年轻修士们口中“切磋、交流”的好去处,实际上,明白人都知道,还是床上那点事。
云若竹无法想象,自己一向眼高于顶、不染尘埃的师弟,去那种肮脏下作的地方。
盛酽手中攥紧那信纸,已经下定了决心:“师兄,我非去不可。”
“那盛星河,对你来说当真如此重要?”云若竹忍不住,将心中一直深藏的疑问吐出,他上前一步,温润的眉眼难得透出些惨然,“那我呢?你又把我放在何处!”
“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盛酽听懂了他这话中深意,不可置信看着他。
“我说过,我对小星河不过是同门情谊,本就无关风月,师兄你也不信我?”
“你说是同门情谊,但你我青梅竹马二十余载,你对我、可如对他一般上心?”云若竹平素的温润表情如同破了口子,被盛酽的话一扯,露出内里的酸涩和嫉妒。
盛酽也万万没想到师兄竟然会吃小星河的醋,但面对这质问,他竟然无力反驳。
“小星河给我的感觉,非常亲切,我总忍不住对他好些,但我发誓,绝不是风月之情,师兄你不要再这样逼我。”盛酽艰难开口,他将脸转向一边,心头有些难过。
正如云若竹所言,相伴二十余载,他以为师兄会懂他、会支持他一切决定,然而此刻才发现,似乎并不如他所想。
许久的沉默后。
云若竹先退后了两步,拉开彼此距离,他偏头向另一侧,遮掩了脸上表情,口中道:“你去吧。父亲那里,自然有我来掩饰。”
他到底还是舍不得看他难过。
盛酽听见这话,松了口气,嘴角不由上扬,上前轻轻抱了抱云若竹,附在他耳边道:“等我回来。”
接着,转身便走出了殿门,凌乱的步伐掩饰不住焦急的姿态。
大殿内,云若竹单薄的身影独立,风卷进来,吹起他绣着青翠竹叶的衣角。
充满了落寞之感。
盛酽熟悉地形,轻而易举便躲过巡逻弟子,成功下山。
走到山脚下,他才道:“出来吧”。
草木摇晃间,少年一身黑衣,身姿挺拔,他提着龙吟剑缓缓走出。
江平野坚定道:“我也要去找他。”
盛星河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锦绣绸缎。
“你醒了?”略有些尖的女声响起,接着一阵香味飘过来,盛星河看见了一张魅惑的脸。
上挑的狐狸眼、挺鼻红唇,五官虽然有些稚嫩,但仍能窥见日后的风华绝代。
眼熟得要命。
盛星河一口“君爹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然而看清对方身上的胭脂水粉、女装发髻,盛星河的眼睛慢慢瞪大。
等等、二十年前的邪魅魔尊、竟然是个女装大佬?!
君华常年混迹青楼,惊艳、妒忌、虚伪……什么眼神他没见过。
然而对方先是一副激动、继而见鬼的表情,最后放空、面目呆滞地躺在床上,让一向深谙人心的君华却弄不明白了。
不过很快,他勾起了红唇,狐狸眼直直盯着躺在床上的瘦弱少年。
有意思,难怪那高高在上的仙君会喜欢。
盛星河没有在发呆,而是回想小说剧情。
在小说中,他爹和邪魅魔尊是直到天启十五年的猎灵大赛才正式相遇。
当时,魔尊还只是北夜魔门的少主,同他爹在比赛中因为对方实力而惺惺相惜,最后才熟悉起来。
而现在才天启十三年,那君华为什么要乔装潜入太一宗、更为什么要掳走他?
恰好,此时的女人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抓你吗?”
盛星河一转头,便见女装的君华用涂着丹寇的白皙手指抚在红唇边,似笑非笑。他本就狭长的狐狸眼经过化妆上挑后,更是美得妖艳炽烈,眼尾一转便勾魂摄魄。
但盛星河脑海里却不断浮现他邪魅魔尊的一面,顿时倒吸一口气,只觉不忍直视。
君华此番属于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你什么意思?我便如此丑陋、比不上那盛酽吗?”
见眼前的正道少年闭上了眼,君华不悦地一挑眉,他索性欺身上床,手指用力掐着少年下颌,逼迫盛星河睁开了眼。
“你、你要干什么?”如此近距离看他便宜备胎爹当年的女装风范,盛星河忍不住直往后缩去。
然而他双手被绑,越是挣扎便越紧得厉害,甚至绳索嵌入皮肉中,疼得他一时不敢再动。
见少年露出痛苦表情,君华满意了,得寸进尺地拉近距离,几乎要贴到人身上去。
他强迫盛星河睁眼看他,故意吐气如兰,魅惑浓烈的香气萦绕在床榻边:“怎么,小仙君,是要为盛酽守身如玉?”
眼看对方似乎是被他羞辱得狠了,眼角发红,鼻翼翕动。
君华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一番,心中嗤笑,呵,所谓的正道修士,不过也是懦弱之辈罢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少年面对他张大了嘴巴。
“阿嚏——咳咳,不好意思,你太香了,我没忍住。”
盛星河想要捂住嘴,奈何手被绑着,只好红着眼往床榻里缩去,一边不断地撇清责任。
他真不是故意的啊!
“你……”,君华像是遇见了洪水猛兽,面色一变,快速后退,他当即捏了个净身咒,然而脸上表情仍旧凝重地像是要滴出水来,“我要杀了你——”
“真不关我的事啊!”
盛星河大呼冤枉,明明他躺得好好的,是对方非要靠得那么近的!
备胎爹怎么能冤枉他!
君华冷哼一声,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把他如何,而是先受不了地走出了房门。
等再次回来,他已经换上了另一套绛红色衣裙,一头青丝洒落,更衬得他面容妖艳。
盛星河注意到,他手中还拿了个白玉小瓶。
君华身姿妖娆,坐在了床边,他这次吸取教训,离盛星河远了些,然而看向他的眼中却是恶意满满。
“忘了跟你说,我们这儿,是青楼。而青楼最不缺的,当然是各种猛烈的chun药”。
他拔出小瓶的木塞,倒出几颗白色小药丸,从手心中捏起一颗,在盛星河瞪大的双眼中,慢慢靠近他嘴边。
“而这个,是最强劲的一种。只要吃了它,便会理智全无,摇尾乞怜地请求交-配,你既然如此厌恶我,我便要让你、跪着求我!”
说着,一把狠狠掐着盛星河下巴,趁他开口时强迫他吞了下去。
盛星河一脸惊恐地盯着他。
便宜爹你要干什么!
你被我开除了爹籍了你知道嘛!
君华自然不知道,他这会儿沉浸在作践这个正道修士的快’感上,丝毫不清楚此刻的行为将为他以后的追妻火葬场埋下怎样艰难的种子。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盛星河的右手食指上,两粒小黑点上下晃了晃,像是在咀嚼什么东西。
而后,便倏地消失地躲了起来。
一刻钟过去了,盛星河从最开始的震惊、绝望,到现在的疑惑、不解。
咦,这就是传说中的chun药吗?他怎么没感觉啊?
他看了看君华,两人四目相对。
就、有点尴尬?
盛星河都考虑,要不自己给对方点面子,叫上两声来应应景。
一侧的君华也是从最初的得意到无比震惊,他死死盯着手中的药瓶,似乎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盛星河一听,怕他又要去拿什么奇怪的药给自己吃,灵机一动,忙高声道:“其实我有一个秘密,隐瞒很久了,盛酽仙君也不知道。”
他听这君华方才口口声声提到他爹的名字,想来,此刻的他已经被他爹吸引了
果然,一听到“盛酽”二字,君华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来。
盛星河暗道“果然”,又联想当时在珍馐阁中那些师兄弟的胡言乱语,瞬间明白君华肯定是以为他爹喜欢他,所以扭曲嫉妒然后绑架了他。
可恶!他早就说谣言害人!
太一宗的虚假八卦什么时候能停止!
不过眼下,还是要先稳住这疯批魔修,既然对方误以为他爹对他倾心,那只要自己没有威胁,也不至于给他喂什么chun药!
盛星河念及此,表情更为真挚,沉痛无比道:“其实,我不举。”
房内一时无比寂静。
君华手中还拿着小瓶,狐狸眼微微瞪大了些,朝他看过来,眼神逐渐下移到腰部以下,表情狐疑。
盛星河被这眼神看得一激灵,原本伪装的羞愤表情差点没绷住,他蛄蛹着给自己翻了个面,将头埋进充满熏香的锦被中,也藏住了自家小兄弟,似是无颜见人。
空气诡异地凝固。
“砰——”骤然打开的门打破了沉默。
“子兰姐姐,那呆瓜又来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盛星河正如同蚕蛹一样趴在床上,动作不好朝后看去,只能见对面的君华变了脸色,原本邪魅威慑的一张脸顿时柔和起来。
声音也放轻了些:“莲儿,别急,慢慢说。”
“这是?”那莲儿转到床前,是一个身着黄色衣裙、清秀可人的女孩,她看向盛星河的眼中充满疑惑,“哪来的男人?”
“别说了”,君华一手掩在唇边,面上流露出悲伤表情,另一手拉着女孩到靠窗前的椅子坐下,语气哀怨,“此人风流成性,正是那抛弃我的负心汉。”
你含血喷人!
盛星河瞪圆了猫儿眼,当即就想反驳,然而他张开嘴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震惊地看向备胎爹。
君华一手撑着额头,在女孩看不见的角落,对盛星河弯起了嘴角,红艳的口脂让他的笑容无比娇媚,然而在盛星河眼中却如血盆大口一般。
真正的有苦说不出!
盛星河憋屈地听着女孩对他渣男行径的讨伐。
“呸,竟然是如此下作之人!亏我方才还觉得他生得俊俏,果真人不可貌相!”那莲儿满脸愤恨地瞪着他,眼中充满明晃晃的嫌弃。
“子兰姐姐这般好的人都要抛弃,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她说着不解气,还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眼看就要落到盛星河身上。
君华终于舍得开口,阻止了女孩:“莲儿别气,我也报复了他。”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床榻上的盛星河,眼神意有所指地瞥向下半身位置,“我将他那处废了,日后便不能行人道。”
盛星河的表情当即像活吞了三斤黄连一般,无比悲愤,这次可不是演的,而是真情实感地瞪向君华。
又一个造谣人!
那莲儿举起的鸡毛掸子就这么僵在了半空,“啊,不能人道”,她声音轻了些,看向盛星河的眼神多了些怜悯。
她收回手,将鸡毛掸子放回原处,“既如此,那就饶了他。”
说着,好奇地往他下半身看一眼。
盛星河被看得面色涨红,奈何口不能言,还被绑着,只得憋屈地再次埋头装死。
放在床沿的拳头死死握紧。
君华见他如此,眉眼舒展开来,表情愉悦,终于放弃折辱这小白脸,转身问向女孩:“你说谁又来了?”
莲儿回过神来,压低声音焦急道:“宁辞远又来了,因交不起入门费,在门房处闹着要见我,说要娶我回去。”
“呵”。
装鸵鸟的盛星河第一次听见备胎爹如此轻蔑不屑的嘲笑,没忍住竖起了耳朵。
让他听听,有什么八卦。
只听君华道:“连入门费都交不起的穷光蛋,哪来的钱和底气说娶你,娶回去一起乞讨吗”
这话说得尖利又刻薄,莲儿的声音都有些底气不足了,“话虽如此,但那呆瓜、是真心爱我……”
“爱能值几块灵石?”君华打断她,“明日便是百花宴,你不会想违反规矩吧?”
“子兰姐姐,我知你最是聪明,你救救我们吧!”
盛星河听到“扑通”一声,应是莲儿给人跪下了。
啧,春-楼的头牌看上穷小子,一般没什么好下场,这莲儿看着灵巧,没想到竟也是个恋爱脑?
不知道备胎爹会怎么办?
盛星河继续竖起耳朵,却好一会儿没听到动静。
咦?他不由悄悄从锦被中抬头。
一抬眼,就对上了君华的眼神。
对方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那双上挑的狐狸眼眸光闪烁,见他看过去,还眉眼一弯,红唇勾起,来了个不怀好意的笑。
笑得盛星河一哆嗦,当即警惕。
他又想干嘛!
“帮你,倒也不是难事”,君华收回视线,手指在桌上轻敲,发出“笃笃”两声。
叫莲儿的女孩惊喜出声:“真的吗?谢谢子兰姐!”
“先别高兴太早,你帮我看着他,我去门房处把人领进来。”
他绛红衣裙划过桌角,身姿妖娆地推门出去。
房内一时只剩下盛星河和女孩两人。
盛星河紧绷的肌肉一松,放下些警惕,可惜他试了试,发现自己仍旧不能说话,只好继续瘫在床上,心中对君华刚才那个笑容耿耿于怀,有些焦急,也不知道他爹什么时候能发现他不见?
旁边的莲儿也魂不守舍,不安地在房内踱步,许是为了缓解忧虑,还来到床前打量盛星河。
“长得倒是乖巧,竟也如此花心吗?”莲儿看着他的脸发愣,像是透过他看向了谁,“若宁郎也如此,那我、我也要像子兰姐姐一样,废了他!”
女孩清秀的瓜子脸上透出狠厉,看得盛星河下意识拢了拢腿。
啊这,他提前替那个姓宁的道友祈祷。
“砰砰砰”,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两人同时朝门的方向看去。
盛星河的眼中出现了点希冀,是不是有人来救他了?
然而响起的女声打破了他的幻想,只听门外道:“子兰姐可在?”
莲儿一听这声音,顿时有些紧张起来,舔了舔唇,道:“子兰姐有些不舒服,我正照顾她,杜若姐姐还是先回去吧。”
“哦?那子兰姐可要好生保重身体,毕竟明日便是百花宴,她不是扬言要成为花首吗?”
莲儿听了这话,呐呐没有回应,门外的女人站了一会儿,便也离开了。
盛星河在心中吐槽,真没想到狂霸拽的邪魅魔尊,二十年前是女装大佬也就罢了,竟然还在春-楼跟其他花魁争奇斗艳?可惜他没有留影石,否则记录下来给他爹看,保证彻底踢掉这个备胎爹!
没多久,君华也回来了,他依旧是一袭灿烈的绛红衣裙,面容明艳妖媚。
若不是盛星河提前知道他的身份,怕也要误以为是春-楼的头牌。
难怪其他姑娘如此警惕他。
莲儿上前,跟君华说了方才的事。
“杜若?呵呵,无事,她也蹦跶不了多久”。
盛星河现在一听他笑,便哆嗦几分,埋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
“百花宴正缺人手,我将宁辞远带进来做了个小厮,趁明日人多繁杂,你二人趁机逃出去吧。”
“可是”,莲儿忍不住道,“鉴花大会的拍卖,谁替我去呢?”
“这不是还有个人吗?”君华的目光看向床榻。
?好像是在说我,盛星河茫然抬起头,便对上两双奇怪的视线。
他后背下意识一凉。
梨花洲一水绕城,满城的雪白梨花在灵力维护下,开得如烟如云,粉妆玉砌,朵朵花瓣飘落在浩渺水波中,画船轻轻荡开,花瓣随波摇曳,清淡花香扑面而来。
船头,一人身着缥衣长身玉立,待离岸近了,脚步轻轻一点踏水而来,恰好一阵风过,吹得满城梨花飘落,美人衣带翻飞间,露出一张瑰姿绝艳的脸,将身侧飘落的花瓣颜色生生压了下去。
两岸往来的修士看见这一幕,无不倾倒驻足。
盛酽却脚步未停,直直朝着岸边的小楼而去。
说是小楼,其实有五层之高,几乎占据了大半条街道,建筑雕梁绣柱、碧瓦珠甍,每一层楼的四角飞檐下都挂着一盏精致的多角花灯,透明的绸面上以彩笔勾勒出梅兰桃梨等各种花饰,灯下系着长长的彩绸。
正是傍晚时分,盏盏彩灯依次点亮,风吹灯动,彩绸翻飞,显得流光溢彩,璀璨辉煌,摇曳的光影洒落在楼前来往不绝的客人中。
这就是梨花洲春风楼,修真界最新出现的、令无数年轻修士前赴后继之地。
盛酽方一出现,周围攒动的修士们纷纷顿足。
他恍若不觉,在门前交了二十块下品灵石的入门费,便抬脚步入春风楼中。
他走后,人群中爆发一阵喧嚣,众人纷纷打听。
“这是谁?竟生得如此绝色?春风楼的子兰姑娘都比不上!”
“没看错的话,好像是太一宗的盛酽仙君?”
“嘶,传说中的修真第一美人!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原本就火爆的百花宴,在盛酽出现后,又掀起一阵小高潮,不少还在门口徘徊舍不得入门费的修士,当即大方掏出钱,迫不及待要目睹第一美人的风采。
一进楼,满室喧嚣迎面而来,一楼正对大门处设置了一个精致巨大的高台,高台四周由从顶楼垂下的红色帷幔遮盖,从二楼往上的朱红雕栏处垂下盏盏花灯,映照得室内金碧辉煌。
一楼人头攒动,已塞满了人,盛酽抬步去了二楼,加了些钱要了个雅座。
雅座之间仅是用些白色轻纱隔开,小厮把他带到坐位,临走时给了他一根花签。
“这是什么?”他叫住人,问道。
那花签做得精致,还有淡淡香味,一朵艳丽的牡丹镂刻得栩栩如生。
小厮挤出个暧昧笑容:“今日是我春风楼百花宴,拍卖众花仙的初夜,以此签便可拍卖叫价。得价最高的花仙,便是这月的花首,可冠以牡丹之称。”
盛酽拿着花签的手一紧,只觉这东西有些烫手,然而想到那纸鹤上的来信,强行压下心中不耐,“你先下去。”
小厮听命退下,放下纱幔时,没忍住又看了一眼这位仙君。
暗道此人真是漂亮,若要是他们春风楼的人,花首之位肯定毫无争议了。
盛酽待人离开,上前掠开靠近雕栏一侧的纱幔,眼神在大堂三周扫过。
那君华到底是何人?又把小星河藏在了哪里?
然而大堂鱼龙混杂,他没发现有异常的人不说,反而透过纱幔,被人窥见他一角容颜,明里暗里的视线纷纷朝他的方向看来。
盛酽略一皱眉,只好放下纱幔,布下结界挡住窥伺。
此时百花宴还没开始,大堂的花台帷幔向两周挂起,中间坐了个头发花白的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上了年纪,讲的却是血气方刚的小-黄段子。
好巧不巧,这段子还是关于修真第一美人的。
“……话说盛酽仙君端得艳丽无双,那魔修君华一见倾心,行那巧取豪夺之事,可怜仙君身娇体弱,当即将人按在了床上,只见交颈鸳鸯、被翻红浪……”
“咔擦”,一个茶杯蓦地从轻纱中甩出,打在那说书先生身前,飞溅的瓷片划破他苍老手背。
“淫词艳语”,盛酽收回手,对那君华更是恨之入骨,这魔修最好别落到他手上!
大堂内起了小小的骚动,本来春风楼有元婴大能坐镇,一般修士不敢放肆,说书先生仗着有大能撑腰正喊冤,一个小厮忙跑到他耳边嘀咕两句,听完后,老头顿时收了委屈,还朝盛酽方向看了两眼,表情讪讪。
他们平时编排两句也就罢了,如今小黄-段子舞到了正主前,就算是元婴修士也不好插手。
说书先生暗道倒霉,要不是有人给钱和话本让他非说这段,他又怎么会在春-风楼说两个男人的事?
罢了罢了,还是换个段子讲。
而此时,二楼的雅座内,身后有人掀起轻纱进来。
盛酽看去,见是一个身形瘦弱、相貌斯文的年轻人,虽然穿着小厮的衣服,通身气质却是儒雅,他恭敬地递上一只纸鹤,“这是我家小姐给仙君的”,说完便退了出去。
纸鹤无比眼熟,落到盛酽手中便散开化作一封信纸,熟悉的字迹写着:君子兰,恭候仙君。
这又是谁?
轻纱外这时爆发出热烈掌声,百花宴、正式开始了。
三楼的房间中,盛星河看着身前的穿衣镜,愤懑不已。
只见镜中那人身着一袭水粉色衣裙,纤腰不堪一握,腰间绿色衣带缠绕两圈,垂直裙角,作出荷叶装饰,面上敷粉涂脂,掩盖原本的苍白气色,小脸粉白娇嫩,猫儿眼因为怒气而稍稍瞪大,更显灵动。
他身后的青丝被绾起,左右各扎了一个小花苞,莲花簪子别在其上,活脱脱一个秀色可餐的小美人!
莲儿拿着梳子,看着镜中的人也有些恍惚,若不是自己亲手为他打扮,怕也要误会这是个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