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他是万人迷[穿书]—— by樱笋流光
樱笋流光  发于:2024年0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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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平野终于抬头,露出他那向来古井无波、如千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容。
“无妨,不过一个人族,能用血肉浇灌千丝藤,也是他的福气。”
妖王面有动容,将竹烟枪轻轻搭在了扶手边,看似瘦弱的身躯也微微坐直了些:“好孩子,你能这么想,父王也就放心了。对了,你小师叔,可在太一宗找到了?”
江平野没有犹豫,摇了摇头,表情也浮上了几缕黯然:“师叔最后的气息虽是在太一宗出现,但我潜入宗门月余,却仍未发现师叔踪迹,也许他又去了别处。”
“如此啊”,妖王又没骨头似的,懒懒靠在了藤椅靠背上,吐出的冷烟一时遮掩了面部情绪,只听他温声安慰道,“你也别急,你小师叔神通广大,这世间无人能伤得了他,况且他牵挂你至深,若是知道你有何不侧,定会前来看你的。”
江平野眉心微蹙,只觉这话是在暗示什么。
然而妖王却没给他时间揣测,只道:“父王累了,你和无戾先退下吧。”
“是”、“遵命”,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江平野当先转身,头也不回转出了殿门。
长廊外,蟠龙柱随着少年的疾步行走,而不断在身侧后退,光影在他脸上交叠变换。
细微的扇动声自身后响起,无戾脚尖离地,骨膜覆盖的巨大黑翅舒展开来,掠过江平野一侧,停在了他斜前方,投下一道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江平野视若无睹,左手持剑,目光平淡地看向前方,脚步未停。
无戾见他忽视自己,面上恼怒,淡淡嗤了一声:“哼,那人族早就被千丝藤吸尽了血肉,你就算现在赶过去,连尸体都不会见到。”
这话终于让江平野稳当有序的脚步出现了微微停顿。
无戾尖耸的耳朵一动,像是受到什么鼓舞,更加放肆嘲笑:“你骗得了妖王,却骗不了我。堂堂一个太子,竟然会爱上一个卑贱人族!简直把皇室的脸面都给丢光了,哪里比得上我们赤琅殿下。”
他面上浮现出骄傲神色,压低了声音,耀武扬威道:“皇位一定是赤琅殿下的,你就死心吧。”
说完,心情颇好地拍打骨翅,顺着蟠龙柱间的空隙掠出长廊,飞向天际。
江平野面色未变,丝毫没有将他的话放心上,脚步未停,绕过皇宫中的大小长道和曲折长廊,进入了一座偏殿。
入眼是满目的绿。
浅绿、碧绿、深绿,甚至绿到隐隐发黑的藤叶,布满了巨大的石洞,手腕粗大的长藤或匍匐、或垂挂在殿中,因为数量多而密,乍看像是一条条游走的蛇般,令人无端惊骇。
石洞中没有床,除了遍布的绿藤外,地面甚至有一丈来宽的河流蜿蜒而下,河水在绿藤掩映下干净清澈,泛着丝丝白雾,稍一靠近便能感受扑面而来的寒意。
此处便如同一座原始森林。
盛星河暗暗心惊,一双猫儿眼瞪大了几分,然而还没来得及四处打量,便被一直拖着手腕的长藤给甩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重重摔进了河水中。
水花四溅,幸好水不深,堪堪没到腰侧,盛星河刚挣扎浮出水面,打湿的长发便被人用力揪住,迫使他抬起了头。
一双滚热的手搭在了他脸颊,原本因河水冰冷而牙齿微微发颤的盛星河下意识朝手的方向靠了靠。
那只手先是一顿,继而快速扬起,扇了他一巴掌,然后如躲避蛇蝎一般,猛地收回了手。
“果真是无耻,勾引我哥就算了,竟连我也不放过!”愤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盛星河被扇得有些懵,抬手抚上了脸颊。
赤琅用的力度不重,但他皮肤向来苍白,因此即便染上一层薄红也格外明显。
不过他身体还沉浸在冰冷河水中,被少年打出的红意很快消退。
不知从哪来的风一吹,打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冻得他瑟瑟发抖。
盛星河手脚并用,顾不上先跟少年讲道理,而是想先爬上河去。
然而对方虽然看不见,但却开口:“小绿,给我按住他。”
于是,原本即将爬上岸的盛星河又被一道长藤给扫回了河里,同时肩膀两侧被洞顶垂落的绿藤死死按住,丝毫动弹不得。
被接二连三针对,盛星河火气也上来了,冷声道:“我跟江平野之间清清白白,况且我还是他师兄,你这么对我,就不怕我告诉他吗?”
“呸,你们仙门最是藏污纳垢,别以为我不知道,师兄弟就算了,你们连自己的师尊也不放过,什么人都能拐到床上结为伴侣……哼,你们人族的话本已经暴露了一切,休想诓骗我!”
他说到这,下巴一抬,雪白绡带随着他的这个动作而微微扬起。
盛星河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结果就这?仗着对方看不见,对他翻了个白眼。
什么小破孩,江平野是怎么教弟弟的?!
这种人就应该早点接受来自社会的毒打!
对方却突然出声:“你在对我不敬!”
还在腹诽的盛星河吓了一跳,惊疑的眼神看向了他覆在眼前的缎带。
“呵”,赤琅冷笑一声,压在盛星河肩侧的藤蔓猛地一压,迫使他身躯弯下,头顶没入冰冷河水中。
“咕嘟嘟——”
连串水泡冒起,在盛星河即将憋不时,藤蔓这才提着他,浮出水面。
“咳咳咳……”盛星河头一偏,发出难耐的咳嗽声。
耳边只听道:“小绿是我的本命法宝,它之所见即为我所见,哼,果真是没有教养的人族,如此粗蛮无礼!哦,对了,忘记告诉你,我的小绿可是最喜欢人族的血肉了。”
他最后一句发出阴森笑意。
盛星河此刻全身湿透,乌黑的长发胡乱贴在鬓角、颈侧,几颗水珠从他脸颊滑落,越发衬得皮肤苍白如纸,肩侧的碧绿藤蔓绕着他胳膊转了两圈,顶端一叶无风自动,打着旋绕了个圈,正对上他的脸。
盛星河此刻咬牙切齿,面带愠怒,一双猫儿眼显得格外大,沉沉地盯着立在河边的少年。
赤琅原本还笑着,却渐渐感觉到什么,笑容在脸上消失,一点点,染上了阴鸷。
“哼,你以为我真不敢动你吗?小绿,给我吃了他!”
随着他的话落,一根藤蔓挥舞着触手快速袭来,顶端分裂露出一排尖利牙齿!
盛星河心下大惊,想后退,却被肩膀藤蔓牢牢缠紧定住,丝毫动弹不得。
他掩在河水下的手指一动,极快召唤出了小白。
眼看藤蔓尖牙即将扑到眼前,小白脱手而出之际。
那绿藤却一头扎入他斜前方的水中,飞溅的水花洒了他一脸。
盛星河瞳孔瞪大,险险握住了即将破水而出的小白,惊疑地看向这小破孩。
“呵,怕了吧!”
岸边的赤琅抬了抬下巴,语气骄矜:“你要敢跟我作对,下场就是这样。”
绿藤重出水面,顶端尖牙处却露出一长截不断拍动的尾巴。
那竟是一条真的蛇!
盛星河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想要往后退,然而却被藤蔓固定在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藤蔓“吸溜”一口,如吸粉条一样将蛇给吞了。
盛星河整个人瞬间僵硬,面色更为惨白,动作一格一格,颇为艰难地用余光去瞥身处的河水。
方才乍看之下只觉得这水清澈,然而仔细一瞧,才发现在这泛着淡淡白烟的水中,不时有细长黑影一闪而逝。
那是……蛇?!!
最害怕蛇的盛星河重重闭上眼睛。
恍惚中,似乎感觉没在水中的身体除了河水冲刷外,还有一些黏腻、冰冷的触感,钻过他飘散的衣摆,抬起两颗长而尖锐的毒牙,想要朝他狠狠咬下!
这想法让盛星河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河水的冰冷似乎都感觉不到了。
他越发急切地挣扎,想要挣脱束缚,往河岸扑去。
啊啊啊啊有蛇啊!
“你怕蛇?”赤琅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
他身体前倾了些,河边晃动的水纹倒映出他瘦弱身影,泛着涟漪的水面上,那张姣好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大,“你竟然怕蛇?!”
这件事似乎令他极为愉悦,原本的阴鸷尽数消失。
看得盛星河一阵心惊肉跳,生怕这小变态会为了折磨他把他丢进蛇堆。
江平野怎么还不来!
总不能把他带回家就丢下他让他受折磨吧?!
此刻,原本对渣爹消平的怨怼又冒出头。
要不是因为他,这个小妖哪里会如此针对他?
蓝颜祸水!
他愤愤在心里骂了一句。
不过,许是盛星河怕蛇这件事给了赤琅莫大愉悦,他此刻心情好,于是终于大发慈悲,在岸上招了招手,盛星河便觉身体一轻,接着天旋地转,被肩侧的藤蔓给提起又扔回了岸上。
幸好岸边布满绿藤,他摔在藤中,倒也不疼。
只是看着这些纠缠的藤蔓,联想到某种爬行动物,他又不迭挪了挪屁股,挪到了河边一小片空地处。
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身上湿透的衣服混着蜿蜒长发,不住往下滴水,一点点没入身下漆黑的土壤中。
盛星河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赤琅似有所觉,微微转身,侧对着头。
从盛星河的角度能看见对方一截扬起的脖颈。
“哼,狡猾的人族,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善变的小孩,现在又不高兴了。
盛星河现在不敢明目张胆,只低下头翻了个白眼。
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代沟,这人说的话他是一点都听不懂!
不过也不用他回答,赤琅自顾自说了下去:“……你肯定故意不用净衣咒,然后被寒水冻得患上风寒,虽然修士身体强健,但你这种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一看就很容易生病,之后就仗着自己病了,去兄长那告我状、博取怜爱,没准还会半夜说冷,胡搅蛮缠爬上兄长的床,日夜缠着他,恃宠而骄……”
赤琅越说,声音越是愤懑,最后下了结论,“真是好卑鄙阴险的人族,哼,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盛星河这边还懵着,就觉身上一轻,原本湿透的衣服瞬间干爽,甚至还泛着融融暖意。
赤琅收回手,面上表情得意:“呵,你这点小心思可瞒不住我,偏不要你生病。”
盛星河沉默了一瞬,抬手拢了拢衣襟。
被小屁孩折磨的怒火奇迹般消退了不少。
不跟沉迷话本无法自拔的中二少年一般见识。
“吱吱”,奇怪的叫声在头顶响起。
盛星河抬眼看去,就见一只几乎跟昏暗洞顶融为一体的小蝙蝠,扑棱着翅膀飞到赤琅肩侧,不知说了什么,少年惊道:“兄长这么快就来了……嗯我知道,你下去吧。”
盛星河一喜,身子微微坐直了些。
好你个江平野,终于舍得来了!
赤琅即便不用通过绿藤,也能猜到这人族情绪。
“别得意,我倒要瞧瞧,兄长究竟看上你哪一点!”
绿藤掩映的大殿上,赤琅从鎏金屏风后转出,声音掩不住惊喜:“兄长,你终于回来了!”
坐在桌边、茶水一口未动的江平野起身,拉住赤琅在身前摸索的手。
语气也难得放柔:“小琅,我回来了。”
方才还张扬跋扈的少年此刻却嘴角一扁,透过那雪白绡带,能看清那双形状漂亮的双眼泛着红意。
“哼,你到底是来看我,还是惦记着那个人族!”
江平野动作一顿,对上他这番质问,不觉无奈笑道:”自然是来看你,他不过是我入太一宗时遇见的仙门弟子,怕招惹太一宗的麻烦,于是带在了身边。听无戾说你将他喂了千丝藤,喂了就喂了吧,你消气便好。”
赤琅狐疑地抬头,虽然看不见,他手腕上缠绕的绿藤叶子,却也颤巍巍支起,在风中摇晃,似乎在打量着江平野:当真?“
“自然是真的”。
江平野语气自然,毫无异常。
在赤琅想要更多试探时,他反而先把人拉在桌边坐下,细细问他这些时日妖都发生的趣事。
赤琅被他话语引导,很快就忘记了盛星河的事,兴奋地跟兄长分享。
足足说了一炷香的时间,江平野这才起身。
“我离开许久,还有些公务处理,先走了。”
“好吧”,赤琅依依不舍地起身,将他兄长送到门外。
江平野同他作别,便转身而去。
赤琅靠在门边,手腕上的绿叶也支着身体,一直待江平野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过身。
方才遗忘的人族又重新浮上心头。
赤琅这次面带得意,如同斗胜的小公鸡。
他志得意满、高昂阔步地走到大殿一侧被绿藤缠满的墙壁。
一挥手,藤蔓簌簌朝两侧退去,露出五花大绑、堵着嘴的少年。
“哼,听到了吧,我兄长根本就是把你当作普通人而已!”赤琅居高临下,语气不屑,“都怪无戾舅舅乱传信,我就说,兄长那般人物,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个小白脸?”
盛星河“呜呜”了两声。
赤琅心情好,手一抬,堵在他嘴里的棉布和四肢缠绕的藤蔓都收了回去。
盛星河跌坐在地,缠缚已久的手腕、脚腕酸疼不已,他方才也听到了江平野的话,心下破口大骂,渣爹竟然把他丢下不管!
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谁知道这个重度兄控听见他说江平野坏话,会不会又发疯?
他咬牙揉了揉手腕,然后尽力压住语气中的愤怒,“早就说了我跟他没关系,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进了我的洞穴,还想走?”赤琅不屑道,“本来还怕杀了你惹兄长生气,既然他都不喜欢你,那还不如让我的小绿饱餐一顿。”
他手腕上的藤蔓摇晃了起来,露出触手顶端的尖牙,流出一缕涎水,似乎迫不及待。
盛星河没想到这些妖族竟然如此不讲道理!
眼看那该死的藤蔓想要朝他靠近,盛星河忙摆手,脱口而出:“等……等等!谁说江平野不喜欢我的!”
“你说什么?”赤琅按住了藤蔓,原本凶狠的妖藤在他手下却乖巧无比,尖利牙齿合拢,怕伤了主人。
盛星河艰难咽了咽口水,虽然对着赤琅,眼睛却是盯着他手腕藤蔓,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瞎编:“你不是很聪明吗?竟然没看出,你兄长是故意跟我撇清关系,就是怕你伤害我!你现在要是让这藤吃了我,你兄长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赤琅面色分明有动容,然而却嘴硬:“怎么可能,兄长怎么会为了你一个卑贱人族,跟我生分!”
盛星河看出他的游移,于是眼睛一闭,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大不了你现在就让它吃了我,反正江平野会为我报仇,我也不亏了!”
说着,还爬起来朝赤琅的方向走了走,胸膛一挺。
赤琅却将手腕的小绿更按紧,面上犹豫,声音也弱了几分:“当、当真是这样吗?”
盛星河一看有戏,心想不过一个小屁孩我还治不了你,于是也放柔了声音,循循善诱:“你不是看过我们人族话本?岂不知道主角为了保护心上人的安全,故意在家人面前表现出生分,这恰恰是爱他的表现啊!不会吧不会吧,你竟然没看过这个桥段吗?是不是看少了?”
“我当然看过”,赤琅低吼了一声,然后陷入沉思,听这个人族一说,兄长方才的行为,却是有些刻意回避。
他纠结,“难不成兄长真喜欢你?”
盛星河抓紧时间洗脑,斩钉截铁:“何止是喜欢,他爱我如狂!”
“兄长……”
“别问,问他就是爱我得很”!盛星河为了避免这小妖看出破绽,此刻闭着眼说出胡编乱造的话,语气坚定得很。
而赤琅一脸惊恐,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殿门外的身影,因为心虚,结结巴巴道:“兄长……你怎么来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那自己刚才的胡编乱造、岂不是被他听见了?
一时间,盛星河也和赤琅一样,露出被抓包的心虚和羞恼。
不过盛星河到底年长几岁,脸皮也厚上些许。
更何况,他暗暗冷哼一声,方才这人说的话他可还记得,将他一个人丢给这小妖折磨的账,他可还没算呢!
于是抬眼,大大方方地看向了江平野,似乎他方才说的都是无比自然之事。
倒是江平野,和他对视两秒后,率先移开了视线,露出的耳尖有些许红意。
盛星河眼尖看见,到底还是心虚地瑟缩了一瞬,心想果然听见了,看把这人气的。
不过江平野虽然生气,却还是良心未泯地不忘记捞他。
只见他走到赤琅身前,道:“我知你不会害他,人我先带走了。”
盛星河心中一喜,瞬间把什么尴尬心虚抛之脑后,小跑到江平野身侧,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小变态
“等等——”
距江平野还有几步距离时,一根藤蔓却从身侧窜出挡住了他的去路。
赤琅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兄长,带着质问和委屈:“你方才是在诈我?”
江平野瞥了一眼盛星河求助的表情,又定定看向赤琅。
他眉眼浅淡,五官凌厉,就这么冷面看人时,压迫感扑面而来。
赤琅脸上的委屈表情维持不住,他低下头,手指绕着绿藤一侧斜生的藤须打着圈,小声嘀咕:“我也没把他怎么样。”
“况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雪白绡带随之晃动,“兄长你来我这,肯定早就被父王察觉,若是你一人便罢了,带着这个废物人族,你能保证一直将他藏着吗?而我这不仅有须弥石洞,还有小绿,父王也不会怀疑我,藏一个人族再合适不过!”
江平野眼神微动,垂眸沉思,似乎真的在考虑他的提议。
盛星河见状,心中警铃大作。
他当即抬手,轻咳了几声,瞬间吸引两兄弟的注意力。
“嘶,我的手、还有脚,真疼啊”,他挽起袖子,露出方才被绿藤捆绑太久而留下的深紫伤痕。
“还有那冰冷河水,要不是我命大,怕早就被冻死了”,盛星河一脸看破红尘的沧桑表情,眼神瞥向江平野,“小师弟也不用来找我了,给我准备一个棺椁即可,想不到我年纪轻轻,竟会客死他乡,太一宗的桃花,终究是看不见了啊。”
他看着殿门外的低垂天穹,眼神悠远。
江平野眉心一皱。
赤琅先沉不住气,转身对他大骂:“住口!胡言乱语,我不过、不过就是绑了你一会,哪里要你的命!还有那极寒之水,可是洗筋伐髓、修炼灵力的绝佳材料,你这幅穷酸样肯定见都没见过,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简直无耻!”
他一张小脸气得涨红,手腕的绿藤也危险摇晃,露出尖牙,虎视眈眈地盯着盛星河方向。
盛星河怯怯看了一眼江平野,又像是强自镇定:“是……你说得都对。”
“小琅”,江平野面色冷凝,沉声道,“他体质弱,受不了极寒之水。还有,收好你的千丝藤。”
“哥哥——”赤琅咬了咬唇,雪白绡带之下的眼睛沁出红意,可下巴却抬得更高,倔强地瞪着江平野。
拦在盛星河身前的藤蔓丝毫没有撤去的打算,甚至危险感更强,原本碧绿的藤身竟一点点染上黑气。
盛星河眉心一跳,瞳孔睁大,这些黑气……怎么有些熟悉。
“赤琅!”
江平野声音提高,语气冰冷严肃,倒把盛星河吓了一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看去,就见江平野朝他的方向快步走来,竟直接伸手去抓拦在他身前的藤蔓。
赤琅的身体一颤,如梦初醒,见到江平野的动作后,忙不迭驱使藤蔓撤退。
盛星河见那发黑的藤蔓又渐渐染上了绿色。
他暗自咦了一声,觉得有些古怪。
而此刻的赤琅却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垂头丧气,小声道:“哥哥、我错了。”
江平野没有吭声,拉着盛星河径直朝殿门走去。
赤琅通过藤蔓感知,此刻不由上前迈了几步。
整座宫殿匍匐的千丝藤跟随主人心绪,簌簌地在殿顶、地面滑过。
盛星河听到摩擦声,没忍住心下好奇侧身看去,便见大殿中忽然铺天盖地冒出了藤蔓,而赤琅就站在藤蔓正中,身影寥落,目光哀戚地看着江平野方向。
瘦小的身形同身后巨大的藤网形成强烈反差。
有一瞬间盛星河竟觉得他莫名可怜。
不过这点感受很快消失。
自哂一笑,得了,他还是可怜可怜自己吧。
即将迈出殿门时,江平野却停下了脚步。
盛星河原本朝前的身势,被他拉得往后一带,疑惑地看向了他。
而懊悔的赤琅却是眼中冒出了光。
原本冒出的藤蔓极快消退,在江平野转过头时,又恢复了方才的大殿模样。
江平野似乎毫无所觉,逆光之下的表情有些看不清,只是声音依旧冷清。
他道:“还会伤人吗?”
“不会,绝不会的”,赤琅心急,头摇成了拨浪鼓。
回答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伤害这个人族!
只是绑了一下而已,谁知道他们人族这般弱不禁风。
他暗暗瞪了一眼盛星河,念及此人方才的卑鄙阴险,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不敢反驳。
万一兄长又生气怎么办?
而盛星河看着身侧的江平野点头,内心冒出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江平野转身对他道:“妖族皇宫情况复杂,我现在正受监视,不方便带你回太子殿,正如小琅所言,他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先在此处,待我解决了隐患,再将你送回太一宗。”
盛星河当即皱起眉头,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
什么最安全,对他恶意最大的分明就是这个赤琅!
江平野也看出他的排斥,朝赤琅的方向看了过去。
少年立马挺胸,当着兄长的面朝盛星河挤出了一个笑容,竭力装出和善却还是藏着一丝嘲讽的语气道:“你放心,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你的。”
盛星河更为警惕,若不是手被江平野拉着,早就扭头跑出这小妖的大殿。
江平野无奈扶额,又唤了一声:“赤琅。”
赤琅摆手,耸了耸肩道:“哥哥你看见了吧,分明是这个人族不识好歹。哼,他既然执意寻死,哥哥你又何必管他死活。最好是让那些兽妖发现他,把他抓去做个什么爆炒人心、清蒸人干……”
他声音在江平野投来的视线中,越来越小,最后哼了一声,不再说了。
盛星河倒是不以为意,吓唬谁呢。
不过说回来,有些妖族好像真的吃人……
他咽了咽口水,原本坚定离开的眼神有些游移。
最后江平野向他保证:“你放心,小琅只是嘴硬了些,他心地纯善,绝不会害你。况且我让梦貘在这守着,如果他真冒犯你,我会立马赶来。”
说着,从袍袖中掏出了一张薄薄符纸,符纸在空中闪过白光,冒出一团蓬松身形,梦貘矮胖的身体拖着飘长尾巴,灵活地落到地面。
盛星河面色松动,看出江平野是打定主意让他留在这。
他对妖族一无所知,只是凭着对小师弟的了解,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于是只好勉强道:“那好吧,但你要快点送我回去,我盛、盛师兄还等着我呢。”
江平野听到他提起盛酽,眉心不宜察觉地一皱,但很快消失,语气郑重:“你放心。”
只有赤琅不悦,瞪着地上的梦貘:“兄长你不信我,竟然还派它来监视!”
江平野转身看他,面色虽然不变,眼神却柔和了些,他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梦貘能抽取噩梦,编织美梦,你最近、又没睡好是吧。”
赤琅一听,心头那点不被信任的委屈消散,美滋滋地想,原来兄长是在关心他。
他得意看了一眼盛星河,然后道:“还是兄长了解我。既然如此,这个丑东西就留在这吧。”
江平野见双方终于都没有意见,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只觉出疲惫,比杀上千只行尸都要来得心累。
他道:“这次真要走了,小琅,他唤盛星河,帮我好好照顾他。”
赤琅撇了撇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兄长我送你。”
说完,在绿藤的指引下,跟着江平野步出殿门,走下台阶。
等即将拐出偏殿院门时,赤琅才小心翼翼出声:“兄长,方才那人族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他肯定是在胡说八道是不是?”
江平野脚步一停,想到了方才那人无比笃定的字词。
心头浮上莫名的燥热,一方面恼恨少年的孟浪,自己分明还没有答应他。
一方面又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原本隐秘深微、连自己都刻意遮掩的情意,却被对方如此直接道出……
他喉结上下滚动,缓缓呼出一口气。
赤琅见他没有应答,欣喜起来:“我就知道,肯定是那臭不要脸的人族胡编乱造,我哥哥可是妖族太子,怎么可能找……”
“是真的”,江平野声音很低,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赤琅因为眼睛不便,听觉便异常灵敏,捕捉到了这三个字后,余下的话直直堵在了喉间,嘴巴还微张着。
他下颌一颤,“啊”了一声。
江平野却似乎不想再说,大步迈出院门,清风呼然拂过,掠起他一角黑色袍袖。
以及,没有暴露在人前的通红耳尖。

石洞昏暗,碧绿藤叶掩映着遍布的褐色长藤。
在盛星河强烈要求下,洞内的藤蔓终于少了许多,至少不再看着密密麻麻如蛇群,还给他腾出了一块至少可以放床具的空地。
他躺在一座宽大软和的床榻上,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柔和华光,将他侧脸映照得剔透温润。
再一次辗转时,他终于忍不住拥被起身,对上一直盯着他不放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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