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地避难所有危险了。”龙剑录说。
“但我们现在没有办法转移那里的幸存者们。”路山说,“一来人实在太多了,我这里的容纳力有限,接收沙丘移民后,需要一段时间的消化,一次无法完全接收;二来如果我们现在出发,也许此地也会遭到攻击。”
陈廷说:“我们已经朝各个避难所发出了通报。”
龙剑录看着照片,沉默片刻,说:“谁愿意接收?”
路山:“泽地的住民离开了广泽城,正在朝各地逃亡,未来将陆陆续续抵达此地与其他的避难所。”
龙剑录说:“你会接纳他们。”
“只能接纳,”路山答道,“否则呢?”
陈廷问:“你要去救祭司吗?”
龙剑录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我要带先知回圣堂一趟。”龙剑录说,“一天以后,我会尽力引开‘树’的主力军,为你们争取时间。”
遥光说:“你想做什么?”
龙剑录看了遥光一眼,没有说话。
“行吧。”路山说,“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龙剑录说:“我需要一辆能飞行的战斗摩托。”
当天早饭后,路山与陈廷将他们送到车库,龙剑录得到了一辆新的飞行器。
“我们会再见面的。”遥光突然转头,望向路山与陈廷。
所有人都看着遥光。
“这是一个预言么?”陈廷问,
“是的。”遥光的这句话纯粹出自直觉,他朝龙剑录说,“我觉得大家一定会再见面。”
龙剑录笑了起来,朝遥光伸出手,遥光骑上摩托,抱住了龙剑录,摩托升空飞起,呼啸而去。
“圣堂在哪里?”遥光问。
“北方,”龙剑录说,“曾经是所有守护者的家。”
遥光又问:“我们去圣堂做什么?”
“取一件东西。”龙剑录说。
“接下来呢?”遥光问,“你要倚靠自己去进攻‘树’吗?”
龙剑录答道:“我想带你去看看圣堂。”
遥光:“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觉得自己可以单挑‘树’?”
龙剑录说:“不是有你么?哎,我问一个严肃又认真的问题。”
遥光:“?”
龙剑录:“如果你是祭司,你会陪我一起去执行这个使命么?”
“会的。”遥光下意识地说。
龙剑录说:“哪怕与‘树’同归于尽?你也会?”
遥光想了想,说:“是。”
龙剑录:“活着不好吗?”
遥光:“我没有记忆,也没有过去,没有家人,没有牵挂,一切对我而言,都是空白,我唯一认识的就只有你。”
“这个世界,还是很辽阔的。”龙剑录说,“但我知道,你不会为了世界上还活着的人去牺牲自己。”
他们穿过了茫茫的草海,狂风犹如卷起了大地的怒浪,一波接一波地卷向天际。
龙剑录说:“你只会为了我而牺牲,这就是我最舍不得你的原因,先知。我曾经幻想过的祭司,真正的骑士与祭司,就应当是咱们这样的啊。”
遥光沉默了。
“你在哭吗?”龙剑录问。
“没有。”遥光说,“我只是有点难过。”
遥光的眼眶红了,那一刻他对龙剑录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依恋。天空、大地一片空旷,在机械战争爆发的六百年后,宇宙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孤零零的个体,驰向那个看似充满了未知,却一切已注定的未来。
“遥光,”龙剑录说,“如果最后能活下来,我一定会有更多的话想朝你说。”
“不要说了。”遥光突然无比地难过,他知道龙剑录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顾虑,他决定了,他将前往“树”,无论如何,要给这一切一个终结。
龙剑录:“我说的那个地方,是圣堂的后花园,如果我们都能活着,我想在那里生活,那里有一棵真正的大树,已经生长了六百年……”
“不要说了!”遥光大声道。
圣堂出现在满是风雪的远方,这里已废弃了许多年,与骑士团解散的时间一样悠久。
天际线的尽头,则是伫立于北方大地,“主城”中央的超级计算机,世界之树。
龙剑录将战斗摩托停在高处的平台上,躬身用力,推开了大门。
圣堂内空空如也,已经很久没有人回来过了,墙上结了不少霜。
“好冷。”遥光看了眼摩托上的温度显示,零下十六度。
“跟我来。”龙剑录显然对此地很熟悉,穿过层高足有十余米的回廊,带着遥光上楼,按过指纹,进了一个空间宽阔的武备库。
“欢迎你回来,团长龙剑录。”一个声音说道。
“你好,兄长,”龙剑录说,“我需要一些装备。”
“好的。”AI的声音说道。
武备库里的架子纷纷自动缓慢降下,出现了十余个托盘,上面放着外形不一的武器,以及小型的圆盘。
遥光正在转头四顾,龙剑录解释道:“这是骑士团的中央计算机,也是AI,但它是离线的,接入了骑士团的单独网络,没有受到‘树’的入侵。来,给你这个,身材应该差不多。”
“这是什么?”遥光问。
龙剑录解开衬衣,在武备库里开始脱衣服。
遥光:“哎?!”
龙剑录:“不用这么害羞嘛,你早就把我看光了好吗?”
龙剑录坦然面对遥光,手里拿着圆盘,左手在右腰上一贴。圆盘就像附着于肌肉上的生命体般,开始自动铺展,数秒内覆盖了龙剑录的全身,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连体紧身服!紧身服上闪烁着外骨骼特征的发光细线,质地更隐隐透出鳞质材料的折射。
遥光说:“这是他们穿的衣服?”
“是的,这是骑士团的战斗服,”龙剑录说,“某位有特殊癖好的战友,喜欢穿着这个与他的小情人亲热……你想试试么?大哥哥可以陪你玩一晚上。”
遥光:“你……”
龙剑录笑道:“它还有一个功能,是帮你抵御寒冷与酷热,真的不换上?”
遥光实在太冷了,他也只能当着龙剑录的面换上战斗服,就在它覆盖自己身体的一瞬间,开始发热,温暖了自己的身躯。
龙剑录摸摸遥光的头,这次遥光没有避开。
“走吧。”龙剑录带着遥光,走在前面。
“这身实在是太羞耻了。”遥光说,“虽然外装是黑蓝色的,但包裹性太好了啊!”
“通常外头还有一件风衣,”龙剑录说,“也是制式的,也许设计者也觉得需要稍微挡一下?”
换了战斗服后,遥光被冻得快意识不清的大脑可以开始思考了。他们穿上了风衣,来到圣堂的大厅处。
大厅中央,悬浮着一团温柔的白光。
遥光站在白光面前,龙剑录说:“我想让你看看我的过去,圣堂的中央计算机里,保留了我的许多回忆。”
遥光与龙剑录对视,龙剑录牵起他的手,示意没关系,与他一起走上前,白光轰然扩散,化作无数飞旋的屏幕,犹如漫天的星河。
遥光忽然笑了起来,龙剑录便示意他坐下,两人并肩坐在台阶上,随着龙剑录手指的动作,画面朝他们飞来。
“……驾驭你的能力,征服你的能力,时间是万物的歌咏……”
那时的龙剑录看上去很小,岁月没有磨灭他眼里的光芒,但比起现在的他而言,起初被改造后,依旧带着少许稚气。
“……不要想别的。”另一个声音说,“现在的你,只有自己,朝未来看。你是我们的秘密武器,你的能力克制一切机械造物,也包括‘树’本身。”
十四岁的龙剑录,正在圣堂中接受训练,他的动作飞快,却依然不够,一次又一次,骑士们正在轮番教他,里面也有邢武、龙协。但作为他的父亲,这名仿生人似乎对龙剑录不带太多的情感。
龙剑录从结束改造,睁开双眼那天开始,就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之中,他在身份的认同上等待,在孤独与渴望陪伴中等待,在期待“祭司”的出现与失去对方的恐慌之中等待。
起初他只有很短时间,来接受生活产生的巨大变故,他的父亲死去了,接收他的,则是一群素不相识的守护者,以及一个仿生复制人,只能被当作一部分的父亲。这个被复制出的龙协几乎没有关于儿子的记忆,只是执着于他未完成的使命。
他们协助他开发自身的能力,为寻找祭司,彻底结束这个时代提前做好准备。
龙剑录也许是他们的最后一位作品,他学习战斗也学习逃跑,学习如何保护末日中的幸存者们,也学习如何猎杀杀戮者。
最初那段时日里,龙剑录每天睡醒就要去接受训练,到得入夜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住所幻想,祭司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被带到自己的面前。他们对彼此一无所知,龙剑录于是对自己命中注定的那另一半,添加了不少美好的想象。
“你现在长大了不少,”遥光打量龙剑录,笑道,“青春期的你看上去很暴躁啊。”
龙剑录看着记忆里的自己,也觉得啼笑皆非。
经过了严格的考核,龙剑录完成了守护者的入门课业,活动范围开始扩大了。骑士团认可龙剑录的能力,同时也着重考察他的人品。
毕竟对于骑士团成员而言,人品才是最重要的,守护者一旦反叛,对集体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龙剑录开始陆陆续续地接到一些任务,任务以侦查为主,每个人都告诉他,成功与否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首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龙剑录那时还是一名懵懂的实习生,连战斗服的颜色都与正式团员有着区别,他被派出去打探机械军团的动向,有几次险些被抓走,肉身毁灭而意识上传,却都有惊无险地活着回来了。他参加了两次避难所的保卫战,两次都失败了,但因为他的能力,活下来不少人,骑士团的力量一再遭到“树”的削弱,逐渐地,失望情绪在各处不断蔓延。
三年之后。
“很抱歉,3号,以当下我们的有生力量,已经无法再协助你搜寻祭司的下落了。”
至此,龙剑录终于结束了他的等待。
他早有预感,最初的期待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光阴里被反复消磨殆尽,骑士团曾经是所有人的保护者,但现如今,甚至已自顾不暇。
“你觉得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吗?”龙剑录问。
“这很难说……”龙协的声音犹豫片刻,最后也许觉得不能再这样,于是说了实话,“是的,我认为他已经死了。”
龙剑录说:“我会自己去找,不再动用总部的力量。”
“这可以接受。”龙协声音又说,“祝你好运。”
遥光问:“这是他吗?”
“是的。”龙剑录的记忆里,父亲始终没有正面出现,偶尔闪现的,只有他的背影。
遥光说:“除了他与闪戎,还有谁,也许需要使用我的躯体?”
“不,”龙剑录说,“你不一样,遥光,不要相信邢武的话,你就是你。你不是谁的备份,或者什么容器!”
遥光盯着画面上龙协的背影看,龙剑录却大声道:“遥光!”
遥光回过神,龙剑录认真地说:“对我而言,你就是你!你是我从42号废墟里带出来的遥光,就这样。”
遥光不安地看着龙剑录,在那坚定的目光中,他渐渐地平静下来。
龙剑录又道:“后来,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们发动了最终的那场战争。”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遥光问。
“我没有去。”龙剑录说,“那天,团长找了个借口,把我支离圣堂,等我回来时,骑士团折损过半,他们集体投票,决定就地解散,那是唯一一场我没有参与的行动。”
“我现在要去继续十二年前没有完成的任务了,”龙剑录说,“遥光,你希望陪在我的身边,是吗?”
龙剑录抬起头,看着那星河般的记忆,说道:“祭司是这个世界的最后希望,现在他落在了‘树’的手里,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注定去完成这一切。”
“是的。”遥光小声地说,他伸手抱住了龙剑录,说:“我一定会陪着你,无论去哪儿。”
记忆流动,在空中呈现出奇异的涡旋,拖着流星般的光芒。
龙剑录躺在台阶上,枕在遥光的腿上,这是遥光醒来之后的第九天。
“如果我也有记忆就好了,”遥光说,“我就能让你知道我的过去。”
“这样就很好,真的,”龙剑录说,“不用纠结于过去,我让你看这些,只是希望你更了解我。”
遥光把一手放在龙剑录的侧脸上,那些画面里,龙剑录从十四岁到二十六岁,正在不断地成长,那几乎是他的整个人生了。
最终,计算机缓慢地收回了投影,进入待机状态。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龙剑录说。
他起身,走向圣堂大厅后。遥光站起身,在这空旷的建筑里走了几步,望向天花板与四周,这里很冷清,他可以想象当年的守护者们利用此处作为据点,监视着远方“树”的一举一动,犹如黑暗世界里的一座顽强灯塔。
“等等。”遥光突然发现了一件事,他转过身,重新打开投影,回卷到龙协的背影。
“这是什么?”遥光喊道,“龙剑录!快回来!”
在龙协的后颈上,有一个小型的、闪烁着的电子圆盘。
转过身时,一只手突然按在了墙壁上,一名男性的身体挡在面前,封死了所有空间。
遥光完全没有察觉,登时大喊一声。
“嘘……”那男人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的眼神很深邃,留着长发,胡乱地挽到了脑后,穿着骑士团的战斗制服,背着一把长长的武士刀。
看到风衣与战斗服时,遥光便放下了警惕。
“你是谁?”男人扬眉,看着遥光的双眼,询问道。
“你是谁?”遥光喃喃道,他没想到还会有人来圣堂。
“我是5号,‘刺客’。”那男人又上下打量遥光,说,“你身上穿的,是我老婆的衣服。”
“呃……对不起。”遥光说,“是龙剑录给我的……我不知道他……他在哪儿?我这就还给他。”
“他已经死了,”刺客说,“3号让你穿,你就穿吧。你和3号是什么关系?”
“放开他!”龙剑录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顷刻间一道虚影已到了面前,那5号“刺客”动作却极快,瞬间拉开了距离,龙剑录在空中抽剑,“叮”一声碰撞,紧接着“叮叮叮”三下连响,遥光还未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刺客已蹲在了高处的栏杆上。
龙剑录在圣堂大厅中长身而立,朝刺客说:“柏,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下来咱们好好说说。”
柏懒洋洋地说:“不下来,我打不过你。”
龙剑录看了他一会儿,才收剑归鞘,发出不满的声响。
遥光看着两人,正判断他们是不是有仇,龙剑录却朝遥光说:“过来吃饭,不用理他。”
“听说有人入侵了圣堂的信息库,”柏说,“我过来看看。”
龙剑录:“你在峰峦避难所,距离这里一千多公里,三个小时前我们才抵达圣堂,从你那儿过来,要一整天时间。”
刺客在阴影里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带着少许邪气。
他们是朋友吗?看上去像。遥光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叫“柏”的刺客,并回忆着他话里透出的重要信息。
“这位,您就是传说中的先知吗?”柏走上前来,在台阶下做了个行礼的动作。
龙剑录:“不要碰他,警告你,否则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柏说:“所以祭司呢?”
龙剑录沉默。柏又问:“3号,你打算做什么?”
龙剑录说:“我们要到树下去,祭司被抓走了,得去救他,再让他和树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柏皱眉道。
“是的。”龙剑录说,“两天前我得到一个不幸的消息,要把树关机,就必须把祭司的意识上传,那小子不配合,自己跑了,结果被树抓了,就这样。”
柏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转身也坐在了台阶上。
“这简直是他妈的命运之神的恶作剧。”柏说。
被这么一说,遥光也觉得相当荒唐,他看了龙剑录一眼。
“你想说什么就说,”龙剑录道,“不用在乎5号。”
“我没有要说的。”遥光答道。
“你想说我很倒霉,是不是?”龙剑录问。
“是有一点。”遥光终于也忍不住,放下餐盘,大笑起来。
“你就不能好好劝劝祭司,”柏,“让他配合点去死么?”
“感谢您的提醒,我正要这么做。”龙剑录说,“现在人手不足,你愿意帮忙?”
“嗯,”柏随口答道,“去吧,正好我也无聊。”
遥光听到这对话时明白了,他们正在以最轻松的口气,讨论着即将要去做的事,从柏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多了一名伙伴。
“你刚才大喊大叫的,找我做什么?”龙剑录朝遥光问。
遥光把龙剑录带回圣堂中央,打开投影,问:“这是什么?”
龙剑录端详曾经的父亲后颈的装置,说:“这是一个意识备份器。”
遥光充满疑惑,柏说:“是骑士长生前所发明的,通俗地说,这东西可以连接你的脑子,相当于一个生物硬盘传输口。”
龙剑录简单解释了下,遥光明白了。
龙协当初发明了能直接传输记忆的装置——制造出一个个体,再通过这种嵌合在后颈的圆盘,就能把自己的记忆备份到另一个个体上去,实现另一种意义上的“复活”。
“父亲的备份过程被打断,”龙剑录说,“导致骑士长只保留了他的一部分记忆,我记得我朝你说过这件事,但在这个复制人的余生里,他一直带有‘备份未完成’的坚固认知,始终戴着它。”
“你们用过它吗?”遥光说,“两个意识传输器才能发挥作用?要满足什么条件?”
“理论上是的。”龙剑录说,“插在后脑勺上就能用。”
柏端详遥光,说:“你俩想拿这个做什么?脑交吗?恕我直言,最好别玩这么大,据说这玩意儿只有对于没有思想的复制体才起作用,对已经拥有自我意识的人来说,两段记忆冲突起来,很容易把人变疯子。”
“是的,”龙剑录严肃地说,“会变成人格分裂。”
突然间,龙剑录想到了什么,怔怔看着遥光。
“可以……”
遥光尚未开口,龙剑录就已经明白了他所想的:“可以这么做!遥光!我觉得值得试试!”
柏一脸疑惑地问:“可以什么?”
“将祭司的关机指令,用备份的形式直接输入到另一个人身上……”
柏简直忍无可忍:“你有病吗?!不能摁着他的头让他接入进去?他本来就该死,你还打算搭上一个?!”
龙剑录说:“我去找找另一个意识传输器,就在圣堂。”
“疯了,”柏说,“你打算让谁去替他死?”
遥光却笑了起来,他知道龙剑录如释重负。可他再次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谁去做这个备份?
龙剑录拿着两枚圆盘过来,答道:“这是骑士长生前留下来的,一枚一直放在圣堂,另一枚,他们从遗体上搜集到了它。”
“是的,”柏冷冷道,“还是我当初亲手捡回来的。”
遥光要接过,龙剑录却不给他,警惕地盯着他看。
“让我看看!”遥光说。
那是两枚金属制的小型圆盘,泛着金属的光泽,遥光拿了其中一枚,龙剑录说:“摁在后颈上,就能进入传输模式。”
“接线呢?”
“无线传输。”
“记忆啊,这么大的数据量,居然用无线传输?”
“所以很慢。”龙剑录说。
遥光依稀记得似乎在闪戎的后颈上也有一个这东西,他在接收谁的记忆?或者是接收树的命令?
“来,还回来。”龙剑录要求遥光,遥光却不给他,然而龙剑录只是发动时间流能力,几乎是轻轻巧巧就取了回去。
“谁去备份?”
“当然是我啊,”龙剑录说,“你在想什么?”
“不行!”遥光答道,“就不能再找个人吗?”
“谁会主动想死?”龙剑录说,“宝贝,你真可爱。”
遥光:“我去吧。”
遥光要夺意识传输器,却根本拿不到,龙剑录只是看着他。
“我没有过往的记忆,”遥光说,“最不容易产生人格冲突不是么?而且你还要与闪戎交手,你忙得过来吗?万一失败了,就……哎!你怎么了?”
龙剑录的双眼通红,鼻子发红,他看着遥光,居然哭了起来。
他摇摇头,英俊的五官因为哭泣而显得有点奇怪。
“我说真的!”遥光设法劝说他,“你看?我什么都不记得,也许我生来就是一个备份呢?你……”
龙剑录:“别说了,遥光,什么都别说,再说下去,我会忍不住让这世界毁灭算了……”
龙剑录不住哽咽,转身走到一旁,在台阶前坐下。
“龙剑录!”遥光认真地说,“我们要突入树的中控台,你自己很清楚,接入并停机时,身边必须有人保护,只有这样,成功率才是最高的……”
与此同时,柏沉默地走过去,来到龙剑录面前,摊开右手。
龙剑录抬头,看着柏。
“我去吧,”柏说,“我想死。”
“不行!”遥光之前完全不认识柏,柏说:“你的小朋友说得很对,必须有人在旁守护,才能成功停机。”
龙剑录沉默不语,柏说:“你知道,这个任务必须由我去。”
遥光走向两人,龙剑录看了眼遥光,朝柏说:“打一场?”
柏笑了起来,说:“可以。”
龙剑录抽出腰畔的短刀,柏则伸手,从腰侧抽出了两把闪烁着电磁光芒的武士刀。
“喂,为什么突然打起来了?”遥光说。
龙剑录示意遥光不要过去,柏认真地说:“不能用你的时间能力。”
两人稍稍拉开距离,龙剑录突然扔出了意识传输器的两枚圆盘,这一刻柏与龙剑录同时动了!两人各自挥起武器,龙剑录喝道:“哎!”
柏竟然整个人撞了上去,置自己生命于不顾,朝着龙剑录的刀锋来了个疾冲,龙剑录不得不收刀,否则当场就要将柏捅个对穿。
下一刻柏的刀锋亮出,精确无比,以刀背轻击空中的圆盘,“叮叮”两声响,急刹,后空翻,一手一个,拿到了意识传输器。
“疯子!”龙剑录那模样,简直想破口大骂。
“归我了。”柏答道。
遥光的心情相当复杂,龙剑录看了柏一会儿,只得说:“归你了,但拿来,我先为你保管。”
“不行,”柏说,“我还没决定呢,说不定到了那时候,我会摁着祭司让他去死呢?我可不认识他,何况我不是骑士,我道德败坏,杀个把人,对我而言,与切个西瓜没有区别。”
遥光:“……”
圣堂外又传来声音。
“十二年了,这里还是一样啊。”
又有人来了,龙剑录与柏一同看向圣堂入口。
“是不是有新成员入团?”
接着,大厅内又来了三个人!都穿着战斗服,其中一人身高极高,形成了压迫感,居然是路山!
龙剑录:“……”
“7号‘医官’,前来报到。”路山放下背着的单肩包,说道。
“12号‘射手’。”一名年轻人背着一把电磁弓,战斗服外穿了一件外套,双手揣在兜里,面部皮肤十分白皙,仿佛许久不见日光,眼睛是靛蓝色的。
“9号,‘墙’。”另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则个头中等,手臂上穿戴着机械装置,犹如被添加的外骨骼武器。
“路山!”遥光笑道。
“你说得对,”路山道,“我们果然又见面了。晴老师朝各个避难所发出了信息,她提醒我们,祭司即将被找到,这也许是最后一次机会,所以我们来了。”
“嗨!”陈廷从路山身后现出身形,与遥光打招呼。
“这是在做什么?”龙剑录说,“互相不认识吗?还要自我介绍?”
“是为新团员介绍的。”柏靠在台阶上,懒洋洋道,“你不说点什么吗?新人?”
“我吗?”遥光说,“嗯……你们好,我是42号,‘先知’。”
遥光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份,龙剑录的表情却显得十分复杂,说:“既然来了这么多,那么,开圆桌会议吧。”
圣堂一侧的会议厅内升起一张圆桌,圆桌中央,则是计算机的控制光团。仅存的团员们到来了,他们纷纷回到了骑士团的总部,决定无论如何都让这个使命画下最后的句号。
圆桌前,众人纷纷入座,遥光看了眼,坐在龙剑录的身边。
陈廷则坐在遥光的右侧。
“你是几号?”遥光想起自己还没问过。
“我不是守护者,”陈廷答道,“我只是一个后勤人员。”
龙剑录说:“随便坐吧,圆桌的作用就是不排座次。”
大家入座结束,却没有人说话,漫长的沉默之后,所有人都看着龙剑录,仿佛在等他开口。
龙剑录则看着遥光,末了,回过神来,笑着说:“没想到你们都来了,挺尴尬的。”
“要的就是这种尴尬。”路山答道。
大家都笑了起来。
龙剑录说:“我是个不会处理尴尬的人。”
“但我看你制造尴尬挺强的。”遥光忍不住说了句,又引起了所有人的爆笑。
“实话说,”龙剑录说,“这次我没有任何计划,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毕竟找到了祭司……原本我的打算,是我与遥光一起到树下去,无论成功与否,尽力就行。”
“祭司还活着么?”那年轻的白皙射手说。
“活着。”龙剑录说。
“这个人叫‘远方’。”陈廷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