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队只有他在一开始选取物资的时候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这几包调料带上了。
顾深圳说了句:“你就是因为注重生活质量才这么美吗?”
Vicente顿时大鸟依人地倒在他身上,娇滴滴道:“好会说话,爱你。”
节目组的跟队摄影组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他们面前。
工作人员拍了拍手,询问:“大家今天过得不错啊?”
齐涟挑眉:“过得还行,所以你来给我们增加难度了?”
林墨赶紧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又转向摄影说:“不不不,我们今天过得可惨了。”
跟队摄影笑着说:“哪能呢,我们不是来增加难度,是来给你们送物资的。”
众人看向他手里的笔和卡片,顿时明白这是到了第一次的投票环节,相互对视一眼,吴锋上去接了卡片分给大家。
跟队摄影说:“老规矩,大家在卡片上写下心仪搭档的名字,互投成功的搭档及票数最多的人气王能领取我们的求生大礼包。写完去那边的营地把卡片交给我们,进行单采的录制。”
这里除了齐涟是新加入的,其他人对于这套流程已经很熟悉了,何灿对自己现在能拿到几张票心中有数,没多思考就写好了卡片,第一个动身去了节目组驻扎的营地。
大概一个小时,众人都提交了卡片。天见黑,他们像昨日一样分工合作挖好了质量参差不齐的雪洞,用原始的石头剪刀布PK手法来决定每个雪洞的归属权。
这回宗政慈没有像昨天一样一局惨败,成功挑到了自己挖的雪洞——也就是何灿已经选择的那个。
把羊骨埋到远处,收拾好酒精炉,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宗政慈进雪洞的时候何灿已经坐在靠里的雪床上了,半封闭的空间内幽幽燃烧的蜡烛将暖色的烛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照成了一座安静的美人像。
听到动静,何灿抬脸,于是美人像活了过来。他很温和地对宗政慈招了招手,手腕上空空荡荡。宗政慈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抬步走过去,在他面前半跪下身。
何灿双腿并拢,两只皓白的手腕放松地叠搭在膝头,宗政慈垂眼,轻易将他一双手收进眼底,一览无余。
“弟弟。”何灿说:“我好难过。”
宗政慈仰头,喉结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下滚动。他问:“怎么了?”
何灿说:“你送给我的手链不见了……不会是在钓鱼的时候,不小心掉到冰湖里了吧?”
宗政慈问:“你想要它吗?”
何灿说:“我想啊,但是它已经丢了。”
宗政慈沉默地注视着他,何灿脊背挺直,只是垂下目光,居高临下地同他对视。
“我去找回来。”
“如果找不到呢?”
“如果找不到,我也不会回来。”
何灿笑了,双手往后撑在雪床上,真心实意的笑容。弯着的眼尾,淡色的嘴唇,洁白的牙齿。满意、恶劣、痛快的情绪随着他的笑毫无保留地倾泄出来,一股脑地向面前的宗政慈淹没。
他说:“那你快去吧,毕竟那片湖,面积可不小。”
宗政慈站起来,他的确是个身量很高大的年轻男人,刚刚成熟的骨架投下的阴影已然能覆盖身下的何灿。他无动于衷,这里指他既不愤懑,也无失望,又像眼前摆着如此近乎不可能的困难对他而言也没有压力,他只是躬下身,替何灿整理好了他的睡袋,然后说,晚安。
他转身走了出去,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何灿漠然躺下,闭上了眼睛。
睡着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在戈壁滩遇见洪流的时候,磅礴大雨中他的手腕环上了宗政慈的脖颈,颤抖地说,太好了,你没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半是做戏半是真心,因为在仿佛世界末日一样的荒野灾难中,那种恐惧和孤独感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
而那时候宗政慈在他身边,对方冒着大雨和洪流回来找他了。
然后宗政慈背着他出了陷落的营地,一步一个脚印,汗水没入大雨里。他首次听到这个大男生粗重的喘息,知道他也会累。他们找到节目组留下来的空帐篷,宗政慈把他放上最高离水最远的机器上,他们摘下面具讲话,谈话里没有虚伪。
在梦里,何灿有短短那么一瞬间的时候想,如果在接下来的雨林旅程中他没有因为嫉妒刻意针对吴锋……
然而,即使是在梦里,因这念头产生的恼火也迅速把这点微末的后悔燃烧殆尽。他不愿意想这个可能性引申出的他和宗政慈的关系,但梦境还在继续。
直升机来了,非常清晰的螺旋桨震动的声音,几乎就贴在耳畔。何灿的眼珠动了动,梦中宗政慈脱下带着体温的外套将他整个包裹,打横抱起出了帐篷,直升机垂下升降梯,宗政慈送他上去,接着,他得到了药品、热可可,之后到了酒店,他还有热水澡和空调。
一切是那么适宜,何灿不知不觉又睡稳了。随着梦境的淡去,直升机的声音也渐渐远去,最终什么都听不见了。
再听见就是雪洞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过久,何灿几乎已经睡足一觉,半梦半醒间,隐隐有水滴砸在积雪上的声音。属于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从洞口延伸到他床边,皮肤摩擦的动静响起,对方似乎在用力搓手。
过了一会儿,他的睡袋被轻轻拉开,何灿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抬起,对方触碰到他的指尖冰冷,显然刚刚摩擦手掌的动作是无用功。环状手链重新套上他的手腕,神奇的是,这个手链竟然不很冷,带着隐隐的温度,似乎是从贴身处取出来的。
何灿已全然清醒了,他睁开眼,正好和弯腰给他拉上睡袋的宗政慈对上视线。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蜡烛,蜡烛已经燃尽了,雪洞里却仍有微微的光亮——天快亮了。
灰蒙蒙的光线里两人四目相对,宗政慈帮他把睡袋拉好,下巴淌着未干的水迹,用低哑但温柔的嗓音说:
“还有些时间,继续睡吧。”
想想还是说一下:
1.第一期节目何宗两人针锋相对,宗政慈这个阶段揭穿何灿的小心机丝毫不带犹豫。这期节目何灿没有受委屈,播出后舆论站在何灿这一边
2.第二期节目宗政慈看破何灿的心机后最终选择揭开,但他是经过挣扎和犹豫的,这期节目他没有故意针对过何灿。何灿在第二期中期还是人气王,尾声被众人怀疑,节目播出后陷入舆论风暴
3.第三期节目播出前宗政慈去找过何灿,和何灿的那次对话中最终认命接受了自己对何灿的感情。尽管他没有说出来
我不想每个单元都写一样的人设,宗政慈本身的性格就是内敛的,在此基础上我已经尽力去铺他的表情细节,和第一期节目第二期节目他的表现对比。如果大家没看出来是我笔力不够,但这些铺垫是存在的。
另外何灿其实没有在宗政慈手上受那么多委屈,第一期节目他们是你来我往,第二期节目弟弟确实只是“还原了真相”,当然可以骂他正义使者自以为是,但他性格就这样,他性格如果不这样第一期节目遭遇洪流的时候他不会冒着危险去把何灿带出来。
如果嗑不到觉得感情线进展莫名其妙都是我写得不好,但这期就是要写何宗感情拉扯的,接受不了的读者还是就到这里吧
何灿闭上眼睛后没再睡着,不过也没躺太久就到了起床时间。
由于他选择的是靠里的空间,出雪洞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路过宗政慈的雪床。走过时他扫了一眼对方,宗政慈仍闭着眼睛躺在上面,似乎睡得很沉。
脸色不知是不是被周围的雪洞衬的,显出几分惨白。
何灿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去了外面。
除了他,陆陆续续也有其他人起了。今天他们没有存粮,吴锋目前也没有拿出虫子为难他们,已经起的几人正聚在酒精炉旁边烧热水,准备热热肚子。
何灿洗漱完,走过去分了一杯。孙青青在打哈欠,陈莉问她是不是没睡好。
“有点冷。”孙青青说:“而且我半夜好像还听见了直升机的声音,响了很久。”
林墨意外地问:“是吗?你做梦了吧?”
Vicente插话:“哪儿能啊,我也听到了,是不是节目组的直升机?”
孙青青本来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Vicente也听到了,这下一行人都看向边上站着活动身体的吴锋。
吴锋接到他们的视线,刚想说什么,宗政慈弯腰从雪洞里走了出来,两个人碰了一眼,吴锋哼笑着说。
“我哪儿知道啊,说不定有其他探险队在呢,这片山脉也不是光让我们包了。”
陈莉觉得也是:“节目组不能半夜还动直升机吧,这是想给我们设置什么艰难险阻啊?”
Vicente长叹一声:“我觉得现在就够累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饥寒交迫。”
说到饥寒交迫,节目组的跟拍团队恰好到了,还在雪洞里的嘉宾都被叫出来,听他们公布昨天的投票结果。
何灿一票,宗政慈投的。
宗政慈三票,陈莉、齐涟、吴锋投的。
孙青青两票,何灿、Vicente投的。
Vicente一票,孙青青投的。
陈莉一票,顾深圳投的。
林墨、齐涟、顾深圳暂时0票。
昨天只产生了一对互投搭档和一个人气王,孙青青和Vicente互投成功在何灿意料之内,先前男女分组搭档挖雪洞,Vicente主动去找孙青青那会儿他就猜到两人会进行互投。
他们上一期以事先约定好互投的方式获得过礼包,本次搭成合作的可能性非常大,也正是因此,何灿才选择投孙青青。
他这票注定得不到结果,而在他目前备受舆论争议身处困境的情况下,他向谁投票无疑是发出了示好和求助的信号。
在此之前,孙青青对他的态度已然软化,现在又没有在票面上回应他的求助,势必会产生愧疚心理。
而Vicente,作为此前对他抱有很大好感,明面上和他“关系亲密”的朋友之一,无论现在对他是什么想法,发现他选择示好孙青青而不是自己,心里多少也会泛起嘀咕。
感受到这两人双双投来的视线,何灿适当地流露出细微的失落神情,垂下眼睛。
心中却烧起一把火。
这把火不是针对在他计算之内的Vicente和孙青青,而是宗政慈。
想到上一个人气王还是自己,现在这个位置却成了对方的,他就如鲠在喉。更令人难受的是他万分明白宗政慈根本不在意这些,不管是0票还是人气王对于他来说都没差别,这种漫不经心就能把他想要的东西拿到手的态度才是最有攻击力的。
何灿不愿意去看宗政慈现在的表情,但没能忍住,自虐式地瞥去一眼,却意外发现和自己想象的不同。
往常公布投票结果的时候,宗政慈都是单手插兜,或面无表情,或姿态散漫地看向别的地方,放松的身体姿态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毫不在意。
现在,他仍是双手插兜,向来挺直的脊背有略微的下躬,呈现出一个倦怠的弧度。黑色的卷发在脸上打出阴影,皮肤苍白如同地面积雪,眼皮垂着,眼眶微微发红。
何灿的目光停顿了两秒,慢吞吞地收回了视线。
刚刚烧到喉咙的怒火像咽了口冰,倒也没有那么生气了,毕竟生气的对象看起来半死不活,似乎也没多么好过。
节目组开始分发互投搭档和人气王的求生礼包,还是有食物和工具礼包可以选,孙青青他们选择了食物,而宗政慈选择了工具,然后得到了一对滑雪板。
食物大礼包也很丰盛,他们捐献出了其中一袋压缩饼干作为众人的早餐,混合着热水咽下后,肚子里总算不再空空如也。
吴锋带队领他们前往下一个目标地点,从这里开始他们走的基本全是下坡路了。山上的积雪终年不化,踏雪而行久了非但不那么浪漫,反而阻力重重,十分耗费体力。
滑雪板作为工具礼包,就像上一次何灿获得的马匹一样,是不能转让的。宗政慈也没有要转让给别人的意思,上了滑板很快滑了出去,只是擦着何灿过去的时候手背蹭到了他的手掌。
何灿已经半消的火气因为他这个举动再度燃起,烦得要死。
宗政慈有技术,且带了地图,自己先走吴锋也没拦他,另外有摄影机跟了上去。而在这边一步一个脚印的徒步中,不知不觉,孙青青和Vicente都离何灿越来越近。
最终是孙青青难得主动大胆了一回,率先来到了何灿旁边,往他手心里塞了块巧克力。
她小声道:“学长,早餐只吃了一点点,你垫垫。”
何灿没有拒绝,当着她的面吃了,把包装袋塞进兜里。见到这一幕,孙青青才舒了口气,有点想和他说话,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模样。
见她欲言又止,何灿主动问:“怎么了?”
他的脸颊被巧克力撑得鼓起,发音也有些模糊不清,这幅样子大大缓和了他天然冷清的气场,显出可亲和生动来。
孙青青一时想说投票的事,一时想说自己之前的疏远,一时又回到事情的根源——赵军的那几连发问上。
说到底,赵军的核心意思就是,你何灿也跟我一样讨厌宗政慈和吴锋,不然以你表现出的“善良”,你应该在大家孤立吴锋的时候帮他说话,你怎么没有?
当时何灿猝不及防,一时间没接上,其他人自然也起疑。但事后复盘,这其实是没道理的。
那时候因为吴锋本人的一些行为,大家都讨厌他,疏远他。抛开被网络博主扒出的他引导众人孤立吴锋这种死不承认就可以推成恶意揣测的行为,光从节目呈现来看,凭什么要求何灿要当众人里的“一枝独秀”,帮吴锋说话、对他另眼相待呢?
……更何况,他比其他人都更有讨厌吴锋的理由。
孙青青显然很想问关于何灿身上这些争议的问题,但直接在镜头前问“你是不是真的讨厌吴锋”未免也太敏感,她思来想去,问了另一件事。
“学长,最近几次投票,弟弟都在投你呢。”
何灿咀嚼的动作刻意顿了顿,而后他将口中的巧克力缓慢咽下去,低声地应了。
孙青青说:“看来弟弟很喜欢你……我觉得,学长你也挺喜欢他的吧,之前你也总是给他投票。”
她小心地问:“那为什么,弟弟之前被问觉不觉得你喜欢他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呀?”
这就是围绕在何灿身上的另一大争议点了,宗政慈的沉默成了他表里不一的实锤。
何灿在第二期录制结束后就这些问题推演了无数次,此刻抬起眼皮觑向孙青青,眼中带着一点释然,一点怅惘,微微笑着说。
“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而且,也许正好相反,是他不喜欢我呢?”
孙青青一愣,回忆本次录制以来宗政慈的一系列表现,不由说:“没有呀学长,从前天见面开始,我就感觉弟弟一直很关注你!”
何灿无意识般,喃喃重复了几个字:“……从前天开始。”
孙青青听清了,又是一愣,顺着何灿的话去想,从第一期录制想到第二期,宗政慈似乎都没有表现过对何灿的亲近,反而何灿始终是主动示好的那一方。
要说宗政慈有对谁亲近一点,那只能是……
吴锋?!
孙青青猛地看向何灿,有个大胆的猜测闪掠过脑海。她想问学长你是不是真的讨厌吴锋,讨厌的原因会是因为嫉妒吗?
逻辑上完全自洽,更何况她自己也真的短暂地讨厌过吴锋,凭什么要求学长不能有这种情绪呢?
孙青青没有把猜测说出口,望着何灿的眼神却不自觉涌现出怜惜,她很想说学长你以后投我吧,我照顾你。可又想到这次何灿投了她,她也辜负了他,就说不出来了。
何灿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适时用轻松的语气说。
“我开玩笑的,可能是我表达的不好没让弟弟感觉到吧,不过没什么,都过去了。”
孙青青激动道:“根本不是你的问题!”
她声调骤然拔高,把一直跟在不近不远处偷听的Vicente吓了一跳,连队伍里其他人都投来目光。何灿也惊讶地睁大眼睛,他边安抚性地拍了拍孙青青的手,边对上顾深圳的视线,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孙青青放低声音,自责地说:“学长,你明明是最好的。”
愧疚之下,她开始闷头往何灿外套兜里塞巧克力,又想到“罪魁祸首”宗政慈,忍不住生气。
“学长,你说得对,说不定就是弟弟自己不喜欢你,才觉得你也不喜欢他呢?我看他这两天好像挺照顾你的,但是刚刚拿了滑板他也没有问你要不要的意思,年纪小就是靠不住。”
何灿被这句话梗住,心里的确不太痛快。虽然他也不会滑雪,更是讨厌对方,但他讨厌归讨厌,宗政慈凭什么一点都不表示?
两个人在内心深处达成了同仇敌忾,当然何灿表面上还替宗政慈说了两句话,等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目的地,视野里就出现了仇视对象的身影。
滑板立在旁边,宗政慈屈腿靠坐在一块裸露的岩石上。他的头低垂,眼睛闭着,听到动静才抬头。颧骨发红,手不着痕迹地在滑板上撑了一下才站起来。
“这么慢。”他若无其事地说:“等得有点困了。”
这话太拉仇恨了,完全靠双腿走过来的众人纷纷发出谴责,宗政慈笑了,没反驳什么,往旁边一靠,让出位置。
在他身后,是长长一段向下的斜坡。不过坡面比较光滑,既没有生长着植物也没有凸出来的岩石。吴锋走上前看了看,清了下嗓子,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转到了他身上,生出不好的预感。
经过三期的求生,他们对用各种绳索下坡已经很熟练了,但这回吴锋不让他们用工具。
“这里的坡面没有固定点,没法绑安全绳。但雪坡上也没有遮挡物,不用担心撞到岩石,可以直接利用惯性下坡。”
吴锋把自己的背包扔下去,目送它翻滚到坡底。然后自己在斜坡上方坐了下来,他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屈着,手掌撑在坡面上做了个示意性的往下推的动作。
“屈着的那条腿充当刹车的作用,止不住冲劲的时候脚用力往下踩。不要随着力道伸直,这样很容易整个人滚下去。”
“如果滑到一半滑不下去了,继续用手掌推着自己往下。”
吴锋解说完操作要点,手掌发力一撑,身体随着推力直接从光滑的雪坡上滑了下去。鞋跟擦着积雪飞溅出凌乱的雪花,他几乎没有偏向,近似一条直线地滑了下来。
落地后,他站起来朝着上面招手,自动摄影机对准还在坡上的几人。齐涟看完全程,大约是觉得吴锋完成的非常顺利,便不觉得这项挑战有多难,第一个站了出来。
她笑着把自己的背包扔了下去:“脑子已经会了,我看看身体会了没。”
大家都笑了笑,如果说现在的笑容还是出于捧场的话,之后的确就是忍俊不禁了。
齐涟一开始的姿势很标准,但往下滑了三分之一的距离,屈着的那条腿就受不住惯性伸直了。随后她整个人往斜里滑了出去,又在半道从竖着变成了横着,最后整个人打横滚了下来,仰面重重砸在了坡底。
她是朝着吴锋的位置滑下去的,落地点却离他十万八千里。吴锋跑过去拉她,坡上众人半是想笑,半是想要关心,表情十分精彩。Vicente第一个忍不住,直接爆笑出声,何灿偏过头,压下唇角幸灾乐祸的弧度。
积雪蓬松,齐涟滚了一圈,除了模样狼狈点没受什么伤。底下吴锋检查完她,确认没事,又给他们打手势。
知道滑不好会有什么结果,几人都有点不好意思,怕出丑。Vicente大咧咧地先上,结果中途以翻跟头的姿态滚了下来,他个头大,摔得比齐涟还惨。
镜头还会抓拍他们摔下来的时候,给脸部特写。有前车之鉴,其他人也不一个一个下了,好几个人同时往下滑。一时间惊呼声和雪花齐齐四起飞溅,摄像机横拉拍全景。
何灿是最后一批下的,他仔细观察了前面那些人的姿态,不愿意让自己显得太难看。就在他坐下来刚摆好姿势的那刻,同样还没下坡的宗政慈忽然上前一步,俯身把住了他的腰。
腰两侧传来的力道透过厚厚的防寒服传递到身体上,何灿一惊,猛地回头才看清是宗政慈的脸。
他没来得及问对方在发什么疯,整个人就被端着往旁边挪了一大段距离,寒风呼啸着擦过脸颊,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只能看清那对碧绿的眼睛,衬着飞扬的白雪,显得很干净。
宗政慈低声说:“要抓好。”
抓好什么?
何灿脑中刚闪过这个疑惑,后背被推了一下,整个人就随着惯性滑了下去。与此同时,他立刻明白了其他人为什么会摔得那么凄惨,不是他们太笨,而是记住吴锋教的动作和真正做到是两码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整个人往一侧翻倒,屈着的那条腿根本吃不住力。可以预想到继续侧翻他大概率会和齐涟一样打横滚下来,仓惶中他张开五指,胡乱挣扎着试图用手掌撑住坡面……
然后就抓住了一条绳子。
一条,被吴锋点名没有固定点所以用不了的,被掩埋在积雪下的绳子。
不等细想,何灿已经条件反射抓住了绳子,黑色的绳索被他拽得露出来了一截,他调整重心后,重新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单手背在身后压着绳索,每每要侧翻就抓稳。
凭着这条绳索,他以堪称漂亮的姿态落地。
他起身走了几步,离开原来的位置,迎上众人叹服的目光,人群中齐涟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吴锋忙着捡和他同一批下来却摔得东倒西歪的孙青青和林墨,没第一时间顾上他。
陈莉冲他竖起拇指,刚要开口,忽然眼神一凝,望向他身后。
何灿跟着转头,看见宗政慈明目张胆地抓着一条绳索利索地往下跳。对方手中的那抹黑色分外熟悉,刚刚还被人藏在积雪下,无声地拉了他一把。
顾深圳指着他喊:“教练,他怎么这么潇洒……这算不算作弊啊!”
吴锋闻声扭头,看见这幕被气笑了。等宗政慈落到坡底,他走过去没好气地问。
“就你用绳子,你能耐是吧?”
宗政慈没说话,只是耸了耸肩。Vicente挤过来,往上看:“吴教练啊,你不是说这里绑不了绳子吗?”
齐涟笑着说:“看来是可以绑,只是故意为难我们。”
确实是可以绑的。零下的温度,很多地方结出了坚硬的冰棱。宗政慈挖开积雪,把冰棱中间凿出小洞,绳子穿过洞口就可以固定在冰棱上。
吴锋眯起眼睛:“你早到这么久就光忙活作弊了是吧,挺悠闲啊。”
其实没那么悠闲,把绳子绑好后还要用雪埋住,这意味着他需要只凭身体的核心力量在坡面上移动,换个人根本做不到。
“脱裤子放屁,你忙活这条绳子的功夫不知道可以往下滑几次了。”吴锋冷哼一声:“去把绳子收回来,怎么下来你自己看着办。”
何灿站在原地,沉默着和看过来的宗政慈对上视线。对方的目光没有停留很久,像是不经意瞥过的,提着唇角笑了笑。
那种宗政慈一贯的,因为不怎么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弧度不大所以显得有点傲慢的笑容。
“知道了。”
他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中重新拽着绳子爬了上去,解开绑在冰棱上的绳扣,把绳子抛下来,接着以标准的姿势滑下。
陈莉忍不住感慨:“弟弟真的很擅长这些,做得很好啊。”
Vicente说:“他毕竟玩这个很久了,我们怎么比……不过这玩意儿是不是也看天赋的,小灿就完成得很漂亮,不愧是学霸,是吧?”
他轻轻搡了一下何灿,何灿收回落在宗政慈身上的目光,冲他笑着摇摇头。
继孙青青之后,Vicente终于也迈出了破冰的第一步。
不知道他先前跟在旁边把他和孙青青的对话听进去了多少,以他刚刚对陈莉夸奖宗政慈的态度来看,大概是全都听到了。
宗政慈落地,直起身体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看起来是被绳子绊倒了。抬脸后双颊显出明显的红色,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
他神色如常地把绳子收好装回背包,一行人再度启程。徒步一段距离后,他们再次看见了松树林,也许是海拔降低,这次的树林比上回在湖边的还要茂密一些。
吴锋拍了拍手,指着树林说:“遮风避雨的树林,大自然的馈赠。中午我们可以在这里找吃的,也能搭个简单的营地休息,现在,都动起来!”
随着他的话,八个人分成了两组,一批负责采集寻找食物,另一批跟他学着怎么搭简易的休息点。
齐涟带头,带着孙青青、林墨和顾深圳去找吃的了,宗政慈、何灿、陈莉还有Vicente留下。
由于积雪过深,很多松树从根部往上的树干都被埋住了,最下方垂下来的树枝能挂到雪面上。没有带铲子,吴锋直接用手刨开树干周围的积雪,这样松树底部的空间就腾了出来,形成一个凹陷的椭圆形的坑。
他折下松树的枝叶铺进坑里,坑上方是松树层层叠叠的树枝,正好挡住风雪。
“二十分钟。”吴锋看了一眼手表:“这可比挖雪洞省事儿。两人一组休息,你们要完成四个露营点,有哪里不明白吗?”
没人说话,宗政慈出人意料地开口。
他问:“教练,怎么分组?”
第48章
吴锋用奇异的眼神看了一眼宗政慈,顿了顿说:“就照着昨天的分组来,你石头剪布还上瘾了?”
宗政慈闻言没答话,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