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天,主厅里没有早餐, 更没有任何一名侍虫。
诺尔曼站在门前, 看了眼外面翻涌而来的晨光和长长的航迹云,而后关上了门。
厅里的死寂也随着沉闷的关门声被打破。
“裴柏。”裴切尔怒目蹬着眼前跪着的裴柏, “你瞧瞧你干了什么好事。”
裴柏跪在地上:“雄父,如果当年我不那么做我就会死,正是因为我那么做了,赢了战役, 我们诺莱斯家的地位才会更上一层楼,不是么。”
“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是继承虫,我是为了诺莱斯家的荣誉与地位!!”裴柏猛地抬起头, “雄父,我是你的雄子, 你得帮我,帮我向虫帝求情。”
“给我闭上你的嘴!”裴切尔怒吼:“背叛星系, 是背叛星系的罪名!!你知道军部上将汇报这事儿的时候,我在哪儿吗?”
“我就在虫帝旁边!!”裴切尔再没法忍,直接抄起瓷杯就往裴柏身上扔。
“雄主,雄主!”萨瑞上手阻止裴切尔:“裴柏他是雄虫!是雄主您的雄子, 他当年那么做也是无可厚非, 也是为了保住性命, 现在也是为了保住诺莱斯家的荣耀。”
裴切尔闻言一激, 猛然往萨瑞脸上一扔, 把气都撒在萨瑞身上:“瞧你的好雄子!!你也算是军雌少将, 难道不知道有多严重?!别说他个虫,连我们整个家族都要完蛋,要毁在了他手里。”
萨瑞噗通一下跪下来:“我知道有多严重。可雄主,您得救他。而且我听说了裴舟他是有份参与调查的。军部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立过大功的虫为被逮捕的亲属出声,可以放弃他军虫的身份以及在军部得到的荣耀,换取适量的减刑。”
“来再加上雄主您去找虫帝,以及裴柏是名珍贵的A级雄虫,看在这几点上,处理他的军虫一定能够从轻。”
萨瑞语气带着乞求:“裴柏是诺莱斯家珍贵的A级雄虫。裴舟那孩子只是一名E级雄虫,现在也只是少尉,即便求情后他不是军虫,但对我们诺莱斯家整体来说,是减少损失的。”
萨瑞唤着裴切尔的名字,“裴切尔雄主,救救您的雄…”
砰啷——茶具碎地的声音打断了萨瑞。裴切尔一把推掉茶桌上所有的东西,指尖颤抖地指着裴柏说不出话。
最终他“诶”一声,把爪一方,沉声:“你那个陆里柯呢?他们是军虫世家,不能一起出面求情么。”
门口的诺尔曼道:“陆里柯少将好像也被停职扣在军部了,他们家族一直没有回应。”
萨瑞:“雄主。”
裴柏:“雄父。”
“行了,别说了。”裴切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摸着玉戒沉默良久,“我看去找一下裴舟。”
“就是,裴舟只是E级。”一直沉默在旁的裴沅看裴切尔下定决心,也咬牙切齿道,“他是诺莱斯家的一份子,不能干着吃里扒外的事情。”
裴沅的话音还未落,大门便是被猛地推开。
“不用找我了。”几虫惊愕地投眼望去,只见门外来者,正是话题中心的裴舟,而跟在他身后的除了左岺还有一大群军雌。
裴舟冷冷地环视一圈走了进去,军雌随即包围了整个厅。
“裴舟,你正好回来。”裴切尔放下刚才的怒气,转为威严,“你们这是…”
“雄父,恕我无礼,我今天来不是以雄子的身份来的,是军虫来逮捕罪犯回去的。”裴舟打断了裴切尔。他维持着仅剩的礼貌,戴着手套的指尖直指地上跪着的裴柏,“裴柏.诺莱斯。你涉嫌叛军罪,谋杀军雌罪,被帝国军部逮捕了。”
说着,左岺也从旁调出逮捕令,投放到空中。
“裴舟!你是诺莱斯家的一份子!怎么可以这样带着军雌闯进来,还这样跟雄父说话,这样对你的雄虫兄长。”裴沅猛地起身,直指裴舟。
然而下一秒,左岺三两步冲上去压住了激动的裴沅。
“谁又允许罪犯这样和裴舟中校说话的。”左岺的语气冷得像是筑巢期护崽的雌虫,又像是要杀人一样。
裴舟中校一词的出现,让现场除了军部以外的虫都是一愣。
裴柏张了张嘴,而被压住的裴沅更是腿一软,几乎跌坐下去。
中校?!裴舟.诺莱斯他已经升为了帝国军校的中校。
从古至今,星系里军雄的数量已经两只爪可以数的过来,大部分能获得军衔的都是有关系的,他们是诺莱斯家的虫,自然是知道裴舟没有动用过关系。
而没有动用过关系的裴舟,获得了不仅是星系军雄没有获得过的军衔,就连军雌也难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如此高的荣誉。
军雌:“得罪了,裴柏阁下。”说是得罪,称是阁下。但却说得冷淡,称得睥睨。
几名军雌上前,在裴切尔与萨瑞的惊愕下,不由分说地架起地上的裴柏。
从来都享受雌虫的爱慕与尊敬,从未被雌虫这么粗暴对待与低看的裴柏几乎在那一瞬间崩溃发怒。
裴柏早就没了往日的温和微笑,只剩下不甘的扭曲。
他记得现在在右边架着他的军雌,在一次陆里柯的家族办的宴会上,这名军雌还搭讪过他,满眼都是对于优秀雄虫的赞赏,如今却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精神力在顷刻爆发,裴柏冷笑挤声:“裴舟,你这么做到底对你,对家族有什么好处,你也就是个不经用的,还指望着你的精神力能…”
然而他精神力刚要冲出来,一股更为强大的,压迫感十足的精神力却是瞬间从对面的裴舟身上四散。
就好像是球状闪电的核心,可怕的上位者的力量笼罩在所有虫的头顶,让裴柏连“级”字这个音节都说不出来。
任任何虫都知道,这样的等级绝对不可能是最低等的E级。
而是裘洛一样,最为高等的S级!!
“一百年前的战役,裴柏.诺莱斯出卖了四名里塔斯星军雌给拉格纳族,并谋杀了帝国军部军雌莱特.迪梵德。”
“一周前,裴柏.诺莱斯私自获取并泄露军部任务给拉格纳族。”
裴舟走近道:“现在,裴柏.诺莱斯试图抗捕。”
裴柏的眼里只剩下空洞,他看裴舟的靴子缓步而来,沉沉的踏声而缓慢却沉重的字节,就好像上膛的枪。
裴舟如看地上的蝼蚁一样,俯视着他:“带走他。”
“是!!”军雌应声。
他转身,又看向旁边的裴沅。
裴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震惊绝对不比裴柏要少,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最看不起的“野种”会比自己高。
这样的不甘也只有一瞬。见裴舟漠然地看向自己,六亲不认,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挣脱左岺。
“左岺,放开他吧。”裴舟轻声。
左岺闻言放爪,任由裴沅跌跪下去。
“裴,裴舟。你,你怎么会是S级,你这是进化了?不对,你都成年了。”裴沅颤声,忽然想到了什么,“不,你不会是一直藏着吧?这不可能啊,测试仪不会出问题的…”
他喃喃着意识到这不是此刻最重要的重点,转而想讨好,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挤声假笑:“裴舟,哥我为之前欺负过你的事道歉,毕竟你是弟弟,做哥的总会想指导弟弟去怎么做事的不是么。”
他说着,自扇了两巴掌,“我为之前道歉。”
“不好意思。”裴舟不跟他废话:“裴沅你曾涉嫌指使雌虫伪装成左岺下士,已经违反了规定,同样带走调查。”
“是!!”军雌上前,架住了他。
眼瞧着自己所生的两名雄子都被军雌带走,萨瑞回神,还想要让裴切尔求情。
可等他看到自己雄主裴切尔那复杂的,正在衡量得失的神情时,萨瑞却是心露了一拍,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望向裴舟。
这个非他所生的三雄子,一直被他的雄子所打压的三雄子,如今的地位已经超越了这里所有的虫,恐怕再往后,会站在更高的顶峰。
恍惚间,萨瑞似乎看见了当年。
他看见了自己的上级,三雄子的亲生雌父,站在领奖台上被授予了少将的军衔一幕,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看见了他与名门雄虫,也就是他现在的雄主裴切尔.诺莱斯,定下雌君婚契的一幕,一副明明得到宠爱却也淡定自如的模样。
而此刻,那个因为受了生理重伤而被自己取代成为雌侍的他,那个曾经优秀却早早病逝的他,似乎正站在三雄子的身后,冷漠地看着自己。
“任务完成了,我们即刻返程。”裴舟摁了摁耳机,看了一圈,还是尽了最后一句礼仪:“保重。”
他没称呼裴切尔,也没称呼萨瑞,转身离去。
见他要离开,萨瑞叫道:“裴舟,你做得这样狠绝,别忘了你也姓诺莱斯。”
裴舟一顿,想说话,一旁的左岺却是先开口:“萨瑞少将,听说你也曾是军雌,你这少将的军衔,是怎么来的?”
“应当不会是抢来的吧。”左岺冷笑,“你的雄子一个是出卖军雌,一个是伪装军虫,你说我的阁下做得绝,少将,将级,你配么。”
萨瑞哑声:“……”
裴切尔怒声:“萨瑞!别说了。”
“萨瑞上将,你搞错了,我不一定需要诺莱斯家,也不一定要姓诺莱斯。”裴舟声音淡淡。
他不再回看,而是当着众虫的面牵住左岺:“走吧。”
飞船启航前,诺尔曼一直沉默地站在门口,除了他以外,最近做得很不错的兰尼也从设施调到了主宅这边,看着军雌压走了两名雄子,兰尼显得对这大场面有些慌张。
不过也不知道诺尔曼跟他说了什么,兰尼又淡定了一些。
上了飞船,进了单独的休息室后,左岺沉声:“阁下,你还好么。”
裴舟这才意识到从刚才起左岺一直都担心他。毕竟对于左岺来说,他不知道自己是穿越而来的,更不知道自己走到这里,是因他而来的。
“我很好。”裴舟平静地看他。
“还打算回来么?”左岺问他。
“嗯。”裴舟思考了一下,“我们可以偶尔回来看看兰尼他们。”
“左岺点头,强调道:“还有小鹿。”
裴舟:“之后好像亚克要退役。”
左岺:“阁下的雌兄?”
裴舟“嗯”了声,“他想回来打理。”
左岺从旁边的沙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他单膝跪下,牵起裴舟的爪,犬齿轻轻地抵住裴舟的虎口咬:“第一次见面时,我咬过中校这里。你也在我舌头上打了颗珠子。”
裴舟记起宴会前想问他的事:“左岺,我当时说过未来要给你取的,现在你想取吗?”
“哦?娶我?”左岺有些惊讶,危险地挑眉,“什么时候?”
裴舟两秒后发现左岺说的不是一个“取”字,他笑意盎然:“是取下追踪器。”
“不,不取。”左岺斩钉截铁,“我要你我的未来时时刻刻都有你我。”
裴舟滚了滚喉结:“嗯,我答应你。”
他起身,又亲了亲裴舟的手背,“那裴舟中校要是不回诺莱斯家,愿意和左岺少校我建一个家么。”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裴舟就是裴舟原本的名字,原剧情的三雄子是无名无脸,只在原剧情里出现过“三雄子”这个称呼~
“如是常事,请先预约;如有急事,请走光脑。”
左岺满意地调整着门口的拦截仪公告, 思考着是否要特意列出一条, 专门针对喜欢走窗户的安法。
接着又是把刚刚从外面搬来的几大盆花移种在花园里,并装饰了些饰物上去, 满心满眼都写着心情不错。
裴舟知道,左岺心血来潮的装饰行为、就和有些虫收集伴侣衣服行为一样,都是潮热期筑巢期雌虫的一种本能倾向,也会自然而然地产生愉悦感与仪式感。
在远古时候, 雌虫们筑巢育崽,往往最漂亮的巢穴能够获得雄虫的喜爱。所以到了现代,婚前只要雄虫不阻止,雌虫本能都热衷于装点一下住处。
当然左岺还买了各种长相奇怪但好吃的鱼放到小池塘里养, 又向赛恩斯借了些同样怪异但好吃的蔬果苗回来,种在了后院。
裴舟在旁拨弄着左岺带回来的花, 又看着那公告,唇角是收都收不回来:“怎么还特意弄了个公告。”
“毕竟我发现有不少雌虫觊觎着裴舟中校。”左岺义正言辞说完, 走近裴舟,凑到他耳边暧昧哑声:“我得让大家知道,阁下是我的,其他虫可抢不走。”
天知道他出去买几盆花, 路上就听到不少军雌探讨裴舟。
除了惊叹裴舟居然是S级精神力以外, 还有什么想精神海风暴时去找阁下碰碰运气的, 有说想在下半年的联谊会上找虫搭个线的, 甚至还有看到他后, 问裴舟阁下喜欢什么样的。
“还记得在诺莱斯家那个晚上么, 那天晚上下着雨,我当时去了训练场打拳,阁下找到了我,当时阁下对我说了一番话,我心里想的不是要把仓库的食材搬空。”左岺用下巴蹭了蹭裴舟的肩膀,“我想的是不想任何爱慕你的雌虫靠近你。”
“阁下答应与我建家,我就告诉其他虫我要独占您。”
“占有欲这么强,我很抱歉。”左岺这么说着,却也没有太过“抱歉”。
因为裴舟分明是感受到了左岺触角传出的“愉悦”与“索求”的信号,不过左岺也只是蹭了两下便放开了他。
左岺:“至于别的第二行公告,就更有必要了。”
左岺说到这里,裴舟就不由得想起昨天左岺的求婚——
“裴舟中校要是不回诺莱斯家,愿意和左岺少校我建一个家么。”
左岺捧着他的爪,爪背那被左岺柔软的唇瓣所碰过的地方有些发烫。
裴舟反手牵住左岺,又同样把左岺的爪引到唇边,在落下一吻前,他道:“左岺少校,我愿意。”
不过,就在他和左岺相视,已经是情不自禁地想把对方拉进怀里时,有军雌来敲门了。
等到两虫叹着气打开门,对方红着脸说后台显示休息室的水龙头好像出了点问题,提醒一声阁下不要用,顺便让两位待会儿去吃午餐。
裴舟:“……”
左岺:“……”
氛围被打断,再亲就很难。
其实想想,不仅是那次,之前有好几次都被外虫打断。
左岺还在潮热期,两虫又都是年轻气盛,如果再在安抚中被打断,那真的是打虫的心都有了,这么一想确实公告写明“今日谢绝叨扰”很重要。
“不过,既然公告都写了中校有雌君。”裴舟压低声音:“是不是该对我有个新称呼,嗯?”虽然实际上目前他们还没有去登记。
不过虽没登记,也不妨碍他想听左岺叫他。
裴舟磁性而带着期待的声音落到左岺耳中,让左岺不由得耳朵发软。
左岺触角颤了颤,哑声叫裴舟:“雄主。”
由于前期的证据已经足够充分,裴柏的审判结果在他被逮捕后的第三天就下来了。
在裘洛的申请下,审讯结果由他亲自在军部宣读,而本来不允许观审的罪犯霖.迪斯贝尔.诺莱斯,也在裴舟的申请下破格参加。
整个审判过程足有三个小时。
背叛星系、出卖队友、谋杀军虫、与外族私下勾结,这些种种罪行的叠加,本来被判死刑也不为过。
但由于雄虫保护协会的出面、陆里柯少将的请求以及社会结构对雄虫的宽容,最终裴柏被判去萨尼尔N6星边缘之域的监狱,执行六百六十六年刑期。
虫族的平均寿命是五百多年,边缘之域的监狱为全自动化管理,无军虫值守,意味着裴柏.诺莱斯余生都将独自在里面度过。而在他被押送往那边的监狱前,法院给了三个月缓冲时间,以供诺莱斯公爵与雄子道别。
不过,在审判下来的第二天深夜,裴柏.诺莱斯就在监狱里自缢了,而裴柏的隔间也被搜出一条挂着尾戒的项链。
按理来说,裴柏在进去前是搜身过,理应带不进去,但那项链确实与裴柏和陆里柯少将的信物一模一样,也只能当作是他的。
而尾戒的表面,有用指甲扣出的歪歪扭扭的一行字——“死可以放走一个被囚禁的怨灵”。
于是军部对外报告为:罪犯雄虫无法忍受六百多年的刑期,为逃避刑期自尽。
至于陆里柯少将,军部考虑到他是因雄主要求而在无意中泄露了任务内容,被降级并停职四年。
军虫收拾完裴柏空出来的隔间后,扭头便是看到对面隔间里的雌虫在呆愣地看着这边。
想到这名出生后就落入拉格纳族之手的雌虫的遭遇,军虫开口:“霖.迪斯贝尔.诺莱斯,明天你要出发去萨尼尔N6星执行一百年刑期,还有没有什么想交代的。”
雌虫回神,沉默了几秒后开口:“我还想与裘洛少校、裴舟中校以及左岺少校再见一面。”
裴舟和左岺来见霖时,裘洛正好从霖的关押室出来。
裘洛只是跟他们点了点头就离开了,不过裴舟也能够猜到霖找裘洛的原因,以及找他们的原因。
“虽然我跟我清醒的雌父相见的时间不长,我的知识几乎都是拉格纳族交给我的。”
“但雌父有教过我一点道理,要恩怨分明,分清真正的仇虫与恩虫,对袭击了你们我很抱歉。”霖被锁铐铐着的双爪摊放在桌前,他微微低下头,“之前看到裴舟.诺莱斯你与军雌一同训练,又是诺莱斯家的雄子,我以为你就是我的雄父裴柏。”
“至于左岺,我是迫不得已,我也确实不知道拉格纳族交给我的药剂到底有什么作用,但你们救出了我的虫蛋,也还是同意为我出具谅解声明,谢谢。”
于裴舟个虫而言,霖的遭遇让他谅解了霖袭击过自己这点,但由于霖在左岺身上注射的药剂到现在也还没查出来成分,所以,裴舟心里也很是复杂。倒是左岺坚持自己没问题,也决定对霖出具谅解声明。
但即便如此,霖也协助拉格纳族在星系完成过任务,几条罪责下来,他需要在监狱里过一百年刑期。
面对霖的感谢,裴舟只是点点头。
霖:“我也请求中校与少校能让我的虫蛋降临到这个世界。”
裴舟与左岺相视一眼,裴舟开口:“我会多让负责的虫注意,但能孵化的机率目前只有一半。”
之前救下来到那批虫蛋中,霖的虫蛋没被注入拉格纳族的基因进行生物改造,但拉格纳族也对他的虫蛋注射了降低排斥的药剂,里面虫崽相当于强制进入了休眠,再被唤醒的几率不大。
“但…”裴舟还是说,“医虫那边也会加快研究,有消息他们会通知监狱。”
“要是能孵化出来,一百年已经成年了。”霖想象着,转而捏了捏自己的爪子。
他看向左岺:“我对拉格纳族所知的一切,都已经告诉了军部了,但这两天,我却是记起来别的。”
“我说过,拉格纳族说只要裘洛不在,那种药剂能一夜间毁掉左岺这名威胁。但那会儿拉格纳族吩咐我时,还说了两句。”霖缓缓回忆道,“祂说,就算左岺能活过那晚,只要左岺撑不住,接下来的计划就会高枕无忧。”
霖的话让裴舟眉头拧了拧。
原本他以为拉格纳族所说的一夜间毁掉左岺,是因为拉格纳族并不知道他也是S级雄虫,即便没有裘洛,他的精神力也可以缓解左岺的精神海风暴。
可有了霖刚才补充的信息,意味着拉格纳族是考虑过左岺被裘洛救下的情况的。
左岺也明白霖话里意思,他说:“可我现在感觉还好。”
也就除了几天过去潮热期没有缓解这点。
因为昨晚裴舟就对他进行过安抚,通常上午的身体症状都很不错,能走能跳能打虫,可到了傍晚,他的身体就会烫得像发烧,连指尖都酥酥麻麻的,控制不住地想被触碰。
而时间推移,这种感觉只增不减,就像他之前感受不到痛觉那样,
只是以前是越来越感受不到疼痛,现在却是越来越敏感。
裴舟沉思:“这两天道可特.瑞瑟茨那边应该会有结果。”
“还有一件事。”霖又想起来什么,开口:“当时拉格纳族还问我几个月前的一项任务是否完成。那次任务,我协助将一个盒子带到里塔斯星的停飞场,里面似乎装着一只生物,我猜可能是幻兽,我本来以为祂只是忽然想起这件事,纯粹问话而已,但现在看来…”
霖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裴舟却是已经笃定:“那只幻兽跟祂们接下来的计划有关。”
“而那只幻兽就是第二只蚕刺。”
通常来说, 雌虫的潮热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缓。
左岺的潮热期已经过了大部分雌虫的期限,依旧没有缓解迹象,但从日常生活上来说, 似乎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直到裴舟去开了个需要通宵的高级军虫会议,
左岺因潮热期未被安排参加, 裴舟作为已经与左岺公开关系的雄虫,本来也是可以不去的。
但会议的部分内容涵盖军部各个领域,有些是他提供的萨尼尔N6星任务报告,有些是医部近期的研究成果, 还涉及对霖提供的信息的分析。关乎未来,裴舟不想错过,在确定左岺没问题后便是去了。
没想到就在凌晨两点半,会议刚宣布“中场休息, 早晨继续”,裴舟的光脑便是接收到了检测系统的警报:
【检测出雌虫精神海信号异常, 判断为精神海风暴。】
是……左岺?怎么会?
裴舟几乎是腾地站了起来,赶回了居住区。
一路上, 他开着通勤船极速返回,在微冷的天气里,手心因为此刻的焦急而出了不少汗。
他本来是希望警报出了错。
可是等到他快着落时,精神力远远的就捕捉到左岺的信息素里的“杂乱”和“烦躁”, 这让他明白警报并没出错。
仅仅不到十天, 潮热期未缓解的左岺又再次出现二次精神海风暴, 这绝对是不正常。
解锁开门, 意想中满屋的杂乱并没有出现, 而心心念念的左岺, 此刻貌似是在三楼杵着。
接收到精神力的反馈,裴舟径直走上楼梯。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情况还好,是干干净净的。
可二楼到三楼,就是换了一副景象。准确来说,从左岺原本住的房间,一直到通往楼上的路,竟然满地都堆着床单。
柔软的灰色床单像一条蜿蜒的蛇,从房间里延伸而出,断在了半截楼梯上,地上散落着各种看起来是来不及捡起的衣服,甚至还有些贴身衣物不太雅观地掉在栏杆上。
裴舟余光飞快地往左岺房间里扫了一眼。大开的衣柜里,那些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全都倾倒了出来,可怜地躺在地上。
军校里总不会是进贼了还敢来这里,这些都是左岺翻的?
裴舟这么想着快步往楼上而去。三楼的房门虚掩着,里面的灯没有开,却是可以透过立面窗将房间里凌乱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裴舟看到,自己的衣柜也同样被左岺翻了出来。
衣服堆得床上狼藉一片,甚至还有些被□□过的安凝草,向天神撒花似地撒了一床。而衣服之中凹陷下去的位置,他的雌虫正窝在里面,做着跟他性格一点都不符合的行为。
左岺竟是敞开着衬衫,把他的衣服抱成一团,抱紧在怀里。像是睡着了,可难受的喘息在安静的房间里很是明显。
那不是亲密时过度深入的喘/息,而是患了过度呼吸症的患虫,在抱着能够缓解症状的纸袋的喘息。
那具强壮俊美的身体,此刻就像是窝在蛋壳里的小虫崽。
左岺在努力嗅着他的衣服,在寻找他残留的精神力。以缓解精神海风暴的肆虐,压抑自己的狂躁冲动。
在那堆被他抱着的衣服里,裴舟还一眼就认出了已经报废掉的作战服,还有他以前不见了的手帕。一时之间,裴舟甚至都不知道左岺到底是从哪里弄出来的。
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让他本能有些难受,但更多的是因左岺此刻的状态而难受。
“左岺。”
克制下来本能冲动的裴舟叫他,踩着衣服走过去。
左岺的五感明明向来敏锐,在荒林方圆一公里内,路过去打酱油的幻兽都可能会被他察觉到,更不用说自己根本没有半点隐藏。
但左岺好一会儿才对他有所反应。
左岺眯开的眸好像蒙上一层薄雾:“阁下回来了?”低沉而有磁性的语气里是了不同寻常的糯意。
就像是等了很久才等到主人回来的雪豹,在半睡半醒间拍打着尾巴,问他怎么离开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早一点回来。
但比起责怪,语气里的意思,又更多像是问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了主人,让对方这样放置自己,惩罚自己。
但裴舟参会只是半天一夜不在,而在他去参会前,状态尚好的左岺还问“要不我也一起去会议,应该问题不大?”
裴舟不容置疑:“我先给你疏导。”
“疏导?”左岺彻底醒了。
看裴舟床上满满都是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他有了一瞬间的呆滞,也才意识到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我待会儿叠好它们。”左岺有些无奈和无措:“其实,是衣服先勾引我的。”
裴舟没管他说什么,揽过左岺的后脑勺,抵着他的额头,看左岺在怀里沉默后,精神力再次展开疏导工作。
也还好,这次的精神海风暴就像是刚刚初生的龙卷风,并不严重,很快便疏导完毕,左岺的状态立刻是好多了。
见这次还算顺利,裴舟呼了一口气:“还好不严重。”
“没想到几个小时内突然就这样了。”左岺剑眉拧起,看着地上的东西。
裴舟不在,他的潮热期在晚上十点以后严重了起来,结果不知怎么的又变得烦躁,烦躁得大脑一片空白,就好像有一样东西在汲取他的能量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