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当天道之子许多年—— by彦缡
彦缡  发于:2024年0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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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意象,商长殷向着阿德莱丝看了过去。
“这是什么意思?”
阿德莱丝只是笑。
“它来自于您,自然最终也应该归还于您。更何况,除了您之外,创世之笔无论落在谁的手上,我都没有办法觉得安心。”
“而我。”阿德莱丝这样说的时候,像是有火光在她的眼底跃动着闪烁,“我会为您……打开通往世界之底的道路。”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定格,破碎,黑暗像是潮水那样漫卷而上,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
最后能够看到的,只有梦土的女王化作了足以贯穿苍穹的一击,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那样,朝着地平线尽头、日之东的由死亡所构筑的苍碑、白帆与墓地狠狠的撞击而去。
“你已闭门太久,但今日,我偏要撞开你的门扉!”
那颗流星,终究是同死寂的亡灵之国撞击在了一起。
尔后,地动山摇。
当商长殷醒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大抵是因为躺的久了的缘故,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发酸发疼,动一动的时候都能听到骨节挣动发出的□□。
外面已经是夜晚,屋内点了灯。过于熟悉了的人影坐在他的床边,手中捧着书卷。
……但商长殷却实在是希望自己还是继续陷于梦中的好。
“既已经醒过来了,便也莫要再继续躺着。起来吃点东西,然后,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太子这话说的是和煦的,然而商长殷只想沉默的把自己打包卷进被子里面。
为什么拯救世界的救世主还要面对来自家长的责问呢?
这一点也不人文关怀!
好在太子事情众多日理万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和商长殷打拉锯战。有宫人疾步而来,脚步匆匆,神色惶惶。
“殿下,方才观测部传来加急消息……”
“东之海上,孤岛已沉,梦土破碎。”

第172章 童话书(二十三)
很难说太子在得到了这样一条消息的时候,他的内心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和想法。商长殷只知道,在挥挥手屏退下人之后,他哥看着他的眼神绝对算不上和善。
“小七,大兄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太子冷不丁的道,“似乎每一次大兄想要和你好好的谈一谈的时候,就总会发生一些另外的、情况急迫到必须立刻去处理的事情。”
商长殷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大兄,我发誓绝对不是我做的。”商长殷看上去情真意切,不能更真诚,“我从来都没有故意弄出些什么事情来,就为了逃避你的教育。”
“大兄你会信我的吧?”
太子叹了一口气,有些头疼的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他看着这个弟弟长大,从襁褓当中的婴儿到如今这风华正茂的少年郎。商长殷摇一摇尾巴,太子都能够知道这个不安分的弟弟肚子里面都在打着一些什么样的鬼主意。
以太子多年来的经验判断,在这件事情上商长殷确实是实话实说,没有撒谎的。
那么一切就只能归结于那虚无缥缈的“运气”了。
太子盯着商长殷看了好一会儿,知道今天自己想要给对方一个教训的计划将会像是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又胎死腹中。
俗话说的好,一件事情可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太子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对商长殷这种阴奉阳违、总是想着要自己去处理事情、却根本不顾这样做是否会陷入让家人担忧的危险境地当中的行为继续纵然下去了。
他于是狠了狠心,打定主意这一次绝对不能够再心软,接着毫不留情、半分都不怜惜的伸出手来,一把掀开了商长殷的被子。
商长殷:“大兄?”
太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小七,我看你身体恢复的很好,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既然如此,不若穿上外衣,和我一起去参加这一次的小朝会吧。”
商长殷顿时就愁眉苦脸了起来。
他有说“不”的权利吗?
而且商长殷对于来自自己的兄长的询问,也不能说是完全的问心无愧的。因为他自己心下再清楚不过,尽管他没有刻意的去进行干预,但是身为天道之子的“强运”始终都环绕笼罩在他的身侧,为他的生活提供一切能够提供的便利。
正因为如此,才会出现这让太子迷惑的、每次想教育弟弟的时候总是会被什么事情给半途截胡的情况……就算是同为天道之子,天道也是会有宠爱的优先级的区分的。
而很显然,商长殷就是那个最受天道喜爱的崽,其他的任何存在在他的面前,都必须要退一射之地,根本不能等同而语。
因为这一份心虚,商长殷最后尽管心里是拒绝的,但最后还是乖乖的跟着太子去往了御书房的偏殿,参与在那里展开进行的小朝会。
御书房内除了皇帝之外,朝中的几位阁老、专门负责管理已经并入了南国当中的硅基、云天仙城以及茧城的机构的最高行政官员也一并都在此。
太子会出现在这里很正常,没有什么值得特别在意的;然而紧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商长殷,却是实实在在的惊掉了一地的眼球。
皇帝自然也看到了这个自己极为溺爱的小儿子,面上同样也有些愣怔。
“小七?怎么来这里了。”他并不追究商长殷进入御书房这件事情是否合礼,但是对于另一件事情却是非常的在意,“身体如何了?你之前睡了很久很久,如果不是你大兄同我说你不会有事、那些机器检测出来的你的身体数据也都非常健康的话,朕早就坐不住了。”
商长殷是完全没有办法应对这样的纯粹的关心与好意的,因此他只乖乖的低下头,回答了皇帝的问题。
“让父皇担忧了,我的身体已无大碍,您大可放心。”
这话一出口,他便听到自己身后的太子轻笑了一声。
……好吧。
让他哥给抓住把柄了。
商长殷都不用猜,已经大概能够想到之后太子会怎么好好的使用他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白捡劳动力了。
今日的小朝会内容没有任何的意外,议题是关于东海之上破碎的梦之岛。根据观测部的报告,在无尽梦土破碎之后,那个昔日自海中升起的白色岛屿也随之一并消失不见,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土地依旧停留,如今正在海面随着海浪浮动,有随时被击碎的风险。
而这一小片土地,正是昔日五大位面入侵的时候,梦土自南国咬走的那一片。
如今,童话被勘破,于是在第一缕日光照耀到其上的时候化为了泡沫小时;只有那些真正存在的“现实”被留了下来。
在观测到那些土地上的、曾经生活在其上的南国百姓之后,已经第一时间启动了救援的工作。
只不过对于这些阔别旧土已经两三年了的人们来说,现在的南国大概已经是大变样到他们几乎不敢认的样子就是了。之后想来需要很多的时间、并且耗费不少的精力,才能够重新融入到南国的生活当中吧。
考虑到在此之前商长殷一直都陷入某种原因不明的沉睡当中,而他刚刚醒过来,便紧跟着立刻传来了梦土破碎的消息……说实话,这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人们是这样想的。而也的确有人将这个问题直接问了出来。
商长殷并不介意回答这个问题,他摘去了自己和阿德莱丝之间最为隐秘的那些不能够被人所轻易知晓的部分,至于剩下的则是毫无保留的、从进入梦土的时候开始的整个过程都全部告知。
他过于的坦诚了,反而让原本还想着要怎么劝说七皇子配合讲述的人有些愣怔。
之前看太子每一次都没有带七皇子来朝会的打算,甚至是半放任对方去玩乐,他们还以为太子对于七皇子有什么特别的、另外的安排呢……只是这样看起来的话,似乎并不像?
于是这些朝臣们也有点摸不准了,在相互的交换了眼神之后,最后还是决定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默契的将这件事情给略了过去,转而开始了对于之后如何从茫茫大海上将那一片遗失的国土迎接回来,以及怎样安置和处理上面被带走的、曾经隶属于南国的国民一事的讨论。
商长殷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手上已经无聊的开始揪自己今天随身佩戴的玉佩下面缀着的流苏长坠。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那原本理的顺滑的须,直到它们变成了乱糟糟的一团,活像是刚刚被猫咪给弄的不成样子的毛线团。
然而,尽管手上在做着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少年人的面上却是一片的薄凉之色。他注视着那些争论不休的朝臣,眼底看不出多少的情绪。
那像是在隔着玻璃观测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另外一方世界当中发生的景象,也像是下一刻就会从人世间抽身,自此羽化,极乐登仙,而与世俗完全无关。纷乱的嘈杂与吵闹也好,亦或者是人间的烟火气也好,像是都近不得他的身边。
他并非是“安静的”,而应该说是“置身事外”,自主的划出了隔离线,于是其他的一切都沾不得他的身。
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有一团什么东西从外面撞破了窗户,一头扎了进来,倒栽葱一样的撞到了商长殷的怀里。
那种萦绕在商长殷身边的孤寂的氛围顿时都消弭了,商长殷皱着眉把怀里面的东西给一把提了起来,发现那居然是一只看上去一点儿也不陌生的,皮毛油光水滑的渡鸦。
这委实是商长殷没能想到的。他和渡鸦大眼瞪小眼,随后商长殷开口,声音里面有些不大能够辨认出他具体的情绪来:“阿阑?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莫凭阑能够变幻成人类的模样之后,商长殷再没有见他使用过渡鸦的形态。哪怕相对来说,他的人类形态似乎是要显得更不方便、更无用一些,但是莫凭阑似乎对于人类的模样情有独钟,根本不愿意变回去。
渡鸦委委屈屈的用脑袋拱了一下商长殷的手心,像是在控诉商长殷把他独自抛下了这么久的行为。
御书房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声音了。渡鸦进来的方式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炸裂,而且丝毫不加以掩饰,以至于吸引了整个御书房内所有人全部的注意力。
没有人继续说话了,那些目光都或明或暗的朝着商长殷这边投了过来。
太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小七——”
“我这就走,这就走。”商长殷一把将渡鸦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面,朝着太子和皇帝露出一个充满讨好意味的笑,随后脚底抹油一样的从这里飞快的离开了。
太子甚至连一句挽留都没有能够说出口:“……”
商长殷当然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之后一定会引来太子的教训,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眼下正有更加重要的事情亟待去解决。
等到了僻静无人的地方之后,商长殷将手中的渡鸦捧了起来,同他对视。
“你方才同我说亡灵国国门大开,是怎么回事?”

渡鸦朝着他叫了一声。
实际上,莫凭阑之所以如此不顾礼仪、不考虑后果,明知道御书房当中正在进行很严肃的会议,也要用这样显眼包的方式一头直接撞进来,实在是因为时间过于紧迫,已经没有办法再耽误下去了,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商长殷提着渡鸦的翅膀,将他提溜到自己的眼前:“亡灵国发生了什么?”
没错,那让莫凭阑不顾一切的直接冲来寻找商长殷的消息,正是和亡灵国相关的部分。
其实,南国并非没有想过要去探查亡灵国的。毕竟在逐渐的并入了硅基的科技与云天仙城的道法之后,可以说无论是在科技侧还是魔法侧,南国都已经拥有了最为顶尖的能力武装之一。
别说只是这样偷偷的、不引起注意的去观测一下了,就算是真的轰轰烈烈的拉开战线,也完全不需要退后,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但是与原本的猜想完全不同的事情发生了。无论是哪一种手段,甚至都没有办法进入亡灵国的地界当中。
那位死之君以绝对的强势封锁了亡灵国的全部国界线,强势的拒绝外来的一切的力量的造访,无论对方是抱着善意的还是心怀恶意的。祂与亡灵国降临在这里,但是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做其他任何的事情,仿佛完全满足于这样的偏安一隅。
就连当初亡灵国从南国所撕扯走的那一部分土地,在事后的清算调查里面也被发现,那里虽然名义上是隶属于南国的地界,但是实际上是一整片的荒地,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南国的百姓在那里生存。
也就是说,亡灵国拿走的只是一片空地,并未因此而影响到南国而等到百姓,更不曾让他们陷入在其他的几个位面当中一样的局面。
这固然是一件好事,能够从中鲜明的判断出来,那位死之君与他所统治的亡灵国,或许是对于南国来的最为友好的存在。再加上被送往自己身边、一直都尽心尽力、从来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二五仔特质的莫凭阑,商长殷对于亡灵国是有一定的基础信赖度的。
这或许也是他一直都有意无意的将亡灵国放在最后的位置,在对方表现出明确的攻击性之前,并不愿意去主动的展开两个位面之间的斗争的一个原因。
伸手都还不打笑脸人呢。
这么一来二去的,不知不觉之间,其他四个位面都已经囊括收纳为南国的一部分,只剩下了亡灵国依旧孤寂的深匿于浓厚的黑雾之中,无论是通过怎样的手段,都很难透过迷雾,窥见到其内部的景象。
“我的力量在被急速的抽走,本体完全放开了过往的限制,在疯狂的压榨和汲取一切能够得到的力量。”
以至于莫凭阑甚至是连人类的外表都难以维持,而只能恢复成这个其实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的、鸟类的原型。
无他,单纯只是因为这样几乎不会耗费什么力量,即便只是从周围的空气当中所能够汲取出来的力量,也已经足够了。
但作为从本体当中所分离出来的一部分残魂,莫凭阑远比这世间的任何人都要来的更为熟悉死之君的行为方式,当下心头便已经觉得不妙。
亡灵国内一定是出事了,毫无疑问。
“死之君与亡灵国的存在,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超等位面】那样简单的事情。”莫凭阑同商长殷说,“有些高等位面在整个诸天当中都会承担着一些非常特殊的位置。”
“亡灵国所代表和镇守的,便是诸天万界当中所有的死亡。一切的轮回往生,所有的六道之所,都是依托于亡灵国而存在的。”
“如果亡灵国出现了意外的话,那么就相当于整个诸天当中的死亡的规则全部都会被打破并且陷入混乱。甚至……有可能等不到这动乱稳定下来、重新建立起来正确并且稳定的规则,就已经彻底的崩溃掉。”
而一个连作为最后的兜底的死亡的规则都已经混乱了的诸天,或许便是彻底的走向那最终毁灭的时刻,连一丁点的“生”的希望都没有了。
渡鸦将这件事情告知给商长殷的目的显而易见。
这件事情必须扼杀在摇篮里,否则进一步发展下去的话,最终一定会演变成谁也不想要见到的糟糕的后果。
但是渡鸦如今所能够拥有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微薄和稀少了,他甚至没有办法自主的返回到亡灵国当中。在反复的思考、斟酌和犹豫之后,渡鸦最终还是不得不求到了商长殷这里来。
他需要商长殷的帮助,带着他回到亡灵国当中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然,渡鸦并不愿意商长殷被卷入到这个事情里。所以在渡鸦的预设当中,事情最好的发展结果就是擅长以那个带着他到达亡灵国的国境前,接着只要随便把他往过一丢就可以。
至于商长殷自己,当然没有被纪要进入亡灵国之中,而是直接打道回府就可以。
——可是渡鸦也清楚的知道,商长殷是绝对不可能同意这样的提案的。
为了能够达成这样的目的,渡鸦简直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他好赖话都要同商长殷说尽了,但是商长殷依旧没有对这件事情做出表态。
他端详着渡鸦,像是第一次见到它一样,目光如同X光一般一寸一寸的扫过渡鸦的每一片羽毛,也不知道都是在估量和计算一些什么。
渡鸦有些不安的抖了抖自己的翅膀:“?”
而商长殷这才显示终于开口了,只是却并非对于莫凭阑先前的请求的回答,而是转而向他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记得很早之前你同我提及过,你是那位死之君的一片分魂。”
莫凭阑有些不安的歪了歪脑袋,不知道商长殷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突然提起这件事情:“的确如此……怎么了吗?”
他着重强调,意图撇清楚自己和在死之君之间的关系:“我当然是一颗心都向着哥哥的,绝对没有为本体提供过任何的、同你或者是南国有关的事情哦!”
不如说他和本体失联已久,在亡灵国成功的将自己依附在了南国位面上之后,本体便切断了所有的联系,连带着亡灵国当中的状况也彻底的成为了未知,渡鸦并不比商长殷多知道多少东西。
如果是要来向他询问亡灵国内部的现况的话,那么莫凭阑真的是只能够摊手,两眼一抹黑。
他从亡灵国离开的时间太早,那时候甚至诸天仍存,那一场将一切都席卷的浩劫也还没有发生,亡灵国内部是再正常不过的生活,平平无奇到乏陈可数。
然而面对莫凭阑给自己的申辩,商长殷却只是摇了摇头。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当然不是要问你这个。”
莫凭阑陡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来,他开始觉得自己或许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应该尽快抽身离去,否则一定会有什么他非常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发生。
只是,这预感出现的未免有些太迟了。
他的一只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商长殷铐了起来,镣铐的另一端被扣在了商长殷自己的手腕上。
“你要去哪里,阿阑?”红衣的少年轻声询问,似有笑意挂在他的眼角,只那一双眼瞳却依旧是冰冷的,像是冬日的水面上漂浮着的碎冰,澄澈而又危险。
“放心,我只是要问你一些很好回答的、你一定会知道的问题罢了。”
那种不安的预感在莫凭阑的身上越发的放大了。他有些徒劳的抖了抖翅膀,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几个问题都可以让直觉这样如临大敌。
“死之君在镇守的,应该不仅仅只是亡灵国吧。”商长殷用极为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非常不得了的话,渡鸦已经全身上下的羽毛都炸了起来,远远的看上去像是一只蓬松的黑色团子,“世界树发生了什么?”
莫凭阑有那么几个呼吸间几乎都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空气像是都在这一刻寂静了下来,时间也跟着禁锢住。莫凭阑觉得自己完全的、彻底的暴露在了那一双金色的眼瞳下,没有任何的能够脱逃的可能。
他不安的动了动,又动了动,最后才期期艾艾的张开口:“没怎么,就,挺好的?”
商长殷笑了一下。那绝对不是赞同的意思。
“当然,我当然可以带你去亡灵国。”莫凭阑听到自己面前的少年说。
“不过,这自然应该是一次有我一并参与的旅程。”

第174章 亡灵国(一)
等到太子发现商长殷居然已经开始会玩无故失踪这样的把戏的时候,商长殷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即便是现在立刻的就派人去追也很难将对方带回来,更何况太子有理由相信,即便是派出再怎么样多的、铺天盖地的兵力,只要商长殷不想被发现,那么他就绝对不会被发现。
太子怀着一肚子的闷气,去向皇帝汇报结果。尽管他已经在非常努力的克制自己,也尽可能的让语气当中听上去不要夹杂什么情绪,但是皇帝不但是皇帝,同时也是他的亲爹,当然能够轻易的看出来自己的儿子都在想些什么。
他于是笑了起来。
“长庚,你这是又被小七给耍了一通啊。”皇帝感慨道。
也只有他这个亲爹才能相识这样,在权势日益渐深的商长庚的面前,依旧不以为意的用对方的失利作为打趣的材料。
太子坐在他的下首,闻言抿直了唇角,那张脸上的情绪很难说让人感到轻松。
“等到翻年后,小七也到了及冠的年龄了吧。”太子同自己的父皇抱怨着,“他怎么还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呢?”
然而让商长庚没有想到的是,皇帝并没有对他的这番话表示认同。正好相反,这位在名义上依旧是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的掌舵人,并且也表现出了与自己的身份、年龄以及阅历足够匹配的行为处事方式的皇帝却是转而向着太子抛出了另外的一个问题。
“长庚。”皇帝问自己的嫡长子,自己的继承人,日后终将会接手他手中的这个国家与天下万民众的最为看重的血脉,“你有没有觉得,你对小七的管辖与保护,有的时候已经到了过线的量了。”
商长庚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想要反驳:“那么父皇和母后也便不要那样宠溺小七才是……”
正是因为皇帝和皇后都偏宠太过,所以太子才难免会对商长殷多要求一些。长兄如父,总该有人去约束和教导小七的言行才好。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将自己手中方才端起的热茶放在了一旁金丝楠木的桌面上,发出了“嗒”的一声轻响。
“长庚,你且仔细想想。”皇帝悠然问,“朕与你母后做的,当真算的上是【溺爱】吗?”
如果是没有自制力的人,这般过分的圣眷或许的确会养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来;但是商长殷有自己的一套标准,道德底线甚至高的离谱。
皇帝冷眼看着,在发生如今的这一切迷幻的变幻之前,纵然他的七皇子在帝都当中素来都有极为不堪的“纨绔”的名声,可若是当真论事论迹的话,或许没有谁能够比七皇子要来的更加的清白无辜。
这样懂事的孩子,又是嫡子,又是幼子。他与皇后会不自觉的多偏宠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长庚,从小开始,你对小七就有一份特别的关照和注意在其中。”
即便这是在皇帝的默许下的、皇后有意的教导,太子所表现出来的未免也太超过了一些。
商长庚沉默了片刻。
“……我不知道,父皇。”
他最后说。
“我只是觉得,我就是应该……多照顾小七一些。”
那是从他昔年见日轮破开云翳,三足的金乌的虚影落入凤藻宫的时候,就生出的某种责任感和使命感。就像是有某种存在提醒他,对那个孩子好一点,再好一点,因为他是——
太子愣了愣。
是……什么?
商长殷站在南国的边界所能够延展抵达的、最靠近东方的地方。
路走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用一柄巨大的砍刀干脆利落的整段切除。浓郁厚重的黑色雾气将前方目之所能及的全部区域都填充和笼罩,只能够隐约的从雾气当中偶尔的窥见漆黑而又高大的十字架,厚重的连绵不断的墓碑。
银白色的、散发着光芒的光秃的树是在其中唯一能够看到的颜色。但就算是它们已经拥有了相对环境来说如此醒目的颜色,却也依旧看不到多少,只最近处的、雾气稍微稀薄一些的地方的两三株能够被眼睛所捕捉到,可见这里的能见度已经低到了怎样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
以国界线作为区分,属于南国的这一边是蓝天白云,太阳高悬于空,洒下金色的光芒;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另外半边的天空,深沉厚重、暗紫近乎于黑的云朵永远遮蔽天幕,三角形、方形与圆形的三枚紫色的月亮交替出现,只是这样看着都能够感受到某种沉重的压迫感,直觉在疯狂的叫嚣。
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在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明明白白的表征着不详。
不过,似乎有某种肉眼无从窥见的“壁”将那黑色的雾气,连带着雾气当中所隐藏这的世界都一并给阻隔了起来,所以它们虽然也流动着、缭绕着,但是并没有要飘向这边的意思,而始终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
莫凭阑被商长殷拴着,像是走地鸡一样蹦跶着前进。他贴近了那无形的墙壁,空间有微微的波纹,让他能够毫无阻碍的“穿”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和莫凭阑在某种意义上被“连接”在了一起的缘故,商长殷如法炮制,也成功的混了进去。
这种感觉很奇特,商长殷觉得他像是落入了某种更高浓度的、更黏稠的包裹着的液体当中,“噗嗤”一下就进去了,从四肢传来了一种诡异的失重感。好在他很快的就重新掌握了身体的平衡,只是行动的时候,仍旧能够察觉到那些微的阻力。
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只是,实在是烦和不便。
四周的风呜咽着吹响,似乎能构成曲调,但绝对和“优美”“动听”一类的词语沾不上边,只能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明明只是跨过了这么一步,却像是直接跨越了无数的空间壁垒抵达了另一个世界。回身望去的话,只能够看到一片茫茫的黑雾,而半点也瞧不见南国的影子了。
唯有天上的紫色的月亮投下来了无比昏暗的光,带着一丝丝的凉意……反正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或许是因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渡鸦一改在外界的颓势。尽管在一片的黑暗当中,黑暗的变化一点也不明显,但是商长殷仍旧能够感知到,有某种气旋以莫凭阑为中心展开了,是周围的“气”都被搅动、朝着这里吸引所带来的变化。
而莫凭阑周身的气息也因为这些力量的涌入而开始不断的变化着,以如同坐火箭一样的速度节节攀升,倘若拉一张数据图来看的话,那么一定近乎是一条一飞冲天的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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