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枝笑了笑。
温枝想起自己和夏行颂出车祸那天,说起来那天的情况实际上比倒下来的落地灯还要吓人,但他那天没被吓得哮喘复发,反而是那盏灯。
仔细想来,最根本的原因是车祸那天夏行颂护住了他,灯倒下来时他只能靠自己躲开。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没那么在乎生死了,可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他还是恐惧的。
他的头或许不会被一盏落地灯砸碎,但是唐琢的头确确实实是落在地面上碎掉了。
庄斯池注意到他的手似乎有些颤抖:“怎么了?”
“唐琢的生日快到了。”温枝说,“我到时候去看看他,你和我一起去吗?”
听到唐琢这个名字,庄斯池有一瞬的不高兴,但还是回答说:“好。”
那件事说实在话,不是唐琢的责任,可庄斯池是真的没办法让自己不去介意那件事。
如果温枝没有亲眼看到唐琢从顶楼跳下来,温枝可能就不会出车祸。
“他当时到底是为什么……”庄斯池的话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这个时候不适合说这种话。
温枝却只是说了一个他不明白意思的词:“五蕴非我。”
温枝在病房里住了多久庄斯池就陪了他多久。
期间宋嘉还发消息邀请庄斯池参加自己办的酒会,庄斯池拒绝了。他感觉得出来,宋嘉真正想邀请的人大概率是温枝而不是他。
况且上次的酒会氛围着实有些诡异,庄斯池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再去。
果不其然,宋嘉被他拒绝后又发消息邀请温枝。
温枝手上还戳着留置针,根本不可能去什么酒会。他婉拒了宋嘉的邀请,但宋嘉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请他。温枝只好告诉对方,自己现在在住院,实在去不了。
宋嘉这才遗憾地表示那下次再约。
宋嘉是第四个知道温枝住院的人,而第五个人是刚在美国参加完拼盘演唱会的路泽雨。
出国前的路泽雨还是黑发,但在美国的路泽雨已经是金发了。
他刚染了头发就发了自拍给温枝。
路泽雨染金发确实很帅,他这两天在美国大杀四方,演唱会上的一支直拍播放量已经到了两百万。
温枝在Streaming的首页推荐看到了路泽雨的直拍。
但温枝看到路泽雨的金发自拍后没有像粉丝一样打一段小作文夸他帅,而是很认真地问他一直漂发的话是不是很伤头发。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已经见过三个发色的路泽雨了。他有点担心路泽雨的头发。头发可是很脆弱的。
路泽雨说自己当然有在保养头发,爱豆的头发和脸一样重要,光头爱豆可没有多少人会喜欢。
说完,他又问温枝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有出门,他看温枝的运动步数都只有几步。
温枝说自己住院了。
路泽雨一听就说自己要过来看他。温枝没推拒,直接把自己住的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告诉对方了。他知道要是他不告诉路泽雨自己的位置的话,路泽雨肯定是要缠上他的。
路泽雨和宋嘉不同,他和路泽雨打交道的时候要舒服得多。路泽雨这个人最大的问题是太热情。
温枝住院这几天的晚上夏行颂都会来医院看他。
他每天都说明天就不用来了。他想着夏行颂晚自习那么晚才结束,直接回家每天就能睡一个多小时,一直来看他说不定还会被传染流感。但夏行颂还是会来。
夏行颂来了也不说什么话,就默默地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温枝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也就不劝了。
只是周五这天夏行颂来医院看望温枝的时间正好和路泽雨撞上了。
夏行颂起先只是感觉有个人鬼鬼祟祟的,穿得很严实,戴了口罩又戴了帽子,看起来像是为了遮掩面部的不法分子。
他感觉这人好像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哪儿有这么巧一直顺路的。
夏行颂在温枝的病房门口停住脚步,然后侧身看向同样停下来的不明人士。
对方看四周终于没人了,也就不藏了,瞬间摘了自己的口罩和帽子。他看着一点动作都没有的夏行颂,很自然地抬起手敲了敲门。
他微笑着和皱起眉头的夏行颂对视:“没想到会碰到你。”
夏行颂发现了路泽雨和商季同的一个相似点,这两个人和他说话时都会笑。但相比之下商季同的笑看起来更真实一点,路泽雨的笑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笑。
路泽雨这个人就像个精致的假人。
病房里传来一声不大的“请进”。
是温枝的声音。
两人进到房间内,却并没有发现温枝的身影。
庄斯池也不在。夏行颂想。前几天他来的时候都会看到庄斯池,今天却没在这里。
“好像是在洗澡。”路泽雨说。
听他这么一说,夏行颂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浴室门和地板的缝隙里确实是亮着的。
浴室里只有温枝吗?还是说庄斯池也在里面?
夏行颂立刻想到几天前的那个晚上。但是不一定,庄斯池不一定在里面。夏行颂用这个想法制止了自己。他不能再吓到温枝了。
可就在这时,浴室里传出了一声尖叫声。
这次的尖叫声和上次的不一样,声音要大很多,而且听得出来这声尖叫里有很明显的恐惧。
路泽雨和夏行颂同时走到浴室门前,然后打开了门。
“学长!”
“哥哥怎么了?”
这间浴室里有干湿分离的淋浴间,但温枝并没有在站在淋浴间里,而是坐在一旁的浴缸里。
两人一进浴室就看到温枝白皙的后背,以及他浸泡在水中的修长匀称的双腿。
温枝的后背上还有水珠,正在缓慢地往下滑。
他平时穿的衣物大多是有些宽松的款式,穿着宽松衣服的温枝都显得纤细,更何况是现在这样什么都没穿的温枝。
夏行颂和路泽雨是以为浴室里有什么危险情况才闯进来的,然而现在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原本有正当理由的两个人现在看起来和图谋不轨想要偷看温枝洗澡的变态没什么区别。还是两个人一起来正大光明地偷看。
两人立刻往后退,想离开浴室,但偏偏有人挡在后面。
“怎么了这是。”
庄斯池一脸不明所以地出现在路泽雨和夏行颂的身后,他下了一趟楼,一回来就看到两个人挡在浴室的门口。他好奇地往浴室里一看,没成想看到一脸不解的温枝正在看着他们。
他立即转过身。
现在在病房里的有四个人。其中最不知所措的人是温枝。
他没想到会有三个人在自己正在洗澡的时候闯进浴室,这也太超过了。
作者有话说:
犯蠢了,突然想起今天编辑放假没上班,改文名得再等两天了orz
几分钟前,温枝还泡在水里。
他一抬头,看到有一个黑色的东西从洗漱镜的上方掉了下来。温枝有点近视,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他看出那个东西是椭圆形的。
椭圆形的黑色物体,还是从高处跳下来的,温枝的第一反应是蟑螂。
温枝的胆子不算小。他不怕鬼,但很怕虫子,尤其是蟑螂。
他下意识尖叫一声,随即发现那只蟑螂落地后就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他不敢靠近,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微微眯起眼睛后仔细地盯着那个黑色小东西看了会儿。
仔细观察过后,温枝发现那东西根本不是蟑螂,而是没盖上的罐子里掉出来的肥皂片。
温枝还没有放松两秒,浴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我以为是蟑螂,有点被吓到了。”温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然后你们就开门进来了。”
三个人坐在病房一侧的沙发上,动作很一致地低着头,姿势看起来像是小学生在挨训。
温枝的耳廓通红,还是感觉尴尬。偏偏是在他什么衣服都没穿的时候进来。
可这事也不能怪他们,要是他听到有人在浴室尖叫,他肯定也会过去看看情况的。
温枝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似曾相识。
同样都是他尖叫,同样都是闯进来的夏行颂。
半晌的沉默后,温枝低下头,然后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好尴尬。
夏行颂先一步开了口:“对不起。”
庄斯池看着他这副乖乖道歉的模样,想起这人前几天上来就给了自己一拳,在心里冷哼一声,心想这个人在温枝面前真是另一副嘴脸。
一直审时度势的路泽雨听到夏行颂开口道歉,也紧跟着他说道:“不好意思,学长。我以为学长在浴室里摔倒了才过去的。不过我会负责的。”
庄斯池每次听路泽雨说话就感觉没好事。
果然,路泽雨的下一句话是:“学长和我在一起吧。”
庄斯池真的感觉路泽雨这个人在荒谬的同时胆大包天,没等温枝回答,他直接接了路泽雨的话:“你是真的不想干这行了是吗?你能确保来这里的路上没有狗仔跟着你吗?”
眼看庄斯池和路泽雨又要吵起来,温枝把被子扯了下来,赶紧开口阻止:“好了,不要说这些了。”
庄斯池不太甘心地哼了声,接着听话地闭了嘴。
“不要吵架,我不喜欢有人吵架,也不用道歉什么的。”温枝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尴尬而已。”
说完,温枝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
这张沙发不算小,但坐了他们三个后就显得有点拥挤。
夏行颂每天来医院看温枝都是字面意义上的看,他话太少了,在庄斯池和路泽雨这两个话多的人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沉默。
温枝感觉现在这种四个人坐在一起,但是谁都不说话的场景氛围有些尴尬——他感觉这一整晚自己都在尴尬。
他原本想说聊聊天好了,可仔细一想,夏行颂话这么少,真聊天的话,他要是不把话题往夏行颂身上引,对方肯定是参与不进来的。
温枝想事的时候不自觉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他左手上的留置针今天已经拔掉了,在医院住了这么多天,要是不出意外,他明天就能出院回家了。
他在心里算了下日期,然后找了个较为稳妥的话题:“今天是星期四对吧,明天刚好是五一。你们都放假了吗?”
庄斯池现在是离家出走中的无业游民,放不放假对他来说都一样。
路泽雨刚跑完在美国的行程,不知道有没有假期。夏行颂的话,高中生肯定是有假期的。
“我有一天的假期,”路泽雨说,“后天就有新工作了。”
等路泽雨说完,夏行颂才开口:“我放假放到下周二。”
温枝点点头:“五天的假期,刚好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路泽雨立刻表达自己的不满:“学长怎么不让我好好休息一下?我也需要你的关心的。”
“我觉得你看起来不是很累的样子。”温枝开玩笑道,“你的精力好像很充沛。不过我也有点好奇,你今天刚从美国飞回来,但是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累?”
闻言,庄斯池也看向路泽雨。
对方的行程安排他也是比较清楚的,这次去美国的安排可不只有演唱会。除了演唱会,还有杂志拍摄和脱口秀录制等等安排,可以说是连轴转。
但从表面上的状态来看,路泽雨的脸上看不到疲惫的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非常好。
路泽雨老神在在地说:“我不能感觉累。”
庄斯池最烦这种装模作样的人,程明川那个死人也是这种德性。不止是每天都在装,而是每时每刻都在装。
他当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温枝倒是已经习惯了路泽雨这种谜语人似的说话方式。
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稍作思考,看到旁边的那副扑克牌后,问道:“我们现在要不要一起做点什么?”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四个人这么干坐着很无聊,想找点事情做,像是打扑克。
聊天实际上也行,但是他担心庄斯池再和路泽雨吵起来,这两个人太不对付了,刚刚就差点吵起来。
可路泽雨和庄斯池听到他的话后眼神都有点不对劲,温枝有点疑惑:“怎么了?”
庄斯池摇摇头:“没什么。”
一旁的夏行颂也觉得疑惑,不过他是肯定不会开口去问那两个人的。
温枝伸手把那副扑克牌拿了过来,放到床上:“你们会打扑克牌吗?斗地主那种。”
“四个人斗地主要两副牌吧。”庄斯池说,“这里只有一副。”
温枝没玩过斗地主,他都没怎么打过扑克。
建议大家来斗地主是因为他看到扑克牌后的第一反应只有斗地主。要说扑克这种纸牌,他最擅长的其实是电脑自带的蜘蛛纸牌。
“扑克牌不够啊,那看来不行了。”温枝拖长调子,嗯了一声,思索道,“那我们做点什么呢?一直这么坐在这里感觉挺无聊的吧。”
事实上,病房里的四个人只有温枝觉得无聊。
其他三个人怕是能盯他盯上一通宵。
前几天的温枝病恹恹的,庄斯池看他走路都担心他摔倒骨折,不过今天好了很多,面色红润了很多。
三人的视线先是落在从他白皙的脚背上,接着慢慢上移,停在他纤细的脖颈上。
照理来说男性的喉结是比较突出的,可温枝的喉结并不怎么明显,几乎看不出有喉结。
很漂亮的脖子。路泽雨想。很适合戴choker。
以为只有一副牌,他们打不了斗地主。庄斯池在病房翻翻找找,随后找到了一盒大富翁。
温枝已经很久没玩过大富翁了。庄斯池说玩大富翁的时候他很快就应了声好。
玩了两把大富翁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温枝看了眼时间,然后主动开口让夏行颂和路泽雨早点回去休息。
不是温枝想赶人走,而是因为现在实在是太晚了。
被温枝点名的那两个人显然都不太想走,磨磨蹭蹭地站起身。
夏行颂还问他:“哥哥,我今天晚上不能留在这里吗?”
“这里只有两张床啊,”温枝随口道,“如果你和我睡一张床,或者你睡沙发的话倒是可以。但是很难受的。肯定是家里睡着舒服的,好啦,回去吧。”
庄斯池听到那句和他一起睡后应激反应似的把夏行颂往病房外推。
和温枝睡一张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温枝制止道:“欸,不要推,会摔倒的。”
庄斯池对温枝说:“你不要奖励他。”
“……什么?”温枝一愣。
夏行颂已经被庄斯池赶到病房外头了。
路泽雨哼哼了两声,然后往病房的门口走去。
温枝也跟到了门口。
就在这时,路泽雨忽然侧过身,他微微低头看着温枝,轻声说:“学长,我有东西给你。”
温枝一顿,随即想起路泽雨之前和他说过自己从美国带了礼物回来。他问:“是你说的礼物吗?”
“学长把脸仰起来。”路泽雨说。
温枝没有多想,那怕他和路泽雨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他照着路泽雨说的,把脸仰起来。
下一秒,路泽雨低下头。他的嘴唇蹭过温枝的嘴角。
温枝浑身一颤,随即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路泽雨。
站在走廊上的庄斯池和夏行颂自然也看到了路泽雨低头亲上温枝的那个瞬间。
夏行颂只感觉有人在自己的后脑勺上狠狠地砸了一下,他头晕目眩,控制不住地回想起温枝和程明川亲密的时候。
那个时候程明川还是温枝的男朋友。
温枝只是惊讶,却没有推开路泽雨。夏行颂有些神经质地想。温枝居然没有推开路泽雨。温枝明明说过不喜欢年纪比自己小的男性,可他却没有推开路泽雨。
会不会是因为温枝也喜欢路泽雨呢?
夏行颂刚迈出一步,庄斯池就用力地拽住了他。
庄斯池大概已经明白了夏行颂这个人基本的行为逻辑,只要有人对温枝不利,夏行颂会立即出手。要是他不拉住夏行颂,路泽雨今天怕是不能离开医院了。
亲眼看着温枝和其他人走到一起,在这件事上他比夏行颂要有经验得多。
不过庄斯池此刻拦住夏行颂并不是因为这个。
他上次和夏行颂动手时把温枝吓了个够呛,不管怎么说,这次都不能再让夏行颂和路泽雨动手了。
温枝的身体情况经不起这么折腾。
这边的温枝还没回过神,他完全没想到路泽雨会趁着这种时候偷亲自己。他靠在墙面上,看着自己面前的路泽雨,正想开口质问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
直觉告诉温枝,是非常要紧的事情。
温枝把路泽雨的事情先放到一边,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是一条新短信。
这条短信很简短。
【圆圆,我父亲去世了。】
作者有话说:
连一刻都没有为路泽雨的kiss震惊,立刻赶到战场的是程致远的死讯()
虽然都写到这里了,但还是要和大家强调一下排雷里的一句话,“正牌攻的意思是受最后会和这个攻在一起,但在此之前,受的感情选择是不固定的”。温枝在最后选择夏行颂之前有可能会和其他人恋爱(也有可能不会),这个其他人包括但不限于路泽雨。
不过温枝和路泽雨谈的可能性比较低,路泽雨这种人设谈了估计不好分手(但也不一定)。
程致远走得很突然。
温枝其实没亲眼见过程致远,前不久他还思考过如果程致远去世,那他的遗产要如何分配这个问题。但真正得知程致远的死讯后温枝倒是觉得唏嘘。
他知道程致远离世这个消息的时间甚至比夏行颂还早。
他一开始还在犹豫要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夏行颂,毕竟是亲生父亲去世的消息。
温枝斟酌了整整一天,在出院回家后找了个时间,单独和夏行颂说这件事。
可知道父亲死讯的夏行颂十分平静,他没有问程致远具体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他只是对温枝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似乎并不在意程致远的死。
温枝知道夏行颂不擅长表达情感,有心事也不会主动说出口。
他按着前几天留置针留下的针口,温声道:“其实挺突然的。”
夏行颂嗯了声,没有接话。
“会觉得难过吗?”温枝问。
平心而论,夏行颂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在他被程致远带回家之前他和程致远待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回家后没多久程致远就成了植物人,他和程致远见面的次数更少了。
他见过一次植物人状态的程致远。对方躺在床上,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醒不过来而已。程致远活着还是死了,对他来说都一样。
比起程致远的死,他更在意的事情反而是昨晚路泽雨偷亲温枝的那一下。
为什么温枝当时没有推开路泽雨呢。
温枝看夏行颂皱起眉头,还以为夏行颂是回忆起了和程致远的往日时光。
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告诉夏行颂,他想着干脆现在一起说了好了,虽然有点残忍,但是长痛不如短痛。
“再过两天要举行葬礼。”温枝轻声道,“到时候我也要去参加,刚好带你一起去。”
夏行颂微微怔愣,重复道:“葬礼?”
“嗯。”
“哥哥要去参加他的葬礼吗?”夏行颂问。
温枝想了想,还是用先生来代称程致远:“程先生和我父母算是合作伙伴关系,按照礼节,我应该去参加。”
夏行颂的声音变低了一些:“我也要去吗。”
“当然。”温枝说,“其实我找理由不去参加是可以的,但是你必须要去。”
夏行颂低下头:“为什么。”
温枝没有说因为你是程致远的儿子这样的话,而是说:“因为程先生的律师要宣读他的遗嘱,所以你必须要在场。”
遗嘱,这个词对夏行颂来说并不算陌生。他经常听其他人念叨遗嘱这个事情,大多数时候是在好奇他这个私生子能分到多少家产。
“我知道你可能不想参加,”温枝说,“但只要这一次就好。遗嘱宣读你要去听,不管遗嘱里写了什么,我认为你至少要去听一下。继承或者放弃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良久的沉默过后,夏行颂才开口:“好。”
温枝大病初愈,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两天的活动估计还是以待在家里为主。
路泽雨原本想乘胜追击来温枝家的,但因为有夏行颂和庄斯池其中作梗,路泽雨没能成功。
他的工作并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错过了一号这一天的假期接下来就是连轴转的行程安排。
【路泽雨:学长,接下来几天我都很忙哦。】
【路泽雨:[悲伤兔子.JPG]】
【〇:那你好好工作吧,注意休息。】
【路泽雨:今天不能来见学长吗?】
【〇:今天不方便。】
【路泽雨:学长不会是不想见我吧TT】
温枝看着这条消息,没忍住,很轻地笑了一声。
路泽雨那天的行为确实很冒犯,然而他却没感觉厌恶。他感觉自己的心情还挺奇妙的。
他开玩笑地回复道。
【〇:那你自己反思一下吧。】
【路泽雨:我会反省的,那学长能不能别不回我消息TT】
温枝这边刚应付完路泽雨,程明川的短信又来了。
得知程致远的死讯后温枝出于礼貌,安慰了程明川几句。没成想程明川的消息越发越多。他看着程明川发来的消息,在心里叹了口气。
【圆圆,最近流感比较严重,你身体不好,出门的时候要小心。】
【后天的话,需要我来接你吗?我可以来接你。】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温枝仔细地看完这三条短信,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心想自己已经得过流感又痊愈了,程明川的这条提醒来得晚了一些。
他打字回复。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回复完消息,温枝放下手机,开始思考别的事情。
他已经很久没参加过葬礼了。
温枝上一次参加葬礼还是几年前唐琢的葬礼。
他不喜欢参加葬礼,这种告别仪式的氛围太过沉重了,他感觉自己会喘不过气。每年在唐琢的生日去给对方扫墓时,温枝都会想起葬礼上那种压抑的氛围。
只不过唐琢的葬礼温枝是出于情谊去参加的,而这次程致远的葬礼则是出于礼仪。
从某种方面来看,这次葬礼非常重要。
向来当夏行颂这个人不存在的程明川甚至主动联系了夏行颂,要他来参加葬礼。
庄斯池和他的父母也收到了邀请。
温枝的父母原本也应该参加这次葬礼,但他们这几天在国外处理事务,实在是没办法赶回来。还好有温枝在,他这个长子相当于是代表了温家和谈家。
庄斯池的情况截然不同。他之前和父母出柜的事情还没完全解决完毕,现在又要在葬礼上见面,想想就感觉烦人。
他仔细想了想,程致远和温枝多少还有点牵强的关系,但自己和程致远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就这样还要被拖去参加。他其实可以找个借口不去,但是他又不放心温枝一个人去。
他爸也算是个体面人,应该不会在别人的葬礼上和他大打出手吧。
庄斯池看向正在喝热水的温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葬礼上会发生些事情。但愿是他感觉错误。
葬礼当天温枝久违地穿了正装,穿好衬衫后他套上袖箍,认真地整理了一遍身上的衣物后他才穿上外套。
庄斯池从小受的教育和温枝是同一套,虽然心里不怎么情愿,但表面功夫是一定要做到位的。他规规矩矩地穿上正装,还戴上了自己不常戴的眼镜,看起来确实是一表人才。
他们俩在着装上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夏行颂没有西装——校服不算在内。
温枝之前一直没注意到这件事,临近出发才发现,现在再去买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他思考片刻,然后替夏行颂向庄斯池借了一套西装。
夏行颂和庄斯池的身材差不多,衣服穿起来尺寸正好。
三人达到葬礼场地后发现宾客差不多站把室内的空间站满了。
庄斯池都还没发现自己的父母在哪里,他父母就朝他走了过来,先是和温枝打了招呼,然后直接带走了庄斯池。
说是带走好像也不太合适,因为庄斯池是主动和他们走的。
庄斯池离开后,温枝打量了下各位宾客脸上的表情。单从他们并不怎么哀伤的神情来看,绝大多数人估计都是出于礼仪要求才来参加的葬礼。
或许还有一些其它的原因。再怎么说,葬礼现场也算是一种社交场所。
宾客们都在交头接耳,不过音量都不是很大。室内莫名的安静。
程明川作为程致远的长子,自然是今天的视线焦点。
温枝看到程明川时,对方正被一群宾客围在中间,稍微听一下他们的对话,宾客们说的都是一些类似于节哀的话。
不过也是因为那些人,程明川完全没空来找温枝。
程明川看起来脸色不是特别好,还在尽力应付那些宾客。
看到程明川那副样子,温枝不自觉地侧过脸,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夏行颂。
长子在应付宾客,次子站在他身边无人问津。
温枝记得,今天晚上程致远的律师就要宣读遗嘱了。
他正站着出神,突然来了两三个人和他搭话。
温枝不认识他们,出于礼节性地回应了几句,然后就带着夏行颂走到了一个角落里。
可是他这种身份和长相的人向来是不缺人搭话的。与各路人周旋一阵后,温枝有点疲惫了。
走完接待宾客的仪式后就是宴席。
按照温枝知道的规矩,这样的丧事宴席通常是家人坐一桌,关系越近,位置越显眼。可完全没有人来叫夏行颂一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