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坐我旁边吧。”温枝说,“我们坐一起就行。”
夏行颂点头。
温枝的右侧坐了夏行颂,左侧则是商季同。庄斯池和他父母的座位好像被安排在了其它桌,温枝一时半会儿没看到他。
商季同像上次一样,十分有礼地向温枝打了招呼。
温枝点头示意,回应道:“你好。”
两个人都有意控制了自己说话时的音量,只有坐在他们身旁的人才能听清他们俩的对话内容。
他们俩开始说话时夏行颂的视线就停在温枝的身上,没有移开过。
商季同察觉到夏行颂的视线,也稍微打量了一下夏行颂。
在今天之前,他见过这个男生两次,和景广场一次,医院一次。对方似乎经常和温枝待在一起,甚至于是今天这场葬礼。
这个男生是什么身份?
商季同听到温枝轻轻柔柔地喊那个男生:“行颂。”
宴席的菜色都很不错,但温枝没什么胃口。
他感觉这里的氛围过于压抑,弄得他没有食欲。但一口都不吃显然是不怎么礼貌的,温枝想了想,用公勺给自己舀了一碗汤,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他喝了几口汤,随后看向夏行颂。
夏行颂的心思也不在这顿饭上。他握着筷子,没夹过几次菜。
他没有亲人离世的实感,也没有感到悲伤。他总感觉自己像是在参加一个陌生人的葬礼,而不是父亲的葬礼。
他看到了程致远的黑白遗照,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过程致远,他只觉得那张脸陌生。夏真在日记里写过他和程致远长得有点像,夏行颂却不这么认为。
他真的长得像那个人渣吗?
温枝看他不吃东西,帮他也舀了一碗汤,小声说:“不想吃东西的话,喝一点汤。”
商季同这时再度开口,扔了个新的话题出来:“听说温先生是首都大学毕业?”
温枝嗯一声,礼尚往来地反问:“你呢?”
商季同的回答有些出乎温枝意料:“东京大学。”
温枝接下来的一句话也是商季同没想到的,他噢一声,然后说:“三岛由纪夫和芥川龙之介。”
过了两秒,商季同反应过来,这两个作家都毕业于东京大学。
商季同笑了笑,他发自内心地觉得温枝这个回答很有意思。他看着温枝外套方巾袋里的那朵白色玫瑰,莫名想到人比花娇这个不合时宜的词。
几秒后,他看向温枝身旁的夏行颂,顺口问道:“说起来,好像经常看到温先生和这位走在一起,是朋友吗?”
温枝依旧不按常理出牌地回答说:“言わぬが花。”
举行完葬礼,庄斯池被父母强行叫回了家,温枝则是带着夏行颂回到了程明川家。
对于他们来说,葬礼只是序曲,真正的重头戏在后面。
客厅里已经有人在等待,程明川、以及一些温枝不认识的中年人。应该是程致远的亲戚。
程致远的妻子关妍并不在这里。她和程致远是商业联姻,似乎一早就说好其中一方先去世的话不用分遗产给留着的那个人。
她没有参加程致远的葬礼。
程明川看向温枝和夏行颂所在的方向,不太情愿地介绍道:“这个就是夏行颂,我……我弟弟。”
程致远有私生子这件事在家族内部不是什么秘密,没有人觉得震惊,只是打量了会儿夏行颂。
但见到温枝这么一个外人出现在这里,当即有人表达不满。
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男人说:“这个又是谁?我们家的事情怎么还有外人在场。”
“是我请他来的。二叔,他在场不会影响什么,”程明川的回应比温枝想象中的强硬许多,用此也不客气,“他又不是来分我们程家家产的。”
男人这才闭了嘴。
“好了,人已经到齐了。”程明川对律师说,“请开始吧。”
程致远的律师有两位,一胖一瘦。
他们当着客厅里所有人的面,取出了一个贴着封条的文件袋。封条上盖着印章,是程致远个人的章。
其中一个律师撕掉了封条,随后打开文件袋。
另一个律师解说道:“程先生的遗嘱是他亲手写的,在今天之前,没有任何人看过这封遗嘱。如果大家对遗嘱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可以将遗嘱送到笔迹鉴定机构检验。”
亲手写的。温枝想。那就不能造假了,不然很难骗过笔迹鉴定机构的眼睛。
程明川有些紧张地看着律师手上的动作。
和他相比,夏行颂淡然得多。他都没有看着那两个律师,只是低头在盯着地板上的缝隙,好像现在正在进行的事情和他毫无关系一样。
他只是照着温枝说的过来听一下遗嘱而已。
律师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张纸。
这就是程致远的遗嘱了。
程致远的遗嘱写得不算长。那个体型高瘦的律师字正腔圆地把遗嘱里的内容读了出来。
遗产的分配,最重要的莫过于是公司股份、房屋,以及存款的分配。
大部分遗产都分给了程明川。
温枝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虽然说私生子不受器重是极其正常的事情,但程致远当年和夏真做交易把夏行颂带回家,却又一点遗产都不分给夏行颂的话,说不过去。
如果程致远不在意夏行颂,根本没必要把夏行颂接回家里。而不是把夏行颂接回来后一点遗产都不留给他。
客厅里非常安静,只有律师读遗嘱的声音。
房子也给了程明川。温枝想。
听到律师的下一句话后,温枝皱起了眉头。
“本人在海外银行里的十亿元存款,及公司所持股份的10%由次子夏行颂继承,任何人不得干涉。”
作者有话说:
言わぬが花:不说为妙,沉默是金。
PS:文中世界的法律与现实世界不同(先给大家打个预防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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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话音刚落,程明川站起身,不敢置信道:“什么?”
几秒前还在状况外的夏行颂后知后觉,遗嘱里说他能继承程致远十亿的存款。
但是为什么?
夏行颂不太明白,程致远为什么会留这么一笔钱给自己。十亿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温枝坐在一旁,双腿自然地交叠在一起,双手十指相扣地放在大腿上。他心里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表现出来,用的是一副局外人看戏的姿态。
客厅里吵闹起来了。他抬起眼,不露声色地环顾一周。刚才质疑他这个外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中年男人已经过去拽住了律师的衣领。
男人的声音非常大,刺得温枝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十个亿全给他,还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凭什么!”
刚刚姑且还算是平和的氛围此刻荡然无存。
被拽住衣领的律师看来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他平静地表示自己和另一位律师只负责宣读遗嘱,至于遗嘱的内容以及其它事项都与他们无关。
男人松开了自己的手,继而抓住了夏行颂。
夏行颂看起来比那位律师还要平静,他的眼神毫无波澜地看着男人。
他的平静在男人看来就是有恃无恐的表现。
男人身材魁梧,力气也大。他用力拽了一下夏行颂,发现对方纹丝不动。
很快,他发现这个小鬼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一片漆黑,像是深沉的水底。
夏行颂先他一步开口:“放开。”
男人被他这种语气激怒,当即想要给夏行颂一拳。然而他刚出手,夏行颂就捏住了他的拳头。
他在家庭中专/制惯了,方才被程明川制止时他就已经觉得不满,现在看着这个突然出现还分走不少遗产的野种,自然是怒不可遏。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敢接住他的拳头。
他吼道:“不知道哪里来的贱女人生的野种你凭什么!”
男人说完这一句,夏行颂捏着他的拳头,站了起来。
在场的人看着这两个人,一时间都不敢上来拉住男人。之前制止住男人的程明川还在反复确认律师带来的遗嘱原本。
程明川翻来覆去地看着遗嘱,像是只要他多看几遍遗嘱,上面的文字就会有所变化一样。
温枝察觉到夏行颂已经开始发力,在他开口想阻止夏行颂的下一步动作时已经来不及了:“夏——”
夏行颂抓着男人的手臂,直接给对方来了一记过肩摔。
“我怎么知道……”夏行颂面色阴森森的,“你去墓地里把他挖出来问他吧,或者要我送你下去找他吗?”
在男人找上夏行颂时客厅内就已经再次安静了下来。
有人听到夏行颂近乎恐吓的话后被吓得双腿有些发抖。
不久前还在大放厥词的男人被摔在地上后脑袋里嗡嗡地响,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疼痛。
他不断地穿着粗气,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夏行颂。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只能仰望夏行颂。他只感觉夏行颂的眼神比先前还要阴沉。
程明川没心情去看他那个二叔和夏行颂的对峙,他把遗嘱看了一遍又一遍,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现在的慢慢接受。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他甚至不知道程致远有这么一个海外银行账户,里面还有十亿的存款。程致远确实是把大部分的公司股份给了他,但为什么这十亿连一分都不给他?
温枝深呼吸一下,随即起身拉住夏行颂:“好了,到此为止。”
夏行颂没应声,只是默默地放下了自己的手。
看现在这情况,温枝觉得夏行颂再待在这里估计会有更多麻烦事,他轻声对夏行颂说:“别和他们动手了。我们今天先回去。”
夏行颂点了点头。
温枝看了眼程明川,然后说:“既然现在遗嘱已经读完了,那我们应该可以走了吧。继承手续应该不急着今天办吧?”
躺在地上的男人被人扶着坐起身,脸上的青筋暴起,暴怒道:“打了人就想走,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我们程家的事情轮得到你来管,你也是外面来的野种,也想来分财产?”
温枝的眼神在瞬间凌厉起来。
程明川终于舍得放下那张遗嘱,他赶紧出声制止男人继续说下去:“二叔!”
不过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温枝打断了他。
“我暂时应该不需要来分你们程家的财产,就那么点钱我不需要。”温枝淡声道,“好像还没自我介绍,我是温枝。”
男人听到这个名字后才意识到自己眼前这个和夏行颂走在一起的人是谁。他瞪大眼睛看着温枝,满脸的不敢置信。
能把十亿说成“那么点钱”的人绝大多数是在嘴硬,但对于他面前的这个人来说确实只是实话实说。可是这个人为什么会和那个野种待在一起?那个野种是怎么认识这种人的?
温枝继续说:“他确实动手打你了,但前提是你先准备动手。再怎么说你也是长辈,上来就要对小辈动手是不是有点过了。您是因为没想到他会还手,还是因为发现自己打不过他所以才生气的?”
程明川在一旁沉默地听着。
这就是温枝的说话风格,他很熟悉。温枝生气时也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他只会像现在这样逻辑清晰地开始和人辩论。
男人越听脸色越难看。然而他现在知道了温枝的身份,不好再对温枝发难。
“然后就是你们程家的遗产分配问题,”温枝说,“遗嘱是本人亲手写的,你对继承人动手有什么用呢。打他两拳然后让他放弃继承权?”
见男人不再说话,温枝侧过身,看着夏行颂:“我们走吧。”
两人走到门口后,程明川小跑着跟了上来,对温枝说:“我送你回去吧。”
温枝还以为程明川会继续纠结遗产分配的问题,没想到对方追上来只是为了说这个。他说:“不用了,你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吧。”
程明川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慢慢地垮了下来。
太奇怪了,为什么程致远的遗嘱会是那样的,难不成程致远真的爱夏行颂的生母不成?
良久,程明川才转身回到客厅。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这个分配太诡异了,但是他也没办法起诉,这种官司很难胜诉。
来到室外的夏行颂替温枝撑开了雨伞。
今天出门前温枝特地看过天气预报,说是会有阵雨,他就让夏行颂和庄斯池带上了雨伞以防万一。
还好当时带了伞出来,不然他们现在只能淋雨了。
“我让司机过来。”温枝说着,给司机发了一条消息,“庄斯池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是被父母带回去了吗……”
他想了想,又给庄斯池发了消息。
【〇:你现在在哪里呀?】
【〇:我和行颂已经从程明川家出来了,现在在等司机过来接我们回去。】
庄斯池没回复。
温枝直觉他现在应该是和父母待在一起,也就没太在意。
雨有点大,温枝和夏行颂撑着伞站在小区外的一棵树下躲雨等司机。
温枝看着伞骨上不断滴落的雨滴,又开始思考那份遗嘱的奇怪之处。
他当时仔细观察过程明川,对方在听到海外银行账户的时候表现得极为震惊,似乎并不知道程致远这个银行账户的存在。
又是海外银行账户,又是一笔巨款留给私生子的,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温枝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猜测,但还不能完全确定。
这时,夏行颂突然出声:“哥哥。”
温枝嗯一声:“怎么了?”
“我刚才……”
“如果是道歉的话就不用说了。”温枝及时打断他,“那人挺讨厌的,活该被打。”
夏行颂没想到温枝会这么说,愣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好经典的中年男人,我都能想象得到他在家里是什么样的。”温枝评价道,“没有分到遗产是一回事,觉得自己没有面子是另一回事。这么大男子主义的人还是早点都灭绝比较好。”
夏行颂是第一次听到温枝说这么直白的话,觉得有点新奇。他原本还想问一下温枝关于遗产的事情,但看温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打算先把自己的疑问放到一边。
司机没多久就到了。
他停下车,冒雨下来帮温枝打开车门,等他们两个都上车后才回到驾驶座。
“回春景苑。”温枝说。
司机徐叔是温枝当年自己选的人,为人憨厚老实,做事也可靠。
上车后温枝才想着要和夏行颂聊一下程致远遗嘱的事情。
“现在听完遗嘱了,”温枝问,“有什么想法吗?十个亿,百分之十的股份。”
夏行颂沉默片刻,用了另一个问题来回答问题:“哥哥觉得我可以继承吗?”
“你和程明川的继承权是一样的,如果程致远在遗嘱写了你可以继承,那么你就能继承。”温枝的回答听起来很是客观,“这种事情其实很容易起争执,但事实就是他已经分了那么多遗产给你,继承或者不继承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不想要。”夏行颂直截了当地说。
温枝之前其实已经猜到夏行颂的选择,但他还是问:“确定不要吗?那可是十亿。”
夏行颂当然清楚这是十亿而不是十块。他还记得庄斯池在医院里对他说的那些话,如果他以后一个月能攒下来一万,那么他需要攒八千多年才能攒到十亿。
十亿,庄斯池当时说温枝在春景苑买的那套房子就花了十亿。
可是他不想要程致远的钱。抛开个人感情因素不看,夏行颂感觉这件事很蹊跷,怎么想程致远都不会分这么多钱给他。
夏行颂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想要。”
“手续还没办,”温枝说,“你再仔细想想吧,还有时间。”
夏行颂又问了一个问题,内容和他的上一个问题很相似:“哥哥觉得我应该要吗?”
“嗯……怎么说呢。”温枝斟酌道,“其实说白了这是你们家的事情,和我是没有关系的,你要不要对我来说都一样,你不要只听我的意见。不过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一下。”
“什么事情?”夏行颂问。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参考一下。”温枝轻声道,“程明川似乎不知道程致远这笔存款的存在。这笔钱确实不是小数目,再加上它被存在海外银行的账户里,我觉得……”
说到这里,温枝停顿几秒,随后继续说:“我觉得有可能是洗/钱的产物。”
夏行颂一愣:“……洗/钱?”
他完全没想到还有洗/钱这种可能性。
温枝说:“不一定就是洗钱,但是你多一个心眼总没有坏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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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门外的人是一脸疲惫的庄斯池。
“先进来吧。”温枝看着外头的雨,赶紧把庄斯池拉进来,“别淋感冒了。”
庄斯池走进屋内,他一直沉默着。温枝让他先上楼,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站在原地。
温枝看他不动,也没有催他,而是温声细语地问道:“怎么了?”
一声重重的叹气声过后,庄斯池才开口:“我爸妈说让我在房间里自己好好想想,然后我翻窗户跑出来了。”
温枝哽了一下,确认道:“叔叔阿姨把你关起来了?”
“我真的服了。”庄斯池烦躁地揉了两把自己的头发,“我一回房间,然后他们把门锁了,我一看窗户,给我装了限位器,一整扇窗户只能打开一点点。”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温枝问。
“我用椅子把窗户砸了。”庄斯池说,“还好窗户用的是普通玻璃,要是什么防弹玻璃我估计现在还被关着。”
“你这也太乱来了。”温枝担忧道,“没有被碎玻璃划伤吧?”
庄斯池捂着自己的脖子,头往一边歪了歪:“应该没有。身上没什么痛的地方。对了,程致远的遗嘱怎么写的?本来想看戏的,结果被他们打搅了。”
听到遗嘱这个词后温枝皱起了眉头,他说:“程致远的遗嘱很奇怪。你猜猜他分给夏行颂多少?”
“几百万?”庄斯池猜测道,“反正应该不会分给他很多吧,程致远那个人看起来可不会那么做。”
“不是。”温枝摇了摇头,“程致远给了夏行颂十亿,还有他百分之十的股份。”
庄斯池一脸的不敢置信:“多少钱?十亿?”
温枝嗯了声:“十亿在海外银行里的存款,还有股份。”
“差不多一年的净利润了,再加上股份……”庄斯池说,“程致远居然给他这么多?”
“那笔钱是存在海外银行的。”温枝把重点拎出来重复了一遍,“你觉得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程致远那个人不会在洗/钱吧。”庄斯池怀疑道,“不然在海外存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的想法也差不多。”温枝喃喃自语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到时候被发现后是会没收的。是担心程明川拿这笔钱当公司资金还是怎么样……”
庄斯池又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真的是搞不懂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莫名其妙。”
温枝轻笑一声:“人类是很复杂的动物。走吧,我们先上楼。”
庄斯池看着室内暖黄色的灯光,想起自己家里亮白色的灯光。
他其实一直都觉得那种颜色的灯光有些刺眼,但是他父母很喜欢把灯调成那个模式。只要他调整灯光模式,不出两分钟,灯就会被调回成亮白色。
“那个小鬼他怎么说,”庄斯池忽然开口,“突然有十亿可以继承,虽然不一定能留到最后,但这个运气比中彩票的人还要好得多吧。”
“他说他要放弃那部分遗产。”温枝说。
庄斯池有些意外:“他不要?”
“嗯。怎么说呢,其实我不是很意外。他之前也跟我说不要程明川的钱。”温枝说,“我还特地问了他两遍确不确定,他都说不要。还是我跟他说那笔钱不对劲前的事情。”
“你就别管这件事了,”庄斯池跟在他身后,“遗产再怎么说都是程致远他们家自己的事情,就算真的是洗钱也和我们没关系。至于要不要遗产,你让那小鬼自己想清楚就好了。”
“不要叫人家小鬼。”温枝温声道,“人家也有自己的名字不是吗。”
“好吧好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温枝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看了会儿手机。
他给手机插上数据线,放在一边,正准备睡觉的时候,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温枝起身去开门。
他刚打开门,就看到抱着被子的庄斯池站在门外。庄斯池已经换上了睡衣,估计已经洗过澡了。
“欸,”温枝有些疑惑,“怎么了,被子有问题吗还是什么?”
“我能跟你睡吗?”庄斯池问。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两个人小时候经常睡一张床。不过上初中后两个人就没在一张床上挤过了。
温枝不太明白庄斯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也没拒绝:“那你进来吧。”
庄斯池把自己的被子放到了温枝的床上。
温枝的床是双人床,正好能睡下他和庄斯池两个人。
“你没把枕头拿过来啊,”温枝说,“我这里还有别的枕头,你去拿你的那个还是用我这里的?”
“我去拿吧。”
很快,庄斯池把自己房间里的枕头拿过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温枝已经躺在床上了。温枝躺在靠内的位置,正好面对着门。
温枝拍了拍床,示意他赶紧过来。
庄斯池也躺下来后温枝感觉床垫都往下陷了一些。
他扯了扯被子,然后轻声说:“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要和我一起睡。”
和庄斯池一起睡觉这件事没让温枝觉得不自在,倒是主动提出这个要求的庄斯池有些不自在。
“想到了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庄斯池说,“很怀念。”
温枝的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眼睛笑得弯弯的:“我记得你以前还没有我高。”
庄斯池属于发育比较晚的那种男生,虽然他和温枝只差了两个月,但到初中为止庄斯池其实都没有温枝高。
直到上了高中庄斯池的身高才开始飞速增加。
“我只是发育比较晚,有的人就是会发育晚一点的。”庄斯池又开始重复这个解释,“我现在的身高可是一米九。”
温枝闷闷地笑了两声。他看着庄斯池的喉结,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过我之前就没有喉结,现在也没有,我以前还以为到时候后会自己长出来。”
“喉结又不是什么必需品,又不是非要有喉结。”庄斯池真心实意地说,“没有也挺好的。”
“话是这么说嘛……”温枝小声嘀咕,手上还在摸着自己的脖子,“其实也不是没有,就是看不出来。”
庄斯池都要听笑了:“女生也有喉结,你怎么可能没有。”
今天就参加葬礼这一项活动已经把温枝的精力耗尽了,他和庄斯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天后就睡觉了。
睡前他和庄斯池说如果现在还不睡的话可以不用关灯,开着灯他也能睡着。庄斯池说不用,自己现在就睡。然后他伸手关掉了照明灯,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小台灯。
温枝很快就睡着了。
他睡觉的时候很老实,什么坏习惯也没有,不会打呼噜也不会磨牙。
庄斯池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一时间感觉比起那里,温枝这里好像更有家的感觉。他自己家其实更像是监狱。
早晨,庄斯池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他不耐烦地伸手去拿手机,连屏幕上的联系人是谁都没有看就直接接通了电话。
因为刚醒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沙哑:“喂,谁啊?”
“你是谁?”
电话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陌生,并且在反过来质问他是谁。
庄斯池只觉得莫名其妙,既然打他的号码那肯定是知道他是谁的吧。除非对方是手动输入号码时出现错误而打错电话。
那边的人又开口了:“学长人呢?”
学长这个称呼让庄斯池感到一些不对劲。
在他的身边几乎没人会用学长这个词代称别人,除了路泽雨。
他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手机,随即发现他手上拿着的根本不是他的手机,而是温枝的。
手机的主人现在还没醒,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估计还要一会儿才能醒。
照理来说不小心接了别人电话后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立刻挂断电话,但庄斯池却没有这么做。他直接对路泽雨说:“温枝还在我旁边睡觉。你有什么事情吗?”
此时正在化妆室里等待化妆的路泽雨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大喊大叫,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化妆室,语气平静地问:“庄先生和温枝睡在一起?”
庄斯池嗯了一声。他起身下了床,走到阳台后才继续说:“你有什么事情吗?他昨晚有点累,一时半会儿估计是不会醒的。你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可以先告诉我,我过会儿转告他。”
他故意把话说得暧昧不清想要误导路泽雨,然而路泽雨根本不按出牌,反应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路泽雨说:“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比较重要。庄先生可以帮我问问10号的时候学长有空吗,我订了一家餐厅的情侣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