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隐在角落,咬痛了嘴唇也不敢发出声音。他不能添乱,但求求子辰能好起来。
到达医院。
钟严等待多时,把最新的报告单递给两位神外专家。
梁颂泽磕磕绊绊,扑到弟弟面前,“小晟,你救救他,他是你亲侄子!”
“他才五岁,他不能死!”梁颂泽几乎跪下,“小晟,你让我得病,别折磨孩子。”
梁颂晟心如刀绞,“哥,起来说。”
“为什么非要是子辰,你不说成年才会发病吗?”梁颂泽嘶吼,“他才五岁!”
爱森和钟严帮忙拉起梁颂泽,这样的问题,没有人能解释。
过于罕见的急症,能够研究的病历数非常局限。成年才会发病的结论,是基于迄今为止,该病症没有二十岁以下的案例。
而梁子辰则是现今发现的,全球最小的患者。
余念没去添乱打扰,他顺着走廊往里,终于看到了认识的人。
他凑上去,“小时医生,梁子辰怎么样了?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刚醒过来,目前还算稳定,他妈妈……”时桉想了想,“应该是你嫂子吧,在里面陪着。”
时桉把余念带到病房门口。
余念敲门,和嫂子点头示意,独自留在病房陪子辰。
小小男孩没什么精神,脸色苍白,插着氧气管,手背是冰凉的点滴。
也就半个月没见,之前的他那么活泼。
余念坐在床边,不想把悲伤的情绪传染给梁子辰。他笑着说:“我刚才路过专卖店,上架了最新款的高达,等下就去买给你好吗?”
梁子辰眼眶湿润,“念念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乱说,你只是病了,会好的。”
梁子辰掉了泪,“这个病治不好,我要死了。”
“子辰,你不信我,还不信你叔叔吗?他是全国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他那么厉害,一定能治好你。“
梁子辰嚎啕大哭,“我听过爸爸和叔叔的话,爷爷就是这么死的,我们梁家人都会得这样的病,这个病治不好的。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念念哥哥,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子辰,不要哭。”余念颤抖着手帮他擦泪,“你一定会没事的,我发誓!你相信我。”
“你别骗我了!”梁子辰撕心裂肺,“得了这个病的人都会死,全都活不了!”
“谁说都会死的?”房门推开,爱森穿着白大褂,站在门口,“哪来的小毛孩说话这么难听,咒我呢?”
余念眼睛亮了,“对!子辰,你看这个叔叔,他和你得过一样的病,就是你叔叔治好的。手术过去好多年了,他很健康。”
梁子辰的哭声减弱,“真的吗?”
“真的真的。”余念把爱森拽过来,“你快告诉他,快点向他证明。”
余念不学医,也不懂医术,但他知道,患者的心态对手术有非常大的影响。
余念别的做不了,但他信任梁颂晟,这段时间,他要帮助梁子辰振作起来。
“行,我给你看样好东西。”爱森从衣服兜里掏了又掏,翻出一沓泛黄的册子,“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宝贝,到哪都带在身边,就是不忘你叔叔的救命之恩。”
不光梁子辰伸脖子,余念也凑过来看。瞅了半天,俩人大眼对小眼。
人倒是不哭了,但在爱森眼中,跟俩傻子似的。
爱森:“看不懂?”
俩人摇摇头。
爱森卷起纸筒,一人给了他俩脑袋来了一下,“让你们不好好读书,惨了吧,病例都看不懂。”
余念按着自己的脑袋,又去揉梁子辰的,“你干嘛!”
打我的就算了,连小病号都不放过。
子辰还是脑袋上的病。
“放心,人脑壳很坚硬,打不坏。”爱森瞥他们,“就你俩这脑子,打打没准还能开开窍。”
余念气得牙痒痒,什么嘛,本来医生写的病例普通人就看不懂。何况,还是德文。
“行吧,看在你们俩这么想知道的份上,我就拿出真藏的图片给你们看。”爱森掏出手机,点开开加密相册,递给余念,“密码九零一二,等我出去再点,我可不想看。”
点开前,余念还有点紧张,担心是手术过程的照片,血肉模糊的,别吓到子辰。
实际上,只是爱森剃光头的图片。
认识的爱森的人都知道,他非常喜欢自己的头发。他虽长张欧美人的脸,却有着东方人典型的乌黑直发。
他将其视若珍宝,手术要全部剃光。
站在爱森的角度,一定很难过吧。但和活着相比,好像又不算什么了。
光头的爱森一样英俊帅气,他穿着病号服,比着剪刀手,对镜头开怀大笑。
照片里的他,不像进手术室,更像去赴一场期待多时的约会。即便在当时,这场约会大概率有去无回。
余念把梁子辰哄睡,悄悄出了门,爱森就等在门口。
余念把手机还给他,“谢谢,但麻烦以后不要打小孩的脑袋。”
爱森咂舌,“小可爱,我发现你在小孩面前挺熟的,真的还是装的?”
“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
“刚才又偷着哭了吧?”爱森低头看他的眼眶,“不会是心疼我,替我哭的吧?”
余念避开他的视线,“你真的很讨厌。”
爱森递纸巾给他,“行了,把眼泪擦干,要是某人发现他的心肝宝贝眼睛都肿了,怕是又要心疼了。”
有的人就是很奇怪,大部分时候会说没分寸的话,让人不喜欢,又总会在不经意暖了你的心。
不论是让子辰转移注意力,还是其它。
从病房出来,余念找了一圈,看到了会诊室里的梁颂晟。
他正和一位医生聊着什么,余念就默默看着。中途,一位年轻医生出来带话,说梁医生委托他送自己回家,但余念拒绝了。
年轻医生回到办公室,两分钟后,梁颂晟出来,“我送你回家。”
余念摇摇头,“我不想走。”
梁颂晟:“我现在很忙,没法陪着你。”
“我不用你陪,我就是不想走。”余念偷偷勾他指尖,“我的家人都在这里,你让我去哪?”
不论是未婚夫,还是哥哥嫂子和弟弟,
空荡荡的房子是住所,有家人的地方才叫家。
盛夏午后,阳光明媚的走廊,周围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医院的消毒水。
余念被男人相拥,紧到放不开。
梁颂晟的温暖在他耳边,“念念,这段时间要冷落你了。”
余念摇摇头,“治好子辰是最重要的。你也要注意身体。”
“嗯,你也是。”
“二位,差不多得了。”爱森手里拿着最新报告单,“我这大电灯泡都站累了,你俩还没抱够?”
余念红着脸从梁颂晟怀里出来,“你们忙,我去陪子辰。”
“等等。”梁颂晟拆下一把钥匙给他,“住院部顶楼,西边最里侧的房间是我的休息室。如果累了,就去那边睡。”
余念接下钥匙,梁颂晟又凑到他耳边,“冰箱里有零食,饿了可以吃。”
余念点点头,他要走,但未走。
周围人潮涌动,余念的心奔流不息。
他上前半步,扬颌深呼吸,对着下巴吻了上去。
“梁先生,我等着你。”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晚安,明天见。
前十个按抓有红包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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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念吻下去的时候有多冲动, 过后就有多后悔。
暂不说是在公共场合,周边都是梁颂晟的同事,最麻烦的是, 爱森那个大嘴巴还在。
余念当了逃兵,转头跑没影。梁颂晟面不改色, 接走爱森手里的报告单。
爱森捏他的耳朵, “我去,还真红了!”
“那小可爱有两下子, 牛!真牛。”
梁颂晟拨开他的手, 只顾看报告单, “SDU检查出来了没?”
爱森无视他的话,“梁医生,你现在这种幸福得想笑,又憋着不笑的样子真挺变态的。”
“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神外老古董的春天,居然这么恶心。”
“千年的铁树开了花,恋爱的男人乐哈哈。”
梁颂晟恢复严肃,“够了, 工作。”
爱森瞬间调整状态,“SUD五分钟后出, 你的想法我知道,但首要的, 是听你哥和嫂子的意见。”
“先会诊。”梁颂晟合上报告单,“还有, 德国那边, 麦迪和拉斯教授的意见, 我也想听听。”
“放心吧, 我已经发邮件了。”
住院当天下午,梁子辰就从急诊科转到了特护病房。
梁颂泽平时工作忙,余念就陪着嫂子一起照顾子辰。
说是照顾,也就是陪他聊聊天、读读书、打打游戏,其他都有专业护工来做。
梁子辰虽比同龄孩子成熟,但也只有五岁,玩开心了便能遗忘疾病的压抑。
倒是嫂子,看着平静坦然,但每天早上,眼睛都是肿的。
余念劝过、安慰过,但效果甚微,终究无济于事。
嫂子每晚睡在病房的另一张床,余念心里不踏实,也没去梁颂晟的休息室,累了就在沙发上躺会儿。
梁子辰入院四天,余念每天至少能见梁颂晟三次。
早中晚查房各一次,但除了眼神交流,一句话都说不上。
可对他们来说,这就够了。
一天三次是梁颂晟见他的次数,实际上,余念见对方要更多一点。
梁颂晟虽负责了梁子辰,但他还要负责其他手术和病人。
余念要来了梁颂晟的排班表,他出门诊和要去手术时,余念会提前过去,远远地看他。
担心影响他工作,余念站得很远,基本是从走廊这头到那头的距离,模糊到只能看到白色身影。
这样的男人,优秀得像神话。读书的时候,一定有很多人爱慕吧。但他外表那么冷,应该没人敢接近吧。
如果自己能早几年出生,成为他低年级的学弟,也许还是会这样,偷偷看着,不敢靠近,也许还会为他写日记。
梁颂晟和护士交代完工作,迈步往电梯走,他的步伐铿锵有力,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余念能听到心跳,能感受到耳蜗的热胀。
他想闯出去,在电梯里偶遇。想问他吃饭没有,休息没有,累不累?想说好想他,就算每天见也好想,也许能获得相同的回馈,外加一个拥抱。
“嘀——”
电梯门打开又合上。
余念还站在楼梯间的原地。
艰难的抉择经历了五天,终于做出了决定。哥哥和嫂子放弃保守治疗,选择手术。
对五岁的孩子来说,延续一年的生命太微不足道了。
未来的缤纷多彩还没经历,宁可下一场豪赌,来换取灿烂的几十年。
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上午,根据以往的经验,最早手术越有利。
患者是神经外科主任的侄子,外加这是省院第一次做该项目的手术。院方格外重视。两位主刀医生就不用说了,其他的医疗团队也是全院最顶尖的水平。
这些都不是余念关注的,他在意的是,从现在到明天八点,梁颂晟有十六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余念犹豫,发了消息。
「我有点想回家睡觉了。」
「想和你一起回家。」
余念握着手机,希望收到短信,又担心收到。怕是拒绝短信,又觉得拒绝也理所应当。
他等了十分钟,手机根本没响。
余念垂落了手臂。
那么大的手术,肯定要做很多准备吧,哪有时间陪他回家。
算了,还是别添乱了。
余念低头回短信。
「没事的,我突然也不想回去了。但是要记得休息一会儿,充沛的精力才能……」
消息没编辑完,腰间贴来一只手,身侧有消毒水和松木混合气味。
余念心口压着团云,转身往他怀里挤,“梁先生,好想你。”
梁颂晟拍拍他,“抱歉,让你等了。”
余念留恋他的气味,摇摇头。
梁颂晟拉上他的手,“走吧。”
余念愣住,“去哪?”
“回家,睡觉。”
近一周没回家,房间每天有娴姨打扫,家中一如往常,井井有条。
余念洗了澡,小跑着来到梁颂晟卧室门口。
他没来得及敲门,便被男人抱进来,头顶是乎乎的热风,“不吹干头发,在空调屋会感冒。”
余念被温暖的风吹,被握手术刀的手拨弄头发。
那么贵的手,只给他一个人吹头发,用最温柔的风吹。
热风停止,余念转身看梁颂晟的下巴。
“怎么了?”梁颂晟拔掉电源线。
“这里,还没有刮。”余念指着下吧,回忆起前两天,“亲上去,扎扎的。”
梁颂晟笑了,“要帮我刮么?”
余念被带到了浴室。
说是帮忙刮,但泡沫膏是梁颂晟涂的,剃须刀是递到手上的。
余念唯一做的,就是刮。
虽然完全是两码事,但在外科医生面前“耍刀”余念还是有点小倔强的,他动作很小心,致力于刮得又干净又不出伤口。
多亏剃须刀好用,过程非常顺利。
余念急于验收成果,仰着下巴勾梁颂晟的脖子,“给我看看。”
浴室的灯不亮,外加梁颂晟高出一大截,上唇有点看不清。
余念垫脚,下一刻,被人抱到了比腰高十几公分的置物架上。
梁颂晟双手撑在他腿两边,“这样看到了?”
余念贴得很近,有用手点上唇,“这里,好像还没剃干净。”
梁颂晟握住指尖,“手说了不算。”
“怎么不算?手摸得最清楚,肯定比眼睛看的……哎?”
头顶的灯忽然灭了。
余念注意到梁颂晟向后放的右手,“关了灯,更看不清了。”
梁颂晟:“眼睛说了也不算。”
余念视线模糊,但梁颂晟的呼吸“清晰可见”,同样清晰的,还有薄荷味的须后水,是他亲自涂上去的。
余念的膝盖抵在梁颂晟小腹下端,他缩缩手指,抓对方的衣摆,“那、那谁说了算?”
梁颂晟的手,从后墙贴回他后腰,“你说呢?”
余念的情绪想盛夏的暴雨一样急,却自以为装得毫不在意,“我、我也不知道。”
梁颂晟低出了气音,“需要提醒服务么?”
余念的世界电闪雷鸣,他不清楚提醒的程度,吓得自行出手。
嘴唇触碰皮肤,刹那间收回。
余念抿了抿,“好像,是有点扎。”
“是么?一定没碰准。”梁颂晟靠近他,“再来。”
“唔嗯……!”
烈日暴晒后的嘴,触碰了深秋清凉的唇,换来了一场及时的雨。
还有惊天动地的电闪雷鸣。
余念只以为是场雷阵雨,但雷声不断,雨也停不了。
舌尖探入口腔,睡衣带垂落地面。余念抓皱衣领,来回应这场翻云覆雨。
严肃的君子接吻时疯魔,体贴的男人占有时强势。又或许,他从没温柔过,要把自己吻进血肉里。
雨势转小,余念还在适应渐停的风。
梁颂晟捡起绑带,耐心系回腰间。
余念倚在他怀里,听他的心跳,听他对自己说:“念念,今晚留下来。”
作者有话说:
千年的铁树开了花,恋爱的男人乐哈哈【。
更完才发现这章好短哈哈哈哈。
下章多更么么~应该还是晚上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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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是我的。◎
梁颂晟床的尺寸和余念的一样, 标准的一米八大床。余念被他抱在怀里,彼此占据的空间很小。
如此近的距离,余念侧过头, 便能清晰听到胸腔跳动;额头蹭一蹭,就能感受下巴的皮肤。
梁颂晟睡得安稳, 而他连眼睛都舍得不闭。
小时候, 为了不想让爷爷担心,他总会装得很大但, 坚持一个人睡。
但爷爷说过, 爸妈在世的时候他胆子很小, 每晚要跑到他们的房间,躺在两个人中间,拉着他们的手才能睡着。
可他那时太小了,如果不是爷爷提起,他根本记不得情节。
因为从未记起,也忘记了爸妈的心跳和温度。
余念隐忍酸楚,不想吵到梁颂晟。
身体被人抱紧,发湿的眼睫落上了吻。
“怎么了?”梁颂晟揉搓他的耳垂, “睡不着?”
余念慌掉,“吵醒你了?”
梁颂晟:“你不睡, 我舍不得睡。”
余念心脏跳得更厉害,“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感觉。”梁颂晟抓着他的手, 放在心口,“在想什么?”
余念往他怀里蹭, “想爸妈了。”
“等手术结束, 我们去看他们。”
余念吸吸鼻子, “嗯。”
梁颂晟掖好被角, “睡吧,好吗?”
“嗯,晚安。”
余念合上了眼。
虽然他有一点点的不幸,但也有比一点点多一点点的幸运。
爷爷说得对,过去是用来缅怀的,努力珍惜的,永远是当下。
次日,手术前两个小时。
余念还没走到病房,就听到了房内的嘶声力竭。
他心里坠得痛,这么大的手术,成年人都承受不住,何况是个孩子,怎么能不怕。
病房里的梁子辰鬼哭狼嚎,“不剃!我不要剃头!我不当和尚,我这么帅,我不能破相!”
余念:“……”
果真是个孩子。
原本沉重的氛围,竟然轻松了不少。
余念进来哄他,“没关系的,头发剃了很快还会长出来。”
梁子辰满床打滚,“我不剃不剃,剃了就不帅了!”
余念抓着梁子辰的小手,拍了拍,“怎么会呢,子辰怎么都帅的,不管是有头发还是没有头发。”
“我不要!”梁子辰继续翻滚,“念念哥哥,你让他们和叔叔说,我要不剃头发做手术,我不要变成和尚,和尚娶不了老婆!”
余念倒是有耐心,“子辰,你的病在头上,不剃掉会影响手术的。还记得前两天看到的照片吗?爱森医生那么长的头发都剃了,但现在还不是一样又长又好看。”
“而且你不还和我说,他光头的照片超酷吗?我觉得你肯定比他还酷。”
梁子辰安生了点,吸着鼻子问:“念念哥哥,我剃了头,你还我喜欢吗?”
余念摸摸他的脑袋,“当然,我会一直喜欢你。”
“念念哥哥,那我长大以后,你能当我老婆吗?”
对话被推门声打断,梁颂晟站在正中间,身后跟着几个规培生。
余念在医院碰到梁颂晟,多少会有些尴尬的情愫。
明明自己的衣服和袜子都是他亲自穿的,但在医院里,特别是当着其他人的面,彼此还是会稍微保持距离。
类似于患者家属和医生的礼貌度。
彼此有半秒的对视,而后,余念稍微错开,把病床的位置让出来。
梁颂晟给梁子辰做了简单检查。
今天的梁颂晟格外严肃,梁子辰也有些怕了,安安静静的,身体收进被子里,小话痨变成了小哑巴。
术前二十四小时断食,梁子辰脸色苍白,外加哭了一鼻子,显得没精神。
检查完毕,各项指标均正常。
梁颂晟合上病历本,偏偏头,“准备送去备皮。”
梁子辰眨眨眼,“备皮是什么意思?”
规培生接话,“就是剃头发。”
好不容易安生的小小男孩再次崩溃,他捂着脑袋,扯破嗓子,“叔叔是魔鬼!抢我头发的大魔鬼!换人,我不找他做手术!”
余念急忙过来拍拍他,“子辰别怕,头发会长出来的,你怎么样都很帅。”
机灵男孩的思维余念琢磨不透,他又换了重点,啜啜泣泣,“念念哥哥,我可能要死了。”
余念听不得这些,“不许说这种话,你要相信你叔叔还有爱森叔叔,他们都是非常非常厉害的医生,一定可以治好你。”
梁子辰靠在余念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念念,如果我能活着,等我长大以后,你能不能当我老婆啊?”
余念:“……”
气氛尴尬到诡异,在做的所有人都清楚梁颂晟和余念的关系。
余念很想哄孩子开心,但这种事怎么能儿戏,“子辰,我和……”
余念腰间受力,被人捞起,搂进了怀里。
梁颂晟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小小男孩郑重其事,“梁子辰,手术之前,有三件事你必须清楚。”
“第一,念念是我的。”
“第二,我是你叔叔,而他是我的爱人,所以,请叫他小叔叔。”
“第三,如果你不服,手术结束随时向我争论讨伐,但现在你没资格。”
鬼哭狼嚎的梁子辰被推走,病房只剩下镇定自若的梁颂晟,还有脸红透的余念。
余念推推他,有点埋怨,“他就是个孩子,干嘛这么较真。”
梁颂晟:“原则问题,和年龄无关。”
“等手术结束再说也不迟,非要让他这时候哭。”
一天没吃东西,还哭成这样,余念看着心疼。
梁颂晟:“故意的。”
神经手术区别于其他外科,大脑器官包含各种组织神经,不同区域有各自的功能,比如语言区、记忆区、运动区等。手术过程中,如果误伤到这些区域,极易出现相应的功能障碍。
所以,大部分的开颅手术,医生会选择中途唤醒。并求患者进行些简单动作或者语言反应,来确定手术是否影响大脑的正常功能,将手术风险降至最低。[注]
麻醉前让患者保持高度亢奋,会更利于唤醒的进行。同时,让他憋火,让他不服气,让他大脑保持兴奋,才能在手术中有更顽强的生命力。
梁颂晟按掉手机,胳膊还搂着余念,“我该走了。”
这场手术,动刀的是未婚夫,躺在病床上的是侄子。
余念揪着两颗心,抱紧梁颂晟,“手术要多久?”
“不好说。幸运的话十几个小时,如果比较麻烦……”梁颂晟顿了顿,“可能要更久。”
没有期限的时间都很残酷。
这个更久到底是多久?
他勾紧梁颂晟的脖子,“我等你。”
等着你们。
通常情况,院方不建议亲属直接参与手术,但在梁颂晟这里,他别无选择。
他是唯一完成这项手术的医生,而他救活的患者就站在他身旁,正在戴消毒手套。
梁颂晟十八岁报考医学院,到现在的三十二岁。整整十四年,他参与过数百场手术,看惯了绿色手术服、白色无菌手套和光亮的无影灯。
他经历过无数场生离死别,以为早已麻木。可当插满管子的侄子躺在这里时,他还是厌恶有七情六欲的自己。
如果可以选择,他愿意躺在这里的是自己,而不是他年仅五岁的侄子。
“喂,要开始了。”爱森站在他对面。
梁颂晟抽回思路,把注意力放在手术区。
爱森说:“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叫你亲爱的了吗?”
梁颂晟在观察检测仪。
爱森:“你家小可爱用半包栗子酥收买了我。”
梁颂晟脑海浮现余念的影子。
想完成手术,好尽快见到他。
“哎,你家小可爱是真招人喜欢。”爱森嬉皮笑脸,“等手术结束,能借我玩两天吗?我带他回柏林逛游乐园。”
梁颂晟握住手术刀,“认真工作,其他的,别想。”
爱森收回笑容,“开颅我来。”
虽然开颅对爱森还是梁颂晟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但对象如果是亲侄子,多少有些残忍。
梁颂晟从容镇定,“不用,我来。”
“梁主任,你不会不信任我吧。”
“废话多。”
有爱森的手术,整体气氛总活跃些,“可废话的人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梁颂晟:“说。”
“当年你给我做手术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丝丝的揪心?”
梁颂晟:“没有。”
“切!”爱森一点不信,“你在小可爱面前,不会也这么口是心非吧?这不得让我们小可爱天天胡思乱想,得受多大委屈?”
“第一,那不是你的小可爱,是我的爱人;第二,如果你敢分心,我就收回当年对你的揪心。”
三层口罩藏不住爱森的笑脸,“梁医生,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合章字数有点多,先更一章,晚上九点还有一章呀,么么。
[注]参考百度。
感谢在2024-01-28 09:00:10~2024-01-28 12:0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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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颅骨打开,真实情况彻底展露时,众人被吓到了。
爱森吹了声口哨, “他这小脑袋,挺能装啊。这要是都取下来, 得聪明成啥样。”
爱森通过自身情况分析出, 肿瘤细胞多少会影响思维能力。但据他了解,病床上的小孩, 从小就是个天才。
特殊构造的肿瘤细胞, 体积小如珍珠, 成半透明状,无法通过现有的超生或核磁仪器检测到全貌,这也是该手术的难度之一。
肿瘤细胞是胶质形态,好在并不癌变,但仍有极快的增长速度。手术原理非常简单,只需将肿瘤去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