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却没被安慰到,他开始思考要不要趁着现在还没上课先出去?
上课铃声却在这时候响起。
台前的投影也准备好了,画面停留在PPT的某一页上。
谢珩抬起头,低沉平静的嗓音被扩音器放大后,一直传到教室的最后:“上课。”
谢珩上课的节奏很好,语速不徐不急,讲课的逻辑也很清晰。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上课时太正经,讲话也没什么趣味,稍微有点乏味,但认真听完的确能收获不少。
“现在可以放心了。”方才跟季眠讲话的男生小声说道,“谢老师要查人都是讲课前。”
季眠对他露出一个笑,也压低嗓音同男生道谢:“好,谢谢你。”
人类的眼睛会下意识地捕捉动态的物体,因此上课时交头接耳,对于前面的老师而言是最容易注意到的。
谢珩的目光无意识地扫向右后角落说小话的两个人,原本只是随意地投去一瞥,可当他看到那个白到发光唇边带笑的某个人时,嘴里的话顿时打了个结巴。
教室后面,季眠难得听见谢珩打磕绊,不由得抬起眼看向讲台上,不想和谢珩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季眠:“……”
谢珩于是又是一个磕绊,之后完全凭着本能讲完了剩下两句话,恰好是一个知识点结束。
然后,就再没有声音了。
谢珩单手撑在讲台上,似乎是段落之间正常的停顿。
他低头缓了十几秒钟,冷厉的表情被击了个粉碎。直到耳朵根红得不能再红了,他才接着开口讲后面的东西。
谢珩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只不过,剩下的半堂课,他全程都没敢再把眼睛往季眠所在的那片区域看上一眼。
下课后,学生们纷纷离开教室,有几个学生上讲台上排队问谢珩问题。
回答他们的时候,谢珩竭力控制自己不去往别的地方看。
可哪怕他并未转头去看,教室后排已经空掉的座位中间,某个身影的存在感仍旧强到难以忽视。
余光里,那道身影站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季眠排在了最后一个学生后面。
谢珩把头低下去,语速加快了几分。
十几分钟过去,站在季眠前头的男生说了句“我懂了”,跟谢珩道了声谢,才带着纸笔离开了。
教室里,只剩下了面对着面的两个人。
谢珩看着季眠,一言不发,黑色的瞳孔很亮,跟上课时严肃正板的样子差距有些大。是季眠所熟悉的那个谢珩,而且看上去,也没有嫌弃他不正经的迹象。
季眠眼睛弯起来,玩笑地喊了一声:“谢老师?”
“……”谢珩脖颈的皮肤在短短几秒内就被染成了粉色。
季眠眼睁睁看着谢珩一张脸红了个透,也有点惊奇。
他哥居然喜欢这种称呼?
他的手指勾住谢珩的袖口,索性接着这么喊了:“有个问题想问谢老师。”
谢珩的脖颈逐渐由粉转红。“……嗯。”
“有没有想我啊?”
“……”
谢珩半晌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快被撩冒烟儿了。
他抓住季眠的手腕,带着人就往外走。
眼见着要被带出教室,季眠停住脚步:“珩哥,影响不好。”
学校里,知道谢珩有个同性恋人的毕竟是极少数。学术圈子并非一片净土,他不想给谢珩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谢珩回头看他一眼,松开手,自己推开教室门,快步往前走去。
季眠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路上,总有人认识谢珩跟他打招呼。
谢珩找到停车位,开车门进去。季眠过了会儿跟上来,坐上副驾。
清楚自己在季眠面前没什么自制力,谢珩在车里都没敢亲他一下。
从学校开车到家只有二十分钟路程,他从没感觉这条路这么长过。
进入家门后,谢珩不希望自己看起来过于急色,还刻意缓了三四秒钟才去亲季眠,可惜这短暂的几秒钟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谢珩亲得又凶又急,一句话也不说,也没给季眠开口的机会,边亲边去解季眠的腰带,手探进去,把怀里的人摸得呼吸乱作一团。
“哥……”
“谢老师……”
谢珩被季眠喊得腰身发颤,差点没疯了。
季眠被他作乱的手弄得腿软,靠着墙也有些站不住。谢珩索性一只手拖住他的屁股,另一手护着季眠的后腰,把人抱起来进了卧室。
他把季眠放到床上,刚腾出一只手来解腰带,忽然想到什么,手指的动作顿住,抬眼问:“饿不饿?”
快七点了,他想起季眠还没吃晚饭。
季眠把脸埋进枕头里,兀自乐了一会儿,才说:“还行。”
谢珩抓住他细瘦的脚踝,身子压下来。
“那就先到九点。”
于是晚上九点钟,谢珩穿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给季眠做晚餐。
时隔两个月季眠回家,这顿晚餐本该丰盛一些的,但谢珩有点心急,最后的成品也就没那么精致了。
做好后,他守在餐桌边,看着季眠喝完最后一口餐后酒,又把人重新拐回了卧室。
到了半夜,谢珩收拾好一地狼藉,抱着季眠去浴室清理完,开始慢慢地吻他。
季眠连动舌头的力气都没了,被谢珩亲了一会儿,就把他的脑袋推走了。
“哥……困。”
谢珩就在季眠的眉心很轻地亲了两下,“以后……出差的时候会很多吗?”
季眠打了个哈欠,“应该还好吧。”
“那就好。”谢珩轻叹了一声,脸埋进他的颈窝里,闷声抱怨:“太难熬了……”
季眠盯着天花板出神片刻。
“……嗯。”
步入老年以后,谢珩也没能闲下来,过上跟季眠一起闲聊遛弯的愉快老年生活。
学校里时常有事来找他,他以前的那些学生又时不时来拜访一趟……
最让他庆幸又无奈的是,季眠直到七十岁腿脚都还很利索……于是隔三岔五就跟他那些头发花白的老朋友们出去浪。
谢珩也是老了以后才发现,老年人的娱乐项目仍然多得让他痛恨。
春节的时候,住在对面的邻居要去儿女家过年,把家里的鹦鹉拜托给季眠和谢珩照顾几天。
这是他们第四年帮忙照顾这只鹦鹉了,已经掌握了不少经验。
谢珩甚至教会了它新技能。
每次季眠有事情要出门,那只毛色鲜艳的鹦鹉蹦蹦跳跳走过来,鸟喙一张一合:“早点回家!”
季眠:……
他一下听出来这是谁教坏的。
每次他赴朋友约出门的时候,谢珩总要这么对他说一句。
“早点回家!”
季眠拎了拎手里的布袋子,对鹦鹉道:“我就出门买个橘子。”
“早点回家!!”
“……”
季眠眯起眼睛望向客厅,谢珩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对自己带出来的“学生”装聋作哑。
“珩哥?”
谢珩不会对季眠的声音充耳不闻。听见季眠喊他,起身过来了。他辩解道:“它自己学的。”
季眠笑了一下,“你学生什么时候来拜年?”
“不知道,中午吧。”谢珩看了眼他的布袋儿,“我陪你一起去。”
“才十分钟路。”
“……”谢珩沉默地看他。
季眠握住他的手,“走吧走吧。”
两人一同出去,留下鹦鹉孤单地度过短暂的十分钟。
听见关门声,它张开鸟喙:
“早点回家!!”
(第三个世界完)
黑色轿车内, 舒缓的音乐静静流淌着。
项彦明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排上并排坐着的母子二人。
女人生得极美,一身简单素雅的衣裳也挡不住她的美好。
年近四十岁,时光却仿佛从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眼角处的细纹只是温柔化身成的形状。
女人身边搂着一个九、十岁的小男孩,沉默地坐在位子上, 面无表情时像一只摆在橱窗里的精致娃娃。
他怀里抱着一个小书包, 书包外层贴着层他不认识的卡通图案, 是女人之前给他选的。
骆芷书又一次在后视镜里抓住新婚丈夫的目光,不由得笑道:“彦明, 好好开车。”
项彦明咳了一声, “好。”
安静地开了没两分钟, 他假装自然地提起:“在S市那边, 我也有一套房产。过段时间天气暖和了,你跟我去那边看看怎么样?”
有孩子在,项彦明没好意思把话说得太明白。
但骆芷书听明白了。
项彦明和骆芷书相识于学生时代,是彼此的初恋。早年因外界原因被迫分开, 多年后各自结婚生子, 两人却在分别离婚后机缘巧合下相遇。
很难说这不是一种曲折些的姻缘。
重逢后再度相爱,项彦明很想和妻子共度一段二人时光。
骆芷书嘴唇微微抿了下, 把身边的男孩搂紧了些。“……小野年纪太小, 我有点担心。”
“家里有阿姨和项念呢。项念也上高中了,能照顾好弟弟。”
“彦明, 再等段时间吧。两兄弟还没相处过,我想看着他们关系好一些了再……”
项彦明笑了笑:“行,都听你的。我的意思也是稍微过段时间。”
“对了, 念念平时喜欢吃什么?有什么爱好?”骆芷书问道。
“……”项彦明半晌没答上来。
他这些年忙着做生意, 管儿子一向都是给钱砸钱, 什么都给项念最好的……但要说项念爱吃什么,他一时半会儿还真答不上来。
骆芷书责怪地瞪了丈夫一眼,叹了口气: “唉,你啊……”
被骆芷书抱在怀里的骆野看了看两人,随后长睫垂下,挡住平静的深黑瞳孔,接着保持沉默装哑巴。
车辆很快在一个高档小区内停下。
几人进入一栋复式的楼宇内。
“先生跟太太回来啦?”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微微有些胖的女人,浑身收拾得很利整,面相温和柔润,让人看了就心生好感。
项彦明心情很不错地点了下头,“林姐,念念呢?今天不是礼拜天么,怎么没见人?”
“在楼上呢。”林妈说完,走向通向二楼的旋转式楼梯上去,“我去叫。”
不多时,旋转式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个少年。
少年的长相生得很好,尤其遗传了母亲清冷精致的五官,透着股霜雪似的冷冽清高。
只可惜眉眼间有种令人不适的傲慢,一头烫染过的红棕短发,更是暴殄天物地将那张高岭之花一般的脸割裂开来。倒是不显俗气,只是过分张扬邪气,硬生生将那股子清冷的气质折损了五分。
少年的步频放得很慢,似乎有意让底下静候着他的母子俩难堪。
“念念,这是你骆阿姨。”项彦明把手轻轻搭在骆芷书的肩膀上。
让喊“阿姨”是骆芷书的意思,跟项彦明商量过后决定的。
项念今年十四,各方面相对已经成熟了,又正是青春期叛逆的年纪,直接改口喊一个陌生女人叫“妈”,心里总是抗拒的。
骆芷书想着,日后如果项念愿意了,再改称呼也不迟。
“项念”比穿着高跟鞋的骆芷书还要高上一小截,闻言轻嗤了一声,在骆芷书脸上扫了眼,眉眼中隐隐透露出几分轻蔑。
没人发觉到那高傲之下慌张的底色。
【姿态再傲慢一点!】系统提点着季眠。
季眠:【……极限了。】
系统很费解:【上个世界演技不是进步很大了吗?】
并非是演技的问题,是季眠迟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总担心自己伤害到这位刚刚过来的女主人。
骆芷书见状,怔了一下。
项彦明自然注意到妻子的反应,皱眉喊了声季眠的名字:“项念。”
季眠撇了下唇角,不情不愿地喊了声“骆阿姨”。
“欸。”骆芷书柔声应道,随后将手中牵着的骆野往前推了推。
“小野,这是哥哥。”她对骆野说道。
项彦明也跟着开口道:“念念,这是你弟弟,骆野。”
【这就是你这次的任务对象,骆野。】系统道。
【……】
季眠这次所扮演的身份,是一个爱上继弟的变态哥哥。
他的任务对象骆野是这个世界的反派之一。
骆野的母亲骆芷书很早就离婚了,母子俩彼此倚靠着生活了六年,本以为遇到项彦明后日子会好过一些,却不想项念的存在彻底毁了这一切。
项彦明跟上一任妻子,也就是项念的生母之间并无任何感情基础,两人结婚皆是出于家庭压力,算是商业联姻。两人对彼此没有感情,生下项念以后也都因为忙于工作而对其疏于管教,偏偏在物质方面从未吝啬过,导致项念的三观越长越歪。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周边的孩子也都为了从项念的手指缝重获得一点蝇头小利而捧着他。久而久之,便养成了项念纨绔自负、目中无人的性格。
项彦明再娶之后,项念对温和朴素的继母百般刁难,包括对她带来的拖油瓶骆野,同样不屑一顾。
骆野从十岁来到项家之后,就没从项念这里得到过什么好脸色。在项彦明和骆芷书不在的时候,项念无数次在无人的时候贬低他、用最尖酸恶毒的话语辱骂骆野。
他也不是没有跟骆芷书提起过这些,可骆芷书却天真的以为项念可以改变,于是让骆野一忍再忍。
为了母亲,骆野只得不断地压抑自己的情绪,只抱着和母亲一样的希冀,希望项念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真的如母亲所说产生转变。
到骆野上了中学,进入青春期,那张继承了母亲的脸蛋愈发精致,他愕然发觉到,向来对自己厌恶至极的项念态度竟一百八十度转弯,非但对他和颜悦色,还经常和骆野有一些兄弟间亲密的行为。
这转变一度维持了两年。
彼时,骆芷书、项彦明都以为项念长大以后开始明事理了,就连骆野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十七岁的某一天,他不小心闯入项念的画室,才发现那满屋的画中,一具具淫乱的身体上,都顶着骆野自己的脸。
再回忆起项念转变后,对自己亲昵的种种举动,骆野当场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干净净。
但骆野并未就此揭穿项念,他甚至没有向任何人提起那些画。
他很聪明,知道要想让项念身败名裂,仅凭着一屋子的画远远不够。他以自己为诱饵,引项念入局,最后让项念以猥亵未成年罪判了两年刑期。
项念在父母亲朋中的形象彻底崩塌。
只不过,因为少年时期的经历,骆野成年后的性情极度不稳定,甚至有轻微的反社会人格,这也导致了他最终走上了反派道路。
至于骆野跟如何这个世界的男女主交锋,最终黑化成为反派的种种事迹,季眠就不必关心了。因为那个时候他大概率已经在吃牢饭了。
季眠不太理解:【项念的喜欢也算深情?】
【……我的程序判定是算的,只能说明原主对骆野的喜欢是真实的,并非像外人看来的那样完全出于扭曲的欲望。变态的喜欢……可能也算喜欢吧。】
季眠低头看了骆野一眼。
大眼睛长睫毛,怀里还抱着个卡通书包。
“……”
季眠还没开始做任务,心里的罪恶感就已经疯狂翻涌了。
【我能不能……至少等到他成年以后?】
系统:【等反派成年后你就敢了吗?】
它有点惆怅,总部分派下来的任务是随机的,假如它能选择,一定不会选择这种违法乱纪的小世界。
系统兀自盘算着季眠究竟能做到哪一步,最后觉得自家宿主可能连对反派横眉怒目都是个困难。
【这是虚拟世界。】系统尽可能地安慰他,【不必有心理负担,你的所作所为不会影响到真实世界。】
这里是虚拟世界……季眠的确有被系统的话宽慰道。
“小野,喊哥哥呀。”骆芷书蹲下身子,将抱着书包的骆野轻轻往季眠身前推了推。
骆野眨了下眼睛。
如同黑曜石似的黑色瞳孔中,有种超乎这个年纪的平静,但仍有些稚气。
骆野的眼睛只到季眠的腰部位置,对如今的他而言,季眠一米七出头的身高就像一座小山似的,要努力仰起头才能看得见他的脸。
他慢吞吞抬起头,对上季眠的面孔。
即将成为他哥哥的少年此刻正眉头紧锁着望着他,脸上满是倨傲,眼中的厌恶意味被掩藏得极好。
但小孩子对人的恶意似乎格外敏感。
几乎是一眼,骆野就判断出来:他不喜欢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哥哥”。
骆野抱着书包, 仰头看着季眠,没有开口喊“哥哥”。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皆是一声不吭地对望着。
骆芷书有点尴尬,虽然先前猜到两兄弟也许没那么快熟络起来, 却也没预料到现今的状况。
气氛僵持着,还是方才叫完季眠后又走进厨房忙活的林妈从里面出来了, 喊了声:“先生太太, 晚饭准备好了!”
项彦明适时出声缓和气氛:“先吃饭吧。”
他宽慰地将手搭在骆芷书的肩头, 轻轻拍了拍,“才第一次见面, 不急。”
骆芷书缓缓点了点头, “欸。”
晚饭期间, 季眠全程冷着一张脸, 扮演他的恶毒男配。
吃过饭后,项彦明带着骆芷书母子俩去楼上的房间。
二楼总共六个房间,一个书房,一个主卧, 三个次卧, 其中一间次卧空出来当作客卧用,还有一间就是项念的画室。
项念傲慢的个性不仅仅来自于家庭的优渥, 还有他自身具备的天赋。他在绘画、音乐方面都较有天分, 稍微上心一些就能做得很好。就是学习成绩有点惨不忍睹。
因此,也没人能想象到, 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很出众的少年,在面对自己的弟弟和继母时,会施之以如此刻薄的嘴脸。
季眠为了维持人设, 从很早的时候就进入这个世界了, 在绘画方面要做得好可是花费了他不少功夫。
如果只是绘画倒是还好, 可季眠是个不折不扣的音痴,唱歌找不到调子也就罢了,演奏乐器时什么几分音符什么节奏,他学了很久也仍然掌握不好。
他索性就把项念在音乐上的天赋点转移到了学业上。
先前系统提醒季眠在小世界里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是担心季眠会因为知道身处在虚拟世界,行事会肆无忌惮使剧情崩坏,导致后续修补虚拟世界的漏洞会很麻烦。
系统觉得,只要季眠在大体的剧情节点上不出错,反正这些小事情与之后的剧情节点无关,也就由着他去了。
六个房间被楼梯口分成了两部分,右侧是项念的画室、卧室,还有骆野的卧室。两人的卧室挨在一起,这是项彦明特意安排的,觉得兄弟之间住得近一些会比较方便。
剩余的三个房间在另外一边。
季眠一上楼,也没管其他三人怎么样,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里,随后“嘭”一声带上房门。
项彦明鼻子都快给气歪了。
这臭小子!
“这小子……”他转头看向骆芷书,表情有些愧疚。
骆芷书摇摇头,“没事的,男孩这个年纪,一时半会儿接受不来也正常。”
季眠的卧室是在最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挨着画室和骆野的卧室。
项彦明把骆野带到他的卧室里,开了灯,里面明显是用心翻修过的,书架、柜子还有种种摆设的色彩和风格都与整套房子有所差别。
唯一的缺点就是略显童趣。
项彦明俯下身,温和地对骆野道:“小野喜欢吗?哪里不合适跟爸爸说。”
骆野看着床上巨大的毛熊玩偶,艰难地点了点头。
项彦明把卧室里卫生间的淋雨开关,几个台灯的开关位置一一带着骆野用了一遍,还是担心骆野不会用。
他的担心着实没有必要。骆野的自理能力很强。
骆芷书遇人不淑,上一任丈夫和她婚后没几年就婚内出轨。
两人离婚后,骆野跟了母亲。
那时候的骆野不过四五岁,却已经非常懂事了,知道骆芷书每天要工作到很晚养活两人,经常是放学回家,搬张凳子进厨房,给自己和母亲准备一些简单的晚饭。周末还会负责一部分家务。
为了确认骆野的确会用淋浴间了,项彦明跟骆芷书留在他的房间里,等骆野洗完澡,换上衣服,又自食其力吹干头发,两人才起身准备回卧室休息。
“彦明,你先去。我跟小野说会儿话。”
项彦明看了妻子一眼,应声离开了。
骆野坐在床边已经准备睡了,看着母亲,等待她开口。
“小野。”骆芷书抿了下嘴唇,在骆野身边坐下来,“去跟哥哥说句晚安好不好?”
骆野抬眼,慢吞吞道:“妈妈,我们家好像没有这种讲究的习惯。”
“……”骆芷书冷不丁被自己的孩子噎了一下。
“只、只是去打个招呼,你跟哥哥第一天见面,都还没叫过他‘哥哥’呢。项念哥哥会伤心的……”
在骆芷书的观念里,项念到底不是她的孩子,她也没什么资格管着对方。她能做的就是让骆野做好弟弟的角色。
骆野反驳道:“可我觉得,他并不喜欢我。”
“小野这么乖,哥哥怎么会不喜欢你呢?”骆芷书揉了揉骆野柔软的头发,“小野听话,过去跟哥哥打个招呼。”
骆野两条秀气的眉皱成一团,实在无法理解母亲让他靠近那个人的想法。
那人又不喜欢他,为什么他还要凑上去喊对方“哥哥”?
在母亲期待的目光下,他抿了下嘴唇,起身穿上拖鞋。
季眠的房门被敲响时,他已经换上睡衣准备入睡了。
从床上爬起来,他开了门。
门口,只到他腰部位置的骆野穿着小凉拖,稍有些长的睡裤拖到脚后跟。
骆野仰着头,面无表情地:“哥哥。”
他的睫毛浓长,但并不卷翘,抬眼看人时像只倦怠的树袋熊。
季眠刚打开门,就觉得自己的内心受到了可爱暴击。
他的耳尖瞬间有点红,【我弟弟,好可爱!】
系统:【……】
这就成你弟弟了?
【骆芷书让他过来的。】它道。
季眠怔了下。
骆野还在盯着他看。
季眠收起心中的念头,蹙眉冷声道:“有事?”
“……妈妈让我来说晚安。”骆野说着,没把自己的不情愿表现出来。
“……”
季眠沉默下来。
季眠对骆芷书没什么看法,在许多方面而言,她都是个很好的人。
但他记得,在剧情里,当骆野被项念欺侮,向她发出求救信号的时候,骆芷书给出的解决方法是让骆野忍耐。
正是因此这种逆来顺受的做法,才让项念愈发变本加厉。
今天她让骆野过来,足以看出一些苗头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天生善良,奉献是他们的本能,不仅奉献自己,结婚以后还要奉献孩子。
季眠说不好这种行为有什么错误,骆芷书是个善良的人,只是她作为母亲,对骆野来说,会很受委屈。
这里是虚拟世界……
季眠在心里默念。
“哥哥,晚安。”骆野说道。
他面前的少年没有回应他,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啪”一声关上了房间门。
骆野:“……”
季眠没搭理他,骆野也不觉得难过。被不喜欢的人忽视有什么可难过的?
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骆芷书还在他的房间里。
“我说完了。”骆野道。
“……那哥哥?”
“他没理我。”
“……”
“妈妈,以后都要叫他‘哥哥’吗?”
骆芷书怔了下,回答道:“当然了。”
“可我不喜欢他。”
“是因为觉得哥哥讨厌你吗?”骆芷书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十岁的孩子解释,话语颇有些苍白。“……你们才刚刚见面,哥哥看到小野这么乖,以后也会喜欢小野的。”
骆野沉默地注视着母亲。
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和母亲有些难以沟通。她分明理解他的意思,但却总是对此装聋作哑。
几秒后,他避开了这个话题,道:“我困了妈妈。”
“好。”骆芷书抱了他一下,起身出门,关门之前帮骆野带上了灯。
房间内,只有一盏床头小灯散发着微弱的亮光,过了会儿也被骆野关上了。
他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想着自己从前那个小小的家,没有多么怀念,只是觉得比现在稍微好一些,起码那里没有住在他隔壁的讨厌哥哥。
但母亲喜欢那个新的爸爸,似乎也很喜欢这里。
学校里的老师常说他早熟,可骆野认为是他们太幼稚。小孩子喜欢不懂装懂,大人则喜欢懂装不懂,在他看来这两种行为都令人费解。
任由思绪漫无目的地飘荡了许久,骆野觉得有点口渴,打开床头小灯,缓缓坐起来。
今日回来得太匆忙,难免有所疏忽,项彦明并未告诉他哪里有水喝。骆野初步判断二楼是没有的。
一楼或许有水。
他想着,从床上下来,打开卧室门出去了。
夏夜,卧室里的窗户开着,骆野还没来得及关门,从窗户里吹进来的风就猛地把门吹上了。
在静谧的黑夜里,那声音显得过于响亮了些,骆野自己都被惊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季眠的房间看了一眼。住在这里的人最不好说话了。
等了几秒,发现隔壁没有什么动静,他转回头接着找水。
屋外的环境有些黑,只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微弱光芒能勉强看清路。
骆野在墙上摸了一圈,没找到楼梯灯的开关。
他放弃找开关了,正打算摸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