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疆病—— by瑜飒飒
瑜飒飒  发于:2024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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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梁初见他不依不饶,有些无奈地道,“非要孤惊慌失措奔去扑刀才见真心?你是什么轻功,孤一点儿都不知道,只要发傻?”
弓捷远仍旧面色不善,拉着张脸不高兴。
“别闹!”谷梁初轻声哄他,“卢极明知孤与你不寻常,非要蠢到当面害人,也就别做镇抚使了。”
“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弓捷远仍旧愤懑不已,“你去北疆,我也明明知道不会出什么大差错的,还是日夜揪心。凡能淡定得住,就是不甚在意。”
他这么说,谷梁初心里立刻生愧,软得能扯棉絮,伸臂把他搂在怀里,“是孤的错。以后谁敢这般鲁莽,孤绝不给他留情面了。”
弓捷远终于好受了些,“算了,你坐那么远,就是想挡那刀也来不及。”
谷梁初哄顺了人,往他唇上亲了一亲,“孤知道必然伤不到捷远,但也没算得你能接得那么漂亮,心里好生自豪,恨不得跟谁嘚瑟嘚瑟才能舒坦,可惜周围并无那人。”
弓捷远没有嘚瑟的心,只是问他,“你爹卖力鼓动匡铸操办寿宴,就为了让卢极试试我的身手?这是匡勤提起来,别人都不反对,我没理由独善其身,所以临时耍的,你爹也能算出来吗?”

第189章 内外力欲助欲关
谷梁初缓缓摇头,“自然不是。他是想借这个机会看看朝臣们私下都有什么牵扯,谁跟谁好谁跟谁近,你是卢极顺带手试探的,只怕也是临时起意。可他胆子确实够大,明知孤有多在意你,还敢行这险招,竟似有把握般,却很耐人寻味。”
“那我今夜舞刀,”弓捷远不由问他,“是不是糊涂了些?该藏拙的。那个许光就……”
“藏什么拙?”谷梁初却又说道,“许光是安心要当京官做近卫的,本事也不一定怎么好,自然得小心些。捷远还要出去带兵,总让人觉得文弱娇嫩没有本事怎么成呢?你舞的好!”
匡府这边宴席撤得迅速,夜还没有很深,已经完全没有了聚饮庆祝的意思。
匡铸坐在自己卧房里面纳凉,室内烛火映在他那张沧桑严肃的面庞上,有些亮色藏到纵横沟壑的褶皱中去,有些则浮在他的须眉和眼睫尖上,光影十分奇特。
匡勤从外进来,见他还没安歇意思,关切地问,“祖父累了没有?”
匡铸不答这话,抬眼看看自己孙儿,喟了一声,“莲在泥中,可赞可叹!”
匡勤知道他的意思,也感慨道,“弓挽的身手实在是俊,做了郎中委实有些可惜。”
匡铸捋须不语。
匡勤忍不住说,“祖父今日对他的关切之情,会不会明显了些。”
匡铸看着桌上轻轻跳动的烛火,“我装糊涂,当不明白皇上的真实意图办了这几桌酒菜,只能虚虚实实真假参半。各线将军家小在京的只有弓涤边,弓挽最近在朝堂上又屡有表现,我这兵部尚书全不放在眼里可正常吗?”
匡勤闻言也叹,“竟是如何都要疑的,还追这场寿宴做什么呢?个个都在装样子,又能看出什么东西?”
匡铸轻轻冷笑,“咱们这位皇帝精力好的很,明知道大家都要装样,也想从装样里面看出些许痕迹来。不说别的,弓挽今晚这一趟刀,就够他琢磨的了。”
匡勤闻言面色微凝,“孙儿未料会有这般枝节,倡议献武实缺思虑。”
匡铸却又摇了摇头,“我觉得好。弓涤边昔日开疆拓土,如今镇守边防,他养的儿子,便看着文弱些,就该是草包吗?皇上几次领教过这孩子的脾气,也该知道知道能耐了。”
“祖父……”匡勤仔细去看匡铸的脸。
“总要助这小鸟儿飞出圈地去啊!”匡铸声音很轻地说。
这可是件极不容易的事。
谷梁立见到汤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做皇上的不愿相信心腹的汇报,轻轻皱着眉说,“小东西果真恁么出挑?”
汤强认真回他,“朝中重臣皆在当场,亲眼见的,微臣不敢夸张。”
谷梁立使劲儿搓着下巴,有些嫉妒地道,“朕也认真给初儿和厚儿请了武师父的,怎么都不如弓涤边会教?”
“朔王爷长于弓马,”汤强立刻就说,“刀也使得凌厉,北疆之战便是良证,只是身份尊贵,不能随便耍好看的花路子给人瞧罢了。”
谷梁立听他绕开宁王不提,更叹了声,“长于弓马,这个小郎中的弓才真的好呢?厚儿若能耍些花路子玩玩也成啊!”
汤强不敢不接这话,“龙生九子,各有专长。宁王爷身体略微弱些,胸有文韬是一样的。”
“文韬个屁!”汤强多年贴身伺候,谷梁立不装样子,“脑子也没长好,既不如他兄长也不像他娘亲,更没有半点儿似朕,若不是亲眼看他生出来的,简直是要疑心哪里弄来个混国俸吃的假货色。别提他了,明儿送出去就藩朕也就省心了。”
汤强默然不响。
谷梁立生了会儿气,又想回到正事上,“这个弓挽看着风吹就折,却是不能小瞧,放在王府敢闯祸,放在工部里也知道动脑筋,随便贺个寿,宴上也能崭露头角,真真是个关不住的。”
汤强抬眼去看谷梁立,“皇上的意思……”
谷梁立摇了摇头,“杀是不能杀的。一得指望弓涤边效命,二则朔王得力,朕也不想父子反目。可这小崽子总能弄出动静,硬生生混出了名气,满朝文武都知道了,始终放在眼皮底下养着,万一真同匡家联络起来,刘举不就成了尚书一党?”
“刘家的亲事……”汤强又说。
“改不了的。”谷梁立仍在思索,“太后的明旨,金口玉言。朕也不怕刑部和兵部有什么勾连,只是如今没了周阁珍,匡大人的势力太大,将来难免要在朝政上左右朕。”
汤强不甚明白谷梁立的意思,仍望着他。
“你说这个弓挽,到底是和妹妹亲呢还是和郎君亲呢?”谷梁立微微眯起深眼,“朔王到底能不能定住他的心啊?”
倪彬捧着女册给冯皇后看,态度恭敬地说,“之前选的这些女子,教养了数月可以用了,皇上让娘娘先挑,捡喜欢的留。”
冯皇后看向倪彬的神色异常温和,“这样的事情还得公公费心,真够劳累的了。”
倪彬越发恭敬,“皇上心系娘娘,老奴但尽本分。”
冯皇后将女册接过去递给贾德徽,“虽然不缺使用,还是挑两个吧!正如公公说的,是皇上的心意。”
倪彬越发笑了,“娘娘总说不缺使唤用度,也是勤俭惯了。一国之母,还是规制些好。”
冯皇后听了竟然叹息一声,“公公还知说本宫呢,长日陪着皇上,怎么不多劝劝?首轮登造女册,多少贵女巴眼望着得近天颜?只留下这些门户稍低的女子选伺候用,那些王侯世家的闺女反而只在册上挂着,不也寒了臣子们盼望亲近的心?”
倪彬稍稍现出两分尴尬来,“娘娘却是难为奴才,皇上只重国事不重女色,得闲时候只有夫妻情谊,总想着往娘娘这里来看看,琳妃娘娘和俪嫔娘娘多盼圣眷而不能够,年轻姑娘们便再貌美,又怎么能近皇上的心?老臣哪里劝得?”
冯皇后闻言更叹,“琳妃也罢了,毕竟好伺候了些年,俪嫔皇子幼小青春正盛,自要常常思念丈夫,所谓家国不能两全,便是这样。皇上肩头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倪彬点头应道,“老奴只能心疼罢了。”
冯皇后瞄着贾德徽勾了几个女子出来,淡淡地说,“公公觉得贵女册里,哪家的姑娘最出挑啊?”
倪彬似很意外,“老奴没懂娘娘的意思,这个最字,是从哪方面看?”
“不瞒公公,”冯皇后说,“宁王妃新殁,厚儿府里缺了主母,子嗣也该放在心上,本宫是做娘的,着急给他挑选媳妇。只惜身子总是不好,没有精力多与勋贵眷属亲昵往来,得不着端详打听那些明珠般的闺女,所以才要问问公公。你接触的人总比本宫多着,眼睛也清楚些。”
倪彬连忙就道,“这可折煞老奴,亲王娶妻何等大事,怎容老奴插嘴?”
“闲话聊聊。”冯皇后说,“公公无需害怕,只管提个醒便成,真好真赖本宫自然要再留心,不会落着埋怨。”
倪彬这才认真想想,“从前也没往这上面寻思,仓促念头,娘娘姑且听听。宁王爷择妻,自然得要人品好有见识的才行,如今朝里能称得上贵女的也就那么几个,年龄合适的么,国舅爷家里的直亲薛女儿和孙大人家里的小闺女都很好,娘娘不妨琢磨琢磨。”
冯皇后闻言点了点头,“嗯,本宫知道了。许大人家里有个孙女也造了册吧?”
倪彬立刻答道,“是造了册。不过许姑娘的年纪比宁王爷大了一岁,所以老奴没提。”
冯皇后又点点头,没再说话。
倪彬走后,贾德徽立刻就问冯皇后,“娘娘何故问他?”
冯皇后冷笑一下,“他是给天子洗脚叠被的人,巴巴地给本宫送女册来选伺候?分明是皇上急着要厚儿就藩,催本宫给他说亲呢!”
贾德徽闻言就道,“皇上前儿才来坐了会儿的,也不直说,绕这弯子。”
“咱们的心别太痴了!”冯皇后说,“皇上总是过来坐坐,坐多久啊?他是不好女色,本宫这张病脸,还能比俪嫔更好看吗?都是情面,莫只糊涂。”
“那……”贾德徽沉吟地道,“娘娘想选谁啊?”
冯皇后不由冷了表情,“听着倪彬这个话风,皇上想要二国舅或者孙明的人。”
贾德徽看出冯皇后不高兴,小心地问,“二国舅是家里人,娶他家的只能落个踏实,不算多了倚仗。孙大人的官……”
“他的闺女都往宫里面送!”冯皇后皱着眉头,“去年才封了两位容华,小的还当王妃?这个架势真像国公爷,只要做女儿买卖了。可惜身后又没有个大望族,自己还是靠何辞才得的重用,其实没什么真本事,长远里看,不是好的。”
贾德徽闻言便叹,“如今南面的世族都受打压,眼前没什么贵重家族,还真不大好挑。”
“这是咱们的命!”冯皇后叹息一下,“南面行的时候,咱们也挑不上。只是皇上为何舍不得许正呢?”
谷梁立听倪彬说皇后问起了许正孙女,也蹙蹙眉,“怎么往他身上落了心思?”
倪彬回答,“想是觉得许大人稳重内敛,家风会好。就可惜这女子本定过亲,男家拎不清楚,举家都愚建殊,事情才没有成,耽搁着了。这也不算什么,就是人比宁王爷大了一岁,稍嫌年长了些。。”
谷梁立微微沉吟了会儿,“大一岁也不算什么,厚儿愚钝,有个懂事些的贤妻日常提醒也好。这事可顺嘉娘的意思,来日你再透回话去,朕的面子便给足了。还有一事也提一提,就藩的地方,他们娘俩可随便选,就是不准挑在南京附近。”

第190章 白日嬉丢失图纸
天气热得燥人,不到巳时殿外的人就站不住,连着两日都有官员中暑晕倒,谷梁立难得体恤臣下,连批了三天休沐。
将军府只剩郑晴一个女眷可入内院,又有分寸,弓捷远的着装随意起来,他头一晚上就睡热了,起床痛快洗个大澡,只穿一条亵裤,躲进房里画船画炮。
谷梁初不回王府,歪在弓家的椅子里放闲,饶有兴致地瞄着弓捷远赤膊忙活自己的事。
那椅子的木头不太好,谷梁初腿长,支着地面一前一后地晃,椅子就吱吱嘎嘎地叫唤。
弓捷远听不得那动静,皱着眉头数落人,“就不能让我好好休个沐清静清静?非赖在这儿,小心你爹临时起意要找儿子,看你怎么从我家里出去!”
谷梁初最大的毛病就是愿意看弓捷远皱眉头数落自己,遭了嫌弃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乐在其中。
弓捷远身上那条亵裤原是他的,上好的软烟罗,轻薄如云,非常凉快。
只是对他太长了些,吴江拿出去找人改短了裤脚。
立裆仍余不少,平常不觉什么,此时只穿着它,屋外透进来的光线打斜一照,纤腰细腿立刻无所遁形,能要人命。
谷梁初总算是明白雾里看花的妙处了。
身后老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弓捷远画画也不专心,不小心污坏了一张,扭头就迁怒人,“总瞅什么?我的后背真有那么好看?”
谷梁初立刻就将视线抬起来,一本正经地点头,“好看。”
大白日里,谈论谈论上三路总归好些。
弓捷远把画坏的纸张团了丢掉,面孔仍皱巴着,“跑人家来喝茶就那么惬意?一口一口滋滋滋的!”
谷梁初忍不住笑,“你能再小气些?将军府有什么茶?都是谷矫送过来的。”
“叫他也送水来!”弓捷远只没好气,“还得自己过来烧开了伺候你喝,弓石弓秩就别说了,吴江和郑晴如今也是我的人,你凭什么使唤?”
谷梁初斗不过他,起身走到书桌旁边,去看案头的画,“今天要画什么?只弄不好,偏要迁怒本王。”
弓捷远烦恼地指指桌上几张画得了的,“我心里有点儿疑惑,想画出来,让人捎给李望儒看看,只没那个笔力,手指不跟着心思走。你若不在这里捣乱,说不定就能静心画出来了。”
谷梁初忽略他的无理指责,“真要做工匠吗?”
“万一将来边军可以自制武器了呢?到时候工匠就不够用,我懂一些,也不至于被人糊弄。反正是有便利条件,琢磨琢磨总没坏处。”弓捷远一心想着回到辽东派上用场。
谷梁初瞧一瞧他,“孤来画画看,你在旁边指点着就是了,有那么难?”
弓捷远不相信他,“我自己想自己画都不成的,说说你就摹出来了?大师也没这么玄乎,快别耽误工夫。”
谷梁初伸手去抓墨笔,“你反正恼着,权当静静。摹不出就算了,只管心疼孤用的一张纸了?”
弓捷远偏要挡他去抓墨笔,“就是心疼……”
动作急了,不留神碰翻了边上摆着的冰碗。
那碗里有四五块冰,泡了两颗梅子一点儿梨片,因不够甜,端来之后谷梁初特地在里面调了一勺蜜,此刻骤然倾翻,悉数扣在弓捷远的软烟罗亵裤上。
“哎呀!”弓捷远往起一跳,踢老鼠似地踢开那只碗。
谷梁初先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冰碗烫不到人,立刻就为弓捷远的反应发笑,“碗是死物,只有人惹它,它还会来惹人么?为何挨你一脚?”
弓捷远无心与他谈论这个,那碗冰水全都扣在右腿根上,淋淋漓漓湿了大半条腿,关键的地方也没放过,凉滋滋地浸透到里面,冰得人打个机灵。
谷梁初没放过这个反应,笑容越发真切起来,戏弄地逗,“小捷远受了苦头。”
弓捷远气急败坏地站在原地不动弹,脚掌被粘胶钉在了地上一样,他瞪着眼,冲谷梁初发脾气,“都是你!这怎么办?”
“多大事情?”谷梁初放下墨笔,想替他把亵裤给解下来,“喊人洗洗就是。”
因为知道两个人腻在一块儿不出门,亲随伺候们特意躲远了去,否则便只摔那一声,也该有人进来看了。
弓捷远连忙挡住他手,“喊什么喊?这……黏糊糊的,他们一定相信是冰碗吗?”
谷梁初先是一愕,随即便明白了,越发遏不住笑,“捷远,你真是……孤可小瞧你了!”
弓捷远把脸拉得老长,“全都是你。我哪那么嗜甜?好好的冰碗调什么蜜?再者不是你过来捣乱又怎么会翻掉?”
唠唠叨叨,人就湿哒哒地立在原地不动弹,软烟罗着了水,越发软塌,附在躯体上面,有些形状一点儿都掩不住。
谷梁初憋着笑意,不由分说地把亵裤剥下去,拽过一块布巾擦擦人,送到床上去。
弓捷远窝在床里,眼看着这人给自己找干衣裳,嘴里仍叨咕着,“什么破软烟罗,还没我的麻布底衣穿着舒坦,着个水点就要画圈,又贵又不顶用。”
软烟罗比不上麻布裳,这话也就弓捷远说得出来,谷梁初随便拽条裤子走到床前,“捷远,你也讲讲理,麻布着了蜜水就不黏糊糊了?自己做多了坏事心虚,只要迁怒一条裤子!那上面还有梅子的颜色,谁会疑心什么?况且贴身伺候贴身伺候,你只在乎这些就别过了。”
弓捷远立刻抻起脖子上的青筋,恼羞成怒,“谁做多了坏事?我……我一个人就能做坏事了?你别教坏了人,转头又清高了!敢情总……总是弄脏我的衣服,自己倒能干干净净,有说嘴的!以后可不要想……”
谷梁初给他骂得忍耐不住,丢了手上的麻布裤子,甩落了床边的布帘,“骂了孤一早上,不讨点儿利息还有什么道理?”
弓捷远再会舞刀,再会耍花弓,在他面前也是小菜一碟,光从身形来说就是脚扳不过脚手强不过手,绝对压制。
突然被堵在床里,连施展轻功逃窜的机会也没有,就只嚷嚷,“什么利息?你放了什么贷?这……”而后声音迅速轻了,“这才什么时候啊谷梁初?算是怎么回事?”
“管它什么时辰?”谷梁初根本不容他再反抗,“这几天只说热热热的……这会儿还没起温度呢,洗过了澡冰了一碗好果子,岂非正好?捷远,”他的声音也轻下去,“你没听过点晨灯吗?有钱人家,便是天亮了也会点灯,不管时辰的。孤有钱……”
“你放屁!”弓捷远拼命张牙舞爪,“我才不点……”
可惜弱小一方便占辞锋厉害也没有用,总是无法掌控实权,不点也被点上了,火苗一蹦一跳,燃得还很炽烈。
“这下也就不用屈了!”弓捷远总是不肯认真叫上一叫,除非谷梁初一边进攻一边用嘴唇去松他咬得紧紧的牙关,贪婪地吞食着那些轻呻慢泣,谷梁初特别坏心地说,“不用担心被别人误会了。”
已然坐实,何来误会?
弓捷远压抑不住喉咙口的呜咽,眼眶憋得通红,看着无比可怜。
泪光在眼尾处一闪一闪地晃,特别不甘心地扯着颈子,特别不甘心地想:谁是灯啊?
既然不是,为何又有火花顺着捻子一样的东西沿路炸进心房里去,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三天休沐,上午被闹没了,下午被弓捷远自己睡光了去,前几天因为嫌热缺了的觉一气补了,傍晚起来打翻的冰碗和弄脏的亵裤都不见了,床上铺的芦苇席子,上面的汗和水也全被擦干净了。
都是谷梁初亲自弄的。
弓捷远虽然睡得迷迷糊糊,仍旧清楚知道。
自己躺在床上,这个家伙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过来整理。
贴身伺候?
他让贴身么?
休息好了,戾气也消了,弓捷远搂着竹夫人歪在床边想了一瞬,发现自己根本震慑不住这人,只能占占口舌之利。
没大意思。
有风进来,吹乱了桌上的画。
弓捷远推开玉枕,扶着后腰下了床,过去抓着那些画,想整理好,手上动了几下就顿住了。
正巧谷梁初由外进来,“醒了吗?白天睡多了晚上又得走觉,孤让梁健取了点绛唇来,已经冰上了,半夜若太精神,你就喝点儿。”
弓捷远没精力去管点绛唇,询问他说,“你丢了我的画吗?”
“什么?”谷梁初问。
弓捷远点点桌上纸张,“你挑着丢的?觉得哪个不好?怎么少了好多?”
谷梁初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少了?什么时候少的?早上发现没有?”
弓捷远见他这样不似在开玩笑,也严肃了,“早上烦躁,没有琢磨这个,不知道是何时少的。”
谷梁初沉面走近桌子,垂眼看看上面的画,“大约缺了多少?”
弓捷远蹙眉答道,“至少得四五张。这屋子除了你我就是……”说着脸色也阴沉了。
亲随们快步赶来,吴江满脸都是茫然,惶恐地看向弓捷远,“小奴怎敢随意乱动主子东西?见风吹了也压好的,半张都不曾丢。”
弓捷远听了半张的话,想起自己早上丢的那团,立刻往地下找。
“那个废的是小奴收走了!”吴江见状便道,“应该还在院中的罗子里。”
“去找回来!”弓捷远立刻吩咐弓石。

弓石不太明白,“少爷,这些图纸很重要吗?”
都是草图,还非出自大工匠,而是弓捷远画来自己琢磨的,说不上多么重要,可这事情很不寻常。
他的卧房不是谁都能进的地方,将府人员也不复杂,竟能丢了东西。
弓秩将床底和桌角等处都寻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郭全的脸色和谷梁初一般凝重,“小主子……”
弓捷远怕他心里生了压力,立刻便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只是奇怪。没了就没了吧!不用找了。”
郭全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临去时扫了谷梁初一眼,神色未见松弛。
“你们也去准备饭菜,”弓捷远越发做出随意之态,“又不是丢了金银珠宝官印封诰,以后在意些个就是,犯不着紧张。”
弓石似也这么觉得,抬腿就出去了。
弓秩看看桌上剩下的那些图,没说什么,也出去了。
吴江边挪脚步边嗫嚅道,“主子……”
“无事!”弓捷远温声抚慰他道,“要不然也要丢掉的,不合永远留着,只是我随手画的玩意儿,算不上正经图纸。你莫太放心上,去忙你的事情。”
吴江未再说话,低着头出去了。
谷梁初再次走到桌前,伸手翻翻那些图纸,声音冷诮,“有意思了!”
屋内就剩下他自己,弓捷远的神情不如之前轻松。
图纸确实没大用处,自己的屋子里骤然少了东西却不寻常,他皱着眉,下意识地埋怨谷梁初,“以后不能总是颠三倒四的,梁上君子摸进屋来捎走了鞋都不知道。”
谷梁初的声音凉得能消暑热,“这位君子恐怕不是梁上来的。”
有郭全精心布置的防卫,有弓捷远那副世上罕见的厉害耳朵,想随意偷走这屋的东西不太容易,应该是出了家贼。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谷梁厚终于出了门,同冯承显一起在斋香楼里吃酒。
周家出了事,云楼自然就被充了公,冯锦找人买了,重新收拾收拾门面,仍雇于流管事,但他不开花楼,转而开了酒楼,且又只卖素菜不卖肉食,所以更了名叫斋香楼。
因为地方宽敞漂亮,请的厨子们手艺也好,买卖仍很红火。
谷梁厚和冯承显坐在三楼最豪华的雅间里面,都有一些感慨。
“咱们这个弟弟可不简单,抄楼的是他买楼的也是他,手段就不说了,倒很有钱。”冯承显帮谷梁厚斟了杯酒,满心都是挑拨。
谷梁厚冷冷地哼一下,“他在南京迎驾有功,不仅封了爵,还得了好厚的赏,宗人府也被他捏在手里,还能缺着进项?何况还有太后在呢,不说别的,只是德寿园那一块,就不能少同十二监勾结着弄钱,老太太对他比谁都亲,自然也是可着够的供给。”
“封赏再多毕竟有时有晌,”冯承显点了点头,“只这德寿园真真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好聚宝盆,皇上是个仔细人,什么都不含糊,唯独事母至孝,绝不会控制德寿园的用度。这小子孤家寡人的,敛财到很上心,往哪里花?”
“这个你也艳羡不来!”谷梁厚横他一眼,口气仍旧不好,“谁让国公府的正牌孙子不知道表现,倒让个捡回来的野孩子抢了先呢?你们如今一邸两门,说都姓冯,具体怎么相处,可得看平定候的脸色了!”
冯承显非常不屑,“王爷莫寒碜人!他个豁出了亲爹性命只忙着攀高枝的混账,得意便得意些,我要学他做什么?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喜欢他,谁有办法?我将只能等着王爷帮我翻身!”
这话简直反将一军。
周案之中谷梁厚损失最多,此刻虽然出了门,心里仍旧郁闷非常,哪还肯吃冯承显的软钉子?闻言立刻语气不善,“你就假硬!心里酸着又对谁说?我也不缺酒菜吃,干嘛巴巴相邀,请到这里来成全他呢?”
冯承显反而笑了,“王爷只管数落自家兄弟,却是不见外了!您自然是不缺吃的,那也出来散散心么!躲着不见云楼也没有了,何不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皇上还会约束一顿饭么?况且如何就说得上成全他呢?那个混账心里怎么黑法面上都要装装样子,我来这里不用花钱,不吃白不吃么!”
“你有多大肚子?”谷梁厚仍旧横他,“能吃多少?还是眼睛窝浅,这副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冯承显仍旧笑着,“吃不了多少也架不住我两天不来三天早早,咬不到肉也让他难受,暗中心疼心疼也是好的。”
“倒真心大,”谷梁厚心情烦闷地拨弄自己面前的酒杯,劲儿使大了,杯子被他拨倒,滚到地上去,啪地碎了,他便更加焦躁起来,抬脚就把附近的瓷片给踢远了,“人家都去办大事了,你还在这里忙着吃喝。”
冯承显见他当真发脾气了,微微垂眼,没有吭声。
谷梁厚现在是冯府的指望,但也没到可以随意耍混的地步,冯承显打小尊贵,不是什么气都受的。
“就请不到更厉害的高手了?”谷梁厚自知过分,稍微缓了些声音询问,“一次不成就两次么!像你刚才说的,伤不着人令其时刻烦心也是好的,总不能瞅着他顺顺利利办成了事。”
他恨冯锦,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冯承显眉头微蹙,“王爷当我可以为所欲为?动静弄太大了不会惊动皇上?国公府现在什么地位?真遇到事,娘娘都不肯管,还敢随便惹祸?真要倒了,王爷也成孤苗,莫不心疼!再说我也没少下力气买人,那个汤强不是吃素的,派给冯锦的护卫都是顶尖的锦衣卫,寻常武士近得前吗?况且这种事情光是功夫厉害也不行的,不派靠得住的,万一给他们逮着活口问出底细来怎么办?现在江湖上面也是人心惶惶,公孙不辜那般身手都折掉了,并非咱们悬得出赏就有勇夫肯接,其间多少艰难就不细说,王爷心中有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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