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弓捷远不想接这话茬儿,抬步又走。
“可你知道姐夫为何厌弃我吗?”公孙优低喊,“都是因为你。”
后几个字滞住了弓捷远的腿,他抬不动,有点儿恼恨地回眼瞪那牢里的人,“莫要混赖,你们的事与我何干?”
“司尉以为自己才来王府一个冬吗?”公孙优的笑容又凄然了,很像昨日摔酒之后,“你早来了,自己还不知道。”
弓捷远不懂他说什么,眉头皱得更深,“千户可是疯了?”
“我跟姐姐一样,本来都不是什么尊贵人,不过是张家给朴清带的陪嫁,使唤联络起来总比别人方便一些。”公孙优不理弓捷远的斥责,管自说道,“但姐姐竟然成了王子侍妾,我自然也该不一样了。住在一个院里,我想当姐夫的跟班儿随从,如同谷矫梁健那样陪他,陪一辈子,可有多好?姐夫也不拒绝。后来姐姐怀孕了,我自然更比别人亲近了些,他还夸过我腿勤记性好,能办点儿事。那时我真高兴,日日过得都很开心。”
弓捷远又想要走,“这些与我何干?”
“可有一天姐夫喝醉了,特别醉,”公孙优指指梁健,“你问问他,可曾见过姐夫醉到那般?吐得不成话了。”
弓捷远下意识地看梁健。
梁健沉着脸道,“舅爷自重。”
“自重?”公孙优嘲讽一笑,“你什么不知道?还只装相?司尉,这个人是我姐夫的影子,没有事情瞒得过他,今儿我就当着他的面同你说开了吧!”
弓捷远走不了了,这样走了,他会寝食难安。
“谷矫去给姐夫讨醒酒汤,梁健帮着姐夫脱鞋脱袜子,我则跪着去给姐夫揉太阳穴。他头痛,谁都看得出来。姐夫睁眼看我,看好半天,然后问我是谁,我说是公孙优,姐夫没听清楚,又问是谁,我说是公孙优。他似很糊涂了,晃晃脑袋闭闭眼睛,再问我说,是姓弓吗?”公孙优的声音特别缓慢。
弓捷远的心死命一悸。
公孙优瞧清了他的样子,越发笑了,“司尉已经猜到了吧?我当时可没猜到,还想姐夫就是醉狠了,便不同他掰扯,点头应他,是啊是姓弓啊,结果……”
“住口。”弓捷远猛然呵斥。
公孙优有点儿嘲弄地看看他,“司尉怕什么呢?姐夫都醉成了那样,他只是扳着我的脸亲了起来。梁健清楚看见了的。”
梁健的脸色仍旧一片黑沉。
弓捷远却白起来。
公孙优只是笑着,“可笑我打那之后更加生了痴心妄想,什么都不管了,只想死死贴着姐夫,他生我也生他死我也死,别的都不在乎。姐夫酒醒了不记得醉时的糊涂账,且没什么表示,还是这位忠心耿耿的梁健提醒了他。之后我就不能在姐夫身边待了,硬给他送进北王的亲兵队去。那我也没死心,后来南下后来回来,姐夫只不肯好好理睬我,我还是不死心,直到你来了,司尉,直到你来了我才反应过来,原来姐夫当日认错了人啊!他不是听不清我的名字,而是固执地想要面前的人是他心里念的那个姓弓的。公孙优弓挽,哈哈,差得哪是一星半点儿?”
“休要胡唚!”弓捷远面色如雪,咬着牙道。
“我说过了就无憾了。”公孙优不理他的威胁,“此番动静太大,便是姐夫要保我亦是生死难料,这么憋着上路太闷气了。”
弓捷远吸一口气,觉得有些乏力,示意梁健过来搀扶自己。
梁健走上前来扶住弓捷远的手肘,侧首对公孙优说,“舅爷静心些,遇事只想侧妃和容郡主吧!”
这句话也提醒了弓捷远,他没急着往外走,又留下句,“谷梁初没有过来,是因为忙。你莫坏了他的布置。”
公孙优不再说话,往内缩了缩身体,不知想什么去了。
晨阳热暖,弓捷远的手心却只冰凉,上了车子行了很远还不见缓。
梁健将人放开,劝慰地道,“但凡犯了死罪之人神志都有一些错乱,司尉莫被他给吓着。”
还有一段路程,弓捷远问,“他刚说的……是哪一年?”
“建殊元年。”梁健答道。
“是知道要去南京贺寿了吗?”弓捷远追问,“所以会喝成那样?”
“还没有。”梁健回答,“也快了。”
弓捷远不问了。
那是知道了凝蕊与王妃的事?总得有些原因,否则以谷梁初的酒量怎会醉成那般?可那时自己还没满十六岁,根本就不认得他。
拧眉想了一路没想起来何时有过交集,弓捷远一直觉得自己识得谷梁初就是他替天子探病,此前只是听过其名,从来没接触过。他怎么那样早便盯上了自己?以至酒后误认?公孙优说梁健是谷梁初的影子,这话没错,谷梁初有什么事基本不瞒谷矫梁健,他会知道答案,弓捷远却又不想问他。
忠心耿耿的跟随未必愿意直说,弓捷远不愿意威逼利诱,况且,这样的事情由个外人来说也不合适,谷梁初应该自己坦诚过往。
如今他们已不单纯是王爷和司尉,皇嗣和质子,而是……至少是并肩作战的人,谷梁初已经明白告诉了他许多事,也把师父和暗卫都交给了自己,甚至能让他来诏狱走这一趟,还有什么隐情不能说吗?
他们早已坦诚……他们应当坦诚相见。
作者有话说:
谁都不会轻易地爱上一个人吧?
即使对方优秀,俊俏,看起来符合心中所有期待,即使已被对方吸引,悄悄产生了眷恋,多少还是会迟疑吧?感情总是相互的,真正爱上,需得彻底信赖,需要时间和证明。
捷远不是飞蛾扑火的性格。
第120章 不离分流泄心声
午后谷梁初才回府来,梁健迎着他说,“司尉今日恐起早了,诏狱回来不甚舒服,要了碗热乳喝就睡下了。”
谷梁初看看梁健,“用饭了吗?”
梁健摇头,望向寝殿,“司尉似有一些沉郁,没人敢去唤他。”
谷梁初蹙了眉头,“公孙优说了什么?”
梁健同他学了一遍公孙优在诏狱里讲过的话。
谷梁初听后颇为无奈,“他是真不怕乱,这个当口还忙这些,生是给孤添麻烦的。”
“或者不是麻烦呢?”梁健试探地道,“司尉或者……”
谷梁初不想再说,跨步进了寝殿,探身去看床内的弓捷远。
弓捷远自睡不实,但只不睁眼睛。
谷梁初看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你这耳精之人,睡着时候能听多远?”
“至少能听见床边有人说话。”弓捷远只得皱眉睁眼,“明知道我已办好了你交代的差事,那个诏狱又是十分冰寒,才刚躺得暖了,非得来扰?”
“刚暖?”谷梁初将手伸进被里试试里面温度,他手不凉,也没觉得被内多热,便又问道,“不吃饭,也不回庄里了吗?”
“能回去吗?”弓捷远立刻坐了起来。
谷梁初微微笑了,“这里也没你的事情,自然可以回去,孤就不折腾了,明早还得进宫。”
弓捷远听了这话刚要雀跃的心微微滞了一下,起床穿衣的速度也变慢了,“谁留下来陪你?”
“梁健吧!”谷梁初说,“谷矫护着你去庄上。不是要看《柳下记》吗?穿上衣服便先看着,等下弄了饭吃你就出城。”
“你何时来?”弓捷远的动作仍旧缓慢。
谷梁初说不出个准日子,“能走脱了孤便会去。你安生跟着师父学东西,也安生带着瞻儿,剩下的暗卫,想见就让成缺替你吩咐传话,没心情且放一放也不要紧。”
弓捷远穿好了衣服,站着看他,想说什么又有一些迟疑。
谷梁初看了出来,“怎么?”
“侧妃……”弓捷远轻声地道。
谷梁初的神情亦沉凝了,“今晚或者明天就会找孤哭闹,你不要操这个心,总是容儿的娘亲,孤有分寸。”
弓捷远没再说话,自己去书房里翻出《柳下记》看了一阵,等着饭菜送来默默吃了,而后默默地出门乘车。
谷矫得了谷梁初的命令,不单骑马,坐在车厢里陪着弓捷远,眼见他扭头朝后望了几次,便劝抚道,“王爷做事向来谨慎,司尉不需担忧。”
弓捷远这才坐端正了,过了半天才问,“王爷是什么时候知道公孙优的婚事有猫腻的?从他说要娶亲开始?”
谷矫摇头,“蓟州那些火药给韩总兵看了个死,自然有长脑子的坏家伙觉得不对劲儿了,捋着线儿查回来,便在兵营和咱府上动了手脚,几次都没成功,狗急跳墙地想到公孙优身上去了。咱们一直有人看着他呢,所以才有动静就知道了,实不想看着舅爷动手,却也没有办法明示,只能拖着,最后也是拖不过去。”
弓捷远看住他说,“讲话讲明白了,兵营和咱府上都动了几次手脚?怎么动的?”
“那还有什么新鲜招数?”谷矫有些不屑地道,“不外是刺杀和投毒。韩总兵不是寻常将领,兵营水泼不进,王爷看着松散,等闲刺客也进不来府。毒么,王府的几个厨中都有师父安排的人,可不光会做饭。”
弓捷远听这意思分明已经截掉了不少杀招,自己却只一无所知,心惊过后立刻站起。
谷矫见状忙拉住他,“司尉作甚?什么车厢能比你高?”
“告诉车夫调头。”弓捷远对谷矫说,“我不去庄子了,回王府。”
“啊?”谷矫有些意外,“都要出城了。”
“回去。”弓捷远斩钉截铁地说,“就算是出了城也回去。”
谷矫拿他无奈,只好撩帘吩咐车夫。
梁健正在前院安排夜间巡防的事,眼见着才走不久的车驾又折回来,没来得及奇怪纳闷就见弓捷远从车上跳下来,谁也不瞅就往书房的方向疾走,步子跨得要跑一样。
梁健忙迎上他,“司尉这是……”
“没事。”弓捷远闪开他的阻拦,“我就不想去了。”
梁健怕惹他不耐烦,只好问后面跟过来的谷矫,“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谷矫望着弓捷远的背影,有些悻悻地道,“就问了几句怎么发现的公孙优不对劲,我也告诉了他,然后就说不走了。真是一时一个变化,回头王爷再责怪我。”
梁健闻言回头瞅瞅关了门的书房,想了想后摇头,“我看未必责怪。”
谷梁初眼见弓捷远气喘吁吁地闯进来,微微一惊,“遇到了何事?”
“公孙优这次没成,”弓捷远走太快了,气跟不上,大口大口呼吸,“他们不会再派更厉害的人来杀你吗?”
谷梁初瞪眼看他,半晌儿之后笑了,“就为了这个跑回来吗?”
弓捷远上前几步,伸手抱住他的劲腰,“我们得在一块儿,一块儿吃一块儿睡,不能分开。”
谷梁初似屏了息,须臾之后方才低叹一声,而后垂首吻住了人。
弓捷远仰着头任凭他吻,头一次给了回应。
谷梁初的气息猛地急促起来,突然之间不能吻人,他伸手将弓捷远的脑袋按在自己胸膛上,让他听那狂跳的声音,同时提了要求,“捷远,我们回寝殿去。”
弓捷远努力挣扎出他的大手,扬起脸儿看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谷梁初双臂一夹,顺势将人托了起来,就那样抱出了门,大步跨入寝殿。
庭内查探情形的谷矫和梁健都看见了,彼此对视一下。谷矫啧了一声,“忙慌慌的。”
梁健拍他一掌,“总之不会骂你。”
跑回来时天尚大亮,终于能好好说话的时候天已黑了。弓捷远口渴得紧,谷梁初披了衣衫下去倒茶,捏了盅要送回来时听见门口吵嚷,谷矫连说“侧妃谨慎,”凝蕊则喝“我看谁敢阻拦”。
弓捷远闻言心头一紧,暗说这就来了,赶紧掩掩衣襟盖上被子。
谷梁初瞧他一眼,仍旧过来递了茶水,同时扬声吩咐,“谷矫,让她进来吧!”
凝蕊大步进来,只见殿内灯火昏暗,知道谷梁初已睡下了,便在拔步床外站定,颤声唤了一句,“王爷。”
谷梁初声音很沉,“公孙优的事情不是孤自己能管得的,但会尽力保他,你也不用过来相逼,该怎么样就会怎么样的。”
凝蕊闻言噗通跪在地上,哽咽地道,“王爷……凝蕊只这一个弟弟。”
谷梁初已疲倦了,就有些许烦躁,“孤说了会尽力,不为你也为容儿留个舅舅,还待怎地?”
“凝蕊求王爷倾力相救,小优他……必有苦衷,”凝蕊一下一下磕头,“王爷若能留他性命,凝蕊不要这封号也罢,以后只给王爷做牛做马。”
谷梁初伸手拍了一下床内案桌,呵斥她道,“胡说什么?你是容儿之母,什么做牛做马?遇到事情就只狂乱,姐弟两个当真一样。孤说什么就是什么,尽力还是倾力自会斟酌,你再啰嗦孤就将你送他身边去一并关着,成全你的手足情谊。此事已经惊动了皇上,他要御前亲审,不若你们姐弟共同面圣?看看痛哭流涕磕头下跪管不管用!”
凝蕊给吓住了,脑门抵着地面不敢动弹。
谷梁初努力压制着怒火,“他索孤的性命你毁孤的安宁,事情败了残局都得孤收,暂且给个安静不成?怎么孤都能容得下你们,你们就只容不下孤?谷梁初到底欠公孙家何债啊?凝蕊,当初孤是见色起意要你伺候的不成?”
凝蕊语塞,哽了半天才道,“妾身是慌了,知道了消息实在熬耐不住……心里知道一切要靠王爷宽容,并不敢安心烦扰,只想求个踏实。”
“回去吃饭睡觉练你的女兵,”谷梁初哼,“免得哪天孤真疯将起来杀进后院要了你们两个的命。”
凝蕊不敢说话了。
谷梁初,努力平复了会儿方道,“罢了,孤也是撒撒闷气,到底是容儿的娘,孤不会安心折磨,你回去安生待着,公孙优的事情有什么眉目进展,孤让谷矫梁健过去知会你。”
凝蕊抽泣着点头,爬起身来往外走。
谷梁初又叫住她,警告地说,“莫总散心散神,与孤仔细照顾郡主,她若哪里不好,咱们却没彼此将就的余地了。”
凝蕊心乱如麻地应了,抹泪出去。
谷梁初微微坐了一会儿,回身去看弓捷远,“还要茶吗?”
弓捷远不回答,只问他,“你就如此厌恶她?”
谷梁初吁一口气,“不这般震慑震慑也没个完,她是有主意的,轻易也不怕人。”
“若是没有郡主你会对她怎样?”弓捷远还是说道,“我刚刚才想明白郡主为何叫谷梁容,是包容的容吧?”
谷梁初盯了弓捷远一刹,轻叹了声,“捷远,哪有人愿意被赚?所以你一直恨孤,孤也解得。”
弓捷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闪开了眼睛,“不是一样的事情。”
“如何不一样?”谷梁初见他没有继续喝茶的意思,起身坐到了床边。
“我已说过了,”弓捷远声音很轻,“若是女子就安心同你过了。”
谷梁初又叹一声,“捷远,你若是女子,孤就不会娶朴清,也就没这许多冤孽,只管放手搏了。”
“女子你便能挑?”弓捷远问,“当了王爷便能随意选择?”
“只要孤见过你,认定了,”谷梁初说,“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达成心愿。”
第121章 恶冯守信口雌黄
倘若公孙优没有当众闹开,谷梁初还能再瞒皇上一段,公孙优偏要弄得轰轰烈烈,就没办法堵塞圣听,朔亲王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谷梁立觉得商盟实在不能继续姑息,却也不能随意处置。
这位帝王比谁都更笃信连根拔起的政策,也比谁都清楚其中难度,他甚自大,但不轻视父兄,前面两朝都没整肃明白的事情,他不认为自己没到二十六岁的儿子就能办好。
“靠你自己不成,”谷梁立武断地说,“这不就招来了杀身之祸?幸得公孙优还肯记着你的情意,假若他黑心到底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事虽然不能速决,却也不能长线拖着。”
谷梁初已把成败厉害说清楚了,就又把球踢还给他,“儿臣确实势孤力单,宵小们只往前逼,也是无奈。若不惩恶务尽,这样的事情势必防不胜防,儿臣的自身安危还在其次,只怕毁了大祁根基。”
后面这句最动谷梁立的心肠,这些人火药也敢偷盗亲王也敢毒杀,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再不处理只怕哪日就会刺王杀驾,便是再有用处也养不得。他沉吟道,“公孙优是没用了的,在朝的几位老臣也都是动得了嘴动不了腿的,且还不一定有没有第二第三个周阁珍,不能派给你用;新擢拔的那几个孩子还太稚嫩,且不如你老道呢;这两天就开恩科,选上来的也只读过诗书,且得历练个三年五载才能使唤;如此算上一圈竟寻不出个人给你做做帮手,还都道咱父子捡了什么大便宜,给他们来管管这天下试试。”
谷梁初看一看他,“父皇,儿臣倒有属意的人。”
“是谁?”谷梁立便问。
“平定候。”谷梁初说一半真留几分假,“此次云楼之事他来替厚弟调和,儿臣便将他赚了进来,不然那些运出去的火药也困不住。”
谷梁立没有惊讶,思索了半天才道,“他家确实和韩峻有旧,锦儿这孩子也实聪明,朕却不想太使用他,一则送他份安闲富贵也算还了救你祖母之情,二则,初儿,外戚能干,对咱们不是什么好事,他这样年轻便已身居高位,若是再给养得根基深了,朕在还好,朕若走了,剩下你们兄弟,只恐弱干强枝。”
“他想功高盖主尚且早些。”谷梁初说,“父皇春秋正盛,亦有高瞻远瞩,儿臣料他必知小心谨慎。”
“凡事只怕际遇变化,”谷梁立道,“肥虫总是一口一口吃起来的,身大心大,自己都挡不住。”
对此他算深有感触。
谷梁初晓得不能硬往前推,便点头道,“父皇思虑得是。”
“只是眼前确实人手不趁,”谷梁立又琢磨了一晌儿,“还真需有这么个聪明脑袋帮着忙活。也罢了,先给他这一次机会。以后再有旁的事情,你需记住,多么紧急也需慎之又慎。”
谷梁初认真点头,“儿臣省得。”
“朕就宣他。”谷梁立向后靠靠,有些烦恼地道,“这个时候就惜儿子少了,总得指望外人。厚儿是个没用的。这点朕就不如你祖父,开武皇帝若非生了一帮虎狼之子,大祁哪得四境安稳?不过成也萧何败萧何,只莫说了。在这位子坐着,总是进退两难,初儿,你将来……便知道了。”
“父皇辛苦。”谷梁初恭敬地说,“还请宽心养体,好为大祁思谋长远。”
“若能多替你们抵挡几年就是儿孙的福,”谷梁立道,“只望朕把该做的都做了,交给后代一个安生些的江山吧!”
谷梁初还没走出乾清宫的门就听里面传旨说宣平定候,知道谷梁立此次下了狠心要清除这一干人,下御阶时就往天空望了一望。
倪彬立在门内看他,直等人走远了才收视线。
公孙优终于等来了三司会审。
刑部没有首官,便由刘举这个左侍郎牵头,此人正而不硬,甚会揣度圣意。听儿子刘跃与自己讲了事情经过,又见皇上没有连夜追审,倒同朔王爷商量过后才走程序,心内便知要保这个侍卫,于是不问公孙优因何事前隐瞒,上来就要他交代亲事为何人所保,如何发现陪嫁和帮忙的人不对劲的等等。
公孙优不是死蠢的人,听话听音,知道自己活命有望,便按照弓捷远的提示答道,“亲事是原来的同僚冯守所保,说是多年的街坊,门户虽然不高还算够吃够用,家里兄弟不多,女子也很贤淑知礼。为此我还特意找了批八字的合了一合,说是没有克误之处才去提亲,也不是自己去的,花钱找了媒婆同冯守一起去的。”
冯锦奉旨陪审,闻言便做思索之状,“若没记错,日前春射时候当众出告朔王府司尉的那个小旗便叫冯守吧?”
公孙优微微垂头,“确是。后来他说为我不平,因此也没多想。”
大理寺卿孙鸣闻言立刻冷笑一下,“千户大人脑子还真简单,他为你不平,却去得罪你的姐夫?”
都察院如今也只有右都御史,名字叫得甚妙,姓左名升,这时也跟着冷笑,“这是把力气都用去盯着朔王爷了。”
冯守被抓的时候还在当值,他能在锦衣卫做事,自然有些身手,当时就拔了腰刀抗拒。
汤强深知此案重大,此时哪能不现身呢?寒着脸走出来说,“你这事情遮掩不得,管怎么都在锦衣卫待了一回,莫偏伤在自己兄弟手里。”
冯守大声叫屈,“指挥使大人为我做主,冯守无罪。”汤强自然不能为他做主,黑着面将他绑起来,交给三法司发落。
左升一向不喜锦衣卫的人作威作福,眼前逮住两个,一个不能杀另外一个就不想纵,听到冯守叫屈立刻断喝,“是非黑白岂是你嚷嚷得了的?当着皇上也敢喊叫的家伙,不给些厉害瞧瞧哪会老实?且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律法严明再捉其他的人来对质。”
即刻上了重刑。
冯守也是个狠的,虽然一直在箭矢司做事沾不着诏狱的边儿,却也没少仗着那身官服欺压旁人,很有些硬性儿,刑出了一身伤痕还只张着满口是血的大嘴喊叫冤枉。
刑部派去索媒婆对质的人回来报说媒婆已经畏罪自戕。
见只拿不下来供状,冯锦又搓搓眉毛,“女儿当场死亡,之前还杀抹了陪嫁来的,此时再想找那街坊一家自也要跑空趟。为今之计,就是把当日射赛上所有同冯守接触过的人全部扣押起来单独审问,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三位大人还是作速派人朝礼部那里用用力吧!”
此言一出,公孙优也不怎样,冯守的脸色果然大变。
礼部高官有数,下面的杂役却甚多,此番动静甚大,连扣带审地忙活了四五天。
弓捷远听到梁健回来报告进展,不由就问谷梁初,“这样拖延,不给那些人提供机会了吗?”
“就是要给他们机会。”谷梁初说,“大鱼还不能抓,故意歪你一步靶子的小喽啰他们还不肯舍出来吗?他敢欺负孤的捷远,自己还想逍遥?”
弓捷远明白了,淡淡哼道,“你这王爷睚眦必报,难得侯爷也肯配合。”
“侯爷聪明。”谷梁初说,“王爷又是为了谁呢?”
“莫来买好。”弓捷远又哼一声,“不过要施障眼法骗人,并不只想为我报仇。”
“孤只急着送司尉回庄练武训卫,”谷梁初笑着说道,“省得捷远求艺心切,睡着了还在动手动脚地惦记轻功,说什么练成了谁也别想制你的梦话。捷远啊,孤是真的犹豫不决,又想全你的心愿,又怕以后真逮不住你,如今都似油鱼,不好着手……”
弓捷远刚喝口茶,张嘴就将茶沫吐在谷梁初的脸上,“你是王爷不是?”
“王爷怎么?”谷梁初伸手抹掉茶沫,不以为意地道,“不是人吗?你只管挑衅,孤总有办法讨回利息。”
弓捷远不想搭理这人。
是谁总挑衅呢?
挪靶的小吏不若冯守能熬,给了次刑就招供说曾受冯守指使挪过弓捷远的靶,按了手印便即自戕于狱。
孙鸣拿着那张供状给绑在刑架上的冯守看,“你若老实,概无抄家灭族之罪。若是非要拖着硬熬,皇上震怒,可保不齐怎么惩治。
冯守盯着供状思索一阵,点了头道,“罢了,是我一人之罪。”
“得说清楚为何如此恨憎王爷,”冯锦则道,“凡事必有因果,你既处心积虑相害,总有理由。”
冯守顿了一会儿才说,“侯爷不知道我是谁吗?”
冯锦眯眼看他一看,“本侯眼拙,真不认得尊驾。”
“侯爷尊贵,”冯守龇着血齿笑了一笑,“自然不认得我这种八竿子打不着梢儿的破亲戚,咱家的大老爷却是记得的。我爷爷管老国公叫二哥,是隔了祖父的族弟,当年正是大老爷的提携我爹才能陪皇后娘娘出嫁,他活得不长,我就填了他的职给北王府护外院,后来入了锦衣卫。”
“如此皇上皇后也算恩待你家,你为何倒着顾念旧情,要为一个死了的冯大老爷报仇?且还把攻破南京城的功劳都算在朔王爷自己头上?”冯锦脸色沉了,冷冷地道。
“这是其一。”冯守仍旧笑道,“我这么做也是报效皇后娘娘。朔王爷根本不是嫡出,如今位高权重压了厚王爷的风头,我替娘娘不值。”
冯锦闻言,看看身旁有些震惊的三司重臣,冷笑地道,“这般蠢材,不通道理且又以己度人,除了添乱实无用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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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观面相师父论心
“这等搅弄是非之徒,”谷梁立看了三司首官递给他的供词,果然大怒,啪地拍在案上,“不杀还等什么?”
冯守必无活命之机,此事人人皆知,那也需要等得金口亲定。
孙明的态度十分恭谨,“圣上稍熄雷霆,这等混账不值圣上为他动怒,此案虽然恶劣,倒也没有太多牵扯,就是那个公孙优如何处置,还请圣裁。”
谷梁立又为那句“没有太多牵扯”冷笑了下,假意平息平息怒火才道,“他虽心知护主,失在见机不速,不能继续留在锦衣卫了,嗯……处置么,关了这么多天也就成了,还给朔亲王,爱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吧!”
谷梁初听到皇帝竟然如此安排,有些诧异也有些烦恼—丢在外面不理只等那些报仇的人寻来杀掉,带回府去么,弓捷远那关必然难过。
冯锦似乎明白他的处境,立刻笑道,“皇上恩典,然则王兄领了内弟回去如何舍得使唤?倒耽误了一个能做事的。锦衣卫自然不能留他,臣的府里却只没人,空虚得很。皇上不若把他赏给我用,想必王兄不会吝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