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溯似笑非笑,“你消息挺灵通。”
沈屿澈乖巧地眨巴着眼睛,“你的事我肯定要灵通啊,稍不注意,你可是会被别人抢走的。”
陆溯竖起一根手指,晃了三下,“属于你的才叫抢,从来不属于你,叫妄想。”
他放下手就走。
“徐回周。”沈屿澈对着他背影说。
陆溯果然停住了,他眉峰危险地拧成结,回头冷冷俯视着沈屿澈。
从第一眼看见陆溯,沈屿澈就希望陆溯看着他,无论是冷漠,厌恶,敷衍,只要看着他就可以。
但现在他很不开心,他讨厌陆溯为了徐回周停留,为他而看他。
沈屿澈笑容终于消失了,他突然垂头望着光洁的地面,似乎在对他自己说话,“陆溯我爱你,我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等半天没回应,他以为陆溯走了,缓缓抬头,却撞见陆溯冰冷的眼神。
和第一次见面,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仿佛他是一堆臭气熏天的垃圾。
等着他抬头,那两片薄到冷漠的嘴唇,吐出六个字。
“徐回周怎么了。”
沈屿澈心想,他果然太喜欢陆溯了,连他那么无情冷漠的声音,他依旧心悸到脚趾绷直,他舔了舔嘴角,“没怎么啊,就忽然想到你哥不是28岁嘛。”
他笑了起来,“我月底26岁生日,他要是之后生日,那他比我。”他伸出三根手指,“大3岁唉!”
陆溯过完安检,广播在提示可以登机了。
头等舱检票口,陆溯第一个登机,转下电梯,他没去廊桥,换了个方向,从侧面的工作人员通道离开了。
一名地勤在外等着,陆溯出来,他马上领着陆溯去了员工专用地下停车场。
粤A1188停在离电梯口不远的地方,是一辆低调的黑色路虎。
地勤原路返回了,陆溯坐进驾驶室,后排座立即冒出一颗狗头,daylight热情舔着他的手心。
陆溯任由它舔,单手扣上安全带,先拿过秦简备好的喷壶。
储物盒里放着那盆徐回周送他的盆摘,那两片小嫩绿叶生长茂盛,这几日长成了一棵小树苗。
徐回周种的是一棵树。
陆溯耐心给小幼树浇完水,这才收回daylight舔不停的手,在导航输入他的目的地——藏州。
加纳齐落山脉在国内的区域,就分布在藏州。
“阿溯去M国了?”陆家餐厅,陆宸国听到陆溯又出国了,有意无意瞥了眼陆华秋,“去谈TCC的收购案?”
陆华秋喝着咖啡,脸上波澜不惊,“阿溯去M国了啊,不知道出岭从哪儿听说的。”
宋出岭往面包上抹着黄油,“溯哥让秘书定的机票,其他我就不清楚了,回周哥和溯哥关系更近,他应该知道吧。”
徐回周在喝粥,突然被点名,他微微笑了一下,“我不知道。”
宋出岭也笑眯眯的,“连你也瞒着,看来溯哥这次是有大事啊。”
他暗示意味明显,陆宸国大概也是想到陆溯在M国那些风流花边,脸色就不太好了。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陆宸国巴不得陆溯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公子哥,现在他想拉拢陆溯先对付陆华秋和陆绍荣,就指望着陆溯成功收购TCC,做出点成绩,还能帮助徐回周得到冯姨那百分之八的股份。
用完早餐,陆宸国喊上徐回周出门了,在车上问徐回周,“你真不知道陆溯去哪儿了?”
徐回周笑,“真不知道。”
陆宸国泛起了嘀咕,“那小子不会想偷摸拿下TCC,在董事会面前独揽功劳吧?”
越想越有可能,陆宸国心思就活络了,TCC是重点项目,陆溯要是拿下了,董事会那群人保不齐就要押宝在陆溯身上了。
他可不会坐以待毙,得上个双保险。
“回周啊。”陆宸国换了副慈父脸,“我最近有个想法,和大关集团合作开发新能源,你有空就多找孟成谈谈,你们都是年轻人,共同话题多,容易聊。”
徐回周等的就是陆宸国的这句话。
他神色不变,“好。”
待车又开过一条街,徐回周找了个理由下车了。
他下车给张安雅打了电话,“您和佳佳到哪儿了?好的,我还有半小时到。”
放下手机,徐回周打了辆出租车,去了季修齐的诊所。
半小时后,徐回周准时和张安雅,张佳佳汇合。
张佳佳已经改随母姓,她比往日活波了不少,示意徐回周蹲下,和他说悄悄话,“谢谢叔叔!”
她现在对离婚的意义还很模糊,她只是知道妈妈脸上不会再有淤青,不会疼得躲起来偷偷哭了,她放学也不用再害怕,出校门会看见爸爸了。
而这些全是因为这个很好很好的叔叔,她超级感谢他!
徐回周眼眸弯了弯,也和她说着悄悄话,“不客气。”
张安雅也露出了笑容,等徐回周起身,牵着张佳佳进了电梯,她万分感激递过一只袋子,“徐律师,真是太感谢您了,不仅帮我打赢官司,季医生还免费帮佳佳做心理辅导,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您才够了,这是我做的小点心,您要是喜欢,一定要告诉我,我下次再做。”
徐回周笑着接过,“好。”
这栋楼有26层,电梯却只到25楼,正是季修齐的诊所所在楼层。
电梯很快停在25楼,电梯门打开,季修齐就在外面,他先看向徐回周。
徐回周额头纱布换成了创可贴,在他冷峻的脸上非常不合适,又有些可爱,季修齐忍俊不禁,“没事了?”
徐回周点头,等张安雅母女先走电梯,他才跟上。
张佳佳对季修齐不那么抗拒了,不过需要张安雅在场,徐回周就去休息室等候,母女俩留在了季修齐办公室。
徐回周不是第一次来,他已经观察过,这层诊所没有安装监控,也没有可以居住的房间。
以季修齐的洁癖,他不可能长时间住在酒店,唯二可能就是他有私人房产,或是——
徐回周眼皮微动,不动声色看了眼天花板。
他早把26楼同时买下来,改做他的私人住所。
在季修齐决定从临州回来时,他就做好了和周仪景,季万川争取的准备。
前台微笑问他,“您要喝什么?咖啡,茶水都有。”
徐回周回:“黑咖啡。”
前台眼中闪过诧异,早上季医生特意拿来一块超级贵的老茶饼,难道是季医生记错了,这位贵客不喜欢喝茶?
前台满心疑惑,但是本人都开口了,她就去泡了杯黑咖啡。
热咖啡很烫,徐回周慢慢吹着,等咖啡没那么热了,他翻手就倒在大腿上,同时咖啡杯掉到地面,发出清脆的一声。
他起身,这时前台听到动静跑过来,推门就看见徐回周站在沙发前,一只裤管湿透了,不断往下滴着咖啡。
徐回周面带抱歉,“你们季医生有备用的衣服吗?”
前台毫不起疑,她连连点头,“季医生的住处就在楼上,不过只有季医生的卡能上去,您稍等,我去问问。”
徐回周礼貌微笑,“谢谢。”
除了固定清理卫生的阿姨, 季修齐没让其他人上过26楼。
前台拿到房卡回到休息室,眼睫毛垂着,避免直视徐回周, 免得暴露她压不住的好奇心。
她知道徐回周是季修齐的贵客,却没想到那么贵!季修齐毫无顾虑给了她电梯卡,让徐回周自己上楼。
“进门直走左侧第二间是卫浴,衣帽间在卫浴对面, 衣服您随意拿,一次性内衣在抽屉里。”前台礼貌递过电梯卡。
徐回周自然接过,“谢谢。”又问了一句,“有塑料袋吗?”
前台点头, “有。”
徐回周要了三只。
进入电梯,徐回周刷了卡,嘀一声电梯门合上,很快又停住打开了。
入目先是极简装修的单独一间玄关, 地面做的微水泥, 鞋柜做的敞开设计, 整齐摆放着季修齐的鞋。
靠近电梯的一格鞋柜里, 放有几包一次性家居鞋。
徐回周没有换家居鞋, 他从口袋摸出塑料袋, 脱掉两只鞋放进其中一只袋子, 系上结整齐放在电梯口的墙边,另外两只塑料袋分别套脚系上,光脚踩着进屋了。
他没有停留,一路往里走, 余光却将屋内全部摆设牢牢记下。
找到衣帽间, 他目光掠过最里间的那间房, 门锁是智能锁,无法确定里面是否有监控,他暂时没行动,平静推开了衣帽间。
与鞋柜同款设计,衣帽间也是全敞开设计,这倒是替徐回周省了一些小麻烦。
他从抽屉拿了盒一次性内裤,然后随手拿了一件黑T和黑色长款运动裤。
进浴室简单冲洗了狼藉,徐回周换上衣服。
徐回周打开浴室门,第一时间就听见了电梯动静。
季修齐回来了。
他若无其事光脚出去,踩着微凉的地面走到客厅。
同时季修齐盯着电梯口那只塑料袋,摆放整齐,地面整洁。
他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已经做好上楼看见满地狼藉的心理准备。
他推了推眼镜,换上家居鞋进屋,刚进去,就看到穿着他衣服的徐回周,光脚走了过来。
屋子四面采光,阳光四面八方照进来,落到徐回周脸上,耀眼的白和漂亮。
脖上搭着一块蓝色干毛巾,黑发半湿,被揉得面目全非,凌乱地在徐回周头顶各有想法地微翘着。
两只脚被略长的运动裤盖住了脚背,只露出雪白的脚趾,徐回周五官轮廓凌厉,脚趾却意外圆圆的。
季修齐忽而感到十分口渴,他避开视线,放下提着的纸袋,是张女士送给徐回周的手工点心:“张女士带着佳佳先回去了。”
徐回周“哦”了一声,又拉过毛巾擦着头发。
他脑海回忆着昨晚看的监控。
前两天,顾孟成拿着肉干逗daylight,接到顾序堂的电话,要顾孟成周五晚上去松花酿春酒店吃饭。
明天就是周五。
徐回周擦着刘海,毛巾遮住了他眼里所有的情绪,“衣服明晚送来行吗?”
季修齐本想说衣服送他,但能多一次见徐回周的机会,他不想浪费,他点头说:“没问题。”
徐回周又借了季修齐一个袋子,装上他的衣服,拒绝季修齐送他的提议,换鞋离开了。
季修齐看着电梯往下降,到了一楼,他才揉着太阳穴回卧室休息。
进屋时,他习惯瞥了一眼尽头关着的房间,才推门进去了。
徐回周走出大楼,他没有叫车,打了一个电话。
“徐先生您好。”对面接很快,“我是秦简。”
徐回周约秦简在一个餐厅见面。
徐回周到餐厅,秦简已经在了,私密的包间里,秦简长着一副精英脸,个子很高,徐回周的衣装明显不合身,他没露出丝毫诧异,得体朝徐回周微笑,“徐先生,初次见面,我是秦简。”
他拉开椅子请徐回周坐下,两人的目的都不是为这顿饭,迅速点好菜,等服务员离开,徐回周直接开门见山,“秦助理,我需要你做件事。”
秦简说:“您吩咐。”
徐回周说出季修齐住所地址,“明晚这栋楼的线路会出故障,需要修一晚。”
那栋大楼除了季修齐住顶楼,其他楼层是租给不同公司办公,晚上停一两次电,不会引起注意。
秦简点头,“您需要几点出故障?”
徐回周看着他,微微笑了,“你不问问原因吗?”
稍有距离的气氛,忽然轻松不少,秦简也笑,“陆总是发我薪水的老板,我只完成他交代的工作,其他事不在我关心范围。”
这时服务员送菜来了。
番茄滑蛋牛肉、菠萝排骨、香煎鳕鱼、清炒豆角丝、烧豆腐、山药茯苓乳鸽汤,两碗香喷喷的米饭。
徐回周拿起筷子说:“七点。”
他夹起一块鳕鱼,自然提到陆溯,“早上是你送的陆溯?”
“是。”秦简舀了勺烧豆腐,又轻松将话题带到别处,“我还见到了您的边牧,很帅气。”
徐回周嚼着酥脆又鲜嫩的鳕鱼,他没有打探陆溯行踪的意思,不过秦简的下意识防备,反而让他有了好奇。
陆溯究竟去哪儿了?那么神秘。
他咽下鳕鱼,不疾不徐吃了口米饭,没有为难秦简,聊起了其他话题。
吃完饭,徐回周递给秦简那只纸袋,“别人送的手工点心,我不爱吃甜食,拿着浪费了,你要不嫌弃,就带回去吃吧。”
秦简是甜食控,他欣然接过,“谢谢徐先生。”
秦简开车来的,他见徐回周没开车,委婉说:“我目前不太方便去陆家,我帮您叫辆车吧。”
徐回周没有问原因,颔首微笑,“好。”
秦简拦了一辆出租车,徐回周上车走后,他低头看着沉甸甸的纸袋,已经闻见了很香的甜味。
他微微吐了口气,“抱歉了徐先生,陆总开的工资很高……”
他拎着纸袋回到车上,马上拨通了陆溯的号码。
这是陆溯的另一支私人电话,知道的人不多。
“陆总。”秦简顿了顿,只说了一件事,“徐先生请我吃了一顿饭。他的衣服……”
陆溯此时正停在公路边啃面包片。
他已经进入藏州地界,一路过来都是草原树林,没有吃饭的地方,他就停在路边,带着daylight下车,一人一狗靠着车门,对着荒无人烟吃着简单的午餐。
他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中间,单手开了瓶水,灌着水,“衣服怎么了?”
“不是他的尺码。”
灌水的动作停住,陆溯舌尖顶着口腔内壁,顶了两下,他淡淡说:“以后这种小事不用汇报。”
“是。”
陆溯挂了电话,面包片还剩下两三口,陆溯就没胃口了,他低头看daylight,狼吞虎咽吃着罐头。
笑着蹲下摸了摸它头,再次看向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黑眸渐渐幽深。
今晚十点,就到加纳齐落山脉附近的镇上了。
晚上十点,徐回周回到陆家,洗完澡换了了衣服,突然听见门外有动静。
徐回周凤眼微眯,拿过衬衫套上,等来人敲门了,他才去开门。
门外宋出岭提着一只盒子,徐回周手还搭着门把,没有请他进屋的意思,“有事?”
宋出岭笑着递过盒子,“我们公司新研发的糖,味道不错,给你带一盒尝尝。”
徐回周没有接,表情淡淡的,“谢谢,我不吃糖。”
宋出岭也不在意,这本来就是他随便找的借口,他收回盒子,笑容如常,“还有件事,这周六晚上七点,去祖宅家庭聚餐,别安排其他事。”
他眼光蓦然税利,“有特别的惊喜,错过就可惜了。”
徐回周说:“好。你说完了?”
宋出岭被问住了,他眼底闪过狐疑,“说完了,你还有事?”
“有。”徐回周眼眸沉静,“以后有事楼下说,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别人空间。”
他浅浅微笑,“很没家教。”
宋出岭笑容维持不住了,他嘴角抽动着,狠狠瞪徐回周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他瞬间捏瘪了盒子,他忍,再过两天,他看徐回周还怎么嚣张!
与此同时,首都国际机场,沈屿澈在车内坐着,隔着挡风玻璃,目送宋出岭的秘书接走了那名五十出头的女人。
女人保养极好,气质优雅,只是那张脸显然和徐回周毫无关系。
车内循环放着《虫儿飞》,沈屿澈跟着轻哼,指尖也跟着节奏,轻轻敲着方向盘,等前方的车驶出机场,他也没动,等歌播完了,又再次响起前奏,他终于伸手按了暂停。
他收回手,却没放下,举在眼前,食指和中指并一起,比划了几个动作。
这是他发明的手语。
在曙光之家,有个阿姨是聋哑人,平时和他们交楼都是打手语,他觉得好玩,就自己编了一套。
“我只教给你,这是我们俩的秘密手语。”他笑嘻嘻和黎湛比划着,“不许告诉别人!”
他现在做的这个手势是——
你真的很令人讨厌。
徐回周,真的很讨厌。
沈屿澈眼里最后一点笑容消失了,他现在心情竟有一丝矛盾。
他既希望徐回周是那个威胁他,与黎湛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神秘人,又希望徐回周真是陆宸国的儿子。
那样陆溯就不可能喜欢徐回周。
他猛然掐住指尖,从牙缝挤出字,和车载蓝牙说:“拨徐回周的电话。”
徐回周吃完药正要休息,手机亮了,他看了眼来电,接通了。
“徐律师。”沈屿澈声音低落,“我睡不着,想找人聊聊,就想到了你。”他轻声,“以前我有不开心的事,都是我哥开解我。”
徐回周说:“我不是心理医生,帮不了你——”
“你可以!”沈屿澈急急打断,“只有你可以!”
他吸了吸鼻子。“我好喜欢陆溯,徐律师你能帮帮我吗?我今早还去机场送机,他走进安检口的那瞬间,要不是还有工作,我就跟着他走了!我太爱他了,我——”
他还要再说,对面就响起男人淡淡的声线。
“不能。”
沈屿澈皱眉,“什么?”
徐回周语速不紧不慢,“你与宋出岭关系亲密,我想你也不是非阿溯不可。”
没等说下一句,听筒传来忙音,沈屿澈掐了电话。
徐回周平静收起手机,他掀开被子上床,关灯休息了。
次日下午六点,他提着洗干净的衣服,开车去了季修齐的诊所。
一小时后,他准时到了大楼楼下,天色微暗,前方灯火辉煌的大厅,突然熄灭,瞬间陷入了昏暗。
不远处飘来议论声。
“停电了?路灯还亮着啊。”
“跳闸了吧。”
“倒霉,在上班的时候停多好啊!都下班了,浪费啊!”
“整栋楼都停了。”
不时有人从大楼出来,徐回周拿过手机,还没拨电话,季修齐的来电先弹了出来。
徐回周划过接听,“季医生。”
听筒里有明显的下楼声,季修齐问:“回周你到了吗?”
“刚到楼下。”徐回周淡淡说,“是不是停电了?”
“是,线路出了问题,要维修一晚。”季修齐微微叹气,“可惜了,我食材都买好了,还想展示一下厨艺。”
他脚下加快,“你再等会儿,我到二楼了,很快到。”
季修齐不想挂电话,他主动说:“你吃饭了吗?没吃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他找了个理由,“我今天太忙,没时间吃午饭,现在饿得厉害。”
下一秒,他耳畔响起徐回周干净的声音,“我前段时间去松花酿春参加一个聚会,味道挺好的。”
这是答应去吃饭的意思,季修齐笑着说:“好。”
季修齐跑出大楼, 一辆越野车悄然滑上前,停在他面前,徐回周降下车窗, “上车。”
路灯阑珊的光影落到徐回周侧脸,他所有五官都有些朦胧,远处街道是车来车往的动静,季修齐急速跳动的心脏, 渐渐平稳了。
他有一种徐回周来接他回家的奇妙感感,他望着徐回周,心中那个盘旋的想法,彻底落地了。
他要和徐回周结婚, 好好照顾他一生一世。
季修齐伸手按住副驾车门,拉开弯腰上了车。
路上有点堵,到松花酿春快八点了,徐回周订的桌子在大厅, 离电梯口非常近。
任何来餐厅用餐的人, 都会路过这张桌子。
服务员领着两人落座, 点完菜后, 季修齐拉开椅子起身, “我去下洗手间。”
徐回周点头, 等季修齐离开后, 他拿出手机,点开松花酿春的小程序,浏览着餐厅区域图。
顾序堂说的包间是荷塘月色。
在他——
徐回周抬头,看向左前方的走廊。
看了一眼, 徐回周就收回了视线。
此时荷塘月色包间里, 顾孟成脸色很闷, 一杯接一杯喝着酒。
今天顾序堂请了几个老战友吃饭,其中一个老战友,特意带来了他孙女,对方几次主动找顾孟成搭话,顾孟成都很敷衍。
他父亲顾长鸣频频和他使眼色,他也视若无睹,脑子还在想去前日的事。
前日送徐回周回到陆家,顾孟成就去许珩住所发疯。
徐回周受了伤,许珩没有报告他,这让顾孟成怀疑许珩有私心。
他知道许珩喜欢他。
许珩刚开门,顾孟成就掐住许珩脖子压到墙上,阴沉说:“我派你是去做徐回周的临时助理,不是要你争风吃醋。他要有闪失,你也替代不了他。”
许珩非常平静,他望着顾孟成,“有多像?”
顾孟成皱眉,“什么?”
许珩眼里露出讥讽的笑意,“徐回周和黎湛有多像?眼睛、鼻子、嘴唇,还是——”
顾孟成脸色剧变,他全身颤抖起来,手下使劲掐紧许珩的脖子,不让他再说话,“你不过是他一双眼睛,不配提他名字!”
许珩难受得闷哼一声,呼吸也越来越稀薄,他身体本能地去推着顾孟成,视线终究越来越模糊了。
快撑不住了,顾孟成才松开他,揉着手腕冷声说:“现在开始,你老老实实回公司上班,徐回周再联系你,你就说辞职了,敢背着我私下联系,你清楚你的下场。”
许珩没出声,低头跌靠着墙,捂住鼻脖子喘着粗气。
回忆完,顾孟成脸色更加难看,他肯定徐回周是告诉许珩替身的事,他不关心许珩知道,但徐回周会提醒许珩,说明完全不在意他。
顾孟成猛地放下杯子,酒杯应声断开,杯肚从杯脚脱离开倒在桌上,杯中残留着的那点儿红酒剧烈晃动着。
一桌人全看过来,顾序堂处变不惊,“现在这些水晶酒杯啊,中看不中用,也就图个漂亮,哪像我们在部队时用碗喝酒,结实。”
他轻描淡写就转移了战友的注意力,几人又开始回忆部队时光。
顾长鸣这才得空低声训斥顾孟成,“发什么疯!”
顾孟成没理他,起身说:“我去洗手间。”
大跨步就出了包间。
顾孟成心里烦躁,准备去露台抽根烟,路过大厅,他猛然止住脚步,看向斜前方的桌子。
柔和光影里,服务员在上菜,笑着和徐回周说着话,大概是介绍菜色,徐回周也回以微笑,眼角眉梢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对一个小服务员都那么温柔,唯独对他像是长满了刺。
顾孟成心情无比复杂,又控制不住想见徐回周,听他声音的渴望,他换了方向就要过去。
走了两步,一个男人先到了徐回周的桌子,拉开对面椅子坐下。
顾孟成觉得男人那张脸有些眼熟,他眯眼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一张讨厌的死人脸闪过他脑海。
顾孟成五指就收拢了,捏得咔咔作响。
他认出来了,男人是,季修齐。
季修齐坐下,徐回周就夹了一块土豆丝饼,土豆丝饼煎得金黄酥脆,他咬了一口,嚼了咽进肚子,满意说:“一如既往好吃。”
季修齐笑了,他也夹了一块土豆丝饼,温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炸物。”
徐回周认真解决着土豆丝饼,吃完才抬头,“我不挑食。”
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头顶的餐灯,像是蒙上丝丝缕缕的光,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季医生,感受过饥饿吗?”
季修齐快速嚼着土豆丝饼,毫不意外点头,“和你们律师一样,医生也经常三餐不规律。”
徐回周收回视线,筷子尖夹住餐盘里掉落的土豆丝饼渣,淡淡说:“不是三餐,是几天几夜。”
季修齐愣住,还没做出反应,徐回周就嚼着那根土豆丝,平静继续,“饿到只要能活下去,无论是泥土树皮,或是不知什么动物腐烂的尸体,都要塞进嘴里。”
季修齐就吃不下去了,刚刚吃进肚的土豆丝饼甚至都感觉到了腐烂异味,他放下筷子,端起水喝了几口说:“没有。”
他没有奇怪徐回周会问出天马行空的问题,有情绪病的患者,思维跳脱很正常。
徐回周点着头,“我想也是。”他似乎突然来了兴趣,“那你猜猜我。”
季修齐看着徐回周,皮肤雪白到没有丝毫的瑕疵,气质干净,季修齐文艺地想,徐回周或许是吃花瓣,喝露水长大的。
他笑着摇头,“我笨,猜不到。”
“还有时间,你慢慢猜。”徐回周却没有告诉他答案,他似乎失去了聊天的兴趣,没再说话了。
季修齐就想找点他感兴趣的话题,正想着,他手机震动了一下。
“我看下信息。”他和徐回周说着,摸出了手机。
看到弹出来的短信,季修齐眸色沉了沉。
【立刻到2120房,有事找你。顾孟成。】
十年过去都依然厌恶的名字。
季修齐不意外会碰到顾孟成,早在他决定回来,就做好了准备。
他收回手机,并不打算理会,这时手机又弹出一条信息。
【我耐心有限,或者去你和徐回周的桌子谈也行。】
季修齐手指顿住了,意外又不意外,顾孟成会知道徐回周。
季修齐抬眸看徐回周,徐回周在安安静静解决着最后的米饭。
他无声叹息,他早该知道,那么相似的脸,徐回周不可能不被顾孟成注意到。
他放下手机说:“还要添菜吗?”
徐回周没有错过季修齐的神色,他猜季修齐是收到顾孟成的见面信息了。
顾孟成看见他们了。
徐回周咽下最后的米饭,放下筷子,“吃饱了,走吗?”
季修齐送徐回周到了楼下,他没有上车,温声说:“今晚家里停电,我就在楼上住一晚,你开慢点,路上注意安全。”
松花酿春10楼往上是酒店,说法倒也能自洽。
徐回周拿过纸袋,递给他,“刚好了,你的衣服。”
季修齐笑着接过,“晚安。”
徐回周就升上车窗,开走了,他观察着后视镜,等季修齐转身回松花酿春,他踩着油门,加速换道,从另一条路回了季修齐住的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