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误会了。”
杞无忧低声笑了一下,“我倒希望他没误会。”
徐槐呆愣一瞬,瞳孔蓦然放大,难以置信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很惊讶?我喜欢你啊,为什么要装不知道。”
“槐哥,你以前约过吗?”杞无忧语气直白,像在逼问。
徐槐冷下声音,“约没约过都跟你没关系。”
“我想知道。”
“啪──”
灯光忽然亮起。
杞无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到徐槐低下头,目光有些戏谑地望着他,“怎么?你也想这样?想找人的话我也不干涉,不过,要做好安全措施。”
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呢,就像大人在看一个胡闹任性的小孩子,看一只羽翼还未丰满就想飞上天的小麻雀。
“我想哪样了? ”杞无忧气恼,坐起来死死地盯着徐槐,眼神凶狠,眼眶似乎有一些红晕。
“你自己知道。”
徐槐一向是很温和的人,能够包容别人的糟糕情绪。
可现在杞无忧竟然从他眼中看到了怒意。
杞无忧后知后觉地有点害怕,他好像把徐槐惹生气了。
“槐哥,徐槐,我喜欢你,我错了,不要生我的气。”他放软声音。
徐槐不为所动。
气氛僵持片刻。
“随便你,睡觉吧。”
徐槐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上床,一把蒙住被子。
在徐槐面前,杞无忧的感情无论是有所收敛,还是不遮不掩,徐槐都只是把他当作小孩子。
他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莫名其妙闹别扭的小朋友一样。
这从来就不是杞无忧想要的。
怎么可以随便我,明明说了要管我的。
杞无忧忽然有些无力。
他嗓音发干,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仍然固执地说:“槐哥,我睡不着。”
徐槐一股郁气上头,说得好像谁能睡着一样,难道还要他哄人睡觉吗?
他不想惯着了,随口来了句:“压力太大就是要找个途径释放啊,睡不着就出去约。”
“行。”杞无忧忽然起身,从衣架上取下外套。
“你去哪?”
“释放压力。”杞无忧语气冰冷,说着便摔上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槐:让小杞以为我是无情渣男,这样他就会知难而退
弟:无所谓,我会迎难而上
第89章 你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杞无忧的“释放压力”,指的是半夜十二点下楼夜跑,一个人绕着几千亩的雪场度假村闷头跑。
跑步途中,他偶尔会有意识地减速回头看一看身后有没有人,然而路上冷冷清清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抬头只看见几点黯淡的星光在漆黑的天空中闪烁。
杞无忧一直很喜欢跑步,他认为跑步是最简单的运动,在不和别人竞争比赛的前提下,一个人按照自己的节奏,随心所欲地跑,跑的时候大脑放空,不需要思考任何事情。
可现在他连跑步都没办法静下心了。
配速不稳容易导致气息紊乱,运动监测器上的心率也跟着起伏不定,杞无忧缓了缓心神,努力将“徐槐会不会出来找他”这个问题从脑子里甩出去,终于把跑步速度调整到平时训练跑步时的正常配速。
度假村的路他不算太熟,有很多地方都没去过,只粗略地看过地图,外环的路呈一个巨大的圆形,一直沿着走就能回到起点。他出来时忘带手机了,有点害怕迷路,所以就避开了岔路口,始终在外环的那条路上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杞无忧看到了前方的酒店大楼,原来已经绕着度假村跑了一圈。
这么长的路程跑完,到底是消耗了大半体力,他渐渐放缓了速度,由跑改为走,准备回去。
半夜三更,大部分人都休息了,只有几扇窗还亮着灯。隔得有些远,杞无忧分辨不出哪扇窗户是他和徐槐的房间。
徐槐会不会睡了?还是被他气得到现在还没睡着?
徐槐生气时其实也没有很凶,可杞无忧就是觉得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他接受不了徐槐对他有任何的无视和不在意。
他十分清楚自己刚才的行为很冲动,质问徐槐“有没有约过”太不礼貌,相当没有分寸感,但是他并不后悔这样做,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问同样的问题。可是,他无法确定是否还可以再承受一次徐槐的冷淡以及怒火……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此刻又有些惴惴不安。
他继续往前走,心中的不安与惶恐在看到前面路灯下的人影时达到了最顶峰。
昏黄的路灯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枝,将缭绕的烟雾染成灰蓝色,影影绰绰。徐槐低着头,指间夹一支烟,猩红火光被风吹得忽闪,快要燃到尽头。
像电影里的某帧画面。
四周静谧非常,可以听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杞无忧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徐槐似有所察般转过头,两人目光隔空相接,那双蓝眼睛里似乎含着他看不懂的情绪,稍纵即逝。
杞无忧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就飞快地朝他跑了过去,“槐哥,你怎么出来了?”声音有点惊喜,以为徐槐不会出来找他的。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担心他。
刚才杞无忧出去后,徐槐原本立刻想去追的,但又觉得这样显得他太在意杞无忧,说不定又会让杞无忧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从房间的窗户往下望,看到杞无忧出了酒店,往左边跑了,于是便知道他是去外面跑步了。
凌晨十二点多,一个人夜跑,想也知道小孩儿心里得有多憋屈。
徐槐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对杞无忧不闻不问。
但他才不会说实话,“你说呢,我是你的临时监护人,你一个小孩儿,大晚上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我还得担责。”
临时监护人,小孩儿,徐槐把这个几个音节加重,好像在刻意强调两人之间的这层关系。
但杞无忧不是傻子,很快便想明白,知道徐槐对他的关心与责任兼而有之,于是也不和他呛声了,借机卖乖道:“对不起,槐哥,又让你担心了。”
“……我才不担心。”徐槐扭头就走。
他不喜欢听到杞无忧道歉。
大概出来得比较匆忙,徐槐只穿了一件浅蓝色短袖,不知道在冷风里站了多久,应该会很冷吧。
杞无忧跟上去,走在他身侧,心里升起强烈的愧意,慌忙解释:“我、我去跑步了。”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移开目光,低头盯着徐槐手里的烟。
“嗯,猜到了。”徐槐轻一点头,把烟掐灭,手臂紧了紧,上面经络分明的青筋凸起。
他又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十三公里,跑得还挺快?”
杞无忧听得出来徐槐应该不是在夸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距离又近了些,他闻到徐槐身上的烟草味道,被风吹得很淡。
他无措地垂下眼,长睫掩饰住眼底的慌乱。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徐槐抽烟。
有点陌生。
徐槐漫不经心地侧过头看他一眼,“回去吧。”
“槐哥,你还在生气吗?”
徐槐:“不生气了。”
间接承认刚才的确是在生气。
“槐哥,对不……”
又来了。
徐槐故作凶巴巴道:“闭嘴,再道歉自己把自己嘴给缝上。”
“哦……”杞无忧抬手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很委屈地手动闭嘴了。
回到酒店,房间里的窗户大开,正对着门,嗖嗖地往里灌寒风,入夜的风更加寒冷,徐槐一打开门便被冻得缩了缩脖子。
杞无忧忙走过去把窗户关上。
这时徐槐又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杞无忧顿时愣在原地,紧张起来,不会害得徐槐感冒了吧,那罪过大了,要不要再下去买点感冒药备用啊……
徐槐见他好像失魂一般,出声问:“愣着干吗,你不去洗澡吗?”
“哦,这就洗。”杞无忧把身上的外套脱掉。
杞无忧进浴室后,徐槐又敲了敲玻璃门:“别用冷水洗了,小心感冒。”
里面隔好几秒才有回音:“知道了。”声音低沉得发闷,像在压抑着什么。
杞无忧洗澡一般都用热水,只有在……的时候才不得不用冷水洗澡。
所以,徐槐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洗完澡依然心浮气躁,但杞无忧面上很平静。
平静到让徐槐误解:“小杞,冷静下来了吗?”
他坐在床边,衣服都没有换掉,好像在专门等着杞无忧出来。
杞无忧佯装冷静,点点头,“嗯。”
他以为徐槐会欲盖弥彰,把他表白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又或者无法接受,气急败坏把他逐出师门,然后换别的教练带他……最好的和最坏的情况他都设想过,可他还是没想到,徐槐朝他笑了笑,对他说:“你过来。”说着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这是什么意思?
杞无忧有些凌乱。
管他的。
他索性也不再瞎想了,心一横走过去坐下。
中间还是隔了一人的距离。
徐槐问他:“现在能聊聊吗?”
杞无忧一僵,“……聊什么。”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聊天,感觉大概率会聊崩。
“我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徐槐注视着他的眼睛。
事已至此,徐槐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逃避没用,处理不好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
杞无忧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他从得知这件事后就一直在回想,试图从回忆中找到蛛丝马迹。
然而越回想心情就越差,因为他发现他自己的某些行为其实也算不上清白。
除了一些很平常的肢体接触,训练之外日常相处时也会偶尔有亲密举动,甚至无意中说的某句话也可能会引起杞无忧的误解。
徐槐觉得这些举动都称不上“暧昧”,为什么会引起误解,思来想去,也许是中西方文化差异所导致的。
他不会问杞无忧为什么会喜欢他这种愚蠢的问题,其实他一直都清楚自己对于这些滑雪少年少女的吸引力。
毕竟有偶像滤镜的加成。
在集训队里,他平时一直注意和女队员们保持距离,对男队员则稍微亲密一点,毕竟都是大大咧咧的男生,徐槐自认问心无愧,他可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小自己十一岁的小孩会对自己有所企图。
如果杞无忧从很久之前就喜欢他,那他之前每一次纵容与偏爱都是在助纣为虐。
杞无忧被徐槐注视着,并没有什么不自在,他现在开始享受被徐槐注视,被徐槐在意的感觉,坦坦荡荡地回以注视,“去年在崇礼的时候吧。”这个问题他也思考过,但没有想清楚到底是在哪个时间节点。
“这么早吗?”徐槐惊讶,那都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他以为是从两人同在一个队以后,没想到竟早有苗头。
“不知道,也可能比这更早。”
徐槐沉吟片刻,开口:“我刚才想了想,这也许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以后会注意……现阶段训练为主,之后还有很多比赛,你,”他顿了顿,咳了两声,“收收心,总之,我对你没有想法,也不可能回应你什么。”
杞无忧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似乎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徐槐见他这幅样子,又有点心软的征兆,但暗自掐了下掌心,继续说:“我讲明白了吧?我在拒绝你,拒绝得太委婉怕你又多想。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啊,不然我会很内疚。这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你有权利表白,我也有权利拒绝,很正常不是吗?我没有要求你现在就不喜欢我,那不太现实,我会给你时间,直到你自己想明白,走出来。”
“运动员喜欢自己的教练,这种情况太常见了,崇拜、信任、依赖,这些情感很容易和喜欢混淆。而且你现在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有喜欢的人,也谈过恋爱,但那个时候的喜欢其实是很浅薄的,过后才会发现……”
徐槐还说了些什么杞无忧完全听不进去了,他如此冷静,如此客观,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完全是从一个教练的角度心平气和地对他讲这些。
这比他生气还要令杞无忧难受。
生气,至少说明还在意。
杞无忧也很生气,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生气。
他对徐槐的感情经历了解得很少,也完全不想听。不管徐槐想要做什么,和别人谈恋爱也好,一夜情也好,他都无权干涉。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直到徐槐口干舌燥地说完了,杞无忧也没给半点回应,他突然觉得刚才做的全是无用功。
“听了。”
杞无忧移开了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没有混淆,我喜欢你,不是出于对偶像、对教练的崇拜,也不是因为你一直教我才日久生情,我对你就是最纯粹的喜欢,你不要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我喜欢你夸我、抱我,叫我宝贝,你是不是知道我为什么要冲冷水澡?那是因为你一碰我就……”
“好了好了你闭嘴!”徐槐暴跳如雷,恨不得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
受不了,不是都说东方人比较含蓄吗?怎么这位总是一开口就语出惊人,差点把他吓死。
“槐哥,你对我比对其他人都好,我能感觉到的……”
以为杞无忧要论证一番他如何如何特殊对待自己,这才引起了他的误解,徐槐都在心里想好说辞了,却听杞无忧说:“可不可以不要收回去。”
语气低落,带着恳求意味。
听上去可怜死了。
徐槐一怔,忍了又忍才没直接答应,“训练方面,我对所有队员都一视同仁。生活上,我承认的确是对你更关心一些,因为你是我徒弟。”
“如果我不是你徒弟呢?”
“不想做我徒弟了吗?可以。”
徐槐在拿这个威胁他?
杞无忧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强硬了,“我没有。”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久久的沉默过后,“如果你不是我徒弟的话,那你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杞无忧猛然抬头。
徐槐看他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
那是一面平静的湖泊,尽管湖泊的深处或许存在漩涡,但湖面始终是无波无澜的,偶尔有阵风拂过,湖面泛起浅浅的波动,每个人都可以从中看到自己破碎的倒影。
作者有话说:
徐槐:我心硬,我装的T.T
没关系,小杞,情场失意赛场得意
徐槐的语气一点也不严厉,听起来反而很温和。
他说完,似乎有些不忍心,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没再继续说别的了,而是催促杞无忧睡觉,“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躺回到床上,关上灯,意识渐渐回笼,杞无忧才后知后觉地想,自己刚才的表情应该很难看。
听到徐槐说“你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时,他的心情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静。
可能在徐槐这里遇挫太多,已经有点麻木了。
其实他知道徐槐这么说的原因,不就是为了让他死心吗?
如果他真的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那徐槐当初为什么会收他做徒弟呢。
只凭这一点,他在徐槐心里的位置就比其他所有人都要特别。
徐槐只是在说狠话吓唬他而已,实际上根本狠不下心的。
杞无忧想了无数个理由来替徐槐开脱,也是在开导自己,但心里还是难受,一阵一阵地钝痛,即使理由再充分,都只是自我安慰而已。
第二天的场地测试赛如期而至,平平淡淡地开始,平平淡淡地结束。
夜间的灯光将赛道分成不同的颜色,穿梭在斑斓的彩色光影中,耳边是节奏激烈的音乐,气氛燥热,然而杞无忧身处其中,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激情,他的内心是一团死水。
如同暴风雨过后的海面,风平浪静,然而平静之下却潜伏着随时可以再度掀起狂风骇浪的力量。
测试赛结束之后,徐槐没有跟着集训队一起走,而是脱离队伍去找他的朋友们了。
与新西兰的比赛不同,这次南半球公开赛可谓高手云集。有徐槐的老朋友昆腾,还有他的师弟思文。
刚得知参赛名单的时候,田斯吴就两眼一黑,发出痛苦的哀嚎:“不是说这种小比赛大神都没兴趣参加吗?怎么一下来了两个大神?!”过去只有在视频里才能看到的那些滑手,会跟他在同一个场地训练,参加同一场比赛。
这种情况教练团队也没有预料到。
像昆腾、思文这种位列国际雪联积分榜第一梯队的选手,一般很少参加赛事等级为A、B以下的比赛。他们都是个人训练的运动员,没有集体的约束,自由度很高,一年能够参加的比赛太多,参加哪场全看自己的时间精力以及心情。这场公开赛的赛事等级对于他们而言并不算太高,积分也很少,也许只是抱着玩一玩的想法来的。
看到名单,徐槐当即给思文打电话问他怎么也来了,对方在电话里笑得不怀好意:“因为知道你会来啊,想给你一个惊喜。我们都有很久很久没见面了,你一点也不想我吗?哦对了,我和昆腾说你在这里,所以他才来的,我们都很期待在赛场上和你的队员相遇呢。”
徐槐自从去了中国队当教练以后,和他们的联系频率就降低了,也很少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动态。相隔几万公里,冬天不能再一起滑雪,夏天也不能一起去冲浪,连见一面都是奢望,几乎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思文早就对此颇有怨言了。
决定参加这场比赛是临时起意,思文是在测试场地的前一天才到达澳洲的,先降落在墨尔本机场,然后再坐车来到位于维多利亚州的弗尔卡滑雪场。由于飞机落地时间太晚,徐槐并没有去机场接他,两人第二天在赛场外面才真正见到面。
“Ryan!”
身穿银灰色滑雪服的青年看到徐槐,眼睛里顿时迸发出灼人的光芒,一路蹦跳着直奔徐槐而来,而他旁边的人相比之下就显得沉稳许多,单手插兜,不疾不徐地朝这边走过来。
是思文和昆腾。
昆腾是一位高大英俊的加拿大人,有一双温柔的浅灰色眼睛,思文个头则要稍矮一点,但也只是相对于昆腾而言,他在滑手里面身高还是算高的。
思文热情洋溢地和中国队的队员们打招呼。
眼前这两位都是经常出现在各种大赛、招式动作会被教练拿来当范例分析的顶尖滑手,乍一见到教学视频中的人,队员们脸上都浮现出激动,唯独杞无忧是个例外。
“你知道他是谁吗?”思文提前了解过中国队,兴致勃勃地给昆腾介绍。
介绍到杞无忧时,刻意卖了个关子。
“谁?”昆腾观察着眼前格外冷淡的少年,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你没看新西兰公开赛吧?他是Ryan的徒弟。”
“哦,我在Ryan视频里见过的,原来是他。”昆腾恍然。
他低头看着杞无忧,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师父赢过我很多次,我期待你有一天也可以,成为和他一样强大的人。”
“不要说这种话!”徐槐窘道,“你赢的次数明明比我多。”
杞无忧有点新奇,从来没有见过徐槐脸上露出近似于害羞的表情。
昆腾耸肩笑:“可你已经载入史册了,我还在努力。”
他的年龄比徐槐还要大两岁。如今已经30岁,在单板滑雪大跳台的赛场上算是高龄选手。巍峨的雪山长久地伫立在原地,亘古不变,昆腾能站在这里本身就是奇迹了,虽然巅峰期已经过去,但他现在的实力依然很强,身后有许许多多年轻的选手在追赶他,他从来没有松懈过。
“哈哈哈,那你不如也退役好了。”只有思文敢无所顾忌地开这种玩笑。
昆腾接道:“不错,我正有此意。”
徐槐深深地看着他:“要在赛场上站得更久一点才好。”
杞无忧看过好几遍新西兰公开赛坡面障碍技巧的回放,直播镜头切到了徐槐很多次。徐槐看上去神情紧张,长久而专注地注视着他,眼神里好像对他也有某种说不清的感情。
其实都是错觉。
徐槐用这种眼神看过很多人,杞无忧最善于观察徐槐,他比谁都清楚,徐槐的情感外放,不只是对他一个人。
“日本队这次没来啊?我还想和今井野再比一比呢。”思文知道徐槐和日本队的教练比较熟。
徐槐:“没,可能是要备战世界杯吧。”
思文埋下头,瘫在他肩上哭唧唧:“哎呀,怎么又错过了,我还没有报仇……”
“日本队人比较多,你自己报仇的话可能有点危险,”徐槐无奈用手指地戳戳他的脑袋,“不如让昆腾帮你。”
“不行啊,昆腾是老年人,会被人说欺负小朋友的。”
昆腾一本正经道:“别说了,再说我也要哭了。”
徐槐抬头和昆腾相视一笑。
目光掠过杞无忧,眼中笑意未减,“yoyo也是小朋友啊,你们在赛场上不要欺负他。”
思文立刻不满道:“我也是小朋友!”
杞无忧:“……”
第一次见到二十多岁的人自称小朋友。
比起思文,昆腾与徐槐相处时的状态更令杞无忧羡慕。
或许是从小被徐槐看着长大的缘故,思文和徐槐说话时会有刻意撒娇的嫌疑,很依赖,但昆腾就完全不会,徐槐在他面前竟然还会表现出害羞的情绪。
他被徐槐视为最强大的对手,最信赖的朋友,惺惺相惜,灵魂共鸣,这才是杞无忧最想要成为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这章短短,下章长长(iДi)
第91章 下次举我的灯牌
南半球公开赛的举办地点在弗尔卡滑雪场,位于澳洲东南部的维多利亚州,大分水岭山脉,距离墨尔本仅一百多公里,靠近南海岸线,然而墨尔本的气温还是十几度,这里却已经低至零下。
由于雪场附近没有机场,来参赛的外地运动员都是先降落到墨尔本机场,然后再坐车来这里。两地温差较大,很容易感冒,田斯吴就不幸中招了,头痛发热,整个人蔫蔫的,看起来虚弱又憔悴,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尽管这样,他还是要带病参赛。
这几天他都没有和队友们一起训练,而是自己单独找场地练,生怕把感冒传染给他们。
大跳台预赛在上午举行,当天的天气不太好,天空阴沉,黑压压的,像是要下雪的征兆,狂风呼啸着从山顶刮来,冷气从脚底一直深入骨髓,即使裹上厚厚的滑雪服和护具,也无法阻挡这股冰冷寒意的入侵。
赛前,滑雪场当地的气象部门会提前一周预测当地的天气,赛事组委会最终将预赛日期确定为今天。
然而天气本身就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尤其是滑雪场靠山靠海,会受到相关因素的影响,具有非常强的不确定性。
恶劣的天气多多少少会影响运动员在赛场上的发挥,对他们的滑行速度以及平衡产生一定的负面影响。
这场比赛的前12名选手可以晋级到决赛,除了昆腾和思文,还有几位实力非常强的滑手也来参加了,要想从这么多滑手中杀出重围冲进决赛,难度显然要比新西兰公开赛的时候高得多。
上午九点,比赛即将开始,现场主持在热场子,打着哆嗦吐槽今天的天气。
等在候场区的田斯吴还有心情开玩笑:“太好了,这样的话进不了决赛也有理由了,不是我菜,而是我生病了影响状态。”
纪教练嫌他说话晦气,责备地敲他脑袋,“再给我瞎说!”
“没进决赛也不要紧,之后还有很多比赛的。”徐槐安慰道。
纪教练瞪他,“呸呸呸,能进能进!”
田斯吴凉凉地说:“可能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吧。”他的感冒症状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转头看向杞无忧,“这百分之一的希望在无忧身上。”
杞无忧没搭话,抬头盯着对面的大屏幕,眼睛一眨也不眨,好像在发呆。
田斯吴摊手:“完了,他傻了。”
其实杞无忧只是懒得搭理田斯吴。
徐槐觉得他呆呆的样子很好玩,伸手想捏捏他的脸,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及时刹住车,改为将手掌伸到他眼前晃了晃。
杞无忧察觉到他刚才虚晃一枪的手势,沉默了一下,“……没有,我只是在想等会儿比赛的动作。”
这次田斯吴和杞无忧没被分在同一组,按照抽签顺序,田斯吴先上场,杞无忧则排在第二组的最后一位。
如果正常发挥的话,田斯吴进决赛的问题不大,杞无忧有点危险,其他队员就更不用说了。而现在田斯吴生着病,状态不佳,因此集训队可能连一个晋级的队员都没有。
大家对于这场比赛的结果都降低了心理预期,只要尽力就好,不要让自己受伤,至于成绩、排名什么的不必强求。
田斯吴前往出发区做准备,乘坐直梯上升到高架平台上,领队、张可迪、纪教练都跟着去了。
徐槐却没有和他们一起去出发区。
“槐哥,”杞无忧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去陪田哥吗?”
田斯吴的状态令人有点担心,非常需要教练的鼓励和引导,而徐槐一向最会安慰人。
“我不陪他,陪你,”徐槐如实说,“比起田田,我更担心你的状态。”
杞无忧勾了勾嘴角,看他一眼,克制住心底的愉悦,简短道:“放心。”
他不想表现得对徐槐太依赖,像长不大的小孩儿。
没有徐槐在的时候他一个人也完全可以,不需要依赖任何人,但是有徐槐在就更安心,心里也更有底。徐槐对他的影响的确很大,但永远是正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