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向雪山行—— by许湖
许湖  发于:2024年0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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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赞和转发量很高,下面的评论区也相当热闹:
【好配好配好有爱啊啊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
【单膝跪地kswl!他们是一对吧是一对吧!】
真能扯。
【虽然只能看到模糊的侧脸,但这身材这气质,感觉两个人都很帅的样子,氛围感一绝!而且那个单膝跪地的帅哥好像还是混血!!!】
……那确实。
【肖一洋:1.23 AbC:/ 复制打开斗音,看看【飞行艺术家的作品】今天拍到的雪场一角... v.douyin/xhQwysZd/】
【肖一洋:这是在干什么???】
【qiwuyo:徐槐在给我系鞋带。】
【肖一洋:废话,我又不瞎!】
【肖一洋:你几岁了?自己没手吗?让徐槐给你系鞋带,你是第一个,连他师弟师妹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qiwuyo:是吗?太荣幸了。】
【肖一洋:[怒/][怒/][怒/]】
肖一洋在杞无忧这儿总是吃瘪,有火发不出来,无能狂怒了半天,又点开了和徐槐的聊天框,决定不管怎么说还是要骂一骂徐槐出气。
【肖一洋:1.23 AbC:/ 复制打开抖音,看看【飞行艺术家的作品】今天拍到的雪场一角... v.douyin/xhQwysZd/】
【肖一洋:搁这拍脑残偶像剧呢???】
【肖一洋:Ryan神,是不是觉得没人认得出你啊?雪场里没你在乎的人了是吗?!】
【肖一洋:你们这二人世界过得挺开心呀。】
发过去之后,过了几分钟,消息提示音连续不断地响起,肖一洋看完徐槐的回复,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拳头更硬了。
【Ryan:小狗蹦蹦跳跳.JPG】
【Ryan:雪场里除了小杞,的确没有我在乎的人。】
【Ryan:是非常开心!】
冷静克制杀人犯法。肖一洋默默在心里重复道。
【肖一洋:……】
【肖一洋:6】
徐槐并没有点开评论,所以看完视频,还是没太搞清楚状况,只觉得这几张照片的构图挺好的,不过都是同一个场景,显得有点单调。
莫名其妙被人骂了一顿,他一方面觉得有点委屈,另一方面觉得肖一洋这人很没有素质。
如果肖一洋带的队员以后都像他这样,那就完蛋了。
幸好杞无忧已经逃离了他的魔爪,多亏自己有先见之明。
“槐哥,怎么了?”
杞无忧看到徐槐嘴角耷拉着,不太开心的样子。
“你肖教练说,我们在过二人世界,好奇怪。”徐槐把手机里正在播放的视频给他看。
……原来肖一洋也给徐槐发了一遍。
“奇怪吗?”杞无忧语气平静地问。
“对呀,我记得二人世界这个词好像应该不是这么用的。他的汉语水平怎么还没我高。 ”
“……”杞无忧无语半晌,“你说的对,他汉语的确没你好,普通话还没有你说的标准。 ”
“那当然,我可是通过了HSK六级考试的。”
“……什么考试?”
“就是一个汉语考试,六级是最高的水平!”
杞无忧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说:“那你好厉害哦。”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夸夸机。
作者有话说:
HSK:汉语水平考试。为测试母语非汉语者(包括外国人、华侨、华裔和中国少数民族考生)的汉语水平而设立的一项国际汉语能力标准化考试。
对于母语非汉语的人来说这个考试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但对自小学汉语的徐槐来说不过是洒洒水啦。

第27章 我很喜欢他
冬运会单板滑雪的各个项目陆续在这两天开赛,这种冷门项目只有少数圈内人才会关注,即使是在最有滑雪氛围的雪场,看比赛直播的人也找不出来几个。
杞无忧忙于和(陪)徐槐玩,抽不出空来看比赛。
平行大回转集训B队的群里,有队友分享了全国冬运会的最新资讯。在刚刚结束的单板滑雪平行大回转决赛中,姚逐得了亚军,乔巍然也幸运地闯进了决赛,最后排名第九。
赛后,乔巍然第一时间打视频电话和杞无忧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他虽然没有拿到名次,但第一次参加全国性赛事就能进入决赛,已经很高兴了。乔巍然练习单板滑雪的时间才不过半年,以他目前的水平,能进决赛简直就是撞大运。
虽然第二轮的时候出现了一点小失误,但没有过分影响到他的心态,他很快调整过来,成功完赛。
杞无忧耐心地听着乔巍然眉飞色舞地絮叨了五分钟都没有打断,他能感受到他的喜悦,也很为他开心。
反观姚逐,尽管他拿了第二名,刷新了他本人在正式比赛中的最佳记录,但他对这个成绩好像仍然不太满意。
“对了,”提到姚逐,杞无忧想起来有件重要的事忘了问,“姚逐没欺负你吧?”
“没有,我们已经签了和平共处条约!”
什么鬼条约……杞无忧无语,一听就是只有小学鸡才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我看他在混采区接受采访的时候还挺不开心的。”乔巍然又皱眉道。
“为什么呀?”视频画面里,杞无忧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金棕色的脑袋。
“他为什么刷新了自己的纪录还不开心呢?”
“因为他的目标一直是冠军。”杞无忧替乔巍然回答了这个问题。
乔巍然吓了一大跳,定了定神,才怔怔道:“Ryan……?”
“嗯,”徐槐弯起嘴角,“小乔对吗?你好啊。”
“你好你好!”乔巍然猛点头,话都不会说了,舌头仿佛要打结,“Ryan,不对不对,是徐教练,你、你和无忧,是不是,是要在崇礼过年吗?”
“是呀。”
“那个,呃,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乔巍然第一次和偶像视频,局促极了,还有点腼腆,几乎不敢和徐槐对视,只好转而看杞无忧,“还有无忧,新年快乐!”
徐槐愉快道:“谢谢小乔,新年快乐!”
杞无忧语气毫无波动:“你也快乐。”
徐槐侧头望向杞无忧,他立刻有所察觉,也望了回去。
两人对视几秒,杞无忧看着徐槐眼底弥漫开的笑意,不解道:“笑什么?”
徐槐沉默不语,就只是笑。
他忽地想到在训练基地第一次见到杞无忧的时候,当时这小孩儿转头就跑,那时候非常诧异,现在他好像知道是为什么了。
这些中国小孩儿都这么害羞的吗?
“很可爱。”
杞无忧以为他只是在说乔巍然,点点头,“是挺可爱的,”说着,又看回手机屏幕,“听到了吧乔巍然,徐槐夸你可爱。”
乔巍然咧嘴笑开:“听到啦!”
杞无忧继续和乔巍然视频,主要是在听对方讲话。徐槐退出了两个小朋友的交流,顺手拿手机搜了下冬运会单板大跳台的比赛cut。
看完第三个cut后,他沉默了,关掉手机陷入思索。
“怎么了,槐哥。”
杞无忧打完视频,看到徐槐一脸严肃……在发呆。
徐槐点开刚才看过的cut给杞无忧看。
视频里,冠军选手第二跳挑战1260失败。
徐槐本想说得直白一点,但觉得还是学习一下中国人的说话艺术吧,于是委婉地问:“这位选手,他今年几岁?”
“二十四岁。”
杞无忧知道这个人,是从U池转项过来的,之前在省队,后来通过选拔转项进入国家队,听说他是大跳台队里最有资历的一位。
“Sven十四岁的时候,就可以很轻松地做出这个动作了,”徐槐顿了下,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杞无忧眼神一黯,也沉默下来。
单板滑雪大跳台国家集训队直到2016年才组建起来,到现在不过两年时间,一切都只是刚刚起步,这徐槐是知道的。
他上个月去大跳台集训队观摩训练,见到的都是一些年龄很小的队员,脸庞青涩稚嫩,现阶段还谈不上什么技术水平,但未来无限可期。他对此还是很乐观的。
但是就在刚才,他第一次看到国内成熟运动员在比赛上的发挥。视频里,那位运动员摔倒在着陆坡上的时候,他的心也跟着踉跄了一下,从来没有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国内选手和冰雪运动强国选手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为什么以前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因为在以前的国际赛事中,他几乎从未在大跳台比赛上见到过中国选手的身影,即使见过,也都是预选赛上就早早淘汰。
“槐哥,你对我们国家队没信心吗?”
听到杞无忧有些失落的声音,徐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不是。”
他看着少年干净而不染尘埃的眼睛,缓缓道:“就像我不知道这十年的差距该怎样弥补,我只是,不太确定,三年的时间,可以让你们有多大提升。应该说,我对我自己没有信心。”
杞无忧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消除徐槐的顾虑,想了半天,最后来了一句:“你要相信你的能力。”声音里没什么感情色彩,显得冷冰冰的。
徐槐一直是一个坦率自信的人,但他的自信建立在对自己有清醒认知的基础上,他很清楚自己在执教方面并没有多大的权威性。
“槐哥,那你总该对我有信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出神间,徐槐又听见少年的声音,比起刚才多了几分坚定。
他抬起眼皮,望进杞无忧的眼睛,漆黑的眼眸中仿佛升起一团火焰,竟让他有种灼烧感。
“不只是我,还有我们队里的其他人,他们都和我一样努力,不会让你失望的。”
“明年如果我参加冬运会的话,会拿冠军给你看。”杞无忧说得斩钉截铁,仿佛是一句誓要实现的誓言。
“好啊,”徐槐被激起了一些意气,“不如我们把目标定高一点,在国际比赛上拿冠军?”
这个跨越幅度似乎过大,杞无忧蹙眉:“这个……好像有点难?”
“不难,小杞,”徐槐微微俯身,两人距离拉近,“以前的我可以做到,以后的你也可以。”
离开徐槐的房间前,杞无忧按照惯例询问他明天什么安排。
这次徐槐的回答却不像之前那么果断,斟酌片刻,才道:“既然你肖教练说我们在过二人世界,那我们明天还是别过了吧。”
杞无忧:?
“我带你去个没去过的地方玩儿,好吗?”
还以为徐槐不想带自己玩了,杞无忧绷紧的神经骤然松了下来。
“好的。”
“你都不问问去哪儿吗?”
只要跟着徐槐,去哪里都可以。但杞无忧还是很给面子地顺着他的话问:“去哪儿?”
“你认识谭涟吗?”
“谭涟?”杞无忧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而且相当有印象,“你说的是,U池的那个谭涟?我听说过他。”
谭涟是中国单板滑雪第一位世界冠军。
北京冬奥会申办成功之前,在单板滑雪国际赛事中取得过成绩的中国运动员屈指可数,谭涟就是其中之一。他曾在单板滑雪U型场地技巧中拿到过世界杯年度总冠军,然而那时国内的雪上运动几乎没有任何热度,就算是世界冠军也鲜为大众所知。后来他因伤退役,拒绝了专业队的聘邀,开始从事雪上运动的推广工作,开办滑雪学校,创立滑雪运动品牌,退役后的事业发展得有声有色。
杞无忧对他的了解仅限于此。
集训队里有从U池转项过来的运动员,和谭涟打过交道,对谭涟的评价不太正面。
杞无忧没接触过谭涟,也不太关心别人对他的评价。但谭涟既然是徐槐的朋友,杞无忧便先入为主地给了张好人牌。
徐槐在雪圈的朋友遍布世界,他以前兼项U池,和谭涟一起训练过,也一起参加过不少比赛,关系一直不错。
得知徐槐来了中国,谭涟早在上个月就盛情邀请他去万龙滑雪场玩。
“他最近几个雪季都在万龙当私教,我们明天去U池玩儿吧?嗯……或者让他来云顶也行,云顶的U池更好点儿。”
杞无忧只想和徐槐一起待着,不太想和其他人打交道。但因为对方是徐槐的朋友,杞无忧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明天去找他,他没有在带学员吗?”私人教练为学员提供一对一指导,一般提前约好课的话就不会轻易变更。
“没有啊,我问过了,他明天下午休息,我们可以下午去找他玩儿。”
“……好吧。”杞无忧颇有些遗憾道。
今年雪季,云顶和万龙首次合作开展“云龙通滑”,两座雪场部分区域的缆车是互通的,一张雪票可以直接联通两个度假区。
徐槐和杞无忧上午依然在云顶滑,下午坐缆车去了万龙。
午后天气晴朗,谭涟正坐在一家餐吧的露台上喝下午茶,见到徐槐过来,站起来和他拥抱了一下:“Ryan,好久不见了。”
“谭哥,上次见你还是在铜山呢。”
等两人抱完,杞无忧也跟着徐槐叫人:“谭哥。”
谭涟这才把目光转到他一旁的少年身上:“这位是……?”
“杞无忧,是我以后要带的队员。”
“就他自己来了?”
“嗯对。”
徐槐解释了一下带杞无忧来崇礼玩的原因。
谭涟听后,眯了眯眼睛。即使事出有因,即使徐槐为人热情,但他一般也不会热情到这个地步吧,这简直是在免费当保姆帮人看小孩儿。
“看来你挺喜欢这小孩儿的啊。”
“嗯,他很厉害,我很喜欢他。”徐槐毫不遮掩地夸赞道。

第28章 怎么对我负责
听到这句话,谭涟明显一怔,瞥了眼刻意压制着嘴角笑意的杞无忧,“你是从哪个省队出来的?”
杞无忧还在脑中组织着语言,徐槐已经替他回答:“他是去年跨界跨项选材进的国家队,之前练的是武术,在嵩山少林寺。”
谭涟盯着杞无忧看了好一会儿,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难得啊。”
然而心中暗想,这小孩儿之前根本没接触过单板滑雪,才转项半年而已,就算再怎么天赋异禀,又能有多厉害?徐槐怕不是被真爱影响了判断力吧?
众所周知,徐槐一直对中国功夫很感兴趣,堪称真爱。他读大学时在东亚语言与文明系,研究方向是宗教学,以佛教为主,而杞无忧刚好就是学武术出身的少林寺弟子。
“随便点,我请。”谭涟把饮品单递给徐槐。
徐槐喝的是自己常点的热红茶,杞无忧瞄了下饮品单,最后点了杯黑咖。
“你喝黑咖?”徐槐皱了皱鼻子,好像已经闻到了黑咖酸涩的味道,“这个很苦的。”
杞无忧几乎立刻道:“那我换一个。”
于是换成了杯暴打甜蜜橙,饮品单上唯一一个有“甜”字样的饮品。
然而徐槐又发表意见:“暴打?听起来好暴力的样子,甜蜜橙做错了什么。”
杞无忧:……请问你关注的重点为什么是暴打而不是甜蜜?
谭涟笑着摇摇头,“你怎么这么多意见,人家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不是徐槐意见多,主要是这个名字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奇,想看看暴打甜蜜橙到底是怎么个暴打法。
他跑进餐吧里,观看店员对着橙子一顿猛锤,下手的确非常暴力,让他不禁为甜蜜橙默哀两秒。
两杯饮品被徐槐亲自端到露台。他弯下腰,把橙红色的果茶放到桌上,高大的身影遮挡住阳光,投落下的阴影将杞无忧笼罩。
“槐哥,”杞无忧微微抬起头,他没有立即喝,而是把玻璃杯往徐槐手边推了推,“你要尝一下吗?”
据他观察,徐槐似乎挺喜欢橘子橙子这一类的水果。
“嗯,”徐槐直起身,没有客气地尝了一口,“好喝!”并给予了高度评价。
暴打甜蜜橙里放了许多橙子片和柠檬片,口感酸甜,还带着一点茉莉花茶的清香,里面加了冰块,感觉更适合夏天喝。
他没有用上面的吸管,而是直接把杯子端起来,就着杯沿啜饮了一小口。他并不介意和熟悉的人共用一根吸管,但怕小朋友会介意。
杯壁上凝结着水珠,仿佛还有一些残存的体温,杞无忧拿着玻璃杯,悄无声息地咬着吸管,一边听徐槐和谭涟聊天,一边喝完了整杯暴打甜蜜橙。
老友相见,似乎总要回忆从前。
谭涟加入国家队的时间比肖一洋还要早一点。
当时的单板滑雪国家队项目单一,只有U池一个,没有别的选择余地。那时候,大家都不熟悉这项运动,最早一批练U池的运动员大多数是从高山滑雪转项过来的,教练以前也是教高山滑雪的,所有人,包括教练在内,对单板滑雪的了解都十分有限。
第一批运动员和教练员就这样一腔孤勇地从零起步,艰难地沿着这条路摸索,不止是为了他们自己,更是为了给后来者铺路。
可惜命运有时就是爱跟人开玩笑,谭涟从十二岁那年接触单板滑雪直到退役,坚持了四个冬奥周期,整整十六年,最终还是与冬奥会领奖台失之交臂。谭涟在那届冬奥会上折戟的同时,徐槐收获了一枚银牌……
两个男人聊天的话题不外乎滑雪、比赛、运动员这些,偶尔徐槐会把话题往杞无忧这里引,让小朋友不至于感觉到被冷落。谭涟讲他自己,也讲了一些关于徐槐的往事,杞无忧听得津津有味,即使全程一言不发,也完全不会有被冷落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话题过渡到两个病友交流病情。
“那你腿现在怎么样了,钢板取出来了吗?”徐槐问。
“好着呢,早就取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经不起太大折腾了,平时也就教一教学员,”谭涟语气坦然,又问道,“你呢?”
“我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能跑能跳能滑,”徐槐神色轻松,“不过下个月还要复查一下。”
“去哪儿复查啊?去卑尔根还是……”
“就在北京吧,拍个片子还跑到卑尔根拍吗,”徐槐淡声笑道,“不至于。”
关于伤病的话题,谭涟刚一提起来就有点后悔了,因为他突然想到,旁边还有个刚滑了半年的小朋友在场,他们这两个已退役的伤残人士在这里大聊特聊病情,怎么听怎么劝退。
所以聊了两句谭涟就赶紧把这个话题给岔开了,免得让这位日后的滑雪新星对于训练和比赛产生心理阴影。
杞无忧对伤病倒是没什么阴影,但听到徐槐的伤,还是难免眉头紧蹙。
雪上技巧类项目一向以爆发力著称,正式比赛中,从起跳台出发到最后落地全程时间只有几十秒,运动员必须在短暂的时间里做出高难度的空翻转体等动作,这对于身体各项机能状态的要求极高。
滑雪运动员的巅峰时期很短暂,有时候比一个奥运周期还要短,大多数人在赛场上都没有几个四年。
随着年龄的增长,状态下滑是必然的,但除了年龄之外,最重要的还有伤病的原因。
伤病几乎是横贯所有运动员职业生涯的最大关卡。
杞无忧在训练结束后的夜晚,偷偷看过许多场徐槐过去的比赛回放,知道他在哪场比赛里成功做出新动作,创造了历史,也记得他在哪场比赛里出现过失误,受了或大或小的伤。
2016/17赛季的洲际赛,那应该是徐槐失误最严重的一次。
在前两跳接连出现失误的情况下,到了第三跳,他依然没有放弃,坚持上场比完全程。这场比赛他原本就是带伤上场,起跳之后身体还是不受控制,最终在旋转了五周之后从空中狠狠摔向了地面。
那一瞬间,他听见解说员懊恼的大叫与场内观众的惊呼,而屏幕前的杞无忧只觉得眼前一片黑,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等意识回笼,看到的是徐槐被赛道滑雪医生上了夹板之后抬下去的一幕,从屏幕里一晃而过,他想要看得更仔细点,但镜头已经切换给了下一位出场的选手。
比赛时,医疗救护人员会一直在雪道旁待命,一旦有运动员摔倒受伤,就会立即赶到伤员身边进行紧急处置,处置完会立刻撤离出赛道,以免影响到后续比赛。
那场比赛后,徐槐的伤势受到很多媒体以及雪迷的关心,但他始终没有对外界透露过伤势如何。
网友们只能自己推测,结合徐槐当时的状态以及修养的时间,推测他应该有骨折,胸腔、肺部甚至是头部可能也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创伤。
之后一整年他都没有参加过国际比赛,大概是还在进行后续的康复训练。
直到去年的沸雪,谁都没料到,那是徐槐复出后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比赛。
“谭哥,我想带小杞去体验一下U池。”杞无忧听到徐槐说。
杯子里的热红茶已经见底。
“你确定要让他上U池?”谭涟面露诧异,“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摔了我可不负责啊。”
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大跳台、坡面障碍技巧与U型场地这三个项目都属于雪上技巧类项目,但U型池的难度和危险性比另外两项都要高。它不像大跳台那样,即使失误摔倒落到着陆坡上,也会有一些缓冲,不至于脑袋着地。运动员需要在U型池中按照提前规划好的路线完成5-6个技术动作,同时还要精准地入池和出池,比赛中间如果不慎出现失误的话,要么摔到池崖上,要么从池壁落到池底,都会对人体造成极强的冲击。
其他两项的选手在非正式比赛跳一些小台子的时候,水平足够高状态足够稳定的情况下,有时候可以不需要戴头盔。而U型池选手则要谨慎得多,在平时训练或比赛中都会身穿护具,全副武装。
“我负责!”徐槐摩拳擦掌道,“试一试嘛,我来教他。”
如果想要在U型池内自由滑行,至少要做到正反脚的内外转都很熟练,这些小杞是没有问题的。
他又转脸看向杞无忧。
杞无忧早就已经跃跃欲试。
云顶的U型池是完全按照冬奥会标准规格建造的,万龙的则相对有一些差异,但也属于Super Pipe(标准比赛池)。
将近7米高的U型池边缘,陡峭而坚硬,许多人光是站在这里就心惊胆战。
由于是初次尝试,徐槐当然不可能让杞无忧一入池就直接滑到池壁去起跳,而是让他先从U型池底部出发,放低重心保持好平衡,试着从一面荡到另一面,慢慢地滑上池壁。
“中间不要换刃,Frontside要一直用前刃,Backside用后刃,不然会卡刃。”徐槐站在上面注视着杞无忧滑着雪板从一侧荡到另一侧,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一秒。
“怎么样,是不是很难?”他大声朝池底问。
坦白说是有点难,但杞无忧并不想在他面前露怯,于是摇摇头,“挺好玩儿的。”
他神色镇定,声音也四平八稳,就连之前对他心有质疑的谭涟此刻也不由得高看他一眼。
“你这徒弟,真不错啊,”谭涟语露钦羡,“怪不得你这么夸他。”
徐槐纠正:“他还不是我徒弟呢。”
“那这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杞无忧用雪板前刃荡到槽沿上,陡然下落,顿时体会到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心脏仿佛也跟着下沉。这与平行大回转和大跳台带给他的感觉都不同,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一点一点逐渐上升,从最高点俯冲,又沿着既定的轨道继续向上滑动,如此循环往复,来回几趟,杞无忧慢慢适应了这种感觉,可以自如地在池壁顶端调转方向,并且尝试着起跳。
他不自觉地晃荡雪板,想要做个Spin试一试。
徐槐不知怎么看出了他的意图,忙制止道:“小杞,你别转!”
杞无忧滑到池底停下,仰起脸看着沿上的徐槐,“做180应该可以吧?”
“不可以,你没有练过,要是因为玩这个受伤了我得对你负责。”
“怎么对我负责?”杞无忧歪了歪头。
……这还真的问到他了。徐槐认真想了想,“背你去医院,做检查打石膏上夹板,然后背你回酒店,晚上还要被你肖教练骂。”他故意说得很严重。
“那也挺好的。”杞无忧小声说了句,音量小到只有自己听得见。
谭涟忍笑建议道:“不用背,可以整个轮椅啊。”
“对哦!”徐槐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爱情保安换岗了
Spin:平转

第29章 渣男
杞无忧在U型池里滑了快半下午,最基本的动作要领已经完全掌握,但还是很想转一下。
“槐哥,就试一下可以吗?”
他的眼睛漆黑又亮,徐槐被他执拗的眼神盯得没辙,只好亲自下去给他做动作示范。
谭涟看着徐槐入池,心想,这小孩儿还真够犟的,不让干什么就偏要干什么,以后徐槐要是真收了徒弟,那可有的烦了。
后来谭涟也忍不住跳进池里滑了会儿,他的标志性动作是偏轴转体,在U池领域堪称教科书级别,徐槐拉着他要他也给杞无忧做个示范,谭涟兴致正高,也没拒绝。
旋转、腾空、跃起抓板……前面几个动作的难度系数都不是很高,但胜在连贯流畅,观赏性强,最后接一个double cork 1440,一套动作又稳又干净,风采不减当年。
一轮动作做完,谭涟落地减速,滑到了池底尽头,徐槐和杞无忧在池底的速度稍慢,随后才跟了过来。他听到徐槐在给杞无忧分析刚才他最后一个动作的角度,杞无忧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徐槐,全神贯注听他讲话。
此刻的谭涟忽然觉得自己在U池里显得很多余,像是某种会发光的照明电器,于是他滑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杞无忧学得很快,领悟能力也强,练了几次就可以流畅地做出平转动作,如果不是徐槐拦着,他甚至还想挑战后空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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