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捡尸人—— by芷衣/浮安衾
芷衣/浮安衾  发于:2024年0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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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电影的真相吗,所谓的电影故事逻辑?”他问。
古全昆:“如果是这样,我们也得看完电影,也就是看完和每个人相关的剧情?可是现在,我们根本看不完了。”
几人抬头看向荧幕,此时应该在回放凌长夜的死亡过程,其实他们都想看看凌长夜是死在哪段情节里,他难以放下的欲望是什么,可是现在看不到了。
他死之后,和前面的人一样,血流出来染红了荧幕,现在他们什么画面都看不到,连电影里的声音都不如刚开始那么响亮清晰了。
郭洋问:“现在怎么办?”
许是电影画面被血遮住,污染也少了许多,马尾女生镇定很多,她从走廊那边走过来,提了个主意,“幕布拧一拧,能把血拧出来吗?”
她总是有些有趣的想法。
古全昆笑着说:“要不你去试试?”
马尾女生瑟缩了一下,不说话了。
“那怎么办,我们看不完电影肯定完不成任务,到这里就走到死局了吗?”想到自己的偶像之一都死在游戏里了,郭洋悲伤又绝望,他们真的可能走到死局里了?
古全昆说:“去其他放映厅看看。”
几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游戏降临时,还有两个放映厅有人,如果他们也被卷进游戏,荧幕上应该也在放《荒岛逃生》,可能剧情细节会有针对性出入,但说不定电影总体故事框架不变,他们能看到后面的部分。
“以防万一,这里也得留人录像。”电影画面是模糊不清了,但好歹能听到在说什么,万一另外两个放映厅也不也行,他们还有这一个可以分析。
“这放映厅可能还有鬼手,外面的也有,我们得均衡一下实力。”郭洋说,说到这里,他疑惑地问:“为什么还有鬼手的存在啊,它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古全昆显得有些不耐烦,“当然是增加我们看电影的难度。你还没看透吗?第一是把人杀死在电影里,第二是死在电影里的人血染幕布,第三是出现在放映厅的鬼手,层层设阻,目前已经有三种方法让我们无法看完电影了,所以看完电影至关重要。”
“有时候你动动脑子,逆向思维一下,游戏越阻挠我们做成什么、靠近什么,说明什么最关键,可能就是我们通关的方法。现在一切已经证明,看完电影最重要,只要我们看完电影就能通关。”
“行了行了,你不用对我说教,你不是我爹,也不是我崇拜的玩家,更不是我偶像。”郭洋对他也不耐烦了,“分组吧。”
“……”
2号中年男人可以暂时忽略,最终是古全昆和马尾女生留在5号放映厅录像,夏白和郭洋去其他放映厅,两人走时后面跟了一个小孩。
门还是打不开,不过不要紧,多给几脚就行。
电影院里弥漫着奶油爆米花的香气和血腥气,一般电影院卖品部的爆米花香气都很重,奶油、焦糖甜蜜的香气飘荡在整个电影院,勾引人肚子里的馋虫,可此时,血腥气充斥着电影院,压过了热腾腾的香甜。
走廊很暗,看不太清,只是闻到这血腥气,他们就猜测应该有其他放映厅的人也被卷进游戏了。
两人不由靠近了一点,小孩也怯生生地贴近了夏白,想拉他的裤子,又瑟瑟地收回了手。
夏白看着两个靠近自己人,伸手拉住僵硬的小孩,又靠近郭洋,说悄悄话一样跟他说:“我觉得他说的不对,鬼手的出现应该不只是增加观影难度。”
这话说得郭洋很是舒服,古全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再嘲讽他,好像他说的就全是真理一样,听到有人否定他,郭洋心里舒坦不少。他终于明白一起骂一个人为什么能拉进关系了。
郭洋看向夏白,“你真这么觉得啊,那你觉得鬼手为什么会出现?”
夏白说了一个可能,郭洋连连点头,他信夏白不信古全昆。
见状,夏白探头问:“郭洋,你觉得我怎么样啊?”
“什么?”
他俩靠得很近,走廊昏暗,他也能看到夏白细白的皮肤和很容易印在心底的眼睛,他长了一双杏眼,眼睛是清透的茶色,即便在黯淡的光线下,也不会很黑。
茶色的眼不像漆黑的眼那么有神,有时候看着像是在神游太空,但实在是好看,甚至有一丝唯美空灵的感觉,尤其是配上他的眼型,在恐怖阴暗的游戏里纯净治愈,像是人苦苦寻找的安全港。
此时这双眼睛正专注地盯着自己。
郭洋心忽地一跳,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刚才出来领导并不是一个笑话,还是有人看到发光的他了?
郭洋又看向近在眼前的夏白,有点眩晕,忙后退一步,脸热地说:“你、你很好,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是不是……”
夏白忙说:“我叫夏白。我是不是还挺靠谱的?”
郭洋点头,说得这么急干嘛啊真是。
夏白:“那……这是我第一次,我不是开玩笑,请你认真考虑。”
郭洋的心怦怦跳,说这些做什么,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啊。
夏白非常认真地问:“你的尸体可以给我吗?”
郭洋:“……?”
“什么?”郭洋一整个大恍惚,以为精神污染还在,他听错了,听到了非常恐怖的词。
把“尸体”换成“身体”他都还能理解。
夏白:“你死了后,尸体可以给我吗?”
郭洋:“???”
这是什么变态?
去他妈的唯美避风港!
郭洋面部扭曲地沉默了很久,夏白拽了拽郭洋的袖子,郭洋冷酷地:“不能!”
夏白:“哦。”
两人无声地向前走。
墙面上遍布血迹,都是迸溅的形状,走几步就看到了尸体,脚步声被浸了血的红地毯吸收。《荒岛逃生》电影的声音很大,尖叫声传到了走廊里,幽长的走廊却显得特别寂静,听不到属于活人的任何声音。
他们在3号放映厅门前停下脚步。
但凡经历过一场游戏的人,以后不管去哪里都会留意周围的环境,因为谁也不知道游戏会不会突然降临在这个地方,他们两个人都知道除了5号放映厅,还有3号和7号放映厅在放电影。
郭洋把门拍得“嘭嘭”响,那响声估计连5号放映厅的人都听到了。
夏白呆了呆。
不能就不能,为什么这么生气啊?
里面两分钟都没回应,郭洋握着自己的黑刀,一脚踹开了大门,声音依然很响。
浓重的血腥气铺面而来。
门后面有一具尸体,一只手伸向门口,能看出当时他正向门口爬,后背一个血窟窿,被什么穿透。
不出意外,应该是和他们放映厅一样的鬼手。
血滴滴答答地从幕布里流出来了,速度比他们放映厅快上不少。整个幕布都被血浸透了,连电影的声音像是被血吸收或堵塞,小了很多,带着嗡嗡的杂音,不怎么清晰。
整个放映厅没一个活人。
游戏降临电影院时,3号放映厅正在放一部校园爱情电影,深夜来看校园爱情的或许没有看恐怖片的人多,但是一个活人没剩下,还是有些沉重。
郭洋自我安慰,“现在很少有老玩家会看爱情片吧,普通人很难抵抗鬼手。”
“嗯。”夏白点头,他指着死在门口那个人说:“他死在游戏里了,是不是就算我们通关了,他可能也没法回家了?”
郭洋情绪缓和了一些,“是的,很多死在游戏里的人都留在游戏中了,尤其是普通小型地图中的死人,绝大数都会留在游戏中,随着游戏的消失而消失。”
夏白立即:“如果你把你的尸体给我,就算你死了,我也能把你带回家,或许,你听过赶尸人吗?”
郭洋:“…………”
夏白不放弃地又问:“我承诺一定把你带出去,你的尸体能给我吗?”
郭洋:“不能!”
夏白看着更呆了。
这个技能也太难用了。
他又看向被他拉着手的小孩,“你的尸体可以给我吗?”
小孩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嘴巴张开刚要说话就被郭洋捂住嘴巴,“二娃别答应他!”
“你看过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吗,别忘了那个【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你要答应他,你可能会变成尸体。你还小,你不懂,就是有这么阴险的灵魂技能。”
夏白眼睛失去神采。
这个技能太难用了。
郭洋防贼一样防着夏白,抱着二娃去7号放映厅。
和刚才在3号放映厅一样,他用力拍门,“里面有人吗?”
这次他们终于听到回应了,在郭洋停止拍门,即将用脚踹时,他们听到一道微弱的回应,“有、有……”
门被踹开时,他们正好看到一个蹲在最后排的人站起来,看到他们几乎喜极而泣,“太好了,原来外面还有玩家。”
除了他,还有一个穿着电影院统一黑色服装的女服务员。
7号放映厅幕布情况并不比他们的好,这样的情况下不如回他们的放映厅安全。
他们一边交流彼此放映厅的情况一边回5号放映厅。
“坏消息,另外两个厅的幕布也看不清电影了,其中一个连声音都听不清了。好消息,还有两个人活着,他们有新发现。”郭洋对留在5号放映厅的三人说。
“什么发现?”马尾女生一边录视频一边问。
跟着他们回来的男人进过一次游戏,按照他的话说,有点经验但不多。
女的是电影院的工作人员,游戏降临时,她正在7号放映厅,也跟着被卷进游戏了。她一定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百分钟,头发都被鲜血凝固了,垂着头不怎么说话。
男的说:“不算这位工作人员,我们放映厅一共有七个人,两个死在鬼手里,四个死在电影里,现在电影看不清也听不清了。”
要理清电影故事,最基本的得把电影看完啊,看不清怎么行,两人焦急地围幕布,小心翼翼地试探。
男人说:“我们发现晃动幕布,里面的血也会晃荡。”
马尾女生震声:“所以拧一拧,真的能把血拧出来?!”
能不能拧出来不确定,不过应该有可能把血弄出来,毕竟人死在电影里时血都能从幕布里滴下来,这应该也是游戏给他们的提示。
一开始,他们没有上来就拧和挤,郭洋小心地把手放在幕布上,只微微用力向下顺,没有血滴出来。
“感受不到血流动。”他说。
接着加重力道,均匀地按压着向下挤,也没有血滴出来。
这个办法没用。
7号放映厅那个男人颤抖着手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没有抽,就不住地用力地摩挲着,“那怎么办啊?”
至少有十分钟,他们没有看到电影画面了,焦急的不只他一个。
郭洋掏出自己的黑刀,“要不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休,直接在幕布上割一道口子?”
马尾女生:“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要是被我们割坏了,电影不放了怎么办?”
郭洋:“还有7号放映厅。”
古全昆:“割吧。”
幕布的主要材料是聚乙烯薄膜,轻松就能割开,轻松是说物理意义上的,不只是郭洋精神紧绷,其他后退两步的人也紧张地盯着幕布。
一道小口子在刀尖下缓缓裂开,还没看清裂口里面就被血染红,像是在人身上割开了一道伤口,鲜血从里面涌出。
“出来了!”马尾女生激动地说:“上面的血开始减少了!”
见血开始顺畅地向外溢出,很快就被放出来一滩,郭洋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收回刀子,擦了擦上面的血。
异变就在那一秒发生,幕布上那一道小小的裂口,骤然崩裂,一只狰狞恐怖的鬼手从幕布里伸向了郭洋。
郭洋在看到他们惊恐的眼神的同时,感受到了身后倾压而来的,几乎要将他冻僵的阴寒。
人在面对危险时,会下意识后退一步。其他人都尖叫着或者绷着脸后退了一步,只有夏白不放弃地再一次抓住机会争取好感,飞扑向郭洋。
那一刻时间仿佛缓慢了百倍。
郭洋看向义无反顾将他扑倒的夏白,瞳孔微颤。将他撞开后,距离鬼手最近的人变成了夏白,另一个人却撞开夏白抱住了鬼手。
是2号中年男人马同峰。
他一直趴在很靠近荧幕的地上,谁也没注意到这样一个伤患,也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忽然爆发冲过来。
鬼手动作顿了一下,就要抓马同峰进电影。
夏白翻身抓住马同峰的腿,郭洋接着用力抱住夏白的腿,冲后面的人喊:“快帮忙啊!”
马尾女生慌慌张张扑到他身上,用力压住他的腿,古全昆跳到台阶上,拽住马尾女生的腿向后拉。
7号放映厅的两个人要过去时,马同峰半个身体已经被拉进了幕布,幕布里的鲜血顺着他的身体向其他人身上流。
古全昆大喊:“力量太大了!拉不住!快松手!三!二!一!”
在危急关头,其他人都下意识顺着古全昆的倒数松手了。
只有夏白没松手,还抱着马同峰的腿,其他人一松手,他瞬间被向前拉了一大步,头进了幕布里,露出的细白脚踝上青筋凸起。
那里被一个小孩紧紧抱住了。
夏白连同小孩被拉进了幕布里。
“草!草草草草草草!”一连串脏话从郭洋嘴里冒出,他一跺脚,在最后一秒,握住了小孩的脚,也被拉进了幕布里。
幕布上原本不到半截手指长的小裂口,现在已经被撕裂成粗壮豁口,不仅鲜血全流出来了,还有些尸体碎块。
放映厅的人数也少了一半,只能听到喘气声。
“怎、怎么办?”马尾女生还没反应过来,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屏幕颤抖地说。
“不怎么办,反正不能被拉到电影里,你们忘了被拉到电影里那些人的下场了吗?”古全昆笑得冷漠又嘲讽,眼里有隐隐的兴奋。
他们都死在电影里,他就又能拿到很不错的游戏奖励了。
马尾女生哆嗦了一下,赶紧看向破了一半但血退了大部分的幕布,祈祷不要在里面看到他们的尸体。
鬼校花的手从湖里伸出,手里抓着一个人,向外拽。
她皱了皱眉,多用了些力气,拽出一串人。
郭洋呛出一口水,“夏白你在搞什么!你怎么不松手!他想送死就让他去送死啊!”
夏白脸上也全是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你忘了我在走廊里跟你说的话了?”
郭洋愣了一下,夏白在走廊里跟他说,出现在5号放映厅的鬼手是鬼校花的,他们的放映厅和电影世界联通。
夏白是有意要进来的?
夏白确实是。
他不是为了救2号男人而选择冒生命危险,他只是早有猜测,要通关这场游戏,可能他们必须要进电影。
如果只需在电影院看,理清电影故事情节,那诡异游戏正常会说“理清电影的故事逻辑”,而不是“电影中的故事逻辑”,这个“中”就很值得推敲。
当然最初他只是想了一下,这有点咬文嚼字了,但后面有人死在电影里,以及马尾女生说的次元壁和表里世界才让人他开始想这条路,看到那个鬼手后,他更偏于这个猜测。
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们看起来找不到其他活路,夏白选择了被拉进电影这条“死路”。
夏白来不及跟他细说,鬼校花另一只残缺的手已经向他们劈过来了。刚才他们已经领略过这手的力量有多可怕,危险迫在眉睫。
夏白双手抱着2号中年男人的腿,伸手掏镇尸符很不方便。
鬼手的指甲无限生长,即将从马同峰的脑袋开始向他们这边穿刺。
郭洋看到那压顶的指甲,大喊:“二娃别怕!快出手啊!你可是玩家战斗力天花板,到底有什么好害怕的啊!”
刚摸到镇尸符的夏白:“……?”
作者有话要说:
夏白:这个技能太难用了o(╥﹏╥)o
夏白:别再逼我了,再逼我就要放大招了。
凌长夜:哦?

进电影时,夏白感觉到抱着他小腿的郭洋松手了。
跟着马同峰进电影,这本就是他自己的决定,没打算让别人跟着冒险,他不介意他们都松手。
紧接着他感觉他的小腿又被抱住了。
不用回头看他就知道这是谁,抱着他小腿的胳膊连同小手一直在颤抖,还有疑似眼泪的液体滴在他脚踝上。
又是捂住耳朵躲在椅子下颤抖,又是吓得偷偷哭泣,在这个小孩身上他形象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听到郭洋的话,夏白要掏镇尸符的手都惊得顿住了。
二娃是在喊这个小孩吧,他在电影院走廊里听到郭洋这么叫他。
这个抱着他的小腿哭唧唧的胆小小孩,玩家战斗力天花板?
震惊过后,好像又有些合理。
二娃出自于七里村,游管局的人说,七里村是最早发现异常的地方,也就是说,这个小小的二娃可能是最早出现的一个玩家?玩家中的老前辈?
但是他抱头发抖,他连拉人都不敢,他现在还在颤抖着流眼泪。
一个笨蛋是积分榜排名第一的玩家。
一个胆小鬼是玩家中的战斗力天花板。
夏白呆了一秒,从兜里掏出三张镇尸符,在唇上抿了一下,飞快贴到鬼手上,在鬼手冒烟瑟缩时,对几人说:“跳!”
他立即松开了马同峰的腿,连着后面的小孩和郭洋一起坠落湖中。
鬼手瑟缩时,如果马同峰想要逃走也有机会,就是不知道他想不想。
松开他的腿时,夏白问他:“你不想找到她的尸体好好安葬吗?”
说完他就掉进了湖中,在湖水即将冲进嘴里时,他立即闭上嘴和眼睛,一手抱着小孩,拼命地向前游去。
过了两三分钟,夏白才从水里冒出头,他把小孩举出来,捏了捏他发紫的脸,“呼吸,呼吸。”
小孩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夏白立即移开视线,不知道呼吸。
夏白:“……呼气,呼气知道吗?”
不等小孩反应,夏白食指撑在他的鼻子上,拇指压在他的下巴上,撑开空气进出的空间,看小孩呼了几口,立即又抱着他向前游。
此时电影的世界是黄昏时分,天色已有些黯淡,夏白在树影的遮掩下,顺利逃离了鬼校花的视线范围。
一般岛上的湖不会很大,这是一个不规则的湖,周围是凹凸的林地。树林里比湖里更安全,更好躲避女鬼,他带着小孩游向最近的伸向湖里的一棵树,潜入树林里。
电影中正值盛夏,这块树林不大,但很有热带雨林的感觉,树木高大,枝丫浓密旺盛,夏白很轻易就找到一个隐蔽地。
他一放下小孩,小孩就躲到树后去了。
夏白:“……”
夏白任他躲在树后,熟练地爬树摘了几个野生棠梨,向树后面扔了两个给小孩。
郭洋和马同峰很快找了过来。郭洋看着还好,只是湿漉漉地坐在旁边大口喘气。马同峰身上很多血,他背后上本来就有刀伤,又被鬼手抓扯,现在看着很恐怖。
这里没有能喝的水,夏白给他们几个棠梨。
郭洋接过棠梨,看到小孩安好地贴树站着才开始大口吃。
马同峰拿在手里却没吃,他低头喘气,过了好一会儿,说:“我这条贱命不值得。”
他是对夏白说的,说他的舍命相救。
不值得。
夏白说人要吃饭喝水一般地说:“人命没有贵贱之分。”
马同峰麻木空洞的脸上终于有了别的表情,似是痛苦,又不是。
他这条命贱,不只别人这么想,连他都自己都把尊严从命里丢掉了,当成贱命来过活。
小时候被车撞了,对方赔了钱,他也不值得花那么多钱治病,成了跛子。
因为是个没用的跛子,从在学校到小学辍学去社会,都该是被人欺负说笑的对象。
他不值得站直腰杆,卑微讨好,下跪求饶,无赖打滚,是他人生的日常。
就算哪天死了,也是一卷铺盖扔了的。
真的贱。
他唯一一次,真的不希望别人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时候,却有人拼命相救。
夏白盯着他的神情看了几秒,眨了眨眼,突然凑过去在他手里塞了一个棠梨,小声问他:“叔,如果你死了,你的尸体可以给我吗?我可以带你回家。”
郭洋:“……”
不要以为小小声他就听不见!
郭洋本来自我安慰,夏白那样要自己的尸体,一定是自己的身(尸)体有吸引他的地方,就像后面他又要二娃的,二娃的身体可是最强的,他拥有玩家中最强的身体技能。
没想到,他连五十岁左右,没有技能的人也要。
他可真是来者不拒,见一个要一个。
看他这态度,郭洋合理怀疑,他对他第一次尸邀也是假的。
见鬼的第一次!
刚才看到夏白义无反顾地扑向自己,他为什么要感动,夏白只是怕他的尸体受伤吧?
他根本看不到他闪闪发光的灵魂!
马同峰和他的态度很不一样,他看着夏白喃喃道:“回家?带我回家?”
原本他和何家秀就是要回家的。
秋风萧瑟,窗户呜呜作响的夜晚,床边铁锅里梨水冒着热气,灯光也暖洋洋的。他们一整夜商量着回家要盖一个怎样的房子,要在院子里种什么菜,要如何在那里安度晚年,有根可落。
是他提出在回家前要约会一次,是他,明明知道外面不安全,还提什么约会。
他们再也没法回家了。
马同峰眼睛又红了,他连忙抓住夏白,“可以和家秀一起吗?把我们两个一起带回家行吗?”
他的力气很大,抓得夏白胳膊有些疼,夏白看着他悲怆欲泣的脸,抿了下唇,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
如果他早一点,在何家秀还活着的时候问就好了。
可是没有如果了。
“抱歉。”
马同峰的手从夏白的胳膊上滑了下来。
一阵风吹过,幢幢树影在他们脸上滑过,黯淡沉默。
郭洋摸了摸脑袋,喊了声“二娃”,小心地走到他身边的树前,非常狗腿地递棠梨给他,“二娃,刚才是我说话大声了些,你别介意啊。”
夏白看过去,问:“二娃是七里村小学照片中的学生吗?”
连心如死灰的马同峰都惊得抬头。
听到夏白提到自己,树后那一片白裤子小幅度藏好了。
“没错,他就是七里小学被卷进游戏的小孩,也是唯一一个从那场游戏中活下来的人。 ”郭洋看着树后面露出那一小点白边无奈地说,年少的脸上满满的为人父般的忧愁和担心。
夏白不懂他这忧愁和担心从何而来,“你早就认识他?”
“当然!”郭洋说:“他们攻坚队每个成员我都非常了解!”
“……”
“我跟你们说,七里村是最早有记录的,可以肯定的游戏降临事件,之所以可以肯定,就是因为二娃。”郭洋说。
本来他不想说太多的,但想到二娃在走廊想要靠近夏白又不敢,一直偷偷看他的样子,郭洋还是为偶像多说了些,反正二娃的身份在玩家交流中心几乎是公开的了。
“七里村小学学生凭空失踪后,一直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游管局在他们消失的第四天,在那所学校墙角里发现了二娃。”
“游管局在七里村打听到了二娃的一些情况。二娃的妈妈在二娃之前还有个孩子,不过那个孩子难产死了,她一直难以放下,所以叫他二娃。”
因为第一个孩子没能活着出生,第二个孩子她格外地期待,小心极了。前三个月一切正常,第四个月时她忽然开始经常抽搐。
“是孕期子痫,必须停止妊娠,她无法给肚子里的小孩足够营养。可是失去过一个孩子的母亲不愿意,拼死也要把这个孩子生出来,她死了,她成功了。”
“二娃刚出生时只有两斤多一点,一出生就被送进急救手术室,受了很多大罪,在鬼门关走了好几遭,也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他家人有点撑不下去了,把他扔到了一个麦田里,没想到他活了下来。”
“不过他身体很不好,一直比同龄人瘦小很多,胆子也特别小,就像一个刚出生面对陌生世界的小雀儿,很容易受惊受怕。”
夏白看向树后面露出的几根小手指,当时他在照片里注意到男孩,就是因为他太小了,就算是一年级也不该这么小。
“其实他不是七里村小学的学生,没人让他上学,他当时年纪也不够一年级,他只是偷偷去看他们跳广播体操,就被卷进游戏里了。”
“当时异管局的人把他带回去,怎么问都只有能问出游戏两个字。”
“后来,一个研究员为了能从他身上得到更多消息,按照记者夜晚拍到的那张照片,还原当时的场景,用假的鬼手拽着他的脖子和头发向上拉。”
夏白那张脸上没能露出什么表情,马同峰眉头皱得死紧,“然后呢?”
“二娃在哭叫了三个小时后,研究院变成了废墟,研究院所在的红崇山发生了相当于7.8级地震的震裂。”
郭洋又一次想起他第一次看到那张照片的震撼。
他听人说,有些孕妇在子痫时期血管会变细,二娃的妈妈也是这样,二娃出生后也是这样,听说到现在护士给他打针时还很难找到他的血管。
就是那么细小脆弱的血管,链接地下无数根茎,长成了绵延的力量和恐怖的生机,就像他出生的那个山村的山脉。
夏白呆了呆,“二娃是积分排行榜上第三的【种树人】?”
郭洋点头,“对,虽然他极少使用能力,但是每个攻坚队的成员进游戏都会带着他,锻炼他。他是所有玩家中进过游戏次数最多的玩家,所以积分比较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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