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长夜看起来并不意外,他漆黑的眼眸看着空荡荡的坟墓,沉声说:“他们没死。”
郭洋瞳孔颤了一下,烈日之下,他起了一身寒毛。
郭洋在阵阵寒意中四处望向这座海岛。
头顶太阳炙热,海鸥声嘹亮,森林半边焦枯,半边旺盛。阳光沙滩,椰林海岸,明亮炙热。
他却感觉到一阵虚幻的恐慌。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同峰也不明白,没法回答他。
夏白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空空的脸上好像在说他的灵魂暂时不在家,没听到他的声音。
凌长夜也没回答他的问题,他继续推电影情节,“岛民知道这俩人死后,去报仇杀了两个探险队的学生,我们再去挖挖看。”
郭洋大脑已经不会思考了,只会听凌长夜的吩咐,“哦好,我带你们去。”
学生埋葬的地方在岛的另一面,那里的森林没被那把火殃及。
他们小心地向那边走,绕路要经过刚才鬼校花所在地时,发现鬼校花已经不在那里了,被砸到鬼校花手上的古全昆也不在了。
郭洋惊讶道:“古全昆不会死了吧?他的蚯蚓臂不是有一定的再生能力吗?”
怎么说也是出现在排行榜上的人,就这么死了,还是很让人讶异唏嘘。
听到再生能力,夏白下意识看向凌长夜。
他想到了凌长夜的再生。
这次他的视线落在了凌长夜右边腰侧,那里也被血染红了。
蚯蚓本身是有再生能力,古全昆手臂进化成蚯蚓后,手臂和手也会有一定的再生能力。
夏白记得在放映厅时,他的蚯蚓臂被鬼手抓断一截后,古全昆的几根手指也断了,血滴滴答答地向外流。之后在电影世界再看,手指已经长好了。
凌长夜长出的那只蚯蚓臂隔开了他和鬼校花,那么近的距离,可能也被鬼校花的鬼手撕裂了。
他披着风衣,胳膊没有穿到袖子里,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也不知道腰侧的血是什么时候的。
凌长夜侧身,继续向前走,不在意地说:“不用管他。”
几人便跟着他向前走,二娃扛跷跷板一样扛着锄头走了几步,忽然转头向那边的草丛看过去,嘴里发出稚嫩的几乎听不到的“呀呀”声。
抬头看到夏白和凌长夜离自己已经好几步远后,他忙慌慌张张地追过去。
几人转入森林中后,那个草丛里冒出一颗头。服务员面无血色,盯着远处的背影看,直到那一抹绿消失在视线里,她才继续拖着血糊糊的东西走。
古全昆确实没死。
他这个经验丰富的老油条给自己留了一个保命的东西,是他在一个医院副本里得到的药剂。这个药剂的作用是伪装死亡,使用期间没有生命体征,时效10分钟,鬼校花以为他死了,没再管他。
其实他没死,但他也受了致命的伤,如果鬼校花迟迟不离开他也很危险。幸好鬼校花追着死尸进了岛民居住区。
10分钟后,古全昆睁开眼睛,他还没来得及窃喜,一条粗硬的,布满尖锐荆棘的藤条狠狠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窒息之中,他下意识伸手要拉脖子上的东西,刚一抬起胳膊,胳膊就被一把斧头顺势砍断了,一声惨叫刚溢到嘴边就被一只手给捂住了。
勒脖、断臂、捂嘴。
他身后的人动作流畅且狠厉,预判了他所有的动作,没有一丝凝滞。
古全昆疼得全身颤抖,费力抬头看到服务员那张脸,“放、放开……”
在即将窒息时,服务员真的松开了。古全昆一点没放松,他看到了服务员那双眼,平静到没有一丝感情。
他忽然想起在3号放映厅时,服务员也是装死逃过去的。可是她只是一个没进过游戏的普通人,她没药物止疼或假死,只自己生扛的。
到底是怎样的普通人在那样致命的痛苦下,脸上能没有一丝表情,嘴里能不发出一点声音?
古全昆额头上的汗密密地渗了出来。
在放映厅的时候,古全昆注意到服务员爬走了时,只是讶然。
当他真正直面鬼校花,被鬼校花的鬼手穿透肩膀时,才知道那阴寒的撕裂有多恐怖多疼,疼得他的神经剧烈地跳动,一嚯一嚯地好像要冲出体内,单单是神经疼痛地都足以促成面部表情了,就和他此时一样。
额头的汗顺着他的青筋流下,他面容扭曲地说:“救、救我,以后我带你,不用担心。”
经历游戏的可怕后,有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玩家带是非常大的诱惑,当时许岳就开心得不行,何况是一个没有异能的女人。
服务员那双眼睛没有一点变化,古全昆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
他并不傻,他意识到服务员绝不会放过自己了。他竟然会死在一个女人手里?他顿时愤恨无比,无法接受自己的死,更无法接受这样的死,“贱人!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低下的女服务员!”
服务员眼里起了波动,古全昆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就被她用滕条捆住了。
服务员弯腰时,古全昆看到她腰部他拼命得来的绷带,更加愤怒,反正没法活了,他把自己生命里最后的力气都用来泄愤骂人,虽然也没多少,“夏白、夏是个贱人,你也是,你们都是,都是!”
服务员停下动作。
古全昆还没看清服务员的脸,一块石头就迎头而来。
他安静了。
服务员一只手扛着他的断臂,一只手拉藤蔓,拖着他继续沉默地向高处走。
古全昆醒过来时,他正被绑在海岛最高处的一块巨石上,疼得麻木。
和小岛的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没有树,看起来有些光秃秃,没有遮挡的阳光晒得人起皮。
服务员那一石头砸到了他的头上,当场就见血了,他的一只眼被血糊住,视线模糊,没有看到服务员的身影。
他头脑昏昏沉沉,舔了舔干燥的唇,神经刚放松了些,就听到了脚步声。
和谐电影院的工作服是白衬衫黑外套配黑裤子或者及膝裙,裙子上一朵不算精致的茉莉花。
那朵茉莉花已经变成了血色。
她缓缓地走过来,一条青色的东西在血色的茉莉花上晃动。
一只眼血色模糊,看不真切,古全昆用力闭了闭眼,才在晃动的视线中看清那是蛇尾。
服务员双手各抓两三只正扭动挣扎的五彩斑斓的蛇,没什么感情的眼睛看死物一样看着他。
几条蛇扭曲打结,“呲呲”地吐着血红的蛇信子,冰冷的竖瞳同样盯着他。
古全昆瞳孔震颤,浑身发毛,面对鬼校花也没这么恐怖过,“你、你、求你、求你!别!”
游管局的线上课程讲,灵魂技能会影响拥有者,提醒玩家不要过量使用,可能存在副作用。
其实,有一部分身体技能也会影响拥有者,就像古全昆他的身体技能是蚯蚓臂,蛇吃蚯蚓,是蚯蚓的天敌,他比以往更恐惧蛇,尤其是这些五彩斑斓的蛇。
“求、求你……”他的声音已经颤抖微弱到几乎听不清,身上再也不见当时高高在上,耀武扬威的样子。“夏白,夏白,我愿意,我的尸体给你,带我走……”
尤月平静地把五条蛇扔到他身上,有两条正好落在断裂的胳膊上。
她没看接下来的画面,找了另一块石头坐下,听着古全昆的惨叫,拿起古全昆那个断臂在自己胳膊上比来比去,最后又扔到一边。
身后已经没有声息后,她从兜里掏出一个梨子,随便擦了擦,一口一口吃了起来,视线向下,沉默地看着。
鬼校花和另外两个女鬼在岛民居住处四处寻人,越来越焦躁,草屋被她们推歪了一座接一座,又跑到了岛上那个湖边,不知道在向湖里抓什么。
她们是游戏里最恐怖的鬼怪,此时长发四散,浑身是血,却因那歇斯底里,看着和无数在苦难中挣扎的女孩一样。
视线移动,湖水的另一边,几个人找到了两个简略得连个土堆都没有的坟墓。
怕被吃人的岛民发现,探险小队只挖了个简单的坑就把两个被岛民杀害的同伴埋了。
这次不用凌长夜说,三大一小就快速挖了起来。
岛民们报仇时,其实杀了三个人,学生中的一男一女和何家秀。何家秀的尸体已经被马同峰下葬了,他们很好奇这两人的尸体还在不在。
认真看电影的他们都知道,两个学生的身体都不全了,尤其是那时候死的那个女学生,身体大多数已经被岛民带回去吃了,她的同伴们只抢到一只手,就当是她埋起来了。
他们没挖一会儿,就挖到了那只沾满了湿泥的手。
接着,又挖到了男生的身体部位。
“这……”连马同峰都忍不住好奇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长夜:“他们是真的死了。”
马同峰:“尸体消失的是没死,尸体还在的是真的死了?”
凌长夜“嗯”了一声。
马同峰:“那没死的那些人呢?”
凌长夜抬眸,他的眼眸漆黑,好像还泛着一层微不可查的藏蓝幽光,看着幽深无底,“大概还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在哪里?
马同峰望向四周,周围草木旺盛,树影婆娑,其中好似有一双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光天化日之下,他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片片地起。
郭洋问:“真正死的都是学生,岛民都没死?岛民没死和他们信仰的邪神有关?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也和马同峰一样,如惊弓之鸟四处张望,紧张得问题一个接一个。
凌长夜看了一眼唯一淡定的夏白,说:“再挖。”
郭洋:“还挖?挖哪里?”
凌长夜:“还有两个被埋的学生,第一天晚上走进洞穴的那两个。”
那天晚上校花被两个岛民拖进了洞穴,有两个男同学注意到了,他们非但没救校花还加入了。校花死后变成鬼,自然也没放过他们。实际上,他们两个是最早被埋葬的,那时其他同学还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郭洋:“这俩货就埋在附近,很好找。”
马同峰在树林里,对位置的感知力也很好,他指了个位置,“应该在那里。”
三人又开始挖另外两人的坟,这一天他们尽是挖坟了。郭洋和马同峰第一次知道挖坟这么累,浑身是汗,又累又渴。
二娃从兜里拿出一个梨子,用袖口擦了擦,向夏白走了一小步,看到他举起锄头,立即转过身。
凌长夜正好看到他小手拿着一个梨子要给人吃的样子,来电影世界这么久,他还没喝一口水。他看向二娃,话还没说出口,二娃忙把梨装进兜里了,蹲下扒拉土了。
凌长夜:“……”
郭洋将铁锨踹进土里,铲了一块土出来,“埋的有多深,怎么还没出来?”
凌长夜:“你预设里面有尸体了?”
郭洋愣了一下,“难道没有吗?”
他确实预设里面有尸体了,前面他们挖的四个坟,全是岛民的尸体消失,学生的尸体还在。按照他的推测,岛民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活着,而来岛上探险的学生,真真实实死在了这座岛上。
结果是,这两座坟里,没有尸体。
两个深坑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郭洋已经完全蒙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夏白呆呆地盯着空荡荡的坑,“伤害鬼校花的人没有真正死。假的。”
“什么?”郭洋看向他,“夏白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凌长夜也看向夏白,等他开口说他的发现。
夏白注意到他的视线,没有隐瞒,把自己之前的疑惑和现在的想法全部说了出来。
“刚才找线索时,我在几个死去的岛民脸擦了擦,发现他们是真的黑。”
“你那时候是跟我说了。”郭洋一脸莫名,“可是黑是正常的啊,他们常年生活在海岛上,被晒黑的。”
夏白抿了下唇,“你们看到校花的手了吗?”
郭洋很诚实,“鬼手那么恐怖,逃都来不及,哪有时间仔细看啊。”
“校花没变成鬼之前,电影刚开始时也没仔细看吗?”夏白瞥郭洋一眼,虽然依然呆呆的,郭洋却看出了乖学生对差生的谴责,当然可能是他的差生心理作祟。
“游戏系统不是让仔细看电影的吗?”
郭洋:“……”
他错了还不行吗?
夏白没浪费时间,直接说:“校花的手有点黑很粗糙。如果岛民们的皮肤很黑是对的,是真实的,为什么校花的手会粗糙?”
郭洋一愣。按照他设定的“真实”,校花的手确实不该粗糙。电影里不只一个细节提示过,这群闲着没事来探险的学生,家庭条件都不错,都是上完高中刚来大学的学生,手不该很粗糙。
夏白见他还没反应过来,补充了一点细节,“校花的手刚开始是白的,后来好像慢慢变黑了一些。岛民衣服下的皮肤是白的,我在他们黝黑的脸上蹭了一下,没蹭掉什么。”
郭洋迟钝的大脑开始缓慢转动,想到了演员层面。
校花这个人设是富家小姐,手指是该娇嫩白皙。只是演校花的演员手粗糙,一开始可以靠化妆显得白一点,后来时间长了妆掉了就黑了糙了。
——如果说这个设定是真的。
那么,岛民这些人设是天天在海岛上被暴晒的人,肤色应该是黑色的。扮演他们的演员应该是化妆扮黑的,夏白那么在他们脸上蹭应该蹭下点什么才对。
不能说本来演员就是黑人,不用化妆。他们衣服下面是白的,外漏的地方黑度很统一。如果全是这样不用化妆,内白外黑,黑度又很统一的演员,那也巧合得说不过去了。
郭洋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恐惧感。
这些细节的东西,表面看起来和游戏任务的电影故事逻辑没什么直接关系,可是动摇得是整个电影世界的基础。
郭洋:“这不是电影世界吗?不是人都是虚幻假的吗?”
夏白摇头:“里面有相对真实的。”
校花活着时出现的时间很短,她刚出现时手指是白的,就算有点糙在电影滤镜里也不明显,第一印象给人就是很正常的白富美校花,所以郭洋没注意到很正常。
第一印象印在心里后,后面就不太容易注意异常。
白天出现后,晚上校花被拉进洞穴中时,夏白才感觉校花的手有些黑。再仔细盯着看,会发现手背粗糙,掌心有茧,指节有冬天冻伤弥留的粗肿。
就算是白富美也有手粗糙的可能,唯一由白到黑这个值得注意的问题,也可能是光线问题,那时候是晚上,太黑了。夏白也想到是妆掉了的问题,这好像也是正常的。
当时这在夏白心里只是一个很小的疑惑,哪怕后来蹭岛民的肤色,也只是疑惑加深,不能肯定,没有证据支撑。直到看到岛民的尸体消失,而两个学生的还在,有真有假的猜测才变得肯定。
郭洋:“我们到底要怎么定义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岛民的肤色对电影来说是真,校花的手是细节漏洞?
还是校花的手才是真实,岛民的肤色是虚假的,他们是虚化的电影人?
夏白:“要看站在哪个角度,站在演员的角度,校花手的变化是真实的,岛民的肤色蹭不掉有问题。在电影的世界里,校花的手是漏洞,岛民的肤色才是符合电影世界的真实。”
郭洋:“两个维度交错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有两个维度的存在,是两个维度的交叉点,这意味着他们只站在电影世界里看,看到的只是一部分,甚至只是错误的。
郭洋双手抓紧了头发,放弃般的蹲下,“什么啊,不要啊,怎么会这样啊?”
凌长夜说:“别要死不活的,你忘了这位总结的尸体规律了?”
“这位”明显说的是夏白。
他双手环胸,胳膊看着已经完好了,连胸前的裂口好像都愈合了,夏白从他裂开的衬衫缝隙里看到一层薄薄的肌肉,在残血之下。
“啊?伤害鬼校花的人没有真死?”郭洋一下反应过来,“鬼校花是贯穿始终的关键boss,我们要找的电影真相应该也跟她有关,要以她为基准,所以她是真的?”
一阵海风吹过,带来了来自海洋的腥气,也送来了隐隐的哭声和凄愤的叫声。
他们处于湖另一边更高的森林边,透过几棵树的缝隙,可以看到三个女鬼正在湖边挣扎嘶叫,湖水被击出一层接一层的浪。
以前因为她们的可怕力量,只觉得她们血腥恐怖,此时却在哭喊中听出无望和凄悲。
如果鬼校花是真实的,那么那两个尸体消失的岛民,可能很多岛民都是虚假的。
她杀了他们,那也是假的。
她复仇,在一个虚假的世界里。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不知在什么时候,她意识到她没有杀了那几个畜生,她疯狂地在岛上不停地寻找,不停地杀人,可都不是那几个畜生。
她永远没办法报仇,她被困在了这个虚假的世界里。
不知道多少年岁,经历多少遍电影。
马同峰挣扎着说:“如是鬼校花是真的,和她在一起的两个女鬼也是真的,应该和她一样,可是那些伤害她俩的岛民尸体有的就在居民区那里,没有消失啊。”
不用夏白再说,郭洋解答了他的疑惑,“可能是还没到刷新时间,他们都是昨天夜里死的,这几个消失的死了两三天了。”
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而且如果他们都消失,线索也太明显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马同峰脸上的色泽一点点消失,整个人都沉沉暮暮的,像是最后的生机也不见了,只用疲惫枯竭的眼定定地看着那三个永远无法真正报仇的女鬼。
“刚进电影的时候,我提醒你们这里是虚无的电影世界,是我错了。”夏白说。
刚进来时,夏白只把这当成电影世界,他们来这里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更有真实感的方式看电影,还提醒他们不要做影响关键剧情的事。
所以他在看到祭台两个女生被活祭时并没做什么,他知道马同峰看不下去,因为太真实了。
确实太真实了,像是世界某个地方真实存在并发生的,尤其是那些伤害、挣扎、尖叫,死亡时的愤恨与不甘,真实到不像是演的。
在那瞬间,夏白想过为什么这部电影这么真实,又能真实到哪个程度,或者说到哪个维度。
电影结束后,他们在岛民区找线索,夏白蹭尸体黝黑的脸时,又想到了这个问题,有了个不确定的猜测。
看到消失和存在的尸体,他知道他前面想错了,这里是电影世界,里面是有很多“电影人”,可也有真正的人。
“游戏的任务是[理清电影中的故事逻辑],游戏说的不是[理清电影的故事逻辑],我之前猜测是在提示我们要到电影中看故事。”夏白说:“现在看来我对这个[中]的理解还是浅了。”
凌长夜扯了扯风衣,两只胳膊同时穿到袖子里,“那些先暂停,我们现在要面对的难题马上要来了。”
几人往前一看,三个女鬼冲他们这边来了。
海岛上的岛民被她们扫荡杀完了,现在轮到他们了。她们来找他们“报仇”了。
凌长夜:“我现在没把握能对付得了她们,你们呢?”
郭洋在偶像面前一如既往的诚实,“当然没有!”
凌长夜:“那我们只能想另一个办法了。”
夏白:“去另一个更高维度的世界找真相。 ”
郭洋:“在哪里?怎么去?”
说完,他自己好像知道了答案。如果海岛上有一个地方能连通另一个维度,那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湖了。
他们四个人就是被鬼校花从那里拉过来的,而且那里是鬼校花最常去的地方,她常在湖边徘徊。
夏白:“鬼校花应该被困在这里很久了,她在这里成长变强,应该慢慢意识到了真正的仇人在另一个空间,并且通过湖连接。那个出现在我们放映厅的鬼手就是她在试图子在另一个空间抓仇人。”
他第一次在座椅缝隙看到的,黑发像是黑水的那个鬼头,应该也是她们中的谁在湖水里向下寻看的脸。只是那时候放映厅太暗了,头发又太多了,夏白没看清那是谁的脸,只在后面看出了鬼手是校花的。
答应很统一,就是那个湖。
三个女鬼就在前面了。
凌长夜右手变软,那里又长出了一条越来越长的巨大棕红蚯蚓,卷起身边的四个人,飞速向前伸长,在女鬼即将跳上来之前,将四个人扔进了湖里。
双胞胎女鬼跳上了蚯蚓臂,蚯蚓顿时被她们身上的血腐蚀断了,腐蚀急速向凌长夜身上蔓延。
蚯蚓臂换了方向,又艰难地生出一点,缠住了一条粗壮的树干,凌长夜借势起跳,手转长刀,砍断蚯蚓臂,跳入湖中。
夏白之前进过两次这个湖。
第一次是被鬼校花抓进电影里,他在湖里游了一段。第二次是他潜入湖底,把服务员尤月拉出来。这两次都没触碰到另一个世界的门,但并不是毫无益处。
这个岛上的湖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而且超出想象的深。正常人在水下也就能坚持几分钟,在几分钟内想在这样的湖底找到通道太难了。
有了前面两次经验,夏白可以确定他们被鬼校花拉上来的地方,和尤月自己从电影幕布进来的位置,大概在同一处。
夏白相信这场游戏里所有玩家都打不过的鬼校花,她的能力自然不是普通鬼能比的,她应该能感知到那个地方的大概位置,在她多次伸手抓人的地方,也就是他们进来位置的周围。
这些在夏白坠入湖中之前,他就想清楚了,所以在坠入时,他对郭洋和马同峰说:“跟着我!”
夏白跳入湖中后,将下沉的二娃抓了过来,拖着他快速向目的地游去。
郭洋和马同峰没有任何犹疑地跟上他。
他们身后,凌长夜也跟了上来。
凌长夜身后是一个个死尸。
目的地附近什么都没有。
只能看到一片幽深的灰绿水草,在黑暗的湖底摇摆,湖底的湿泥里不知沉积着什么,浑浊腥臭。
郭洋快要承受不了了,胸腔憋得发疼,嘴里溢进了很多水。
大概每个从游戏里出来的玩家都会自发地去学点防身技能,就像他原本不会游泳,从一个有河的副本中出来后,立即去学了游泳,可他刚学没几天,这也太折磨人了。
马同峰竟然比他能坚持。
夏白也看着没什么事,他还向最深处游了过去。
身后的凌长夜一只胳膊超过了他。
郭洋:“……”
这命不要也罢。
郭洋拼了命地跟着他们向湖底深处游,他不明白这湖底怎么这么深,深得好像联通了海岛下面的海洋,在他终于要坚持不住时,看到夏白的身影消失了。
像是经过了海底隧道,游过来之后却看到了天光,再向前,夏白浮出水面,带出了一个憋紫的小脑袋,接着是凌长夜、马同峰和郭洋,一个个没什么感觉的死尸。
大口粗重地呼吸着,他们睁开湿漉漉的眼皮看向四周。
他们还在小岛上,还在湖里,乍一看他们还在原地,可是小岛上右边的森林郁郁葱葱,没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远远可以看到,上面岛民居住区有人的身影。
他们立即就明白了。
他们成功了。
没有人大声说话,还是夏白在最前面,他们和被鬼校花拉进海岛时一样,游泳到他们最初隐身的树林基地。
郭洋把湿漉漉的头发捋到后面,打量四周,“几乎一模一样。”
马同峰:“这就是更真实的世界?”
“应该就是了。”郭洋开心地说:“终于让我们找到了,多亏夏白。”
夏白摇头,“我只是有一个不能确定的猜测,是凌队长带我们挖坟找尸体,我才肯定了一些,我们才有了找真实世界这个方向。”
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他的猜测其实很不确定,没有足够证据支撑,凌长夜带他们挖尸才是关键,正好补充了他模糊猜测的证据支撑。
凌长夜可能早就知道了,他没说而已。
夏白浑身湿透,绿色的衬衫贴在身体上,身形的清瘦挺拔一览无余,连少年独有的骨骼脉络都能看见。
他说着话时,低头拧衬衫的水,头发上的水珠滴到后颈突出又圆润的颈椎骨上,顺势向下流,浸水的皮肤在绿色衬衫之上,反射着阳光,白得耀眼。
凌长夜视线不经意扫过,听到二娃打喷嚏,看了过去,看到二娃正垂着小脑袋小小地打着喷嚏,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郭洋听到喷嚏也紧张地看了过去,“咦,二娃,你的两个宝贝梨呢。”
二娃脑袋垂得更低了,周围的小草都好像蔫哒了。
“……”
这个世界的梨子还没被摘过,夏白轻松踮起脚尖又给二娃摘了两个,随时随地刷好感。
二娃两个兜兜又鼓了起来,人也一样,不蔫哒了。
郭洋大胆趁机伸手,摸了摸小偶像的额头,“目前没有发烧。我们还是快点去看看怎么回事吧,早点离开这里。”
他不知道攻坚队的人是怎么做到带二娃来回进游戏的,连他这个不用负责的旁观者都心惊胆战的,生怕二娃出点问题,恨不得现在就把他送回有专业养护团队的游管局。
凌长夜手里凭空多出一个毛巾,把毛巾扔到二娃头上,“等下,我去换个衣服。”
“……”
这么讲究的吗?
夏白现在知道他风衣从哪里来的了,不是抢的岛民的,岛民没有这种质感的风衣,应该是他有什么储物空间。
凌长夜没用很长时间,四五分钟就从远处回来了,他焕然一身,那个破碎的白衬衫被换成了蓝灰色新衬衫,很宽松,一只袖子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