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傅靖琛的身上,竟然有人胆敢去算计他?宋云谏真是意外故事的结果,怎么也没料想到后面的发展。
“你一定很喜欢他,”宋云谏说:“天真可爱的小朋友真的骗得了你吗?在我看来,这是一场知道预谋但甘愿入局的心意,傅总,你先喜欢上人家的吧?”
傅靖琛盯着宋云谏的眼睛,想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不是有不舒服,但很可惜,他没有看到他希望看到的东西,宋云谏的神色很平静,就和上一个话题一样的平静。
“我非常喜欢他,”傅靖琛凝视着宋云谏的眼睛,试图将那东西给勾出来,“宋老师会有不舒服吗?”
宋云谏知心的一笑:“当然不会啊,你愿意跟我分享这么真实的情绪,我应该感到荣幸,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傅总,小朋友是不是长得非常漂亮?”
明路是一个非常清秀的男生,在傅靖琛情人眼里出西施以前,这个人就很受某些群体的欢迎,现在跳脱出了滤镜再去看,也能给出一个相当中肯的评价傅靖琛道:“好看。”
宋云谏道:“那就对了,傅总内心是个颜控,鉴定完毕。”
傅靖琛也不吃饭了,就这么盯着宋云谏,盯着他的眼睛和他自如地吃饭的动作,“不想发表一点什么看法吗?”
宋云谏见他有所期待,勉勉强强地问了句:“嗯……现在你们什么关系?”
“他偶尔会来见我。”
“多久一次?”
“很久。”
宋云谏点点头:“那就没事了。”
傅靖琛说:“怎么说?”
宋云谏的表现冷静得发指,没达到傅靖琛心里的预期,在这些方面他非常执着,或许就是别人说的那样,越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占有欲越强,连他的心情反应都想掌控,希望是自己期待的那样,希望有在意的醋味。
但宋云谏没有。
他的解释是:“如果你们有可能,早就有了,轮不到我,既然见面也没有复合,说明你们之间没有火花,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继续吃饭,食欲还挺好的,一点没受到什么影响。
傅靖琛抬起腿,他筷子搁置在一边,一直没拿起来,桌上有四个菜,两个人吃,他看过宋云谏吃东西的模样,文雅得很,人貌美又冷淡,单看很有距离感。
“你不吃吗?”宋云谏见他一直不动筷子,这才吃了几口?他已经没了问题,傅靖琛不需要那么认真地再回答什么。
“没胃口。”傅靖琛推了下面前的杯子。
宋云谏没追问,只是站起来把东西收掉,说道:“我吃好了,下午我只有两节课,这周末我要带我妹回家一趟,不陪你了。”
傅靖琛盯着他收拾饭盒,他面前的餐盒宋云谏收拾的时候还抬了抬手,在向他确定不吃了后,才把东西装进一个袋子里,低头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傅总,我不是你,过去你再喜欢谁,有多喜欢都跟我没关系,因为我又不能改变什么,我跟你谈恋爱,谈得是当下,当下你没出轨我没背叛就好了,以前的事,醋了也没用。”
“没用跟吃不吃醋没关系。”傅靖琛摊开说,他就是在乎这个,宋云谏是喜欢他,但没到他要的那种地步。
“怎么说呢,有一点吧,”宋云谏将袋子系上,“但你是有分寸的人,我不担心有什么意外,至于你之前有多喜欢那个男生,我不想参与,我跟他没有可比性,就像你跟我之前那一位,也没有可比性。”
傅靖琛抬起眼睛,眉头紧皱。
“你不要误会,”宋云谏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你比不过,是过去的人,过去的事,没法拿到现在,跟现在的人衡量,就像你劝我的,过去的就过去了,好好跟我处着就是了,你都有我了,还琢磨着让我吃醋才好?别心眼那么坏,我通情达理,傅总也要知趣点才好。”
这话倒是很少在恋人之间听过。
宋云谏抬了抬手:“我把垃圾带出去,下午上完课我就回去了。”
傅靖琛站起身留他:“再陪我一会。”
宋云谏说:“我得回去休息一下,下午我要……”
“在这儿休息,”傅靖琛对他伸出手,“宋老师,你周末回家不来陪我,在这儿休息。”
怎么有几分委屈的意思。
宋云谏看了眼手里的垃圾袋和办公室的门,犹豫了几秒,他把垃圾袋放下,转身走了回来。
“我睡觉,你介意吗?”宋云谏撩起头发,也脱了外套。
傅靖琛说:“你觉得呢?”
宋云谏在他的办公桌前坐了下来,然后把外衣搭在了他的椅子上,傅靖琛的椅子都很舒服,办公桌十分宽敞,他趴在桌子上,很不注重平时的形象,其实他没有午睡的习惯,至少在学校里是没有的,但是跟傅靖琛在一块的时候,他不用太注意形象,完全和家里时一样。
随意得很。
傅靖琛来到他的身后,从抽屉里拿起发绳,将宋云谏的头发重新绑好,冷不丁地问:“头发很长,平时方便吗?”
宋云谏闭上眼睛,任他在身后搞小动作,傅靖琛的手指很轻柔,不会扯痛他,“习惯了。”
傅靖琛又问:“从小就留长头发?”
宋云谏说:“不是,大二的时候开始留的,那时候就没有剪过,为了拍一个广告。”
“你还拍过广告?”
“勤工俭学,能挣点是点,网络上的小广告,不是投放在电视上的。”
“赚了多少?”
“三四千吧。”
傅靖琛的五指插在他柔顺的发丝里,他俯下身,一手撑着桌子,一手玩着宋云谏的头发,突然提道:“我们同居好不好?”
宋云谏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他上下打量着傅靖琛,掩饰不住的吃惊,“你认真的?”
傅靖琛说:“当然不是开玩笑。”
这个事让宋云谏有些羞赧,同居在他的眼里意味着关系又要再进一步,而且离得太近了,避免不了一些更亲密的事情发生,他有些怂,埋头在胳膊里说:“再考虑。”
傅靖琛贴着他的耳朵问:“怎么了,有什么顾虑?”
宋云谏闭着眼道:“太早了,要等等,何况我还有室友呢……”
“就是因为你有室友我才跟你提议这个,”傅靖琛说:“我不想你跟别人一起住,我也不想每天跟你关上门谈情说爱的,下周我可能会很忙,可能抽不出空来学校,难见面。”
“我可以下课了去陪你。”宋云谏说,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了,傅靖琛也不需要他再挑得更清楚,他没有激进,只是先提出了这么一种可能试探而已,对方已经给出了态度和答案,他知趣,不多言。
傅靖琛俯下身,吻宋云谏的耳侧,吻他的发尾和脖子,他们这一周在办公室里可不止是吃饭,没玷污学校,但一些小小的恋人间的暧昧还是有的,宋云谏很享受跟傅靖琛接吻,他偶尔会向他炫技,在吻技上,他可以算他的老师。
“咚咚。”
两个人越发火热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傅靖琛的手从宋云谏的衬衫纽扣里钻了出来,宋云谏也抬起了脸。
傅靖琛向门口询了句:“哪位?”
门口传来女声:“傅老师,我有学习上的问题想问您。”
“你的学生?”宋云谏耳后滚烫,全是傅靖琛留下来的温热,他扭头看向身后的人,侧颜有几分冷淡的妩媚。
“昨天来过,今天又来,”傅靖琛的手背抚过宋云谏的耳朵,“听听她说什么?”
宋云谏坐直身体,拿过外套穿上:“你去开门。”
傅靖琛走过去打开了房门,女学生站在外面,化了妆,大学关于女生化妆上面不会严管,看见人后,才知道她是经济学的系花,宋云谏也听过她的芳名,在兰财里的追求者无数。
“宋老师也在啊……”系花站在门口,有几分尴尬和意外,显然没想到里面还有另一个人。
“不用管我。”宋云谏对她笑了一下,这时候的傅靖琛格外体贴,他给系花找了座位,然后问她有什么问题,系花手里什么书也没拿,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时之间,真不知道她来办公室的目的是什么。
宋云谏早就看出了猫腻,他耐心等着,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周以来跟傅靖琛在办公室里的缠绵悱恻早就让他对外人的眼光免疫,他从容了许多。
系花终于舍得开口:“就是……我想问下傅老师,关于今天课上的内容,中小型企业融资问题什么的。”
她是说不清,还是来想问的,根本就不是课堂上的事?宋云谏和傅靖琛眼里都明白,这个问题像是有外人在场,她手足无措之下生硬提出来的。
至于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宋云谏从她紧张兮兮的脸上就看得出来,显然,她是介意自己的在场了。
“这个问题不如请教我们牛津大学的宋老师,他有很多高见呢。”傅靖琛把问题抛了过来,宋云谏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方才那点醋没吃上,他不满意,这又想给他找事了。
宋云谏心知肚明,他站起来,起身向外走,不接傅靖琛的招,这时候的商业互捧很是巧妙地化解了难题:“傅老师的丰功伟绩这么多,那才是真的高见,我那点捉襟见肘的浅薄谈论算什么?还是傅老师赐教。”
他抬了抬手,引向系花的方向,目光和傅靖琛在空气中交接,“好好教,来找你的人,我不打扰。”
那眼神好似在说,我心眼大着呢,才不吃你的醋,又好似在说你好好教,我看着呢。
左不过傅靖琛怎么理解罢了。
周末的时候,宋云谏接上宋雨凌一起回了家。
路上宋雨凌问他学校的事,还有他跟傅靖琛的关系,宋云谏没瞒着,反正家里人都知道他的情况,巴不得他赶紧有个新的男朋友,跟人好,宋雨凌和母亲原先都是不能理解他的,不过这一家唯一的好处就是愿意听彼此的心声,不支持也会藏在心里,不会表露。
很幸运,他生命里的这两个女人一个拥有远大的梦想,和世俗眼光不同,一个一心只希望她的孩子快乐,不过分要求其他,父亲的缺失并没有导致宋云谏和宋雨凌严重缺爱,全因为他们的母亲给足了他们关心和支持。
对宋雨凌提出的问题,宋云谏如实昭告了,结果小丫头一点也不震惊,宋雨凌说跟她想的一样,她早就猜到了,宋云谏看了眼副驾驶,说可把你厉害坏了。
“别告诉妈。”宋云谏嘱咐了一句。
宋雨凌不解道:“为什么?妈妈又不反对。”
“还没稳定,我想再等等,到时候再跟她说,她一急了指定又要嘱咐我许多,感情上的事懒得听了。”彦文修给他们一家人都带来了阴影,宋云谏不得不对母亲隐瞒新恋情的事,怕她再担心什么,干脆不说了,再者,他虽然决定跟傅靖琛好好处,奔着有结果去,但未必真的会有结果,到时候老人家再一空欢喜,图什么呢?
宋雨凌听令道:“好,知道了。”
宋云谏欣慰地看了她一眼,他妹妹有个很大的好处,听话。
宋云谏的家在城镇上,出身原本不算普通,父亲还在的时候,船厂的生意非常好,造船是个巨大的工程,薪资也很高,他们家当时在镇子上可算是大户人家,谁都要喊他父亲一声宋老板,也正是因为那个时候经济条件好,邻里邻外总有些眼红的,父亲失踪以后,谁都恨不得踩他们一脚,幸亏他和宋雨凌从小还算争气,外人不敢待他们狠了,怕他们出息了报复,也就只会在背地里说点坏话而已。
宋云谏和宋雨凌都听过那些坏话,无非就是大老板有钱了,外面养了三,看不上原配了,然后有了道德报应,遇上了事,不知所踪,这一家子也是晦气,说来说去不过那些东西。
也许是这些声音,让宋云谏从小就只有一个目的,赚钱,出人头地,父亲不在他就顶上,邻居还是亲戚,谩骂还是诋毁,他回击的最好方式就是重现父亲当年在镇上的辉煌。
现在的他说不上是很成功,但也绝不是失败,比之傅靖琛那种自然不能,可在镇上他早就声名远扬。
考上牛津的那一年,镇上没人不识他宋云谏。
但还不够,他要宋雨凌也出人头地,让他们一家人被仰望,让他们知道没有那个出轨的父亲,他们一家也能跟原来一样。
“云谏回来了。”
“哎呦,宋老师!雨凌!”
当宋云谏带着宋雨凌出现在小区的时候,一群说话的人即刻围了过来,连远处的几个不相干地都过来了,宋云谏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他很少回来,有这方面的一点原因。
“孝义的孩子?长这么大了。”宋云谏客套又官方地应付一个婶子怀里的孩子,婶子笑得两颊的肉上下颤抖,拉着宋云谏的胳膊要他去她家吃饭。
“不了,我回来看妈的,刚下车,还没到家呢,先看看她。”宋云谏委婉拒绝,这些人当中有些嘴脸他还记得,一辈子也不会忘,但是人嘛,伸手不打笑脸人,该装还得装。
“你说你妈真是好福气,你跟雨凌都这么出息孝顺,我儿子在外面打工一年回来看我一次,哪是看我,还是看孩子,哪有你回来的勤快,这么好的工作还经常回来。”妇人拉着他的手说。
“没有经常,偶尔节假日的时候回来。”宋云谏不承这些夸奖,“婶子们说话吧,我刚到家,上去看看母亲。”
婶子们道:“那你赶紧去,不拦着你,这两天没事上我家吃饭去啊,我去买菜,宋老师。”
宋云谏摆摆手,从人堆里脱身离开了。
婶子们还在议论,感慨道:“多好的孩子,你看看,一个搞金融的一个搞航天的,老宋家这两个孩子真不得了。”
一些反应迟钝没认出来的恍然醒悟:“这就老宋家那两个孩子呀,老天爷,长这么好。”
“那可不是,尤其大的,俊得很了,”一婶子说:“他妹子都没他生得俏。”
“看见了,老宋这是祖坟冒青烟啊,我听说那小的马上要去北航读书了,这事真的?”
“还能有假?雨凌一直读的航天学院,成绩好,小时候跟她哥一个样,学校里年级第一没争议的,都保送的,前阵子不还来了北航的人去她家吗,估计这丫头得不简单了。”
“还得是他哥挣钱了啊,不然她去北航念得起吗?她妈那点工资你指望她送她女儿读北航啊?不可能的事,估摸着还是这当哥的赚到钱了。”
“兰宁财经大学的老师,牛津毕业的,世界前三的学校,缺钱吗你说?”
就着宋云谏这一家,几个人之间热闹了起来,知情的婶子说得起劲,人群之中听得一片唏嘘声。
另一边,宋云谏和宋雨凌刚进电梯。
宋雨凌噘着嘴,不太满意道:“每次哥回来都是这么大的响动,那个胖婶真好意思,当年就是她背地说我们家说的最凶,我从旁边走的时候她从来都不理我,现在一口叫我一句雨凌,不知道的以为她是我亲婶子似的。”
宋云谏拎着东西,按了个楼层,关上门后的他冷漠很多:“势利眼而已,不用搭理她,但你长大了,不需要明面怼回去,妈还在这儿,跟邻里邻居和睦最重要,出了事这些邻居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宋雨凌垂下手说:“知道了。”
宋云谏说:“胖婶一直管不住嘴,她又没什么羞耻心,你不行的时候她踩你一脚,厉害的时候巴不得全世界地宣传你,生怕你看不到她的热情,这种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的人最好对付,左不过以前说了些不好听的,那又怎样?伤不了我们什么,自己出息了比什么都强,她半辈子都这样了,指望改变她的思想不成?”
“没想过,只是做不到对她有好脸色,每次看见都不想理她,当年骂这么凶,怎么好意思拉我的手。”宋雨凌在某些方面很天真,她年纪也不大,社会上的事情也没经历多少,心里有不舒服的也就表现出来了,听话归听话,有时候还是挺死板,非要跟老一辈的人明着作对。
宋云谏拍了下她的脑袋:“我都没气你气什么?你哥我在学校里的名声都什么样了,跟那些一比她的都是小儿科,不能让言语杀死我们,你记住了。”
宋雨凌点点头。
之后宋雨凌问起了宋云谏学校那些流言,这些事她知道,但宋云谏并没有告诉她是谁做的,只说这件事在处理了,不久后应该会有一个结果之类的。
到家的时候,宋母正在打扫卫生,一家人见面分外开心,宋母手上的活被宋云谏接了下来,宋雨凌又说她来做,马上离开家不能常回来了,宋云谏也没阻止,随她去了,扫把交给了她,他跟母亲盯着宋雨凌干家务,二人谈起转学那件事。
“都安排好了吧,没什么意外吧?”电话里已经说过的事,宋母不放心,又问了一遍,这事是大事,宋云谏也耐心解释。
“都安排好了,过两天我送她过去,在那边有人帮忙看着,不用担心。”
“你盯着呢我放心,希望她好好读,真出个宇航员了不得。”
此时的姑娘听到了谈话,回头说:“妈,放心吧,我肯定能成。”
宋云谏靠着柜子说:“别自满,到时候没入选可不要哭哭啼啼的。”
宋雨凌反驳道:“不是,我真有这个信心,我在学校做过那个航天员测试,椅子转几十圈我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其他几个同学都吐了,躺在地上起不来。”
宋母惊讶道:“转几十圈啊?!”
宋雨凌点头:“嗯,这只是初步的,真正的选拔几百圈都有,反正不容易,但我能扛过去。”
宋母露出心疼的模样:“我没想到上个天这么折腾……”
“不然您以为宇航员为什么伟大?”宋云谏说:“都是非人的折磨,培养宇航员难,是荣耀,但也比平常人苦。”
宋母看着女儿道:“真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非选这个专业,这么苦,你一个姑娘……”
“就是不喜欢那些普通的工作,我也干不来,人又那么复杂,还是太空简单点。”宋雨凌说。
宋云谏盯着她笑,在自己这个妹妹的眼里,浩瀚的太空比人要简单,可见她对人情世故的排斥有多深。
“您还在旧船厂给他们工作吗?”宋云谏问起母亲近来的生活,父亲在海上跑业务,母亲在船厂找了个财务的活儿,也不算是财务,给那些粗心大意的汉子们算算账,是个细活。
“嗯,还在干,前阵子船厂有个老员工出意外死了,他家里人来厂里闹,要求赔偿两百万,但老板说按法律的工亡补助金来,我算过了,最多也就六七十万,两百万不可能,他家里人闹,厂老板让我们这些天回避一下,已经在找警察处理了。”
宋云谏问:“怎么死的?”
宋母怜悯地说:“建船的时候设备有问题,从船顶掉下来摔死了,钉子穿了太阳穴,一下人就没了。”
“多大年纪?”
“四十六了。”
宋云谏为之感到悲哀,人生就是这样,意外事件很多,明明是去工作的,结果死在了那儿,谁也阻止不了这种意外的发生。
“前两天一直在忙雨凌的事,许多账还没算清楚,我账本在屋里的桌子上,你帮我去看看,我去给你们做饭。”宋母换上围裙,准备给刚回来的两个孩子做饭,宋雨凌也是个闲不住的,跟着母亲一起钻进厨房里。
宋云谏走到家里的主卧,他们的家不算小,父亲当年造轮船,一声宋老板也不是白称呼的,房子买的大,周围的人谁家有事都想来求求他爸,父亲没了踪迹以后,按理说那些人不该再过来的,但因为他跟宋雨凌足够出息,周围人对他母亲也格外照顾。
宋云谏回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在兰宁那边买个房子,虽然他当时还没有足够的钱财,但现在他可以了,母亲却不愿意过去,她说把钱给他们自己用,或者供宋雨凌读书深造,处处花钱的地方,她们又有房子,干嘛这么挥霍呢。
母亲一直守着这个房子倒不是对父亲有多大的情意,她只是单独不愿意折腾,想让宋云谏和宋雨凌过好自己的生活,她在哪里都行,邻居因为她两个孩子争气,谁也不会上门来为难她,何况她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换个地方住对她并不是享受。
宋云谏听过母亲各种各样拒绝搬家的理由,但他知道,都只是因为钱的问题,母亲不是一个会享福的人,能把自己的孩子培养的出色才是她一生的执着,她并没有要求自己的两个孩子将来如何孝敬她,也从不拿她的孩子跟别人家的谁谁谁比,因为宋云谏和宋雨凌,就是大人嘴里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是。
走进母亲的房间,宋云谏感触颇深,父亲的影子已经在他的记忆里逐渐淡化了,要不是母亲的房间里还有一张他的照片,宋云谏现在一点都不会记得父亲的样子。
他找到母亲放在柜子上的船厂账本,母亲一直在父亲那个船厂工作,没出事以前船厂的人都说他们是模范夫妻,日子越来越好的时候,人就越发不是那个人了,父亲出轨,母亲也不是墨守成规的人,后面跟父亲提了离婚,只不过意外出现在离婚之前,现在他们还是夫妻。
拿到桌子上的账本,上面遍布着母亲的笔迹,母亲文化程度不高,当年船厂里缺一个管钱的,也不需要太大的能力,能算清楚账,知道每个人该发多少钱就行,她的母亲就这样被征用到船厂工作去了,在里面待了许多年,每个老员工的家庭情况她都知道,上面就一直没舍得把她换了。
对于宋云谏来说,母亲有个工作是好事,否则父亲不在了,他和妹妹在外面,母亲一个人守这么大的空房子得有多孤寂。
宋云谏一笔笔地把账单过了一遍,上面有员工的名字和应发应扣的具体数目,还有些老员工因为工龄问题向船厂预支过钱,每一笔都清楚地写在上面,宋云谏一张张地翻,一笔笔地算,连计算机也没有用上,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很快处理完一页的账,他在后面记上实发工资,并备注上一些特殊的情况,方便母亲好交差。
“哥,你喝酒吗?妈让我去买。”宋雨凌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零钱,晃给他看,估摸着是母亲给的。
“我不喝酒,”宋云谏抬头看着房门:“妈是怎么想的,我从来也没喜欢过喝酒。”
外面传来母亲的声音:“你在外面这么多年,跟同事不吃饭喝酒吗?”
宋云谏抱着账本说:“很少很少,我同事也都是老师,哪里会经常去酒场。”
宋母的两个孩子都不喝酒,宋云谏是打小就说酒难喝,没成想这么大了也是滴酒不沾,宋母道:“那是我想多了,隔壁胖婶家的孩子也不喝酒,出去两年回来成了个酒鬼,男人喝点酒也没什么,不伤身就好,我想着你也该学会喝酒了。”
“还有当妈地想让自己的孩子喝酒的?”宋云谏笑着说。
宋母纠正道:“妈可没有逼你,只是想着你在外面工作,肯定有应酬,难免的。”
“多想了您,我在学校都不爱出去,吃饭什么的都是别人的事,我上完课就回公寓,哪儿也不去。”
“你也别太宅着了,不出去怎么社交?怎么也得认识些人,于公于私都好。”母亲的言下之意宋云谏都明白,是希望他能走出阴影,重新热爱生活。
“试试吧,”宋云谏说:“前三页的账给您算完了,到时候钱下来您按这个给他们发就行了,一些对不上的下午我打电话问问情况。”
宋母说不用,宋云谏很快弄完了账进了厨房,而后一家人吃了饭。
到下午的时候,打电话的事还是宋云谏去做的,宋雨凌在房间里收拾衣服,宋母帮着一起,宋云谏则在母亲的房间里跟那些小时候见过的老员工们寒暄。
那些跟在他爸手底下的人对他的态度都还不错,一听他的声音都惊奇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多久没见了来家里吃饭之类的,因为要谈的是工资的问题,宋云谏三两句把话题带到了正事上,对方也没心情跟他热情了,两个人就着工资不对的事掰扯。
过了会有人来敲门,宋云谏走出去,打开门看见外面站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身边带着一个孩子,小孩很紧张,宋云谏没认出来,直到对方说:“宋老师你回来了,我是……周若若。”
“是你。”宋云谏的神色僵硬了些:“那个……有事?”
周若若道:“没,我就是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这是我孩子,今年刚上一年级。”
宋云谏对小孩笑了笑,然后回头瞧了瞧:“那,进来坐吧。”
对方摇摇头,很是腼腆地说:“我带着孩子不方便,就过来看看,没什么事情,我不打扰了,回家还要烧饭。”
说完,她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宋云谏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
缓缓关上门,这时母亲走了出来,轻声问:“是若若吧?”
宋云谏点了点,他跟这个女孩有点渊源,现在见面了有些感慨,听说过她的事情,不免为她的遭遇感到可悲可怜。
宋母也垂眸说:“若若这孩子可怜。”
周若若是他的邻居,从小学就喜欢他,但后来宋云谏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已经不是平常人追得上的,他们就再也没了联系,前两年听说这姑娘被坏人侵犯了,怀了孕,还跟那侵犯自己的人结了婚,说是家里思前想后的安排,但恶人就是恶人,年前她丈夫犯事进去了,她一个人带孩子回了家,现在暂住在娘家这里。
“她丈夫还没出来?”宋云谏回头问,这事他也是听别人说的,按理说与他无关,但他跟这个女孩读过同一所学校,难免多问了一句。
“没呢,判了一年,若若的这辈子是被他丈夫和他父母毁了。”宋母说:“当年该说的也说了,她父母听不进去,只在乎面子,把事情合理化,是不顾他女儿的死活了,生在这样的人家里,也是这孩子的苦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