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侯爷非不让,说这岂不是明晃晃说他有病,将来会大肚子。
纠缠多时,萧循亲自下旨让他配合,某侯爷才罢休。
陛下为这点屎尿事下旨,李如意都气笑了,悄悄往他卧室门上泼粪,让他看看健康人的粪水,别敝帚自珍了。
某侯爷以为是有人用患者的粪水毒害他,吓得连家里的水都不敢喝,还上书告状,暗指李如意谋害他。
萧循只回了四个字:将心比心。并取消了他的爵位世袭。
裴酌听完这个充满味道的故事,就是非常无语。
他怕的就是侯爷这种自私的人,因此出现血吸虫附近的水道,他再三检测,尽可能分时分段地测。
他随机挑选地段,在外人面前自然不能洗个手就完事,而是装模作样拿出一壶水,说这是“抗原”,能够跟血吸虫结合,沉淀变色。
“欢迎大家在开放日去公立学堂旁听,我们的学生都很热情,不识字也没关系,会解释给你听的。”
裴酌之前让愿意去血吸虫泛滥之地的学生交申请信,结果居然收到了大半班的学生申请。
他捏着那些信,感觉到沉甸甸的教育价值。
崔实带学生离开时,裴酌和萧循都去送行。
裴酌给每个人都备了丰厚的盘缠,叮嘱他们用水一定要先烧开再用。
“学生向老师辞行,我等定会谨记夫子叮嘱,凡事小心,也愿老师安康。”三个学生年纪都不大,几个月前连饭都吃不饱。
裴酌微微红了眼,作为老师,他应该带队一起去。
但是……
萧循不容商量道:“既然已经有了对症之药,我不会让你去,除非我跟你去。”
裴酌:“知道了。”
崔实带着学生和药物,要星夜赶路,他怀孕的身体本就跟不上。
“崔大人,我的学生就交给你了。”裴酌言辞恳切地拜托。
崔实郑重道:“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不负裴夫子所托。”
马车走远,烟尘消匿,裴酌站立良久,转身往回走,衣服上环佩叮当。
天气凉爽一些了,衣服也不那么轻薄。
裴酌发现了,身体衣服越厚,越适合萧循发挥。
夏天最热的时候哪怕挂个玉坠裴酌都觉得要死了,现在居然能容忍萧循打扮他——指萧循在他的衣服上挂一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比如腰封上一圈银链。
衣服刚收到手就是这样的,裴酌想让人取下,萧循不答应。
咸鱼的坏处体现了,他不收拾自己的衣服,所以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有的衣服突然消失,他所见的衣服都是萧循准备的。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小肚子,时常觉得自己像个暴发户。
裴酌指着自己的腰带,对萧循道:“在我们那儿,暴发户才这么穿,恨不得在腰上别一圈粗金链子,腰缠万贯。”
萧循:“不一样,这是细的。”
裴酌对萧循误会之一——在第一次去东宫时,以为他是个朴素的太子。
美人细腰挂链子就算了,现在他的腰不细啊。
萧循是不是还很得意把他喂胖了?
李如意跟着太子,天天都能饱眼福,人靠衣装马靠鞍,他以为这话对天生大美人不适用,显然,陛下就比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聪慧,裴酌天上仙子一般光彩照人,他说的话,百姓差点以为是神仙下凡教导他们。
但说他们陛下喜好奢侈,那也没有,陛下克扣自己打扮老婆,节省得很。
萧循转移裴酌的注意力:“我在桃李河岸,用水泥修了一段河堤。”
修堤的时候许多人都看见了,软软黑泥糊上去刮平,结果第二天就硬邦邦的像石头一样,用火烧用水泡都不会融,也没有裂缝。
裴酌:“产量高了拿来铺路极好。”
桃李河是京城郊外最大的河流,裴酌检测疫水时没有亲自去,都是下属提水回来,没有亲眼见过这段。
他想了想,约上水部的人,带上学生,一起去桃李河看水泥施工。
他希望教出有创造力的学生,而不是一直等着他喂饭。
他总有……一段时间不能喂饭,难道他们就停滞不前了吗?
抵达桃李河岸,裴酌先说了自己希望他们有自学能力,有从环境中发现知识的能力,然后让他们对着施工现场,想想自己所学的知识能用上哪些。
一名物理方向的学生说:“搬运石块可以考虑动滑轮和定滑轮结合,再利用水力,化动能为势能。”
裴酌拿着一袋沉甸甸的铜板,坐在椅子上,数出三文钱:“说得不错,但没落到实地,奖励你回去买个糖葫芦。”
学生喜出望外,也不差一串糖葫芦,但这是夫子的夸奖诶!
一名学生道:“这一段河流里鹅卵石很多,所以水流清澈,因为鹅卵石有过滤作用。”
还有一名学生说:“桃李河自西向东,容易侵蚀右岸,右岸河堤要更稳固。”
裴酌满意点头,发钱,并以此为基础,深入延伸。
如果天气凉爽,野外上课特挺好的。
一个高个子学生说:“老师,河里鱼好多,适合清蒸红烧,鱼骨拿去补钙。”
裴酌:“就想着吃是吧?行吧,把干粮拿出来吃。”
学生们坐下吃干粮。
裴酌走到河边施工的地方,他最近养成了一个习惯,看见水就想洗个手,白嫖4523的检测能力。
4523感到虚弱,不是吧,这都白嫖,幸好他有小太子了,不漏电了。
他走到河边,弯下腰,捧起一窝水,系统没反应。
忽然,他察觉有人靠近他,伸手要推他。
裴酌猛地闪身,看见一张狰狞的脸。
“小心!”李二喊道。
学生也看见了危险,连忙冲过去。
4523比他们都快。
轰隆隆,突然晴天霹雳。
天地仿佛撕扯开一条裂缝,吐出一道巨龙般的闪电,一道惊雷降下。
试图把裴酌推下水的人直接被劈中。
裴酌闭上眼:“……”
啊这,这就是伤害4523心心念念的小宿主的下场吗,4523的怒气你不能承受。
裴酌觉得但凡他没怀孕,系统都不会直接降雷。
所有人脸色骇然,刚才那一瞬间,以为闪电会降到自己头上。
这人刚才想害夫子,结果被天打雷劈!单独劈他一个!
一个年纪小的学生都惊呆了,他看着死状恐怖的尸体,有些害怕地后退,却没发现刚才慌乱中已经站到了河边,再退一步就要跌入河里。
裴酌伸手去拉他,脚下却被鹅卵石一滑,踉跄了几步,滑入水中。
河水没过头顶,裴酌顿时后悔自己从小是个旱鸭子没学游泳,总想着下个暑假学,下个暑假学。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把游泳骑马这些拖延症导致的技能不足都补上!
李二奉命转移雷劈焦的尸体,听见一声扑通,裴酌不见了,头皮发麻,想也不想直接跳下水营救。
明明刚才还看见影子,水也不深,一下水却完全找不着了。
李二慌了:“都下水找!”
千里之外,阳光依然炙热,跟玉京夜里稍稍凉意的季节迥然不同,仿佛能夏季到天荒地老。
穿金戴银手里还握着一袋铜钱的大美人凭空出现。
裴酌都楞了,一眨眼,眼前陌生不说,连衣服都干了。
4523道:“我把你瞬移到安全地带,衣服湿湿的会生病影响到小太子的。”
裴酌缓缓坐起来,脑海里乱糟糟的,首先追问:“这是哪里?”
4523:“大陆最南边。”
语气快活道:“我们小太子在冬春出生噢,北方太冷了零下十几度,没有暖气会冻坏的,还是南方适合。”
裴酌眼前一黑,“我谢谢你不是海南……”
在南方生孩子是很好,但生完怎么回京?等京广铁路通车吗?
更准确地说,是裴先觉跟4513见过。
二十年前,4513来到大宣,选定了裴先觉为宿主,大数据分析,裴先觉是太傅儿子,聪慧灵敏,未来是太子陪读,跟太子情同手足,生死之交,他给太子当谋士,借助储君的力量完成科技进步。
但是刚到这里,发现宿主已经死亡。
灵魂状态的小裴先觉与4513大眼瞪小眼。
4513:“你转世去吧,我保证你下一世是很好的。”
4513电量消失大半,任务失败,哭唧唧地回炉重造,消除存档,变成4523。
二十年后,4523重新上岗,按理说应该选择幼崽宿主,但是恰逢裴酌穿越过来,检测到同频,不受控制地绑定。
裴酌的前世是裴先觉。
他想起冰河的刺骨寒冷,想起父亲的爱护有加,还有记忆中的母亲……不管杨眉后来如何,在裴酌心甘情愿保护母亲的那一刻时,他们都是人人称羡的一家三口。
裴酌眼眶泛红,他想错了一件事,原来太傅并不会把儿子当学生要求。
不像现代的裴清许一直都在教书,大宣的裴清许丁忧三年,这三年他无官可做,没有逮着儿子这个神童使劲灌输。
小裴先觉也是一条舒服的小咸鱼,草堂春睡,窗外日迟。
裴酌抹了下眼角,他又落水失踪,太傅一定备受打击。等他回到玉京,再跟太傅请罪,喊一声“爹”。
还有萧循……他们还约了晚饭,他点了菜,一道炒青菜一道梅菜扣肉,萧循觉得不满意,添笔加到了四菜一汤。
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裴酌捂住肚子,四处张望,荒无人烟。
他后知后觉……这个崽儿的前五个月都是卷王在养啊,他只负责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嫌衣服太华丽,嫌饭菜太丰盛。
裴酌咽了咽口水……离开萧循,他一下子吃不上饭了。
裴酌握紧了手里的钱袋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金银饰,主打一个招摇过市。
他默默把腰带上的珍珠、银链什么的都拆下来,放进钱袋。
触及到腰包鼓鼓的一团时,裴酌神经都绷紧了,手指小心抠进去,眼睛一亮,取出一沓银票。
银票没有被水浸泡,是干的!
4523做了个人!
幸好他最近因为经常在外面检测疫水,有了随身带钱的习惯,要是他还天天窝在学堂教书,那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
当务之急,是找个驿站,给京城送一封信报平安。
玉京距此地山高水长,他身子越来越重,盲目上路不可取,路过别地还会被当成血吸虫患者驱赶,古代对瘟疫十分惧怕。
4523说得对,南边更适合生孩子,他要在这边呆到适合带崽赶路。
裴酌仿佛数学学渣一样掐着指头算时间。
四月末怀孕,明年二月出生,他给小崽子找个奶娘,起码要五六个月断奶了再回京。小时候要好好养,免得体弱多病,襁褓中就四处奔波容易落下病根。
裴酌想了想这中间的时间差,叹了口气,自己留在宿舍的信,萧循肯定能看到吧?看见之后,萧循的性格一定会告诉太傅。
学堂那边裴酌倒是不担心,他教材都编好了,让学生们互帮互助自学两年,或者带一带新学生。
真正的天才都是从无到有,攻坚克难,如果玉京里的学生没有老师在学业上就寸步难行,连教材都看不懂,那说明很遗憾,他在这批学生里没有收到想要的人才。
当然,裴酌深知天才可遇不可求,他此番来到南方,正好可以扩大筛选范围。
他没有担心他未尽的事业,只担心萧循。
裴酌抠了抠手上的红绳,他走之前的那道九天玄雷,应该能给卷王一点提示吧?
桃李河。
裴酌的学生和岸上做工的工人,被李二一声暴喝惊醒,下饺子一般下水搜寻。
然而桃李河宛若深渊,吞噬了裴酌的身影。
桃李河即将进入枯水期,流水缓缓,几十米远还有一处拦水坝,用于抬高水位,灌溉农田,坝上只余一层薄薄的水流,赤脚都能蹚过。换言之,裴酌绝对不会被冲到下游。
李二精疲力尽时,看见了岸上面无人色的天子。
踏雪乌骓站立在青草地上,重重地喘着气,雪粒在水面上一圈一圈盘旋,偶尔脑袋探入水底,又拍拍翅膀飞起。
“上来。”
水面的苍茫映入天子眼底的茫然,像是夙兴夜寐日夜兼程,一回神身边的人却不见了。
萧循路上已经听闻了经过,跑马靠近,又听人汇报,水底也已经全部搜过,没有任何暗流暗坑。
就像那道突然间撕裂天际的惊雷,大地也仿佛撕开了一个口子,裴酌掉了进去。
萧循站在岸上,甚至能看见这一片被搅浑的水底,一览无余。
那么浅,那么深。
他知道李二在做无用功。
李二浑身湿透地上岸,把头重重磕在地上。
萧循:“裴酌刚入水时,你还能看见衣服,但你一入水,就凭空消失了,是么?”
李二:“是,属下罪该万死。”
萧循闭了闭眼,就像凭空出现那样,来了,走了,不留下一丁点痕迹。
也好,走了总比真的无意落水好。
他宁愿裴酌是潇洒地回到白玉京。
裴先觉是落水而亡,他早应该让裴酌远离任何河道。
偏偏出了水疫。
挖参人会在人参上系一根红绳,免得人参跑了。月老会在有情人的手腕上绑上红线,促成姻缘。
他给裴酌绑的红绳,到底是徒劳。
裴酌在白玉京,还会戴他的红绳吗?
天公重抖擞,降下裴酌,而他没能保护好裴酌,仙人又将裴酌收回去了。
萧循问裴酌的学生:“把裴夫子今日在河边的一言一行,一字不漏报上来。”
三十来个学生,互相印证补充,把裴酌说过的话,复述了七七八八。
萧循抓住重点:“裴酌跟你们说,他将来会因事停课半年,要你们自主学习?”
学生们点头:“千真万确,裴夫子说这叫停课不停学。”
裴夫子虽然平日一副兢兢业业的样子,但骨子里的懒散,学生跟他处得久了,还是能感觉出一二。他们以为老师要休息或者游学,并没有追问原因。
萧循看着水面,看着岸边的鹅卵石,无法自欺欺人这是裴酌计划内的离开。
但是裴酌说的请假半年,究竟要做什么?为何没有跟他提过?
白玉京和玉京是两重世界,他一直知道裴酌来自白玉京。
白玉京太好,有裴酌努力教书追求的一切,而玉京……他看向一旁被雷劈焦的尸体,只有残害裴酌的恶徒。
——一个在学堂霸凌弱小被裴酌拒收的世家子学生。
萧循掐着掌心,虎口流出血来,寒声道:“洛王氏一族流放三千——”
他顿了顿,想起裴酌的种种主张,还是在出口之前,忍了下去。
裴酌不会赞同他因为一个人犯罪祸及全族,尤其是这人已经被雷劈死了。
他道:“逐出玉京。”
李如意:“是。”
陛下很少迁怒,更少祸及全族,比起先帝经常把罪臣后代流放三千里,陛下登基以来几乎没有使过凌冽手段。
这回是怒极,然后却在最后收回成命。怒是裴酌,心软也是因为裴酌。
一旁的工人窃窃私语,他们在岸上干活,将全程看了个分明。
“一下水就跟化在水里一样,裴夫子是水做的吧,水神?”
“原来神仙真的个个好看,裴夫子真是神仙。”
“不冒犯神仙,被天打雷劈,刚才我眼睛都睁不开,谁看清楚了?”
“我看清楚了,裴夫子和那个下地狱的离得那么近,分毫不伤,后来为了救人才落到水里。”
“裴夫子教我们做水泥,天庭都是用水泥做的吧?”
萧循听着耳边的议论,在水边站到了天黑。
李二跪在他身边。
李如意看见了陛下眼底的悲伤,不敢替李二求情,只是一道跪了下去。
陛下听闻裴酌出事时,直接调动了守卫皇宫的全部御林军,眼下这道桃李河,御林军列阵打捞,就是捞小鱼小虾都能捞光,遑论是那么大一个人。
裴酌回不来了。
李如意不知道他去哪,只从陛下身上感觉到了深秋般的的寂寥。
陛下还是太子时,母后薨世,那时也很伤心,但这次却是寂寥。
玉京的秋天,自桃李河始。于陛下而言,此是千秋第一秋。
湖上的船点了灯,雪粒夜晚视力不行,归拢在主子肩上,寂寞地咕咕叫了一声。
萧循动了动,哑着声道:“李二。”
李二:“罪人李二愿以死谢罪。”
萧循冷然:“死倒是轻松。裴酌不在,你暂代他的公立学堂的校长之位,勤恳督学,有教无类,尽他未尽的职责——”
萧循最后瞥了一眼黑黝黝的桃李河,声音散落在空旷的河面,“他想桃李满天下。”
说罢,萧循踏出一步,顿了顿,才从水泥堤坝上下来。
李如意赶忙把李二拎起来:“振作点,陛下没说死,只让你暂代,说明裴公子还能回来。”
李二看着李如意:“真的?”
李如意:“是你了解裴夫子,还是陛下了解?”
李二:“陛下了解。”
李如意:“明天记得去上课。”
李如意提振完李二的士气,连忙跟上陛下。
回程的时候不必像来时那样赶。
直到进了城门,萧循才说了一句话,“通知太傅。”
李如意喉头一塞,太傅那么大年纪了。
萧循沉默一会儿,道:“我亲自去请罪。”
李如意:“此事非陛下所愿,太傅定能谅解。”
策马驶过长街,萧循忽然刹住马蹄,目光转向公立学堂的匾额。
裴酌要停课半年,是早有计划。
他的宿舍里会有线索吗?
萧循下了马,径直翻墙而入,通往裴酌宿舍的青石路,萧循这几个月踩了百来次,有时候裴酌也不知道。
李如意见陛下闷头找什么,连忙掌灯。
萧循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
裴酌这间屋子所有的东西都是他准备的,找来找去都是他的。
可他还是翻了个底朝天。
萧循搬开床板,李如意掌灯靠近。
“离远点。”萧循喝止,怕火星掉在床板缝隙里的那张折起来的信纸上。
萧循小心翼翼取出,翻开。
“去白玉京,读博……”
裴酌一直心软,时不时把留信拿出来删删改改好,读博的时间从三五年,到三年,再到两年,不能再少了。
萧循目光在五年、三年、两年里滑过。
可以看出,裴酌对于离开这事早有准备,甚至怕自己匆忙,留了信件给他。
萧循的目光亮了又暗。
只是竟不肯给一个确切的时间,让他等三年、五年,还要让他继续办学,不能松懈。
萧循合上信件,深吸一口气,出门去了太傅府。
李如意不知道陛下与太傅说了什么,只知道到深夜,裴太傅才送陛下到门口。
裴清许道:“臣在这里等白玉京的裴酌回来,凑一对父子,我相信他会回来。”
萧循和裴清许对了信息,心底有底一些,盯着裴清许手里的信,道:“太傅能否能将信件还给学生?”
裴清许:“臣明日再看看。”
握着这信,仿佛就是攥着底气,萧循争不过太傅,只能作罢。
雷劈世家子的异像,许多人都曾看见,萧循安排人盯着市井流言,一通安排下来,竟不用睡觉就到了天明上朝。
一个侍卫抱着一箩筐的花生进来,“陛下,这是种植园呈上的花生,产量丰厚,见所未见,请陛下和裴公子过目。”
萧循想起,这是裴酌在街上偶遇农政司的贾敛,把花生卖给他种。
除了衣物外,他注意到裴酌的不同,便是因为他同贾大人有交集起。
实验田里被雪粒祸祸了几颗花生,裴酌还神气地提着笼子过来找他要个说法。
他走过去,捻起一颗,掰开来,两粒饱满的红皮花生落在掌心。
原来裴酌已经来了半年,足以一季花生收成。
萧循却觉得一眨眼就过了。
萧循确定这产量极高的花生也是白玉京里带来的,花生丰收是圆满,裴酌却消失了。
侍卫忐忑道:“贾大人说,这些花生要全部留种,一半送到岭南种第二季。”
贾大人在两个月前就提前去了岭南,把花生交给经验丰富的老农看管。
他跟裴酌谈话后,就像打了鸡血,跟陛下要了旨意,在岭南开辟试验田,不想在玉京待了,想去一年两季收成的地方,还要赶着下半年研究什么杂交水稻。
萧循:“送过去吧。”
他攥起手心,两颗花生正好磨在伤口上,磨出十指连心的疼。
“三年,超过三年,朕就把你的花生都煮了。”
裴酌打了个喷嚏,环顾四周,别说驿站了,他都不知道该往哪走。
他随便选了个方向,走出一段路,终于看见一片田野,还有扛着锄头开荒的人。
为首的人正指挥挖水渠……
等等,裴酌眨了眨眼,这个人好像贾大人啊!
他跟见了亲人一样跑过去,笑眯眯地打招呼,“贾大人,别来无恙。”
贾敛看见裴酌,又惊又喜:“裴夫子不是在学堂教书?怎么、怎么——”
裴酌:“民以食为天,教书哪有种田重要,陛下派我来秘密协助你。”
贾敛震惊地说不出话,看看裴酌身后有没有其他人,他怀疑陛下也跟着来了。
半晌,他没见到第二个人。
“陛下竟舍得……”
这瘴气之地,玉京的官员一听都很不屑,觉得贾敛是昏了头。
贾敛一路艰辛苦熬过来,路上瘦了五斤,直到吃了两颗荔枝,才觉得宝地不俗。
他观察裴酌,却丝毫没有舟车劳顿之苦,面色红润,竟然比上次看见更好看了一些。
裴酌:“不舍也得舍了。”
贾敛:“那什么叫秘密协助?”
裴酌:“便是不能跟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尤其是贾大人写回京的信件,分毫不能提及我。实不相瞒,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因为办学,我在玉京得罪了一些权贵,有性命之危,陛下让我来避两年风头,等他料理完了再回去。”
贾敛知道裴酌办学不收权贵子弟的事得罪了许多人,居然陛下也护不住了。
他看裴酌就跟看自家小弟一样,外人觉得他聪明胡闹,他却觉得句句都是大道理:“下官定守口如瓶。”
裴酌:“你有没有给陛下上奏折?”
贾敛老实道:“若是种出了成果,才会上奏折。”
裴酌撺掇:“这就是贾大人的不妥了,你抵任之后,便应该上书向陛下详述风土人情,并呈上五年计划。”
贾敛苦了脸,他说白了就是个种田的,没文化,一写奏折就头痛。
“还请裴公子代劳一二。”
裴酌:“好说。”
裴酌跟贾敛进了田里的屋子,看着他弯腰从一口箱子里拿出封存的纸笔。
裴酌坐在书桌前,咬着笔杆,唔,该写点什么提醒萧循他还活着?
他肯定不能以自己的口吻写。
既然4523都做到这地步了,他就顺水推舟把生孩子的事完全瞒下来。
大孝期间怀上的孩子,对萧循名声影响太坏。
裴酌打算等崽儿一岁多了再带回去,把岁数多报两个月,等于是他出现在玉京之前,这个崽儿便有了。
裴酌请贾大人坐下:“我口述,你写。”
贾敛一脸痛苦。
裴酌:“大人应该写写你的一路见闻。”
“比如你途径黔桂时,天上掉下一块背面熏黑的玉璧,上面刻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诗。”
贾大人吃惊:“可以在奏折上编故事吗?”
听起来这封奏折会被陛下扔进火里。
裴酌:“怎么不能呢?这是一句很有智慧的诗,常常有官员编故事启发劝谏君王,还变成了成语典故。”
贾大人将信将疑:“什么诗?”
裴酌冥思苦想:“嗯……智者不入爱河,寡王一路硕博?”
第37章
裴酌想说的话太多,滔滔不绝地口述,他都说到“望陛下保重龙体”了,贾大人刚提起笔,写了个“陛下亲启”。
贾敛常在田里干活,手指和声音都很粗狂:“裴公子能不能再说一遍?”
裴酌藏在字里行间的关心,一下跑了个七七八八,不想再回忆第二遍了。
他清醒过来,按照刚才的写法,萧循看两行就能发现是他找贾大人代笔,有些话大不敬,只有他会说。
裴酌讪讪地坐在一旁,对贾大人道:“您全部自己写吧。”
“你就记着,九月二十五日,大人突然梦见我,我说要去读博三年,请你好好照顾花生,三年后我要回来验收。你问我什么是读博,我回答了你刚才那句诗。玉京种的花生这时候应该收成了,你因为这个梦,想到即将收成的花生,特地写信给陛下,让他把花生种子送到岭南。”
这回是命题作文。
贾大人觉得自己是个文盲,“所以,读博是什么?”
裴酌:“这是我跟陛下的暗号,意思是逃离官场,我不好直接写信给陛下,陛下看见这个,便明白我在九月二十五日已经平安抵达大人您的试验田了。”
贾敛头发都白了一根,他听闻同僚说陛下的情报机构传递的消息,旁人都看不懂,是加密信件。
他见识到了,老老实实地按照裴酌说的写。
裴酌在一旁看得抓心挠肝,为贾敛的作文水平感到捉急,恨不得下场指点两句。
然而不行,他一指点,这封信就不像贾敛这个大老粗的文采了。
写完信,印上火漆,贾敛和裴酌都松了一口气。
不用裴酌强调,贾敛心想陛下一定十分关切裴公子的安危,把信交给侍卫,加急送往京城。
裴酌道:“贾大人从玉京到这里,路上走了多久?”
贾敛道:“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