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小夫郎—— by一春
一春  发于:2024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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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定王进驻京都,自称皇帝,然后他们如同周行一般,在听闻齐国东来国举兵来犯之时弃京都南逃,齐国和东来国的马蹄踏破京都,处处皆是战火,民不聊生。”
楚含岫在他说出这些的时候,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些事,都是他上辈子亲身经历的,一丝一毫都不差。
可是,赫连曜怎么会梦到。
楚含岫望着赫连曜,突然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临死前的幻想吗?
因为他希望赫连曜这个已经死去的武安侯力挽狂澜,所以做了这么长的一个梦?!
楚含岫哗啦几下挣脱身上的被子卷,一双手率先摸上赫连曜的脸,然后是胸膛,腰,手臂——
尤闲不够,他坐起身来,将脸贴到赫连曜脸上。
楚含岫感受着他温热的脸庞,以及手掌下他有力跳动的心脏,狠狠舒了一口气,浑身软了下来:“还好,不是在做梦……”
他话音刚落,赫连曜的手捧住他的脸,注视着他:“自然不是做梦。”
“含岫以为,现在的一切都是梦中事物吗?”
楚含岫还没从那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点点头。
赫连曜的声音紧接着响起,让他后背猛地一紧:“含岫放心,不会是梦。”
“你不会跟梦中一样的,沈叔还在京都等着你,你的弟弟们也在等着你。”
“!!!”楚含岫张大嘴巴,“你怎么知道的?!”
赫连曜的神色平静,“不知为何,我也在梦中看到了你,你带着沈叔,还有含玉,成了逃难的百姓,最后,却在沈叔含玉相继离世后死去。”
正因为看见楚含岫在那似梦非梦的梦境中死去,赫连曜才醒过来。
他非蠢笨之人,结合这所谓的梦境,和楚含岫刚才确认自己是否真实的行为举止,他产生了一些堪称不可思议,荒谬的念头。
同时他也无比确认,“含岫,我得谢谢你,天下百姓也得谢谢你。”
谢谢楚含岫没有想着独善其身,而是前往京都,奋力一搏只为医治他的双腿。
谢谢他即即救治了那么多人,也没有藏私,让数州百姓栽种上那些堪称神迹的粮种,让万千百姓能够活下去。

大越四十九年,夏末,曜王平定天下,班师回京,沿途各州莫不欢庆。
而早就得此消息的京都官员,百姓,已然做好了准备,当那曜字王旗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鞭炮声,欢呼声,甚至连三呼万岁的声音,都随处可闻。
楚含岫去的时候坐在最后边的牛车骡车上,现在却不行了。
在赫连曜为首,其他将士官员为辅的强烈要求下,骑着一匹马,仅仅落后赫连曜一个马身往京都城门走去。
他清晰地听到了一些声音。
“那就是楚大夫吧?”
“应该是了,我们那儿有人仔细打听过,楚大夫生得好极了,像个仙人一样,骑在白马上那个一定是楚大夫!”
“楚大夫,楚大夫,我小老儿一家谢谢您啊,要不是您,我一家可都得饿死了!”
一个须发皆白,脸上沟壑极深的老汉被家里人团团护着,挤在最前边,恨不得把嗓子口喊破,对着楚含岫和赫连曜的方向大声喊。
还有很多像这个老汉一样的人,在喊着赫连曜,喊着他。
原本打算进了城就溜,赶快回家的楚含岫稍稍勒住马身,让马儿比刚才更慢了一点,小声对身旁的赫连泽道:“之前说的事儿算了吧,等随你们进了宫,我再回去。”
身为曜王庶弟,还立下不少战功的赫连泽往他这边偏了偏:“嗯,看这势头,你要是不在,那些老爷爷老奶奶大叔大婶,恐怕要问我们你去哪儿了呢。”
“你就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走这一段路吧。”
前来迎接庆贺的人不止京都原本的人,还有周边地方的,甚至还有其他各州的,几乎要把京都的街道都踩踏下去几公分。
狂热的势头让不少随行的官员武将,还有士兵们开了眼界,滔天的声浪哪怕赫连曜,赫连泽,楚含岫,还有一些随行的人进了宫门,也还能听到。
就没打算进宫,挂念着阿爹还有几个弟弟的楚含岫对赫连曜道:“曜王,下官家中阿爹,弟弟,还等着下官回家团圆,就此回去了。”
在外人眼中,他身份特殊,不仅是医术卓绝的楚大夫,还是仙灵大人,他要去要留,也只有赫连曜有跟他商量的余地。
赫连曜望着他。
楚含岫眨眨眼睛。
赫连曜的目光在他眉眼上重重地扫了扫,声音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地道:“去吧,莫忘了我交与你的东西。”
楚含岫点头,“是,下官定不会忘。”
不就是让自己帮忙带点礼物吗,保证送到。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阿爹和弟弟,楚含岫转身的时候连衣角都差点儿飞起来。
一旁的赫连泽凑过来:“大哥,你什么时候把含岫娶回来给我当嫂夫郎啊,你是不是蒙我的,还没跟含岫真正好呢?”
赫连曜脚步顿住,望向弟弟。
感觉到危险的赫连泽赶紧闭上嘴,直接往旁边一闪:“我去找爹还有夫人了!”
哼,他说的明明就是,就他大哥这个对着人轻不得重不得的态度,只怕含岫对他大哥说,我一辈子都不想与你成亲,咱们就这样挺好的,他大哥都得答应!
楚含岫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耳朵烫呼呼的,心想着肯定是谁在念着自己。
然后脑袋里第一时间浮现的,是赫连曜。
他赶紧摇摇脑袋,把赫连曜摇出去,骑着马往租住的院子去。
这个时候,城里的人几乎都去前边看热闹去了,后边的街道小巷倒是出乎意料地宽敞,很快,他就畅通无阻地到了院子的巷道口。
一眼,他就看到了站在院门外的阿爹,含玉,含清,含茗,还有夏兰,陈叔,赵叔。
平安也在,他被楚含岫留在京都照料家中,整个人看起来比几年前松快了不少。
楚含岫翻身下马,快步走过去,下一秒,被向他迎上来的沈阿爹一把抱得紧紧的:“你这孩子,从小主意就正,这一走就是三年,让阿爹日也担心夜也担心,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你身边去,好好看看你。”
“阿爹……”楚含岫回抱着他,心里又暖又酸。
这是他活了三世,最在乎的亲人之一,阿爹是个普普通通的夫郎,但给了他满满的爱意,不管他做什么,阿爹都没有说过不字,支持他,帮助他,给他能给的一切。
这三年远在北边,楚含岫最牵挂的就是他。
旁边的楚含玉,楚含清,楚含茗,也眼眶红红,激动地望着他:“哥,你可终于回来了。”
楚含岫揽着阿爹的肩膀,对着三个脑袋挨着揉过去:“这几年我没在家,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就是老想着你,”楚含玉眼巴巴地望着他,“哥你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再出去了吧?”
“不出去了,先在京都好好待一些时日,日后要是想去哪儿游山玩水,也要把你们都带上。”
“好哎!”
“好了好了,都别挤在这儿说话了,快进去吧。”楚含岫已经注意到旁边的街坊邻居往他这边看,目光里夹杂着尊敬和亲近。
经过三年的粮种的普及,如今各地都知道有他这么个仙灵,京都自然也不例外。
楚含岫毫不怀疑,要是自己一直站在这儿,没一会儿,这里肯定会堵得水泄不通。
沈阿爹和楚含玉他们连连点头,一家人进了屋。
楚含岫坐在最中间,沈阿爹拉着他的手,其他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跟他说起过去三年身边发生的事。
当听到夏兰居然在今年四月,在沈阿爹的做主下嫁给了平安,现在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楚含岫赶紧让夏兰过来。
沈阿爹道:“原本是想等你回来喝他们的喜酒的,可那会儿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便做主,给他们操持了亲事。”
夏兰小时候就被卖入楚家,分派到楚含岫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的相处,楚含岫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此刻看着他明显被养得很好,眼里满是幸福的模样,楚含岫也为他高兴。
看向一旁的平安道:“过两天我准备一桌酒菜,你们都来,就当是我喝你们的喜酒了。”
“我还没喝过喜酒呢。”
平安和夏兰露出笑容,夏兰道:“是,到时候我让平安大哥做您喜欢吃的。”
楚含岫看着平安:“平安还会做菜?”
“会,”夏兰白皙清秀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会做很多好吃的。”
沈阿爹道:“今年这喜酒,你是一定能吃上的,含茗的亲事已经说定了,定在十一月。”
“???”楚含岫觉得,怎么自己三年没回来,家里变化这么大。
沈阿爹瞅着他:“你去了三年,不是三个月,算算含茗他们什么年纪了?”
楚含岫一想,三年多之前,他来侯府的时候,楚含清楚含茗就只比他小一岁半岁,自己今年已经二十出头了,那他们两个……
这个时候,哥儿和女娘成亲的年纪大多是在十五十六岁,楚含茗今年成亲,已经算是很晚的了。
他忍不住问楚含茗的阿爹,赵叔:“赵叔,含茗的郎君是哪里人?”
赵夫郎道:“就是京都人士,住在东城的玉兴街。”
“东城?”
“他家中有人在朝为官?”
赵夫郎点头,显然对这儿婿十分满意:“是,不过到他父亲那辈已经没落了些,他自己争气,书念得好,定王叛乱之前考上举人,若是再开科举,还想去考一考进士。”
沈阿爹在旁边道:“我跟你陈叔也看过,是个不错的,虽然出身不错,从小却过个苦日子,人谦逊,踏实,待人接物都没得说。”
“最为重要的,他和含茗是自己看对眼的,就在定王叛乱,咱们一大堆人乱糟糟地住在宫里的时候,含茗不是帮着去救治受伤的人吗,他恰好在那儿记一些东西,一来二去看对眼了。”
经他们一说,楚含岫更放心了。
楚含茗性子单纯,温和,最怕遇到一颗心百八十个眼的。
现在这个年轻举子就不错,对他有感情,学问还不错,日后日子差不了。
望着满满当当一屋子的家人,各个脸上都遮掩不住的笑意,楚含岫那颗在回来路上微微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而另一边,赫连曜一回宫,还没跟老侯爷侯夫人见上面,便与几个大臣见面。
急待处理的事务有二。
一,逃往南方的周行建立了大越小朝廷,他们抗击齐国东来国第一年的时候,那边没有传出一点声音,直到第二年,乃至今年,频频差人送所谓的圣旨过来,赐封赫连曜为曜王,掌管十五万大军。
意思不言而喻,想试探赫连曜的态度,他们那边先让步,封赫连曜为王,让他遵周行为皇。
毕竟赫连曜这个曜王是自封的,名不正言不顺,估计南方小朝廷不知道骂了他多少声乱臣贼子。
这件事,赫连曜态度明确,随意放在那儿就成。
如今北方各州府,兼之南方半部,都已在他的控制之下,区区曲缩在南方苟延残喘的旧朝廷,不足为惧随便什么时候,找个由头收了便是。
二,就是何时登基称帝,改国号一事。
当初他们徐徐图之,只举曜王大旗,现在齐国东来国已败,天下安定,登基一事就是议程上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赫连曜坐在秩己殿内的首位上,对站出来的立祯道:“责令钦天监推算吉日,此事无需再议。”
“是。”

第145章
最先知道赫连曜不日将登基称帝消息的,是那些着手办理此事的大臣,其次,便是大臣的家属,京中权贵。
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些想钻营的,自然削尖了脑袋地走门路,想在新朝有立足之地。
而普通百姓,是在朝廷有意放出风声的两三天后,才听到一些消息。
回来三天,就在家里窝了三天的楚含岫还是从家里人的口中知道的,却并不诧异,“外边说的人很多?”
出门一趟,就从街坊邻居口中知道这个消息的沈阿爹点头:“多,听说官府已经往各家各户送二尺红绸,新皇登基前几日就要挂在门楣上,城中各式铺子也要减免商税,其他各地方也要减免赋税。”
“含岫……”沈阿爹坐到楚含岫身边,声音稍稍压低,“你跟阿爹透个底,你跟……他……”
到底是未来的皇帝,沈阿爹没有直呼其名。
楚含岫身体顿了顿,两只灵秀的眼睛望着自家阿爹,老老实实交代:“前不久,还没什么,跟我表明过心意,但是我没应下。”
沈阿爹松了一口气:“那也好……”
“他从前是侯爷还好,现在是皇帝了,后宫之中……”
“但是临回来的时候,我答应了他。”楚含岫眨眨眼睛,把话说完。
沈阿爹的嘴张着就没闭上,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楚含岫挨近他一些,道:“我知道阿爹你的顾虑,只是我跟他相处时日不短,也知晓他的脾性,若他是坐上那位置,就变了性情的人,我就不会答应他。”
“再者,”楚含岫声音平静,“一个人过日子,也不能把所有的盼头都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他要是真有变了的那日,我不还有你们,我自己也能过活。”
都活了三世了,生生死死都经历过,楚含岫真没什么好担忧和惧怕的。
现在阿爹和含玉都好好的,四处安定,他所要,所想的,不过是安安生生,舒舒服服地过完这辈子。
沈阿爹被他这番话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掐了掐他的脸:“真该叫那些老道高僧来看看我家这哥儿,活脱脱的修行悟道的好苗子!”
沈阿爹道:“那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将你和他的亲事办一办?”
“还有,他那后宫里,可有人?”
楚含岫头都被问大了,赶紧把锅往赫连曜身上推,“没说亲事,后宫里没人。”
他跟赫连曜确实没说过亲事,这几天,赫连曜估计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更没时间来找他说了。
所以,这锅,还是给赫连曜背一背吧。
他现在真是日子美滋滋,乐不思蜀,不想被自家阿爹揪着耳朵念了。
望着自家阿爹微微皱的眉头,楚含岫在心里摸了摸赫连曜的脑袋,拉开门往外溜:“阿爹,我去找含玉含清含茗说说话。”
话一说完,他撒开脚就溜,慢慢悠悠地往主屋旁边的侧厢房走去。
忽然,就在他快到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楚含清扣着手,站在侧厢房后边的梅子树下,也不知道想什么,连他这么重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他一步步走过去,站在楚含清背后:“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迷?”
“啊——”楚含清被吓了一跳,看到是他,眼睫毛颤了颤,“也没什么。”
“含清,我去给你打盆水。”
“什么?”楚含清疑惑。
楚含岫指着他左边脸:“你这边脸写着,我有事。”
然后指着他右边脸:“这边脸写着,我烦恼。”
最后指着他额头:“这儿横批,怎么办。”
“说吧,有什么烦心事了,咱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楚含清咬了咬嘴唇,艳丽漂亮的脸上露出挣扎之色,然后抬头:“哥,那个……那个青管家,在军营里还好吗?”
“???”楚含岫反应了一下,“你问的是青然?”
“嗯。”
“就是青然青管家。”
“……”楚含岫拉上楚含清的手,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不是,怎么我一走咱们家就撞进桃花窝了,夏兰嫁给了平安,含茗下半年要成亲,你这会儿又问起青然。”
“难道我是什么寡王转世,我在的时候压着你们呢?”
楚含清已经习惯自己哥哥时不时说些自己似懂非懂的话了,垂着眼睛道:“这几年我想跟你打听打听他,但是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也怕哥哥你忙,所以就没说过。”
楚含岫脑袋晕晕的:“我记得你跟青然,没见过几面吧。”
楚含清点头:“那时候哥哥你让他去接我们来京都,恰好我被许给知府做侍君,强绑着押上马车,是青管家救了我。”
那是楚含清这辈子记得最清楚的场景,那个叫青然的年轻郎君,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突然出现,救下他。
楚含清曾经想过无数次,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青管家,还是包含着其他的想法。
可千想万想,答案都一样,在青管家救下他,有礼地隔着马车护送他们回京都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他。
想跟他白头偕老,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楚含岫望着他,知道他是认真的了。
想了想,从前在侯府的时候,青然就是得赫连曜两分真传的冰坨子,从来没见他跟哪个女娘或者哥儿走近过。
这几年在军营,更是没有一个女娘和哥儿,应该是没有喜欢的人的。
不过楚含岫跟楚含清说清楚:“我也只是去问问,还要跟青然说一下,要是他没有喜欢的人,那我就让撮合撮合,成不成,还是得你们两人自己相处。”
青然是赫连曜的人,赫连曜一个命令,说娶谁就娶谁。
但楚含岫干不来这事儿,凡事要讲你情我愿,牛不喝水强按头,含清嫁过去也难免有不如意的地方。
楚含清惊喜地抬头,艳丽的眉眼如花绽放:“谢谢哥哥。”
要找青然打探这事儿,家里除了楚含岫他自己,就没旁人了。
青然是侯府暗探,赫连曜的管家,过去三年近身护卫赫连曜,现在赫连曜要登基为帝,他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寻常人连面都见不到。
而且是赫连家收养的孤儿,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想找他,就只能进宫。
楚含岫明白得很,青然现在就是个香饽饽,大家族的嫡女够不上,但是却是很多家世稍微不那么显贵的人家眼里乘龙快婿的好人选,怕去慢了自家弟弟晚人家一步,第二天就往宫里递了牌子,借着探望侯夫人,赫连泽,赫连静等人的名义,顺顺利利地进了宫。
这是楚含岫第二次进宫。
上一次到处都是避难的百姓,也看不出什么。
这次处处秩序井然,三五十步就有站守的侍卫,时不时地就能遇到抬东西,搬东西,端着各色物件的宫女太监。
巍峨的皇城仿佛从睡梦中苏醒,叫人感觉到了威压。
领路的侍卫对他毕恭毕敬,领着他穿过数条宫道,最后在一处华美的宫殿前站住:“楚大夫,安宁宫已经到了。”
安宁宫外守着的太监是楚含岫没见过的生面孔,但是一听侍卫称呼他为楚大夫,连忙给他行礼:“奴见过楚大夫。”
“起来吧,夫人现在可有事儿要忙?”
“不忙,刚巧泽将军,静少爷,如少爷等前来与夫人说话,奴为楚大夫引路。”
赫连曜还没登基,对侯夫人等的称呼也还未变。
楚含岫颔首,道:“有劳。”
太监是南方小朝廷逃走时遗留下的,却很喜欢现在的主子,垂着脑袋安静地带着楚含岫来到前殿前,对殿门处的宫女道:“姑姑,这是楚大夫,前来觐见夫人。”
“楚大夫您来了,快请进,夫人问了您好几次呢。”
楚含岫一看,这个殿前的姑姑,是侯府里的熟人,一边往里走一边露出笑,很快,就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侯夫人。
侯夫人一看到他,激动得差点儿从椅子上站起来,连连招手:“快过来快过来,含岫,你快过来让我瞧瞧!”
楚含岫心头暖呼呼,坐到太监新摆的在她身旁的椅子上,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侯夫人握住,“都已经回来第四天了,你今天要是不来,我明天就去找你去。”
楚含岫赶紧回握住她的手:“别别别,您要是去了,我阿爹得把我腿打断。”
“你个淘气鬼。”
侯夫人上上下下地把他看了一回又一回,眼眶有些红红地道:“还好还好,没瘦,还长高了一点。”
“我听到你做的那些事了,有你,是许许多多人的福气。”
“夫人您言重了,我只是做了自己能做的。”
“哪儿有什么能做不能做的,还得看人……”
两人许久未见,一聊就停不下来,楚含岫还震惊地知道赫连静已经成亲两年多了,孩子已经一岁多一些,能小鸭子似地走路。
而他的郎君,竟然就是当年秦家的那个表哥,秦子卿。
还是赫连静这个看起来端庄温柔的哥儿,率先追的他。
楚含岫恨自己只有一双耳朵,不能这边听,那边听,那边也听,眼看着已经下午,侯夫人殿里的茶都烧了一次又一次,楚含岫还要去找青然,只能起身跟侯夫人,还有赫连泽赫连静,赫连如等人告别,想了想,先去找赫连曜。
在他身后的殿内,已经保守他和自家大哥秘密三天的赫连泽喝了好几杯茶水,快要压不住喉咙里的话。
侯夫人感叹道:“含岫哪哪都好,我想了一圈,愣是找不到什么人配他!”
赫连泽放下杯子,把椅子往侯夫人身边拉了拉,道:“母亲,含岫已经有意中人了!”
他这一声,就像惊雷一样劈在侯夫人,赫连静,赫连如,还有一些跟楚含岫相处过的侯府旧人头上。
“是谁!”

出了安宁宫,楚含岫就对侍卫说自己想觐见曜王。
侍卫沉吟了一下,道:“小的带楚大夫过去。”
“只是曜王最近事务繁忙,能不能见,小的并不知晓。”
“没事儿,你只尽你应尽的职责便好。”楚含岫让侍卫在前边带路,一边欣赏与上次迥异的风景,一边往赫连曜办理政务的殿宇走去。
回来之后躺平了三天,连院门也没出去过,此刻楚含岫倒是有种外出游玩的感觉。
溜达片刻后,便看到了明显比安宁宫更加巍峨的殿宇,身着青色袍子的太监端着各色东西进出,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侍卫站定,对楚含岫道:“楚大夫,劳烦您在此等候,小的前去禀报。”
“好,去吧。”楚含岫摆摆手,示意侍卫不必太紧张,走到殿宇前的一片雕刻着壁画的墙壁前,抬头看了看。
一大块水头不错的青玉,镶嵌在墙壁上,以不错的雕工雕刻着青天白月,海浪山崖,透着一股仙风道骨之味。
光从这青玉壁画,就能看出从前这儿的主人,周行的些许行事。
办理政事的地方,失了严谨肃然之像,上行下效,经年日久,滋生出些魑魅魍魉也在情理之中。
就在楚含岫开始琢磨檐角上颇为有趣的小兽时,青然快步走过来:“见过楚大夫,这边请。”
楚含岫倒没想到一来这边就遇到了青然,没有一张口就是那事,而且往其他方向偏了偏:“青管家最近几日桃花运是不是蛮好?”
两人相识多年,青然面色柔和:“是,回京之后,有许多媒人前来询问小的亲事。”
“那可有相中的?”
青然摇头:“并无。”
“小的是曜王家臣,自小发誓效忠曜王,没有想过娶妻一事。”
“哦哦。”话问到这儿,就够了,他只需要回去跟楚含清说青然还未有心上人,悄无声息地给他们制造几次见面的机会。
剩下的就看他们自己的缘分了。
要是青然对楚含清一点意思都生不起来,那就当这场事儿没过。
楚含岫进殿的时候,坐在桌案后的赫连曜抬起头,拍了拍身旁的圈椅,对伺候的太监道:“让御膳房上些时令的果子。”
楚含岫直接坐过去,望着快把桌案堆得快没影的折子:“午膳用了吗?”
“还未。”
楚含岫对太监道:“再准备些吃食,茶就别上了。”
赫连曜薄唇微抿,放下手中的朱笔,“全都退下。”
当殿内宫人消失在殿门口之后,他忽然伸手,仅用一只手臂,把楚含岫从旁边的圈椅上抱起来,放在堆着折子的小叶紫檀桌案上。
然后双手环住他的腰,抬着头看他。
外人往往只听过赫连曜的赫赫威名,其实,他生得极好,眉眼极俊,每一寸轮廓都是锋利的硬朗:“含岫是特意来看望我的?”
“……”楚含岫摸了摸鼻子,想到自己给他甩的锅,慢慢点了点头,“还拜见了夫人,跟阿泽静哥儿他们说了会儿话。”
赫连曜的笑意更明显了,环住他腰的手徒然有力,把楚含岫上半身压低,高挺的鼻梁抵在楚含岫脸侧。
“曜儿,含岫,你们——”忽然,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不可能再近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殿门处响起。
赫连曜和楚含岫看向侯夫人:“娘,您怎么来了?”
“夫人,我不是,那什么。”
屁股坐在桌案上,前面就是赫连曜的楚含岫脑袋里只有一句话,苍白,太苍白了,他现在哪怕说得天花乱坠,在这铁一样的事实面前都苍白得没有一丝反驳的余地。
他赶紧从桌案上起身,拉开和赫连曜的距离。
侯夫人走到两人跟前:“要不是阿泽说漏了嘴,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的事儿。”
侯夫人两眼冒着光,望着楚含岫,任何人都听得出她的语调是上扬的:“从前我就想过许多次,要是我还有一个儿子,一定要让他把含岫你娶进门。”
“没想到。”侯夫人瞅着赫连曜。
赫连曜没想到自己母亲竟然有过这种念头,不由得暗自庆幸,父亲和母亲膝下只有自己一人。
但凡有个哥哥,或者弟弟,按照自己那时候的想法,若是含岫对他们有意,自己都不会将念头露出一丝一毫。
侯夫人才不知道自家儿子有那么多的思绪,问他:“跟含岫商量好了吗,什么时候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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