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余只是远远地看着,带着恼怒。
林笑却用碗接住了,随后还拿了空碗夹了好些菜给赵岑。
赵岑心里明白儿L子死了,不回来了,伤心地支持儿L媳改嫁。
赵岑拍拍魏壑的肩膀,说虽然没有他儿L子好,但瞧着也不错。
魏壑并未生怒,裴一鸣先恼了:“老人家,您看我如何。”
赵岑傻笑,仔仔细细看了几眼:“也不错,也不错,都伺候儿L媳妇。”
话一落,旁观的晏余怒了:“还不快过来吃饭,饭菜要凉了,不可以浪费。”
赵岑偷摸道:“儿L媳妇,那个不成,那个脾气坏,不要他伺候。”
林笑却浅笑着说了好,将菜碗递过去:“快吃饭,不要饿着。”
赵岑端着满满一碗离开,转过身就开始难过起来。
如果儿L子还在,一定会闹得满桌子饭菜都遭殃的。可儿L子不在了,儿L媳妇得过上新的生活。
坐到晏余身旁,晏余一碗热茶递过来,低声道:“吃你的吧,不要乱说话。这里是北穆不是南楚。”
赵岑傻笑,改口说晏余也不错。
晏余懒得搭理赵岑,晏余才不跟傻子计较。
魏凌望着这一切,所有的人里,传言中的美人无疑是中心。
倾国倾城不假,颠沛流离也是真。
他只是凝视得稍微久了些,皇叔的目光就看了过来,魏凌缓缓垂下了眼眸。
魏凌清楚地明白,皇叔喜欢这个男人是一件好事。毕竟男人是生不了孩子的。
他甚至希望皇叔对这个男人的感情越深越好,深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大将军对林笑却的喜欢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没有后代,某种程度上可以解决很多麻烦。
可男人。妻妾成群是常事,倘若皇叔某天纳了女子,生下儿L子,魏凌不但地位岌岌可危,性命亦是难保。
偌大的基业,有亲生的儿L子,怎么会传位给一个侄子。
魏凌虽敬重爱戴皇叔,心中也不免有根弦一直紧绷着。
御花园再一次碰上林笑却,这比传言里还要美的男人。
魏凌垂眸行礼,魏壑问了他几句功课,魏凌对答如流。
魏壑道:“不要松懈,但也不要太过劳累。你还小,还在长身子,心中的压力不要太大。朕是你的皇叔,朕永远是你的后盾。”
魏凌道:“侄儿L明白,多谢皇叔。”
魏凌问:“皇叔,侄儿L该怎么称呼您的,嗯,这位公子。皇婶?”
林笑却听了,扯住了魏壑的头冠,低声道:“不可以。”
魏壑笑:“不必,叫哥哥就成。不,叫叔叔吧。”
哥哥差了辈分。
魏凌认认真真喊了一声叔叔,燥得林笑却微微红了脸。他拍拍魏壑肩膀,魏壑将他放了下来。
既喊了他叔叔,便得给个礼物,林笑却摸了摸,身上什么都没有。
魏壑笑着搂住林笑却:“不用见外,自家人。”
林笑却也笑:“那可不成。”
随后解下腰间的平安结送了出去,前些日子无聊时编的。
林笑却笑道:“好好读书,平安吉祥。”
魏凌接过来,乖巧地笑:“谢谢叔叔。”
林笑却摸了摸魏凌的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魏壑是大人,他会保护你的。”
魏凌说了好,笑着行礼告退。
等离开了御花园,魏凌脸上乖巧的笑渐渐淡了。他看着手心的平安结,他倒是希望这个男人平安些,活得更久一些。
这样皇叔才不会腾出手来娶妻生子。
魏凌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能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传言里转手好几次,可根本不会察言观色,不怕皇叔也不敬着皇叔,就不怕哪一天皇叔腻了他?
魏凌将平安结系在了腰上,长辈所赐,好好戴着。
希望一切真能平安如意吧。
前些日子,魏凌不慎感染风寒,有大臣竟迫不及待劝陛下接别的宗室子弟进京来。明面上说得好听,背地里都是自己的盘算。
即使那大臣遭到了贬斥,魏凌又收到皇叔送来的小马驹,魏凌仍然觉得不够安全。
人心易变。
小小的孩子长了七八个心眼,没办法用亲情填满。他只能克制。
春末的时候。
南楚皇帝病入膏肓滥杀朝臣的事,传遍了天下。
有的说是臣子谋反,有的说是南楚皇帝报私仇。具体如何,外人不得知。
荀延心知晏巉活不了多久了。
而怯玉伮早就送到了北国避难。
这大楚的天,一天比一天黯淡。
以前的荀延自以为,他愿意陪葬。可现在的他,不愿了。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搅弄风云的手,也该如他的梦般,捡起笔墨纸砚隐居山林去。
晏巉在放他与杀他之间犹疑。
最后还是放了荀延一马。
荀延临走前跪拜道:“陛下,您多保重。”
他是真心实意希望陛下好。这些年死了太多的人,不该往里面继续添尸加骨。
这火烧起来,天地都将烧穿。
夏初的时候,晏巉几度陷入昏迷。
局势渐渐无法把控。
晏巉陷入疯狂般,将那些意图推翻他的人都杀了。
一些大臣说着晏巉病了,需要好好休养,不要再操心朝堂上的事。
一切他们来就好。
晏巉只是笑着,当场拔剑杀了领头的人。
鲜血飙射出来,晏巉咽下口中的血,笑道:“朕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朕活一日,你们就该效忠一日。背叛的人,陪葬罢。”
晏巉扔下剑,走到皇座上慢慢坐了下来。
有人当场就要反叛,被执迷深爱的人押了下去。
不少追随者跪下道:“陛下,是您救我们出苦海,我们会陪您直到最后一日。”
“那些胆敢刺杀谋反的叛徒,唯有千刀万剐,才能消除他们的罪孽。”
晏巉苍白着脸,消瘦如薄冰碎裂,带着残忍的神经质。
他笑了下:“乖,平身罢。”
他取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继续议事。
所有的改革继续推进,科举也好,兵制也罢,除非他真的死了,才会停止下来。
畏途巉岩不可攀,他也攀了。
哪怕一切只是无用功。
大楚局势动荡,晏巉撑着病体处理朝政。
直到一日,他感到自己大限将至。
这一天,他并没有似往常般,旧伤疼痛难忍,吐血不止,如同回光返照,面色都红润了些。
临下朝前,他罕见地说了句:“辛苦诸君了。”
随后笑着离朝。
笑声里竟有几分洒脱的意味。
小睡一会儿L,到了傍晚时分。
今日没有梦到怯玉伮,也罢。
天边红霞席卷,黄昏四合而来。
晏巉让宫人上酒。
他说今天是个吉日,得好好庆祝一番,宫中最好的藏酒全都抬上来。
有太监劝圣体不宜饮酒,晏巉挥了挥手,太监只能依言而行。
一坛坛好酒抬了上来,晏巉让宫人们都退下。
等没了人,晏巉一个人孤零零的。
他看向天边的红霞,不知道怯玉伮此时在做什么。
怯玉伮此时会不会在想他,在想大哥有没有好好喝药,有没有好好吃饭。
还是已经睡了。
北穆会比南楚黑得更快些吗,怯玉伮。
今夜不必梦到我。
晏巉望着天边渐渐消失的红,取出暗格里的鸩酒缓缓饮下。
人之将死,应当自己选择体面的死法。
留下尸骨,任人摆布,实在太过不堪。
再华贵的墓葬,
也只是冷冰冰地藏着他。倒不如一把大火,灰飞烟灭,也算是彻底了断。
人间的路走到尽头,怯玉伮,大哥去陪阿娘和二弟了。
勿忧勿念,勿牵挂。
晏巉缓缓笑了起来,拔出剑砍破一坛坛酒,酒水声破碎声,仿佛与许多年前诞生之初,婴儿L的啼哭声交融在了一起,晏巉撑着剑勉强站稳,最后望了一眼天地,便将烛火打破,叫宫殿燃烧。
天际的火熄了,在夜色彻底来临之前,他贡献另一把火,燃到天将明时。
赵璃饮的毒酒他饮了,赵异尝的火刑他亦尝了。
燃烧到极致的苦痛,将他彻底燃尽罢。尘埃也不要留下。
这一场大火烧得天地都红了。这一片高岭上的雪花在炽热中彻底消散。
随后便是一场三天三夜的大雨。
晏巉执迷的追随者们陷入刺骨的绝境。
南楚自此拉开了厮杀的序幕。
南楚的消息传到北穆后,林笑却彻底病倒了。
但他没哭,一次也未曾。
只是哪怕躺在床上养病,他也披麻戴孝一身的白。
魏壑想了很多法子哄他,连裴一鸣也被拉过来出谋划策。
林笑却明白他们的苦心,只是他太累了。
南楚大乱,战事又起。
裴一鸣出征,临行前,林笑却为他践行。
一年后,南楚平定,天下一统。
这乱了数百年的世界,终于统一。
大哥离世的时候,林笑却没哭,天下平定的消息传来,林笑却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魏壑抱着他,轻轻拍他的背,低声地哄他,林笑却终于哭了出来,嚎啕得跟个孩子一样。
“魏壑,魏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对魏壑念起了死去的人,魏壑一直听着,一直抱着他,擦着他的泪,端水给他喝,哭完喝水,喝完又哭,到最后哭得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里没有纷争恩仇,梦里死去的人都活了过来。
士兵们安全回了家,百姓们余粮好多好多,今年的庄稼一眼望不到头,没有洪水没有疫病,大家都开怀地笑着,街头巷尾,乡间小路,深宫大院……都过着自己的日子,都好好的。
林笑却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第二天起来眼睛都肿了。
他换下一身的丧服,好好洗脸,好好吃饭,好好喝药。
他对魏壑说:“我得好好活着。我答应过他们。”
魏壑牵起林笑却的手,低声说了好。
大将军裴一鸣凯旋。
朔京城门,裴一鸣下了马,奔向了林笑却。
魏壑抱住了林笑却。
裴一鸣口里喊着陛下万岁,不负所望。
手却固执地牵起了林笑却的手,十指相扣。
林笑却浅笑道:“都放开。”
两人再不愿,也听他的。
林笑却浅笑着一手牵一个,牵小孩子一样,回宫啦,家宴正热乎着,好好吃顿饭。
答应了他们,那些已经离开的人,他会好好活着。
林笑却眼眶微湿,含笑压下。
多年后,魏凌登了基。
他抚着腰间的平安结,坐稳皇位。
众大臣跪下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凌望着朝堂与天地,再一次抚上了腰间的平安结。
这么多年了,有些褪色,但长辈所赐,魏凌不会丢。
盛世来临,魏壑提前退位。
天下之大,山川河流,林笑却与知己好友赏清风看明月。
这日他们来到一座人迹罕至的空山,看到一座破败的寺庙。
走进去,灰尘飞散。
林笑却笑着道:“不知道多少岁月过去,还是被我们惊扰了。”
他作揖,对破败的神像表示歉意。
黄昏的光透过破窗照射进来,尘埃浮荡。
魏壑望着怯玉,目光无法挪移:“无妨。菩萨慈悲,不会怪罪。”
裴一鸣走到怯玉伮身旁,跟着作揖,道:“来者是客,没有不欢迎的理。”
林笑却闭上眼祈愿,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每次林笑却看到庙里有神灵,不管是什么神,总是忍不住走进来。
希望有神灵能够保佑故人。愿大哥和晏弥来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幸福快乐。
怯玉伮过得很好,不要惦念我,不用担忧我。
真有孟婆汤,一定得好好喝,把怯玉伮彻底忘掉。
下一世,没有负担地活。
祈愿完,林笑却直起身,望着眼前的神像。
用什么献祭,林笑却取出他摘下的清晨的果子献上。
擦了擦供台,摆上祭品,林笑却便与魏壑、裴一鸣离开了破庙。
三人一路游览,说说笑笑,走到夜尽天明。
朝阳万里,天地一清。金光红影,岁月流淌而去。
【乱世里的书童炮灰攻】完。
第98章 现代三重奏01
狐朋狗友发来恋爱综艺的邀约,说他那张脸不露个面太浪费了。总是宅在戚家,跟个小情人儿似的。
趁着戚家主不在,出来透透气,到别的城市玩一玩。
狐朋狗友发微信说:“笑笑,说真的,好久没见到你了。约你出来你也不来,戚家主未免过分了些。当年的事……又不是你的错,怎么还跟关禁闭似的。”
“要我说啊,这综艺我也投资了,去玩玩呗。活在聚光灯下,戚家总不能把你掳回去。”
戚南棠去了国外,忙什么事林笑却不清楚。
但他确实松了口气。
他叫戚南棠一声小叔,但跟戚家实际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在十六岁之前,他跟外婆住在一个小城市里,家境并不好。
外婆卖豆腐为生,林笑却放学回来跟着卖豆腐。一块又一块整整齐齐等着人买过去,赚不到什么大钱也饿不死。
他家还算好的,他邻居谢荒家日子几乎过不下去。
谢荒他爸酗酒、家暴,老是打谢荒,还不肯给谢荒生活费,学费一分也不给。
好在谢荒成绩好,学校免了学费,补贴生活费,也就继续上着学。
很多时候,谢荒宁愿帮他卖豆腐,也不愿回家去。
他爸下手没轻没重,喝得醉醺醺就开始骂谢荒贱人,跟他娘一样贱。总是说着他娘跟谁谁谁跑了,不要脸的娘们。
谢荒最开始听到这种话,老是跟他爸干架,被打进医院了没钱治,是林笑却的外婆拿着棺材本出的钱。
后来谢荒就沉默了。
他爸骂什么他都当没听到。即使如此,他爸也不肯放过他。逼他辍学去打工,谢荒不答应,他爸就一分钱不肯出,还把他赶了出来。
嘴里骂骂咧咧道:“那死老太婆不是心疼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滚去她家!臭娘们!”
他爸提着酒瓶子喝,见谢荒站在门口不走,气得直接将酒瓶子砸了过去,还剩半瓶没喝,砸得谢荒头破血流。
酒液顺着血液滴下来,谢荒将书包捡起来拍了拍,突然问:“爸,你是不是只会打人。”
“我很高兴,妈妈离开了你。”谢荒微笑着对他爸说,他眼眶微微湿润,但他爸醉酒看不清,以为谢荒在挑衅在忤逆,顺手拿起晾衣杆就要过来继续打,林笑却听到声响赶紧跑出来,攥着谢荒的手要离开。
谢爸谢建德不管不顾,才不管是不是别家的孩子,拿着晾衣杆一起打过来。
外婆见了连忙急喊,但还是晚了一步。
晾衣杆重重地打在了林笑却的身上,林笑却一下子眼泪都冒出来了。
谢荒将林笑却推开,猛地捡起地上的酒瓶碎片,暴起刺向了自己的亲爸。
骂骂咧咧的谢建德倒了下去,痛得大叫。
谢荒的手被碎片扎得入骨,额头上的血一直往下滴落着,他的眼睫都被血弄湿了。
谢荒道:“我会反抗,你打我,我就杀了你。”
谢建德一巴掌扇过去:“老子死了,你去坐大牢,贱种,打120!”
谢建德最后没死,但谢荒也彻底被赶了出来。
外婆拿钱给谢荒治伤,谢荒额角还是留下了疤,好在挨着头发不是很明显。
外婆见不得孩子被这样糟践,将谢荒留在了林家。
那个沾了血迹和酒液的书包没扔,外婆洗了很久晾起来,还是有遗留的痕迹。
谢荒的手也伤了,沾不得水。林笑却给谢荒洗了次头,谢荒不喜欢麻烦人,花几块钱找老大爷把头发都剃了。
这下学校里的同学都说谢荒跟劳改犯似的。
即使谢荒长得很好。谢荒眉骨鼻梁恰到好处的高,光打下来小片阴影,嘴唇抿起的时候很有压迫感,整个人像是夜色里燃烧的荒原,璀璨绚烂烧空一切只剩灰烬。
同学们都躲着他。贫穷倒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林笑却也穷,但一个二个同学都爱往他身边凑。
同学们只是觉得谢荒有点渗人,把自己爸都打进医院了,平日里也是一副沉默不好惹的模样。
还有谢建德那大嗓门,到处宣扬谢荒妈妈跟人跑了,有时候更过分,说是下海当鸡了,一边喝酒一边骂,咒谢荒妈妈一身病被抛弃。
摊上这么个爹,谢荒的名声在这小城市里也好不到哪去。
小学的时候,就有人当面问他,你妈妈是不是真的当鸡去了,当鸡能赚那么多,你怎么还是穿这破衣服。
谢荒提起板凳把那同学打得惨叫连连。
最后谢荒也被他爸打了个半死。
谢荒的野蛮行径受到学校严厉批评,但此后也没人敢当着谢荒面说他妈妈坏话,除了他爹。
上了高中后,谢荒被赶出来住在林家。
林家也穷,三十几平的租房摆不起那么多床,谢荒就跟林笑却睡在一起。
林笑却卖豆腐,他也帮着卖豆腐。
谢荒说话不多,谢建德还敢来找麻烦,他直接拿菜刀应对。
谢建德有次把豆腐摊子掀了,惹急了谢荒,他直接拿起菜刀就要冲着谢建德砍。
谢建德被逼得不得不掏钱赔了一摊子的豆腐。
谢荒阴郁道:“我未成年,你再敢来,我就杀了你去坐牢,反正不会死。”
谢建德嘴巴颤着想骂人,但菜刀就在谢荒的手上,谢建德爬了几步跑了,之后很少来找林家麻烦。
周围的人都远远地看着谢荒,有的报了警,谢荒的近处除了一大滩烂豆腐、几张钞票,就只有林笑却了。
林笑却走过去抱住了谢荒,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谢荒垂下了手,林笑却覆上他的手,将刀拿了过来。
谢荒道:“我去哪里,都是麻烦。”
林笑却说不是:“明明是谢建德的错,往自己身上揽是傻子的做法。”
“谢荒,你替这些豆腐讨回了公道,你是英雄。”林笑却捡起地上的钞票,笑,“我们辛辛苦苦赚的,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林笑却将刀放了回去,拿来扫帚将一地狼藉收拾干净。外婆去走亲戚了,这两天不回来。
警察来了后,林笑却解释了一番,谢荒家的事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警察没有为难很快就走了。
林笑却牵着谢荒,给他洗了手,第一次奢侈了把,带谢荒去吃了纸杯装的奶油蛋糕。
谢荒不肯吃,林笑却说:“我可不吃独食,这是你赚的钱,是你请的我,你都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谢荒捧着手中的纸杯蛋糕,拿起勺子慢慢吃了起来。
谢荒哭起来也是不声不响的,眼泪往下落也跟没事人一样,林笑却瞧见了,也当没事人一样。
他明白,谢荒此刻不需要安慰。
在学校里,老是有人给林笑却送吃的。
林笑却不敢要。
总是将所有的零食放到老师的讲台上交。
只因有一次,林笑却实在饿坏了,那巧克力看起来又是那样的香甜,他没忍住吃了,结果放学后,送巧克力的校霸找了上来,要林笑却做他的朋友。
林笑却还不上巧克力,校霸步步紧逼,最后是谢荒出来拉着林笑却走了。
回家后,林笑却老老实实跟外婆承认了错误,外婆没怪他,拿出钱来给他,让他买了巧克力还回去。
外婆说人穷志不穷,吃人嘴软,下次饿了也得忍着。
林笑却内疚地点头。
晚上睡觉的时候,谢荒说总有一天,他会赚很多的钱,很多很多,到时候笑笑不会再挨饿。
林笑却说:“不要,吃人嘴软,我自己也能赚。”
谢荒说:“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林笑却笑着说谢荒是傻子,净做亏本买卖。
谢荒说他不傻,他知道谁对他好。
林笑却说:“我对你才不好,你就是没见过金山银山,才觉得这里的豆腐金贵。”
谢荒没有选择反驳,他在黑夜里牵起了林笑却的手。
“我会给你,给婆婆最好的一切。”
可后来一切变得越来越糟糕。
谢建德一次喝醉酒,又上门找麻烦。那时候林笑却和谢荒推着小推车到处卖豆腐脑,不在家。
谢建德推推嚷嚷,外婆就那样去了。
两个人推着小推车回来,数着赚到的钱,正想给外婆瞧,但是没找到外婆,只听到周围的人说闹出人命了。
外婆的丧事期间,谢荒拿刀去报仇,但谢建德已被收押,坐大牢去了。
谢荒再也没有回来。
他什么都没拿,就攥着那把刀不知道去了哪里。
外婆的丧事办完,林笑却浑浑噩噩,家里没有半分钱。学校组织同学给他捐款,林笑却没要。
他呆在三十几平光线贼差的出租屋里,这屋子死了人,房东颇有微词,但就留下个孩子,到底也没说什么。
林笑却不知道多久没吃饭,饿得只能躺在床上,即使饿到了这地步,他也不想起来。
班长带着同学们的心意来看他,见到他这样赶紧煮了粥喂他吃。
林笑却不想吃,班长道:“煮都煮了,你不吃只能浪费掉。”
外婆说过,不能浪费粮食。林笑却眼泪哗哗往下落,混着泪水吃完了那碗粥。
没过多久,林笑却的亲妈终于收到了消息,从外地赶了回来。
林笑却的妈妈未婚先孕,坏了名声,丢下林笑却就离开了,好些年没回来,了无音讯。
这次是警察找到她的通讯,说老人去世了,只剩个孩子没人愿养,林柔这才顶着风言风语回家来。
林柔回来后,大哭了好几场,把林笑却带走了。
林柔当年去外地后,过了好几年苦日子,后来遇到死了妻子的富豪戚文诚,就跟了他。
戚文诚给钱不给名分,林柔也认了。
十余年下来,多少有了感情,林柔把林笑却带到戚家,戚文诚没说什么,接纳了这个拖油瓶。
但戚家的小少爷戚御白不干了。
第99章 现代三重奏02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林笑却穿着洗得泛黄的帆布鞋,鞋底很低,鞋面上洗得再干净也残留着淡淡的污痕。
戚御白站在楼梯上,瞥了一眼说:“姓林的,戚家不是废品站,别什么垃圾都往这里带。”
林柔很是窘迫,她浅笑道:“御白,你回来啦,那个,这是我儿子。”
林柔推了一把林笑却,把林笑却推到前面来,那张脸就那样露在了戚御白的眼中。
戚御白的眼神微暗,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林柔不自觉退了一步。
林笑却仍然站在那里,戚御白离他几步之遥,就那样看着他。
林笑却抬眸回望。
戚御白道:“怎么,一个吃白食的不够,林姨是要把亲戚都搬到我戚家来。”
林柔道:“没,这还是得看文诚的意见。孩子他爹死得早,外婆也去了,这不还未成年,于情于理,我也得管。”
戚御白挪开目光,望向林柔:“被包养得登堂入室,还敢带人进来,林柔,你当真以为你是戚家的女主人了?”
林柔脸都红了,在儿子面前被揭老底,是个人都不好受。
她还不能拿戚御白怎样。
林柔牵起了林笑却的手,往外走道:“那个,我给你在外租个房子,再给你请个保姆,你,嗯,就这样吧。”
多年没见,林柔对儿子不是很亲近,只觉得尴尬。
走到门口,戚文诚回来了。
林柔捋了捋头发,松开林笑却的手,娇羞地迎上去:“文诚,你回来啦。”
戚文诚听了林柔的一番话,做主将林笑却留了下来。
晚宴的时候,戚文诚甚至给了见面礼,一张银行卡递了过来。
林笑却婉拒,林柔笑着打圆场接了过来。
戚御白见到这和乐融融的场景,直接在二楼,投篮般用篮球砸了整个晚宴。
一个个篮球抛砸下来,碗碟碎裂炸开,戚文诚退开的时候将林柔揽入了怀中,林笑却退得不及时,手被碎片划伤了。
血液滴落下来,戚御白还在玩投篮的游戏,戚文诚怒了,让保镖过来将戚御白抓住关了禁闭。
戚文诚道:“谁也不准去送餐食,饿他一天。”
林柔面上应承,私底下却让林笑却去送吃的。
私人医生将林笑却的手包扎了,林柔看着儿子柔声道:“妈也是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过日子。你不要怪我。就算戚御白伤的是我,我也只能忍下去。”
“文诚虽然面上那么说,但也不能真饿着亲儿子。你去给他送些吃的,没准关系就缓和了。”林柔抬手想摸儿子头,总觉得不自在又把手收回去了。
林笑却浑浑噩噩,抬头看母亲。母亲的轮廓跟外婆有几分相似,柔和纤丽,听说外婆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豆腐西施。
丈夫死得早,也不愿改嫁,一个人拉扯女儿长大。
结果女儿不知道怎的弄大了肚子,小城市里一下子流言蜚语,女儿受不住丢下孩子跑了,再无音讯。
林笑却看着那几分相似,渐渐湿了眼眶。
他垂下眸,应了好。
佣人准备好了食盒,林柔递过去的时候没忍住解释了几句:“我不是那些什么小三,遇到文诚的时候,他妻子已经去了。我们是正常交往,只是戚御白不同意,也就一直没有扯证。你不要听外人胡说。”
林柔这话真真假假,不是戚御白不同意,是戚文诚根本就没打算跟她结婚。
但在儿子面前,林柔不肯承认这一点。
最开始来到这座城市,林柔除了长得好什么都没有,为了养活自己刷碗端菜的活什么没做过,后来运气好当了前台,有好些想包她当二奶,她有时候也波动过,想着反正已经这样了,做什么不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