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自己的妈,咬咬牙还是拒绝了,直到遇见戚文诚。
她打听他老婆去了,也没有女友什么的,这才使了些手段在他面前露了几次面。
生活是好些了,但到底没有名分,算不上见光,林柔本就是跟母亲大吵一架,离家出走争口气跑出来的,这下子也没增光添彩,咬咬牙干脆全忘了。
就当她死了吧,也好过说她在外面怎样怎样了。
林笑却接过食盒,低声应了。
林柔抠了抠手指,轻声道:“你去呀。”
林笑却捧着食盒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住脚,背对着林柔问她为什么这些年都不回来。
“外婆很想你,”林笑却说,“外婆很后悔当初跟你说那些话。”
林柔蓦然湿了眼,她掩饰笑道:“她也没说错什么,我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反正给她丢脸,还回去做什么。”
林柔笑完又冷声道:“别以为你是我儿子,我就要为你付出什么,以后别跟我提你外婆。吃你的饭,做你的事,成年了给我滚蛋。”
林笑却捧着食盒离开,林柔忍不住跟了几步,下意识想要解释,她刚才只是一时气话,但最后看着林笑却的背影,什么都没说。
林柔擦擦泪,可不能哭,哭老得快,她还得多捞几笔。
真情值几分钱,这么多年的情分,也没见戚文诚娶她。保不定外面还有女人。
就算有女人又怎样,她才是住进戚家的人,她才是……林柔蹲了下来,蓦然泣不成声,隐隐约约好似喊了几声妈。
林笑却端着食盒来到了关禁闭的地方。
看守的保镖见他端着吃的来了,也没阻拦,打开门让他进去了。
这是一个套房,各项设施一应俱全,戚御白拿着手柄在玩游戏,见来的是他,一把将手柄扔了过来,砸在了林笑却的脚边。
“垃圾,怎么,想来讨好我?”戚御白笑,眼神毫不掩饰的阴鸷,“姓林的让你来的吧。”
戚御白皮肤很白,混血儿一般的面部骨骼,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白得发冷的牙齿,好似随时盯着猎物的鲨鱼。
林笑却垂眸看被砸坏的游戏手柄,将餐盒搁在了餐桌上就要离开。
戚御白随手又抓起一个砸过来:“回答我。”
林笑却仍是往外走,戚御白从沙发上暴起,一把上前捉住了他。
林笑却被戚御白暴力推倒在了床上。
戚御白笑得肆意,用床单绑住了林笑却。
戚御白头发微卷,他制住林笑却道:“垃圾,跟你那个妈一样,长得几分姿色就出来卖弄。”
林笑却倒在床上喘着气:“你有这心,不妨自己去卖弄。我和我妈就不奉陪了。”
戚御白眼神微暗,拿来胶布堵住了林笑却的嘴。
戚御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
这个世界同性可婚,男男女女都不稀奇。
“家养金丝雀,”戚御白笑,“出卖姿色换几两钱。卖身钱好用吗?”
林笑却被胶布堵住了嘴,没法说话。
他干脆阖上了眼,拒绝跟戚御白交谈。
戚御白非要他睁开眼看着他,掐着他后颈迫使他睁眼。
“我会赶走你,绝不让林柔得逞。”戚御白将林笑却裹着被子抱了起来,抱到门口敲了敲门,“开门,送饭的要出去。”
保镖没开门。
戚御白道:“还真是多谢,特意给我送了个沙包过来。”
保镖闻言立马开了门,戚御白冷笑一声,连被子带人扔了出去。
保镖将人接住了。
门嘭地一声关上。
保镖剥开被子,林笑却在被褥里微微生汗,后颈濡湿着头发,长似凤羽的眼睫惊魂未定地轻颤了一下。
保镖连忙转移了目光,挪到那床单打的结上,这绑人的结还是戚御白当初跟他学的,越是挣扎绑得越紧。
保镖费了些功夫才将林笑却解救出来,撕胶布的时候,疼得林笑却眼眶一刹那红了。
保镖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他。
意识到不对,连忙将手背到了背后。
“你快回去吧,”保镖道,“手腕肿了,去找医生看看。小少爷就这脾气,以后你别搭理他,躲得远远的。”
林笑却站了起来,脚腕也红了,他道了谢,却没有去看医生,而是转身朝戚家外走去。
这里太大了,林笑却身上连手机也没有,他分辨不出方向,只能朝着路一直往外走。
走了很久到了大门,安保的人问他是出去玩吗,可以配车,林笑却摇摇头,没说什么就走了。
安保给林柔打了电话。
但林柔手机静音,正忙着事没有接到。
林笑却从夜色一直走到了天明,靠着问路终于找到了警察局。
他说他要回家去。
回到那个十八线小城市,继续读书。
警察没有送林笑却回小城市,而是买了面包端了热水让他先吃着。
查询到这孩子母亲的电话后,就直接打了过去。
林笑却被送了回来,离家去警察局的事戚文诚也知道了。
戚文诚让人押着戚御白过来道歉,戚御白只是笑着,白牙齿冷得渗人:“又没打死,只是打跑了而已,我道什么歉。”
积压起来的愤怒让戚文诚一巴掌扇了过去,戚御白被扇倒在了地上。
戚文诚看着他道:“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说了多少次,要叫林柔林姨,不是姓林的姓林的。”
“顾及你,我也没生别的儿子,可你竟是这副丧心病狂的模样。”
戚御白倒在地上,满眼血丝,他笑道:“你生啊,没叫你不生。我妈才走半年,你就跟这姓林的勾搭上,林姨?我呸!”
林柔连忙打圆场,说是御白也不是故意的,笑笑外婆刚去,他心情不好才会离家出走,都是她的错。
林柔推了林笑却一把:“说啊,这不关御白的事,是你自己要跑,谁赶你了。”
林笑却垂眸望戚御白。
在林笑却出口之前,戚御白道:“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买一送一不成?大的伺候老子,小的伺候小子,这买卖还真划算。”
戚文诚的怒火一下子被点燃,拿来家法让人押着戚御白,那么宽那么重的戒尺就要打在戚御白身上,林柔挡了上去。
她哭道:“算了,文诚,都是我的错,我把笑笑送走,我把他送回去。”
林笑却看着这场闹剧,格格不入地站在那里。
戚文诚让人拉开了林柔,狠狠地打了戚御白十下,他道:“早就该收拾你了,无法无天。”
戚御白本就冷白的脸一下子跟冻僵了似的,冷汗往下淌,仿佛冰雪融化。
他咬着牙不肯叫,但最后还是没忍住痛叫起来。
林柔深知再打下去,戚文诚怒气过了,一定会对她和她儿子心有怨言。
林柔挣开下人,抱住了戚文诚:“文诚,孩子们没有错,是我不好。”
林柔梨花带雨地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文诚。”
戚文诚的怒火渐渐散了,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扔了戒尺:“送医院去。”
林柔忙道:“笑笑,你也跟过去照看。”
林笑却被保镖带着一起去了医院。
戚御白趴在担架上,头朝下,额头上的汗滴往下落,鼻尖也滑落了一滴。
他脸色惨白,咬着牙不肯发出痛呼,但那不稳而粗重的呼吸声,他满眼血丝的眼睛暴露了一切。
林笑却坐在加长车的角落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戚御白突然就问他是不是得意了。
林笑却缓缓抬眸看向他,摇了摇头。
戚御白笑:“我不会认输。”他的地盘他自己捍卫。
他说一句话就要喘好几口气,夹杂着冷汗与压抑而忍痛的呼吸。
天亮了,外面就好多的车辆。各种的声音,川流不息。
戚御白让把窗关上。
车窗一闭,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他细碎轻悄的痛吟更明显了。
戚御白缓了几息,又说透不过气,让把车窗打开,别开太大。
他可不想别的人瞥见他这狼狈样。
终于到了医院,林笑却等在病房外,等了会儿保镖给他买了份粥回来。
林笑却以为是给戚御白的,保镖说:“你先吃些,请了护工,等会儿离戚少爷远些,省得他拿你发脾气。”
林笑却道了谢,接过来慢慢地吃着。
粥很暖,一口又一口,林笑却冷了一夜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
保镖说以后不要跑那么远了,林夫人会担心的。
外面突然下起暴雨来,时值暑假,本来以为暑假卖豆腐脑的钱,足够他和谢荒接下来宽裕些,谁知道……
林笑却透过医院的玻璃窗往外看,雨下得好急,打得窗户作响。
外面的知了都没叫了。
原来的出租屋很小,小得谢荒只能和他挤在一张窄小的床上,光线不好,就算是大晴天,那灿烂的阳光也无法照进来。
总是昏暗的色调里,总是拥挤而嘈杂,本该很令人厌恶的,可是因为有外婆在,有谢荒在,好像也不那么难以忍耐了。
外婆租了个小小的门面,专门做豆腐卖,一张帘子挡住内外,那里光线好,有时候和谢荒忙累了,就直接在那里睡下。
谢荒从废品站那里,花很少的钱得到了一辆已经有些锈蚀的自行车。偶尔的时候,他会坐在后座上,谢荒骑着自行车带他兜风。
在那一条条熟悉或不熟悉的道路上,谢荒穿着起了球的衣服,不合脚的鞋,蹬着自行车载着他往前。废品站的阿姨心好,偶尔捡到尺码合适的,会送给谢荒。
谢荒拿过来洗了又洗,晾起来也能穿。
经过河面,河边的风会把柳树和其他不知名植物的清香吹送过来,林笑却抱着谢荒的腰,浅笑着看着柳枝晃荡。
小推车卖豆腐脑的时候,也遇到过闹事的。
一个开着豪车的男人拦住他们的小推车,抽出几张钞票请林笑却去吃个便饭。
林笑却说他还未成年,男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看了林笑却几眼,又说只是交个朋友。
谢荒从推车夹层里取出了刀来,眼神阴狠地盯着男人。
男人不肯退,谢荒进了一步,男人夹钞票的手有几分微颤。
他咽了咽口水,将钞票扔在了推车上。
“算了,今天心情好,爷做好事。”
男人转身就走,林笑却将那几张钞票拾起来,要还回去。
谢荒说:“我去吧。”
男人已经进了车。
他将刀放下,拿着钱上前,敲了敲车窗。
车窗打开后,谢荒故意笑得要杀人般,在废品站的二手光碟里,那些杀人狂也是这般笑的。
废品站的阿姨喜欢收集光碟看电影,谢荒和林笑却有时候也会带着豆腐去蹭电影看。
谢荒学得比光碟里更渗人,笑着将钱扔了进去。
“你的钱掉了,别忘了带回去。”
男人立马关上窗,开着车溜走了。
几个黄毛的人看到这一幕,打趣起哄道:“行啊,哥们!”
在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城市里,也有几座工厂。
那些没有考上高中的学生,许多直接进了厂。他们染着夸张的各色头发,穿着小脚裤和亮得显假的皮衣,在下工的时间里成群结队地游玩。
谢建德当初就是想逼谢荒退学进厂。
彩色的头发会褪色,大多数时候都会变成黄毛。他们围了过来,并不是找事,而是拿着钱一人来了碗豆腐脑。
领头的说谢荒真够男人,又添钱买了碗,说是要带给妹妹吃。
“我妹妹成绩好,”黄毛骄傲道,“她是要考大学的,我带回去给她补补脑。”
林笑却很快就打包好,浅笑着递了出去。
黄毛见到那笑,脸红彤彤的,接过袋子支吾两声没说出话来,其他黄毛拥着他离开了。
他们商量着要去染个新的色,有的想染蓝色,有的想染红的,还有的说要染太阳的颜色。
“我们可是朝阳初升,”那黄毛笑,“祖国的花朵。金灿灿的最靓!”
另一人推了他一下,笑:“还祖国的花朵,杂草还差不多,够了够了,染个狗屎黄自个儿乐去!”
一行人吵吵嚷嚷走远了。路过的人都刻意避开了他们。
周末或放假,林笑却和谢荒就会推着推车走街串巷。
一天下来累得手都不想抬。
回到昏暗的小屋里,两个人倒在狭窄的床上,林笑却笑着说赚了多少钱,谢荒挨着林笑却听着笑声扬起了唇角。
他牵起林笑却的手,说要给他按按。
“你也累了,”林笑却说,“咱们都歇着。”
谢荒没有歇着,他知道林笑却爱干净,去烧了水,倒在洗脸盆里端过来,给林笑却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
林笑却乏力地呼吸着,谢荒突然就抱住了他。
林笑却问怎么了。
谢荒在昏暗的屋子里安静着,过了许久才开口。
“我们会好起来。”
林笑却摸了摸谢荒的头发,他的头发蛮硬的,像他人一样,是个硬茬。
林笑却“嗯”了声:“想给外婆更好的生活。”
外婆舍不得花钱,生病了也不肯去医院,总是随便小药房里买些药吃吃。
外婆牙齿掉了,安假牙要花很多很多钱,她总是说不花那个冤枉钱。可稍微硬一些的东西都没办法吃了。
外婆其实喜欢吃棉花糖。
听说在很久之前,外公追求外婆的时候,也曾送过外婆棉花糖。
不贵的,可外婆每次路过都不买。
一次林笑却买了,外婆说了他几句,怎么也不肯吃,让林笑却吃得干干净净。
一个锅炉子里棉花糖越转越大,像天上的云朵一样,小贩将棉花糖递过来,林笑却送回家,到最后全落入了自己肚中。
吃的时候不小心就会沾着脸,棉丝丝的甜。
那年放学,校霸挡在他的面前,说要跟他做朋友。
谢荒背着破旧的书包出来,牵起林笑却的手,一步步路过校霸。
擦肩而过的时候,校霸说那样的巧克力还有很多很多,进口的很好吃的巧克力。
只需要跟他做个朋友,不止是巧克力,其他糖果也会有的,球鞋会有的,丰盛的午餐也会送来。
校霸转身问:“这样都不可以吗。”
林笑却说他会还的,那颗巧克力的价钱。
后来去还的时候,校霸不肯要,还推给他一书包的零食。
林笑却摇摇头,将钱夹在他书里后走出了高年级的教室。
回家的路上,谢荒拿着攒到的钱,给他买了一个红糖馒头。
五毛钱一个,谢荒没买第二个。
林笑却撕开馒头,和谢荒一人一半。林笑却两眼弯弯,说比巧克力好吃多了。
两人开开心心地走过了巷道,即使路面上坑坑洼洼,淌满了污水。
那份开心直到谢荒回家后,谢建德的打骂声喧嚣了很远。
时间再往前,小学的时候他们同班。
那时候已经有了拉帮结派的趋势。光鲜亮丽的孩子是班级里的中心,他们不嫌弃林笑却身上的旧衣服,邀请他加入他们的群体。
林笑却没有加入那场游戏,跟谢荒同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初识时还有三八线,谁也不越过谁的桌面,最后那三八线黯淡,界限再不复分明。
林笑却的橡皮不见了,会借谢荒的擦,谢荒的笔芯用完了,林笑却也大方地将多余的笔芯推过去。
画画课上,铅笔的笔尖粗了。
前桌说林笑却喊他一声哥哥,就把卷笔盒借给他。
林笑却不肯喊,谢荒直接将铅笔拿过去,取出小刀来削得很认真很仔细,并不比卷笔盒削出来的差。
前桌瞪了谢荒一眼,直接将卷笔盒放到了林笑却桌上:“送你了。”
林笑却不要,还了回去。
前桌有些生气:“林笑却,你为什么跟他玩不跟我们玩,我可以给你好吃的。”
林笑却说了谢谢,只是说不要,他不饿。
前桌气鼓鼓地转过头去,被老师叫了起来:“路人甲!读读论述第一段。”
路人甲腾地站起来,但根本不知道老师说的哪一篇。
林笑却小声地提醒了番。
老师直接道:“林笑却,你站起来读。”
林笑却脸有些红,站起来认认真真读完了,老师看着他那乖巧模样,气顿时消了,笑着让他坐下。
而可怜的路人甲被罚站到墙角。
下课后,路人甲可怜兮兮地走过来,说罪都受了,礼不能不收,他掏出书包里的新橡皮擦,拿过林笑却的铅笔盒,好好地装了进去。
但是递过来后,林笑却打开铅笔盒,又把橡皮还回去了。
路人甲正要生气,林笑却摸了摸他的头,一肚子气就这样憋红了脸,他坐在那里红着脸蛋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
放学后,林笑却和谢荒背着书包回家,路人甲跟了几步,喊道:“明天放假,林笑却,去不去公园玩啊,我们溜冰玩。”
林笑却说不啦,他要帮外婆看摊子卖豆腐。
路人甲又喊:“那我也去卖豆腐,你家在哪啊。”
林笑却挥了挥手,说着不用啦,就和谢荒走远了。
路人甲穿着崭新的衣服,背着帅气的新书包,脚上的鞋在馒头只要五毛的时候卖大几百。
他妈妈来接他了。
路人甲牵着妈妈的手,说自己想跟一个同学玩,但同学不跟他玩。
妈妈安慰了路人甲一番,又去给路人甲买了好些玩具。
路人甲本该开心的,可还是有些难过。
他攥着没能送出去的卷笔盒和橡皮擦,眼泪一滴滴落下。
男子汉不哭不哭,他擦擦泪,认认真真写起了老师布置的作业——日记。
后来一个暴雨的午后,老师读到了路人甲的日记,颇有些哭笑不得。
那一场暴雨从八年前一直落到了今天。
戚御白各种检查处理过后,趴在病床上睡着了。
但林笑却刚踏进病房,戚御白鬼使神差醒了过来。
林笑却是来送午饭的,也是粥,递给护工便要离开。
戚御白叫住了他:“站住。”
林笑却停下了脚步,心平气和地问:“怎么了。”
“姓林的让你照顾我,你就是这么照顾的。”戚御白声音虚弱,他故意说得大声,但中气不足。
林笑却道:“你自讨苦吃。”
林笑却转过身来,从护工手里接过粥就开始喂。
怼到戚御白嘴边了,戚御白抬眸看他,眼神怪凶狠的,可惜是纸老虎一戳就破。
整个人趴在病床上,抬头的弧度高了都会疼,戚御白恶狠狠道:“烫,你看不着?”
林笑却收回了勺子:“不吃就算了。”
戚御白吸了口气:“我会赶走你。”
林笑却笑:“多谢了。”
林笑却笑得随意,并没有散发任何的善意。可在这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在这暴雨之中,戚御白莫名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好急,他怀疑不是受了皮外伤,连内脏都开始疼了。
都怪这什么笑笑哭哭,他恨他,一定会赶走他。
戚御白伸出了罪恶之手,故意打翻了热粥。
林笑却的手和小臂连着衣服全沾了上去,他急忙后退,保温壶砸在了地上。
林笑却的手本就被戚御白的砸蓝球游戏划伤了,医院里的护士刚给他换了次药,现在又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护工见了,着急地跑过来,竟下意识忽视了主人家,带着林笑却去叫医生。
病房里没了人,戚御白见着一地的狼藉,他的手也沾上了,挺烫的,这护工一点也不称职。
好在只是温烫,不是滚水,带着林笑却处理了一番,护工才回来收拾狼藉。
戚御白问林笑却哪去了。
护工故意说得严重,省得这小少爷折腾人:“烫伤了,那白嫩嫩的皮肤哦,真是可怜。”
戚御白瞪着护工,这睁眼说瞎话的狗护工,正想一个电话辞退,林笑却回来了。
他手上擦着烫伤药,提着一篮子水果。
“我走了,你自己休息吧。”
林笑却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戚御白又开始找事:“又没烫死你,你摆什么脸子。”
林笑却回头问:“所以你是故意的?”他还以为戚御白想自己端着但没拿稳。
戚御白疼得吸气,他笑得倒是灿烂:“就是故意的,你又能怎样。”
林笑却的回答是顺手开了矿泉水,走到戚御白面前,直接朝着他头倒了下去。
医院外在下暴雨,病房内在落阵雨。
戚御白微卷的头发一下子淋成了落水狗。
他抬起一双湿透的眼,偏执地盯住了林笑却,仿佛要把他吃了似的。
护工一个不注意就又出事,她赶紧过来劝架,林笑却向护工道了歉,随后将空了的矿泉水瓶投进了戚御白手边的垃圾桶里,仿佛回敬他初见日的投篮之礼。
“戚少爷,我先走了,您随意。”
林笑却嘴角微微扬起,仿佛只是道别时应有的礼仪,但在湿哒哒的戚御白眼里,那分明就是挑衅!
戚御白让他站住,但他只是朝前走去。
戚御白动的弧度太大,牵扯到了伤口,他满头冷汗,却故意张狂地笑:“你跑不掉的。”
林笑却刚出病房,戚御白就给林柔打电话,勒令林笑却做他这段时间的护工。
林柔东扯西扯了半天,试图打圆场,戚御白开始威胁,林柔这才说是会让林笑却照看一下。
快挂断电话的时候,林柔想起来林笑却根本没有手机。
林笑却出了病房,衣服上的湿痕快干了,残留着粥的痕迹。
保镖买来了新的衣服,林笑却婉拒了,跟保镖说下去散散步。
办完外婆的丧葬,林笑却全身只有几十块,他在便利店买了把最便宜的伞,撑开透明的伞,在雨中散起步来。
暴雨会让整个世界变得安静,裤脚渐渐湿了。
不知道散了多久的步,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
是保镖来带林笑却回去,保镖把周围找了个遍,才在这不显眼的角落里找到他。
“手该换药了。”保镖没有给林笑却拒绝的机会,他收了大伞,躲进林笑却的小伞里,“回去吧。”
保镖小半个身子都在伞外,林笑却不得不靠近他,遮住风雨。
回到医院,保镖再一次递上换洗的衣服,林笑却接受了。
他裤脚都湿了,实在不算好受。
保镖还递上一双鞋盒,说是不知道多少码,估摸着买大了一码,应该能穿。
林笑却还穿着那双洗得泛黄的帆布鞋,暴雨里散步已经淋湿。
林笑却接了过来。
伤口缠着防水的材料,林笑却在另一间病房里洗了个澡。
穿衣的时候,发现连袜子都买了。
破旧的鞋与脏掉的衣服林笑却没扔,装在了鞋盒和衣袋里。
傍晚林柔亲自过来送饭,拉着林笑却进了戚御白的病房。
戚御白抬眼看到他,问他滚哪去了。
林柔的脸色顿时僵住。戚御白完全不给她面子,当着她面就开始欺负她儿子。
戚御白连林柔一起骂:“有怎样的妈,就有怎样的儿子。”
林笑却从林柔手里接过食盒搁在一旁,牵着她手就要离开。
林柔不走。
不就一个毛头小子,当初端盘子的时候什么侮辱没受过,她偏要留下来。
林柔故意温柔道:“御白,当妈的好欺负,儿子也好欺负。我们娘俩命不好。”
“来。”林柔甚至学着良母的样子给戚御白喂晚饭。
戚御白又打翻了。
这在正时,戚文诚过来看到了这一幕。
林柔狼狈得不知所措,戚文诚将林柔拉退了几步,一脚蹬上床沿,病床往后急滑,戚御白差点滚下床去。
“你就是这么对待林柔的。下午还把小林的手烫伤了,你除了害人,还会做什么。”戚文诚打了儿子本是后悔,可见戚御白如此暴狂模样,那份愧疚化为了更深的怒火。
戚御白抬眼,冷冷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戚文诚见他如此,更是隐怒:“你让我很失望,戚御白,多少年了,还是这副德性。”
戚文诚拉着林柔走了。
林笑却没有跟上去。
戚御白垂下头,趴在病床上一言不发。
林笑却没理他。
护工去休息吃饭了,病房内只有两人。
良久,戚御白问这场笑话好看吗:“你很得意吧,和你妈一样,你以为我稀罕他的臭钱。只有你妈才会不知廉耻,为了钱攀附戚文诚。”
林笑却问戚御白骂够了吗,戚御白抬起眼眸,湿着眼眶说没骂够。
林笑却懒得搭理,站起来就要离开。
戚御白叫住了他。
“护工,我饿了。”他垂下头,用床单擦了擦眼,一头微卷的发淋湿又干涸,毛躁躁的。
林笑却说:“我去喊人。”
戚御白说:“我已经饿了。”
“给我削个苹果,我就不骂了。”戚御白妥协了一步。
林笑却停顿半晌,拿起了水果刀,慢吞吞削苹果。
戚御白抬眸望着他的手骨,突然道:“这里只有我们,你要杀了我为你妈报仇吗?”
林笑却垂眸瞧他:“我不是傻子。”
戚御白笑:“我倒是希望你是。”
“你看林柔多聪明,她对我从来只是表面讨好,实际一门心思去钻戚文诚的心。你呢,你要去钻谁的心。”
林笑却快速削完苹果,堵住了戚御白的嘴。
一整个大苹果直接塞,戚御白没躲,闭着嘴像是亲了苹果一口。
他抬眸看林笑却,就那样慢慢吃着林笑却手里的苹果。
一口又一口,林笑却问戚御白的手是不是断了,戚御白没有回答他。
吃完了苹果,林笑却丢了核,满手的汁液。
戚御白拿过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
又拿一张递给林笑却。
林笑却没接。
戚御白道:“吃白食的,就得打白工。拖油瓶没有拒绝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