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余紧紧地将林笑却箍在怀里,威胁道:“凭什么你只当晏弥的书童,我要把你带出去,我要所有的人都来看看。”
“都来分一杯羹。把你熬煮了,都来分一杯羹。”
林笑却被抱得很疼,他蹙起眉,说晏余喝醉了。
晏余道:“我怎么就醉了。你本来就是两脚羊,多养你十几年,你也做不了人。”
“大哥把你买下,你该自愿的,自愿被大哥吃下,而不是浪费晏家的米粮。”晏余一边说一边落泪,他胡乱擦了擦,声音发狠道,“大哥的苦,你应当替他受。我把你送进宫,要折磨就折磨你。”
晏余话是这么说,却没有动弹,只是抱着林笑却,不让他走。
林笑却静静地站着,最后实在累了,拍了拍晏余的手,道:“无论你明天,要把我卖给谁。我今天也得睡觉了。”
林笑却的冷漠无情,彻底点燃了晏余心中的怒火。
他拉着林笑却快步到马厩,骑了匹马就要把林笑却送进宫。
马夫魏壑不知为何没睡,将晏余拦了下来。
林笑却看见魏壑,眼眸微亮。知道自己不会受欺负了。
第53章 乱世里的书童炮灰攻03
魏壑吹了个口哨,晏余无论如何甩鞭,马也不往前。甚至蹦跶着想把晏余摔下马。
晏余大怒,马鞭一下子甩向魏壑,魏壑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鞭。
打了魏壑一鞭,晏余倒酒醒了不少。
几年前流民生乱,魏壑救过晏家人,没要重金酬谢,留在晏家当了个马夫。
魏壑是晏家的救命恩人,虽只是马夫,但平日里晏弥对他十分客气。
晏余再是混不吝,这会儿也有些羞愧了。
他扔了马鞭,马也消停了。
魏壑一直注意着,若有危险立即带走林笑却。
这时人与马都平息了,便上前将林笑却抱下了马。
夜深了,下人都睡了。
魏壑烧了热水倒进浴桶里,雾气缭绕。试了试水温,才让林笑却过来沐浴。
林笑却脱了衣衫,踏入了浴桶。
烛火里,他抬眸望魏壑。
魏壑拿起帕子,给林笑却擦洗头发。
“身上一身酒气,他泼你酒了。”魏壑肯定道。
林笑却点了点头。
魏壑揉搓着林笑却的长发,道:“心中难过,也不该朝无辜之人发泄。”
林笑却靠在浴桶壁:“或许我该示弱,我该落泪。”
“不是所有人难过都会落下眼泪。”魏壑道,“晏大公子的事我有所耳闻,这是上层的博弈,晏弥晏余无计可施,旁的人也无可奈何。”
林笑却脸颊蹭了蹭魏壑的手:“魏壑,我好像有些累了。晏余说我应当偿还恩情。若他把我卖给其他人,这份恩是不是就偿还了。”
魏壑摸了摸林笑却的头:“我救了他们,是不是杀了他们,这份恩就偿还了。”
林笑却一怔。
魏壑道:“怯玉,恩情不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林笑却心下一颤,点了点头。
沐浴罢,林笑却已昏昏欲睡。
魏壑搂着他给他擦头发。湿着头发睡明日会头疼的。
林笑却本以为晏余折腾了那么一通,该放过他了。
谁知晏余拿了女子的服饰还有胭脂水粉过来,说要带林笑却去参加宴会。
“我不去,我是晏弥的书童,不是你的下人。”
晏余将林笑却按倒在床:“你永远只会躲在别人的身后,我给你穿,还是你自己穿。”
林笑却推晏余起来,晏余却更用力地扼住他。
林笑却望着晏余,轻声道:“我讨厌你。”
晏余笑:“我厌恶你更甚。”
晏余起身,把衣服丢给了他。
林笑却憋闷着换了衣裳。晏余将他拉到镜子前,亲自给他梳妆。
这个时代的男人傅粉,擦脂抹粉什么的,晏余会。
晏余右手指尖点了口脂,左手掐住林笑却下巴,林笑却瞪着他。
晏余道:“再瞪,我就给你画个大花脸。”
林笑却仍然瞪着。
晏余下手却轻柔,并没有真的给林笑却画个大花脸。
指尖抹在唇瓣上,似破了口子沾的血。
晏余抹完口脂,还沾了金粉,在林笑却唇中一点。
林笑却感受到晏余越来越滚烫的呼吸,挣扎了下。
晏余道:“别动,我看看画好没有。”
又不是近视,需要靠得这么近吗。
晏余喘了一声,倏地离远了。
他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后,拿起眉笔给林笑却描眉。
晏余描眉的时候很是专注,仿佛画画似的。
晏余的字与画都是极好的,在世家子弟里受人追捧。
描了眉,晏余还在林笑却眉心细细画了个花钿。
画完了,想起忘了搽粉。但退后一看,一室仿佛陷入了黑暗,只有美人熠熠生辉。
晏余愣了好半晌,心道,哪还用搽什么粉。
挽头发,梳发髻,戴钗环。
林笑却觉得头好重,微微垂下脸庞,钗环轻摇,长睫微垂,晏余又是一愣。
临到出门,晏余扔了个帷帽叫林笑却好好戴上。
“你不要说话,今天你不是晏弥的书童,而是我的暖床婢。明白吗。”
林笑却站在门口,轻声道:“晏弥说了我不可以出去的。”
晏余道:“他醉成死猪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今天乖乖的,我以后就对你好些。你要是不听话——”
晏余没有说下去,他只是威胁林笑却,并没有想好到底要怎样粗暴残忍地待他。
林笑却被如此威胁,反而不肯去了。
他转身往回走,晏余直接上前把他强抱起来,往门外马车走去。
“站着。”
宿醉的晏弥披着一身陈旧而宽大的长袍,踏着木屐从庭院深处缓缓走来。
下人们瞧见三公子要带林笑却出去,急忙禀告了晏弥。
晏余忘了,他不说,林笑却不说,旁的人看见了也会说的。
晏余并未停留,直接把林笑却掳上了马车,叫车夫赶快开走。
二公子在此,车夫不敢。
等晏弥缓步走到了马车前,车夫更不敢开动了。
晏弥道:“晏余,你去哪里我不管,但你不能带走怯玉伮。”
晏余在车内讥道:“几两碎银买来的,我今天给你一百两,非带走他不可。”
晏弥轻缓地笑了:“那你从我身上踏过去吧。把我碾碎了,称一称能卖个几两。”
车内晏余吼道:“开车啊,耳朵聋了!”
车夫麻溜下了马车,在一旁跪了下来。
晏弥扶起车夫,让他先离开。
晏余听到动静,掀开车帘,拉住缰绳,就要驾马从自己二哥身上踩过去。
晏弥并不畏惧,仍然孤零零站着,凉风吹饱了他的袖袍。
晏余拉着缰绳,迟迟没有驭马从二哥身上踏过去。
明明他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他却似被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墙角。
晏余低笑起来:“二哥,从小到大,我都是多余的那一个。”
怯玉伮不需要他,二哥不需要他,大哥也忙碌着,无人要他。
晏弥听了,望着自己的三弟道:“不是多余,是年年有余。”
“那时候家里苦,没有余粮,娘亲才给你取了晏余的名。她希望你年年有余,填饱肚子,平平安安。”
晏余不领情。娘亲或许是这样想的,但他的哥哥们可不是。
明明幼时没几个钱,还要买下一个小孩。被吃就被吃了,被吃的那么多,买得过来吗。
晏弥缓缓上前,晏余以为他是想靠近些跟自己说话,或是安慰自己,或是像摸怯玉伮的头一样摸摸他的头。
但没有,没有,晏弥只是轻声唤:“怯玉伮,我来接你了。别怕。”
晏余自嘲地笑了起来,他在期待些什么。
在所有人心里,他就是恃强凌弱,他就是嚣张跋扈,他就是个只会欺负人的人。
他只是想带怯玉伮出去玩,整天被困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他想为昨天的事道歉。
林笑却听到呼唤,掀开了车帘。
晏余捉住他的衣角,不让他离开。
晏弥叫小厮递来匕首,将林笑却的衣角割断了。
晏余抓着残布,双眼发狠的红,睨向自己的二哥。
晏弥没看他。
晏弥抱着林笑却往府内走去。
晏余讥笑一声,松开手,任那碎布在凉风中垂落地面。
到了屋内,晏弥揭开了林笑却的帷帽。
他微微怔了会儿,将林笑却抱得更紧了。
林笑却微仰起头,说自己没事:“他没欺负我,他不敢的。”
晏弥道:“他有什么不敢。跟赵异一样。”
赵异小时候掐过林笑却的脖子,晏余小时候也常常欺负林笑却。
晏弥一个不注意,林笑却就被欺负得大颗大颗掉眼泪。
晏余屡教不改,晏弥心中难免对他有了偏见。
“怯玉伮,谁也不能带走你。”
晏弥微微松手,抚上林笑却的面庞。指尖碰到唇瓣沾了红,晏弥柔抚眉眼,眼尾一道斜红缓缓,晏弥道:“怯玉伮,若你为女儿身,聪慧些,或许还能凭此容颜在乱世里生存。”
“可你是男儿,就免不了被亵玩辱杀。”晏弥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大哥敏慧,却也被逼到了后宫之中,怯玉伮什么都不明白,若被有心人盯上,实在无法应付。
可一辈子藏在晏家,难道就是好法子了?
局势瞬息万变,连晏弥自己也看不清前路。摇摇欲坠的晏家,摇摇欲坠的南国。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晏弥倏地问:“怯玉伮,你是不是想出去。”
林笑却摇头。
晏弥道:“别怕,告诉我真心话。”
林笑却默了会儿,点了头。
晏弥心下一痛,明白自己之前不让怯玉伮出去,反而伤害了怯玉伮。
他端来温水,轻柔替林笑却净了面。胭脂水粉溶入水中,如月高悬,千万年也不可得的容颜露了出来。
晏弥将林笑却抱在怀里,林笑却还穿着女子的衣衫,钗环轻轻晃了晃。
晏弥道:“晏家今日,来了一位远房表妹。表妹身有疾,不可见风,出行必戴长长的幕篱。表妹寡言少语,体弱多病,无法嫁人。晏家对表妹甚是关爱,若外出与人游玩参宴,常常携表妹同往。”
晏弥望着林笑却,忧虑不已,但见到林笑却期待的目光,晏弥最终下定了决心:“怯玉伮,以后,你就是这位表妹。”
若出事,那便是表妹病逝,寻不到人,只有孤坟。
林笑却怔了片刻,浅浅笑了起来。他回抱住晏弥,轻声道:“晏弥,你对我真好。”
晏弥紧紧搂着林笑却:“我不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好坏都颠倒,世事已溃烂。”
“怯玉伮,我只望你无忧无病到白头。”
抱了许久,晏弥取回男子衣衫为林笑却换好。
女子衣衫一件件滑落,林笑却躺在晏弥怀里,有些不好意思。但晏弥从小这样照顾他,晏弥习惯了。
小的时候林笑却尿床,晏弥从来不骂他。
那时候家里并不宽裕,只有两个老仆人。仆人忙不过来,晏弥就自己洗。
七八岁的男孩给两三岁的娃娃洗尿布,安安静静的,一点也不抱怨。
他呼吸着山间清澈幽凉的空气,心情悠悠然起来。
他穿着女子的衣衫,并不突兀,反倒有一股妩媚幽远。
在这个世界,主角受晏巉是位万人迷,谁都爱他,除了一个小小的书童。
林笑却需要扮演的人设便是不爱主角受的炮灰攻。
其余的他便不知了。233系统升级,休眠前只告诉了林笑却此事。
快穿部不需要维持剧情,只需要维持人设,文字衍生的世界如同流水,奔流往前。快穿部成员的进入会产生蝴蝶效应,剧情的改变是不可避免的。
但人设必须维持,作为一个火引子来到这世界,只能是火引子,不能变成截然相反的冰碴子。
火引子点燃进化的大火,文字堆里一个个人物鲜活,整个世界滚滚往前。
林笑却思索了一会儿,心道:不爱不代表恨,不爱只是男欢女爱的不爱。
这样一来,在这个世界他是相对自由的。林笑却不认为自己会爱上谁。
就算爱上谁,只要不是晏巉,那便无碍。
宫廷内。
赵异问太监舒厢,晏巉去哪了。
舒厢貌美,色如春花。他跪下来道:“贵妃娘娘在偏殿宿了一宿。”
赵异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舒厢嘴角流血。
舒厢不敢反抗,赵异又是一巴掌。
舒厢伏跪在地,赵异摸了摸他的头:“给朕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舒厢头垂地,声音极轻:“陛下,舒厢的名是您赐的。您说过,舒厢是舒服的厢房,很舒服的。”
赵异笑了下,拍了拍舒厢的脸,叫舒厢把衣服脱了。
他倒是要试试,这舒厢到底是不是仍如过往,用起来足够舒服。
殿内伺候的下人众多,舒厢脱得并不迟疑,赵异望着赤。裸的舒厢,想起晏巉的态度,更加愤怒,拔了剑就要砍下。
舒厢忙道:“陛下,贵妃娘娘最爱奴才做的糕点了。奴才贱命一条,奴才去给贵妃娘娘做糕点好不好。”
舒厢扯住赵异的裤腿:“您给奴才一个机会,奴才一定把贵妃娘娘哄过来。要是奴才办不到,您再杀奴才好不好。”
“陛下,求您了,”舒厢含泪媚笑讨好道,“陛下……”
赵异听了,笑着垂下剑,在舒厢背上划了个“贱”字。
一笔一划,舒厢咬紧唇不敢出声。
血液流淌,舒厢泪水滴滴砸下。
赵异一脚踹开了他:“去吧。”
舒厢连忙抱着散落的衣衫跪爬出去。
他不敢站起来,他担心惹怒陛下,连一个活命的机会都没了。
舒厢净手做了糕点,往偏殿走去。
还未靠近,就听得激烈如战场的琴声。
舒厢明白,贵妃娘娘现在心情一定很糟,但为了这条小命,舒厢不得不进去。
赵异还穿着大红的婚服,晏巉早换下了。穿一身白,仿佛死了人似的。
舒厢呈上糕点,说陛下有请。
晏巉恍若未闻。
舒厢跪下道:“娘娘,您移步正殿,救奴才一命好不好。救了奴才的命,奴才以后就是您的人。”
舒厢说话变轻了些,他抬起脸,一双眼含情脉脉:“救了奴才,奴才的命,奴才的身子,都是娘娘的。”
晏巉垂眸望着舒厢,那眼神冷漠得令舒厢害怕。
舒厢急忙求饶磕头道:“奴才错了,奴才知错了,奴才不该玷污娘娘——”
舒厢放下糕点,一巴掌一巴掌狠扇自己,晏巉只是看着。
舒厢打着打着手轻了,毕竟他只是求饶,不是想把自己牙齿打下来。
他肿着脸要去亲晏巉的鞋履,表示真的不敢了。
晏巉挪开了脚,站了起来:“带路。”
舒厢转哀为喜,连忙跪爬着带路。
晏巉蹙起了眉。
“站起来。”
舒厢一惊,连忙站起来讨好地点了点头,迎着晏巉去往正殿了。
赵异见晏巉真的来了,阴戾的眼盈满欢喜。
他小心翼翼走到晏巉身边,跟晏巉道歉:“我知错了。我不该成为他们的刀划向你。”
“晏哥,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不会了。”
晏巉望着赵异,“嗯”了一声,算是和解。
可赵异想牵他手的时候,晏巉躲开了。
赵异顿时暴怒。
晏巉闭上眼,本打算忍着恶心牵起赵异的手。
可自从成了这什么贵妃,晏巉对于人的接触越发恶心。
越是强迫自己去接触,越是感到恶心。
赵异再一次抬起手抚过来的时候,晏巉干呕了一声。
幼时还不这样,可是粘稠的眼神太多,多到要把晏巉淹没。渐渐的,他不知怎的,就再也做不到和人接触。
哪怕只是牵手,都要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赵异见自己被如此嫌弃,甚至惹得晏巉干呕,顿时狂怒起来,拔了剑就把殿内的下人全杀了。
舒厢躲在一个箱子后,跪趴着躲过了一劫。
舒厢浑身瑟瑟发抖,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丁点声音。
赵异杀完了,稍微冷静了下来。
“你这病,该找太医治治了。朕又不会碰你,你衣裳穿得好好的,我也穿着衣裳。我能对你做什么。晏哥,我不是那些人,我不会想着碰你的。”
晏巉冷静下来,望着屋内的一地尸体,倏地道:“相比北雍的一堆疯子,你是要好些的。”
北方的两个王朝,西为穆,东为雍。南周称之为北穆、北雍。
赵异讥笑道:“晏哥,你知道就好。”
赵异走过来,强行牵住了晏巉的手,晏巉强忍着。赵异带着晏巉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晏哥,那天你打我一巴掌,好疼。”
“揉一下,朕就不怪你了。”
晏巉只想再打他一巴掌,可现在连扇人巴掌都觉得恶心。
晏巉闭上眼,任由赵异攥着他的手,在赵异脸上揉了又揉,抚了又抚。
在晏巉快吐出来前,赵异终于松开了。
晏巉睁开眼,望着赵异阴狠的神情,道:“你衣裳脏了,换了吧。”
赵异道:“换什么,穿红的正好,白的如你,一身血污。”
晏巉低下头,才发现血早就溅到了身上。
与贵妃大婚时的礼服,赵异不换,下面的人只能赶制了很多套一模一样的。
下面的人担心单做陛下的,不祥,会惹得陛下震怒。赶制了很多套成双成对的婚服。
归属贵妃的,也一并送到了赵异这。
赵异取出一套婚服,要帮着晏巉换。
晏巉道:“赵异,这场婚事只是给人瞧的,你不要当真了。”
赵异笑:“晏哥,你为什么一定要惹怒朕。”
晏巉道:“你不想我死,就不要做出些让我不得不去死的举动。”
赵异阴狠的眼神茫然了一瞬,他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赵异盯着晏巉的唇,想分辨他还要说些什么。
但晏巉只是沉默。
赵异将婚服放下了。
晏巉走后,舒厢慢慢从箱子后爬了出来。
满地的血泊里,舒厢爬到了赵异的身旁。
赵异注意到了他,舒厢仰起脸露出一个羞怯的笑来。
赵异也笑,笑得无比狠厉。
他俯下身去,按住了舒厢……
血泊里,赵异进入舒服的厢房,双眼却红了。泪水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幽山里。
晏弥饮着温热的酒,林笑却也想喝,晏弥却摇头,让他饮茶。
晏弥经常饮酒,还得是热酒。服五石散的人,不仅常喝热酒,还需是好酒,不可饮劣酒。
林笑却再一次劝晏弥不要吃五石散了,那不是仙丹灵药。
晏弥道:“我知。”
晏弥斟了一杯茶,递给林笑却。又倒了一盏酒,放到魏壑案上。
林笑却越过茶盏去拿酒,魏壑将酒盏按住,林笑却没能取走酒,反碰上魏壑的手。
林笑却不好意思地想收回手,手指却被魏壑抓住了。
林笑却下意识看了一眼晏弥,好在晏弥望着山水,没有注意。
魏壑拿出帕子,给林笑却擦了擦手,原来是不小心碰到脏污处沾了污痕。
擦干净了,魏壑将酒盏置到林笑却手心,低声道:“酒伤身,少喝些。”
林笑却偷偷笑了下,点点头表示知道知道。
可等他准备喝的时候,晏弥早发现了。
但晏弥没管,假装继续看山水。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怯玉伮想尝尝,尝尝也无事。
只是酒,不是五石散,不会死。
林笑却这具身体没有尝过酒,喝了半盏就有些发晕。
喝完一盏,他躺在地毯上,傻乎乎地笑。
魏壑见他笑得暖乎乎,也跟着笑。
下人把晏弥的琴抬了过来。
晏弥望着怯玉伮,抚上琴弦,助助他的酒兴。
林笑却听着琴声,乐得站了起来,站地毯上没有穿鞋,他微仰着头,身子旋转舞了几下,还有模有样的。裙摆飘扬,好似一朵春天的花落到夏天,终于在泉水上静悄悄地绽放了。
一位砍柴的少年在山林高处偶然看见,还以为是神女下了凡。痴痴地想靠近,瞥见那么多仆人霎时清醒了。
哪里是神女,分明是够不着的世家女。
少年心下发狠,没有靠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些世家子,整日游山玩水好清谈。
当官也不理庶务,在意俗世便是庸俗,不理世事才是风雅。
占着高官厚禄不放,却什么也懒得做。
压榨着百姓的血汗“肆情任性”。荒唐。
少年走得更远了些,继续砍柴。
不砍点柴火去卖,要吃不上饭了。
饿死了可没人收尸。
林笑却旋转几圈,笑着倒在了地毯上,头好晕啊。
少年本来砍柴砍柴,使劲砍柴,但听到隐隐的笑声,还是没忍住,又走下几步,在高处透过树林的缝隙望那底下的世家女。
人怎么能长成这样,长成这样怎么还要留在人间。
飞到天上去,他就不讨厌她了。
第55章 乱世里的书童炮灰攻05
泉水淙淙,晏弥的琴声如同空谷的风,吹起发丝一般拂过人的思绪。
林笑却醉了酒,躺在地毯上仰起头,还想喝一点。
晏弥望着他,那傅了粉的面容,修饰得更妩媚的容颜,一双眼干净澄澈,这世上的泉也好、湖也罢,没有哪一处能与之比拟。
晏弥能舍下所有,唯独舍不得怯玉伮。
在他沉默而无言的时候,心中情绪翻涌,面上沉寂如枯萎的冬,只有怯玉伮会走过来,静静地靠在他的身上。
小小一个的孩子,想安慰他,又说不出太多的言词。慢吞吞静悄悄走过来,想要抱住他,手不够长,就不抱了,那样静静地默默地靠着他。
男孩感受到小孩的安慰之意,转身把小孩抱了起来,哄小孩睡觉。
怯玉伮睡着了,就不会看到他的难过。不会因他的难过而难过。
小小的怯玉伮不睡,胖乎乎的小手捉住他的手指,轻轻摇晃。
那一双澄澈的眼眸,在意地安慰地望着他。
就如此时一样。
林笑却瞧出了晏弥的难过。晏弥喝了很多热酒,可林笑却发觉再热的酒也暖不了他的心腔。
晏弥从不像晏余一样,疯狂而嚣张。他的偏执是静默的,像他的琴声,像此处的泉水,淙淙流向不可知的远方。
林笑却第一次,主动想知道一个人的结局。
在过去的文字堆里,晏弥会走向如何的终局。
林笑却没有开口问晏弥到底为了什么放纵自己沉溺,一个不想开口的人,心中定有万千的顾虑。
忧虑深深,一万个夜晚的焦灼是否将他燃烧成了倦怠的人。
林笑却起身偷酒,当着晏弥的面光明正大地偷喝。
晏弥望着他,眼神沉寂而包容,似乎林笑却就算今天要喝光他的酒,他也选择纵容,不扫兴了。
林笑却给晏弥斟酒,头晕钗环微晃,魏壑连忙起身扶他。
林笑却浅淡一笑,站稳了又给魏壑斟酒。
今天是快乐的游玩之日,大家不醉不归。
一曲尽,林笑却端着酒盏道:“今天不关心天下,不关心远方,今天,只关心杯中酒——”眼前人。
林笑却一盏饮尽,浅笑着,晕眩着,酒盏落到毯上,人也似月泉倾落。
落地之前,魏壑抱住了他。
他道:“怯玉,你醉了。”
林笑却在魏壑怀里,轻轻摇了摇头,他说:“我没有。”
可两颊薄红,月染胭脂,醉态似水上的灯,春日的梦。魏壑抚上他的钗环,将歪掉的钗环抚正。
林笑却浅浅笑了起来,他不狡辩了:“魏壑,我醉了。”
魏壑抱着林笑却坐了下来,凉风习习,魏壑净了手,喂林笑却吃些糕点。
林笑却推开糕点,他要继续喝。
今天出来高兴,还想喝。
魏壑向晏弥致了歉,随后将带来的酒囫囵喝光了。林笑却没酒可喝了。
林笑却说他是牛嚼牡丹,魏壑说晏弥是对牛弹琴。
林笑却不想做牛,晏弥道:“那你也不能做那朵牡丹。”
话落,三人都笑了起来。
林笑却笑了一会儿,头更晕了,也不知在说什么,胡乱说道:“不做牛,不做牡丹,做一把琴。”
“千百年,弹琴的人没了,古琴还在。吞饱了岁月,后人拨动琴弦,或许能在琴声里寻觅到一丝——我们如今的气息。”
林笑却笑得微微凄然。
魏壑搂紧了他,问是不是风太大了,山中幽凉。
林笑却低低“嗯”了一声。
酒便是如此,酣畅时淋漓,醉到深处却涌满了惆怅。
夕阳快落山的时候,魏壑背着林笑却往山下走。
林笑却晕晕醉醉往旁望,瞧见一个少年背着柴走在他们路旁。
原来是魏壑走得太快,把晏弥和仆人们甩下了。
那少年瞧他看了过来,倏地把脸扭过去了,林笑却迷迷糊糊地笑。
少年扭过去一会儿,把脸扭过来时,林笑却已经望向另一边了。
他背着柴,脚步顿了会儿,魏壑就走出好远。
少年不甘地追了上去。
世家的马车上常有各自的标志,少年背着柴,死死盯着晏字。魏壑望过去时,少年才收回了目光,背着柴走远。
少年心中,突然不想就这样草草一生。世家永远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既然世家女成不了嫦娥,飞不到天上去。为何不能入他怀中。
魏壑扶着林笑却上了马车。
此时晏弥和下人们还未到来。魏壑故意走得如此快,他想趁林笑却昏醉时跟他告别。
清醒时很多话难以出口,借着酒意仿佛就变得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