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版白月光—— by去蓬蒿
去蓬蒿  发于:2024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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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却望着晏巉,他不明白大公子为什么瞧上去这般痛苦。
“大公子——”
晏巉合拢手掌,缓缓垂下,道:“叫我大哥吧。”
他也想,哪怕只是口头上,想与他人的关系亲近一些。不带情玉,只是普普通通寻寻常常的亲近。
他过去很喜欢听二弟、三弟叫他大哥,可自从察觉自己连弟弟们偶然的触碰,拍肩膀等都受不了,他就不得不离远了。
林笑却轻轻叫了声:“大哥。”
晏巉好久没听到这一声大哥,这一刻,竟有潸然泪下的冲动。
重新洗漱一番,林笑却看着晏巉睡到脚踏上,突然道:“大哥,我们一起睡床吧。很大的,一人一边。”
林笑却左翻翻右翻翻,翻找到一床被子,卷了卷当阻隔物放在中间:“一人一半好不好。”
灯火里,林笑却浅浅笑着,那目光柔和无情玉,只有清澈如水的善意。
晏巉不知怎的,应了。
晏巉上床躺了下来,林笑却也平躺着,他突然问:“大哥,以后晚上的时候,我可不可以跟你说说话。”
“白天我不会说话的。”林笑却道,“我会讲故事哦。”
上个世界听了很多的故事,现在他也会讲了。他自卖自夸道:“听我讲的故事,很快就能睡着,睡得很香很甜,一觉睡到大天亮。”
晏巉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说:“好。”
林笑却笑得更开怀了,他闭上眼睛,开始讲一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乌龟生活在海边,他听说这世上除了这片海还有很高很高的山,他告别父老乡亲,说要去看看传说中的高山……”
可惜故事才刚讲了个开头,他就睡着了。
这一天实在折腾,怯玉伮累了,要睡个好觉养精蓄锐才行。
晏宅里。
晏弥收到了大哥的回信。信上说会找机会把怯玉伮送出来。
晏弥抚着信上怯玉伮三个字,竟舍不得将信烧掉。
晏弥一个不信鬼神的人,竟觉得烧掉带有怯玉伮名字的信是不祥的。
他抚着信,想起怯玉伮说的要做一把琴,半夜寻刻刀,在自己尤为珍惜的琴上,更加珍惜地刻下了怯玉伮三字。
怯玉伮进了宫,也不知有没有人照顾。他一直照顾着的孩子,叫他怎么放心得下。
夜深人静,晏宅里,唯独灯火辉煌。从深夜一直亮到了天明。

天亮了。
林笑却习惯性地等晏弥来抱,他总是睡懒觉,迷迷糊糊的时候,晏弥会给他洗脸刷牙,抱着他给他喂粥吃。
等他迷迷糊糊把早膳吃了,晏弥又让他漱漱口,才放他继续睡懒觉。
但现在林笑却伸开手却无人抱他,才想起自己不在晏宅了。
晏巉正准备起身,看见林笑却的动作,还有他微微落寞的神情。晏巉不知怎的,想起了小时候的怯玉伮。
两三岁的娃娃,走路都走不太稳,却被带到了集市。脖子上挂着牌子,写着多少钱一斤。
屠夫们围着他讲价,要售卖的人便宜点。卖家满脸苦相,说不能少不能少。
娃娃听了,想去牵卖家的手,或许是他的爹爹。可他爹爹躲开了。
“小的有难处,等着钱喂饱自家婆娘。实在没法子咧,诸位行行好,你看这菜娃娃长得多好……”
娃娃那时候听到爹爹的话,也是这样微微落寞。乖乖站在那里,等着人挑挑拣拣。
手也垂下了,不想着去牵爹爹的手了。
有个屠夫有些不忍,劝卖家卖到小倌馆去,卖家赔笑说去过了,太小,人家不收,当奴隶卖也没人要,都说太小了养不活,赔钱买卖。
“家里实在没法子咧,留着也是饿死。命不好,没法子咧。”
小小的怯玉伮垂下眼眸,乖乖站着。有屠夫掐他脸摸他手骨,说肉少了点,好在算嫩,犹豫着想买下。
突然,一个少年推开了屠夫的手,将他牵了起来。
“多少,我买了。”
少年因一时不忍,掏出余钱将他买下。
卖家得了银钱,又喜又哀,忙不迭地拿着钱走了。买了些米粮吃食,还没回到村里,就被盯上他的流民杀了。
少年牵着他走到弟弟们身旁。
两个老仆人一手牵一个。年龄大点的孩子只是好奇地看着怯玉伮,年龄小的却凶狠狠地瞪他。
少年冲小的摇摇头,将怯玉伮抱了起来,不让他瞧小弟凶狠的眼神。
怯玉伮在少年怀里,倏地听到了233的提醒。
原来少年就是主角受,万人迷万千的爱意,浓稠如尸山血海,所有人都爱他。
唯独怯玉伮不能。
233说系统要陷入休眠升级了,休眠前他一再提醒,宿主是不爱主角受的炮灰攻。
晏家本就没什么余钱了,地一卖再卖,家里稍微值钱的东西也都卖了。先皇后和家族把持朝政,肆意搜刮民脂民膏,喂养诸多部曲势力强大。
饥荒大旱底层开始吃人了,上层却大摆筵席几天几夜酒肉都臭了。
周国上上下下起义,其他世家联合起来把先皇后一族推翻了,立了新皇帝又四处平乱。
甄皇后死之前,望着晏巉,说不该怜惜他年龄小。
“本宫赏你那么多金银珠宝权势土地,想着把你养大了让你当本宫的正夫,你就是这么回报本宫的。”甄皇后笑,“晏巉,本宫祝你终有一日,也落得本宫的下场。”
甄皇后没喝鸩酒,没要白绫,一把剑自刎,血染晏巉半身。
十岁的赵异走过来,想牵起晏巉的手离开。晏巉将手抬起来了。
他望着自己的手,说手上沾了血,不祥,让小殿下先出去。等他清理干净再来拜见。
晏巉和世家里应外合搬倒了甄氏,以此作为政治资本入了朝堂。
先皇后赐下的金银珠宝土地,都被晏巉换成了米粮,作为平叛的军粮,救济百姓的粥汤。
晏巉的名声越发的好,周国上上下下都说他是个救国救民的好官,大家的生活也确实好了起来。
人为菜以人为食的情况少了。轻徭薄赋,恢复农生……晏巉到最后竟动了世家的利益,扶持新的力量制衡。
先皇后的诅咒似乎要奏效了。这一次众矢之的不再是甄家,而是这个人人称道的好官。
但晏巉毕竟是万人迷,爱他的恨他的都舍不得他死。
博弈之下,将他打包进了后宫。
由于先皇后实在声名狼藉,晏巉入后宫的举动被宣扬为是学先皇后,想要把持朝政。
听风就是雨的人们,也真的这样相信了。觉得屠龙少年终成恶龙,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他们看错了人。
还有的宣扬晏巉私生活银乱,这些年来一直躺在许多人身下,靠着身体换权势,被玩烂了身子不行了想找人接盘,才主动入了后宫当个贵妃娘娘。
晏巉的美貌之名,不但在南周人人皆知,北雍北穆亦有所耳闻。
北雍一个将军,听说晏巉被玩烂了,颇为可惜。本来还想着打下南周,将晏巉锁入后宅,看看这美名远扬的晏公子是否名副其实。
现在既然被玩坏了,到时候只能充军当个军妓了。这些汉人世家自以为不凡,到时候打下南周,世家女个个为奴,看他们还傲气什么。
寝殿里。
林笑却突然被被子拢住,手也被裹了进去。
晏巉隔着被子拥抱了他。
晏巉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想回晏家了。
林笑却抬眸望着晏巉,摇摇头,过了半晌又点了点头。
晏巉说林笑却得罪了皇帝,现在若是离开他,恐怕皇帝会下手。
只能暂且呆在他身边,等局势变化了,他会想办法把林笑却送回去。
林笑却想到昨夜禁卫军直接闯到晏宅,说带人就带人,说杀人就杀人。他现在离开了晏巉,没准那赵异真的趁机把他杀了。
林笑却恹恹的,他可不想被赵异杀掉。赵异小时候欺负他的仇还没报完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是君子,林笑却胡乱想了一番,把自己逗笑了。
晏巉看着林笑却一下子又开心起来,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他抬手想摸摸林笑却的头,差一点点碰上,他人的血液与眼神似乎又沾了上来。
晏巉把手垂下了。
这么些年来,觊觎晏巉的不在少数。有克制的也有下三滥的。
有一年,在晏巉参加的宴会上,一个纨绔子弟买通下人,给晏巉下了药。
晏巉头晕目眩,下人说是公子喝醉了,扶晏巉下去休息。
晏巉躺在休息的房间里,那纨绔子弟还没走近就迫不及待边走边脱衣裳。到最后光秃秃地靠近了,晏巉拔出枕下的剑,睁开眼,将那纨绔一剑杀之。
飙出的血液染红了晏巉半张脸。
这件事晏巉不但没有压下去,反而闹得很大,下药的下人也被杖毙。杀了鸡,不儆儆猴岂不可惜。
一路走来,晏巉已经厌倦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爱。欲。
在某些人眼中,他好似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成了某种仙丹妙药。
争抢不休,满足自己的恶欲。
晏巉垂下手,隔着被子抱林笑却。
只有怯玉伮是不同的,除了弟弟们,只有怯玉伮看他的眼神清澈干净。
晏巉问林笑却饿了没有。
林笑却摇摇头:“大哥,我想再睡一会儿。”
晏巉道:“不能睡得太晚,要早些用膳。大哥有些事,大哥先起了。”
林笑却浅浅地笑起来:“好,我会乖乖等大哥回来的。”
晏巉虚摸了摸他的头,隔着一寸的距离虚抚了几下,才道:“我走了。”
晏巉起身,去偏殿洗漱。林笑却望着他的背影躺了下来,还有点困,再睡一会儿。
议政殿。
小皇帝包着一头的纱布听姜清境说政事。
听着听着就烦了,让人去叫贵妃过来。下人刚应命,贵妃娘娘就来了。
姜清境开玩笑道:“后宫不能干政。”
小皇帝赵异道:“君不君臣不臣,姜丞相,朕的后宫你也管起来了。”
姜清境望着晏巉,晏巉还是穿着素日的白衫。倒是小皇帝,大婚都过去这么些天了,还穿着一身婚服肆意招摇。
要不是知道皇帝不敢碰晏巉,姜清境才不会将晏巉送到后宫来。
太多人觊觎,放到宫里外人不得擅入,他也放心些。
“陛下哪里的话,微臣岂敢。”晏巉被隔绝在权力之外,只是听听也不妨事。
“北雍濮阳邵叛了,说要携荆河之地归顺大周。”
晏巉道:“濮阳邵其人,反复无常,不可轻信。”
姜清境笑道:“他跟北雍的皇帝结了私仇,好色成性,跟皇帝的妃子私通。当年就是他,叫嚣着要打下南周,掳夺南周美人——”
姜清境望着晏巉,没有说下去。南周美人,除了晏巉还能有谁。
北雍北穆两国对峙,南周与北雍签过和约,暂时休兵。
此时接纳濮阳邵,无异于当众撕毁和约。但荆河之地——
姜清境行礼道:“不如陛下修书一封,安抚安抚那个濮阳邵,说我大周会带兵援助——”
小皇帝打断道:“他要献就献,朕懒得管这些。”
姜清境被打断,有些不悦。见着小皇帝什么都不管,就要拉着晏巉离开,更加不豫了。
赵异实在受不了晏哥跟姓姜的共处一室。
晏哥自进来,都没看他一眼,他明明把头包得那么显眼,姜清境都问几句,晏哥却一眼都不瞧。
晏巉道:“正事要紧。”
赵异狠戾地笑:“姜清境,你怕是不知道吧。咱们贵妃娘娘在殿内偷偷藏了个绝色美人,夜夜笙箫。”
“昨天朕去找晏哥,还被那贱婢打破了头。”赵异丝毫没有不好意思,添油加醋道,“没办法,谁让晏哥宠爱那贱婢,朕想杀了她,晏哥不准,我一向是听话的。”
姜清境的眼神一凝,静静看向了晏巉。
晏巉道:“那是我二弟的侍妾。赵异,你不要信口雌黄。”
赵异笑:“姜丞相,不如与朕同往。朕叫你瞧瞧那贱婢的美貌。你帮朕琢磨琢磨,如此美人,晏哥到底喜欢不喜欢。”
晏巉还没说话,姜清境就应了。
姜清境面色冷了下来,他送晏巉进宫,是要徐徐图之,可不是让晏巉玩女人。
姜清境率先走到凤栖宫,随手拔了一侍卫的剑。
他到底要看看,是何等贱人勾引晏巉。
破门而入,如此大的声响将林笑却惊醒。
姜清境气势汹汹闯进来,提着剑找人。
却看见一人在床帘后缓缓起身,心中更怒,竟然睡到了床上。
姜清境掀开床帘,提剑就要砍下。
林笑却缓缓睁开眼看向他。
姜清境的剑停住了。
晏巉赶到,夺了他的剑扔下,斥道:“姜清境,你是否太过分了些。”
赵异姗姗来迟,等着吃瓜看戏呢。
他先前怎么没想到,晏哥不让他杀,喜欢晏哥的人那么多,随便挑几个告诉,也会把这贱婢干掉的。
姜清境仍然怔愣着。
林笑却瞧见那后面的赵异,他知道,一定又是赵异在搞鬼。
林笑却缓缓爬上前,姜清境反而后退了一步。
美人似嗔一眼,将床帘放下了。
床帘挡住佳人面容,佳人重新躺了下来,蜷在被窝里睡觉。
姜清境回过神来,笑了笑:“晏巉,本来我还不信的。这下轮不到我不信了。”
姜清境捡起剑,划破床帘,帘后的美人又露了出来。
大半张脸藏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倾国倾城的眼来。
他好像把她吓到了。
姜清境静静望了会儿,倏地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晏巉,你喜欢她,我不反对。”
“只是,你干她,我就得干你。”
这话一出,吃瓜看戏的赵异怒了:“姜清境,那是朕的贵妃!”
姜清境道:“陛下要加入啊,那只能委屈美人用角先生干你了。四人行,确实拥挤了些。也不知这床装不装得下。”
赵异拔刀就砍,姜清境横剑反击。
赵异是真想杀了姜清境,姜清境却不能草率杀了这皇帝。
劈飞了赵异手里的刀,姜清境将剑也扔下了,行礼道:“微臣刚刚一时头晕,竟说了胡话,还望陛下见谅。”
赵异捡起刀还要砍,晏巉道:“够了。”
“闹够了,都滚出去。”
赵异扔了刀,开始掉眼泪,他被姜清境侮辱,晏哥竟然叫他滚。
林笑却缓缓从被窝里起来,慢慢穿鞋,走到晏巉身后,扯住了晏巉的衣袖。
赵异恶毒地看他,林笑却也只是微微一笑。
林笑却是得意的笑,赵异却理解成了讨好。
他心里有些怪,将眼神挪开了。
“不过一个哑女,量她也不敢爬晏哥的床。”
晏巉不能接触人的病有多重,赵异深有体会。看那小贱婢只敢扯袖子不敢牵手就知道了,她一定是被晏哥教训过,活该。
“哑女?”姜清境遗憾道,“竟是个哑巴。”
一个能言善道的绝世美人有很大的用处,一个哑巴美人,除了在床上献媚,姜清境一时间还真找不到什么别的用处。
晏巉说要用午膳,赶姜清境和赵异走,两人却都厚脸皮留了下来。
林笑却洗漱罢,下人们伺候着换上了华服,挽了发髻戴了金钗,林笑却缓缓起身,向三人行了个礼。
洗漱换衣裳时赵异没走,姜清境也不走,晏巉不得不留下来看着两人。
林笑却起身行礼,钗环轻晃,赵异心道,这小贱婢白日看起来更好看了,当真是可恶至极。
用膳的时候,赵异故意要林笑却当婢女给他夹菜。
林笑却拿着公筷,使劲夹使劲夹,碗都冒出来了还夹。
赵异正准备发怒,晏巉道:“多吃些,长身体。”
赵异一下子被转移了心神,惊喜地狂吃起来。
吃得快吃不下了,林笑却又使劲夹多多夹,什么油腻夹什么,赵异瞪着就要站起来打人。
晏巉又道:“陛下长大了,多吃一些。”
赵异摸了摸肚子,实在有些吃不下,可是在晏哥关怀的目光下,赵异异常痛苦地继续吃了起来。
在赵异埋头苦吃的时候,林笑却偷偷地笑,对上晏巉无奈又纵容的目光,林笑却笑得更开怀了。
姜清境坐在对面,瞥了林笑却一眼,倒没有故意让林笑却夹菜什么的。这肥头大耳的福分,赵异自个儿享去。
姜清境吃了几口,忍不住又望向对面的林笑却。
不明白她为什么能这么高兴。不就是让小皇帝吃了个瘪。
小皇帝赵异吃着吃着,再多吃一口他就要当场吐出来。他终于回味到不对,猛地偏过头看林笑却,正跟林笑却的笑脸撞个正着。
林笑却微微尴尬,举起筷子打了个招呼。赵异啪地把碗摔了:“好啊,你!”
林笑却赶紧躲,筷子也砸到了赵异身上。
赵异站起来委屈道:“晏哥,这次你亲眼看到了,是这小贱婢欺负我,不是我非要杀她。”
“不行,”赵异越想越委屈,都气得想干呕了,实在吃太多了,“我也要喂这小贱婢吃。”
赵异捉住林笑却就要喂他,晏巉还没来得及制止,林笑却自个儿张开嘴吃了起来。
赵异喂肉,他就乖乖吃肉,喂朴实无华的饭,也乖乖吃饭。他确实饿了,一大早没吃东西,御膳房的膳食还挺好吃的。
姜清境看着林笑却吃得这么香,也跟着多吃了不少,咦,好像确实还挺好吃。
赵异喂到最后,摔了筷,跟摔杯为号似的,可惜没有人应承他。
赵异道:“到底谁是婢女,自己吃去!”
可没人喂,林笑却又不吃了。在姜清境眼里是这样。
其实是林笑却已经吃饱了。
姜清境心道,真是娇气,娇生惯养,骄纵不堪,娇……还怪娇的。
一顿午膳鸡飞狗跳。
送走姜清境之前,晏巉道:“姜清境,濮阳邵的事要再想想,不要一拍脑袋就做了决定。”
姜清境道:“晏巉,你真是闲不下来,这江山一天两天的垮不掉。你既入了宫,就好好休养,不要操劳。”
“你那病,也让太医好好看看,不要讳疾忌医。”姜清境望着宫墙道,“我虽有诸多私心,可确实希望你好好的。”
晏巉笑:“好好的?”
“国破山河在,我会好好的。”
姜清境也笑:“晏巉,你当真没碰那美人?”
“我可以容忍你不与我接触,可若是让我知道,你碰了别的人,晏巉,我自己也无法确定,我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当初与你里应外合的是我,扶持你上朝堂的是我,送你入后宫的仍然是我,或许以后,让你恨之入骨的人,还会是我。”
“我自己都嫌烦了,跟个虱子似的缠着你。”姜清境笑,“我弟弟连孩子都好几个了,我还为你守身如玉。”
“我知道你爱干净,我要是碰了别的人,就永远没有可能了。”
姜清净望着天色,一望无际的蓝,与这红墙相称,竟似蓝也囚困,红也糊涂,处处是樊笼。
赵异被气跑了,姜清境也走了。
晏巉终于落了个清净。
他走进来,问林笑却吃饱没有。
林笑却点了点头,小声道:“大哥,我吃饱了的。”
晏巉微微笑了下:“那就好。”
哪怕有一个人是快活的,这天下就关不住他们。

姜清境与其他官员商议后,决定接纳北雍叛臣濮阳邵。
南周官民很遗憾当年一统北地的沧国崩塌时,没能分到一杯羹。北伐小有成果打下的土地,也被后来的北雍打回去了。
这次北雍内部生乱,大将濮阳邵在荆河之地反叛,姜清境与其他官员商议着借此机会再次北伐。
上报小皇帝赵异后,赵异没听到一半就厌烦了:“就这么办吧。”
南周撕毁和约北伐,支援濮阳邵。谁知濮阳邵不但向南周投降,还向西边的北穆投降了。
荆河之地只有一块,他却献给两个国家。
北穆派了援军过来,见到南周军队,才知上了当。邀请濮阳邵去军营议事,想给濮阳邵一点颜色看看。
濮阳邵没去,气得北穆直接班师回朝。
南周来也来了,兴师动众的,只能继续支援濮阳邵,让濮阳邵当北伐的炮灰。
北雍派大将讨伐濮阳邵,濮阳邵几胜几败。南周军队在边境拉开战线,小胜几把乘胜追击,谁知追敌过深,北雍埋伏的军队打得南周溃散逃亡。原来前面的胜只是北雍的阴谋。
南周大败,有的将领重整旗鼓还要再战。有的将领贪生怕死,平日里吃着五石散喝着温酒,只会纸上谈兵,一见到真战场,真要死人,把军队丢下自个儿逃了。
军队失了主帅,军心溃散,也跟着逃亡。
赵异知道了大怒,要砍那将领的头,但那将领是世家大族的“名士”,最后降职了事。
濮阳邵那边,为了稳定军心,对手下的兵将说他们在北雍的亲族都被杀了,如今只能破釜沉舟。
谁知北雍那边的战场上大喝,说是叛军的亲族都还好好的,现在投降,弃暗投明,不但不追究罪责,还能保持原有的官位。
此话一出,许多兵将投了降。濮阳邵带着几百亲卫南逃,占据了南周的岱城。
濮阳邵原先许诺的荆河之地,也被北雍收回了。
北伐失败。
赵异气得大骂濮阳邵,修书一封去骂,半路被姜清境截回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濮阳邵占着岱城收兵买马,修书许多封上表自己的忠诚,还说想求娶姜氏高门女子为妻,姜清境也恼了。言辞华丽的修书一封,让濮阳邵去寒门找,高门别想碰。
濮阳邵得罪了北雍北穆,如今只能明面上臣服南周,本想着联姻姜氏融入世族阶层立足,谁知这些世家大族根本看不起他。
濮阳邵一怒,联系了赵异曾祖嫡次子的后代——顺王。顺王早就对皇位有想法,两人一拍即合,干脆反了。
顺王在绍京暂时苟着,明面上还是忠臣。
濮阳邵在岱城以清君侧的名义造反,说是姜清境把持朝政、鱼肉百姓、欺压皇族,他不是谋反,他是要替陛下清理祸国殃民的害群之马。
北雍趁乱,又多打了几座南周的城池,随后继续在边境与北穆对峙。
赵异本以为濮阳邵不过一叛臣,兵马也少,很快就能平定。
但很多城池里,皇族和世家鱼肉百姓,没有家世的人又很难往上升迁,平日里还好,遇到战事,不少竟然直接降了。
濮阳邵追求速胜,直捣黄龙。竟不过几月就包围了南周都城绍京。
濮阳邵打到绍京外城,晏弥晏余正巧在外城办事,混乱中,晏余拉着晏弥往外跑。
兵马横冲直撞,百姓避之不及惨死马下,晏弥想往内城跑:“大哥和怯玉伮还在皇宫。”
晏余道:“不到万不得已,濮阳邵不会杀皇帝。现在进去只是送死,不如去他地投奔勤王军。”
晏余见晏弥仍是想去内城,气急了骂道:“二哥,你是能文还是能武!这时候添什么乱!”
急冲冲带着晏弥跑了。
双方混战中,外城的世家豪门们纷纷带着米粮金钱往内城跑。
周军大败,濮阳邵的军队随后便包围了内城。
各地的勤王军四起,纷纷朝着绍京赶来。
濮阳邵的军队在外城烧杀劫掠,百姓惨死者众。女子被掳夺配给军士为奴,男子被驱赶修土山等攻城器械,继续攻打内城。
内城难攻,双方陷入了僵持。
僵持之中,内城与外界断了联系,食盐、蔬果、肉类等开始短缺。
赵异这几月一直陷入暴怒之中,眼盲耳瞎的情况越来越严重。濮阳邵攻到内城来后,赵异觉得没脸,竟好久没来打扰晏巉与林笑却。
姜清境也没了往日的悠闲自得,之前还能联系上各地的勤王军,现在已全然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狗贼!欺人太甚!”姜清境骂道。
赵异直接扔了砚台砸去,姜清境没躲,额头被砸得出血。
赵异骂道:“朕是懒得管事,让你们管,结果就管成这!你们世家不是自诩高人一等?把晏哥赶到后宫来,结果你们一个个的,打个仗逃,敌军一来,丢下城池,逃。逃逃逃,除了逃命你们还会什么!”
“朕看就依濮阳邵所言,把你杀了换他退兵!”
姜清境抹了把血,冷笑:“把我杀了,陛下以为濮阳邵当真会退兵?”
“我姜家的勤王军很快就到,陛下急什么,不过小贼罢了,迟早剥了他的皮削了他的骨,看他还如何叫嚣。”
赵异笑:“姜清境,朕的江山要是玩完了,你也陪葬去吧。”
姜清境没有多言,擦了擦血,甩袖走了。
快走到凤栖宫,终究是觉得没脸,转了方向出了皇宫。
赵异坐在龙座上,又开始痛哭。
哭着哭着眼睛就看不清了。他这病需要静,情绪波动太大就会耳聋眼瞎。
赵异麻木地掉着眼泪,舒厢走过来,说午膳好了。
没有什么蔬菜,把马都宰了吃马肉。舒厢咽了咽口水,等着陛下说不吃,那他就偷偷吃了。
可是赵异一直没有说话,舒厢正想偷偷夹一块吃了,赵异突然发话要用膳,眼睛也能看见了。
舒厢咽了口冷气,好险好险。
现在皇宫外,都开始吃人肉了。吃人肉了有的患病,成群成片的死。
没有木材,房屋也被拆下来当火烧。
凤栖宫里。
为了保持体力,减少消耗,林笑却时常躺在床上。
晏巉也躺在床的另一边。
林笑却躺着躺着,觉得不对劲,脚一蹬,蹬到个双眼红肿的皇帝。
赵异什么时候偷摸进来了,他竟然没察觉。
赵异回瞪了他一眼,但没说话,蜷缩着离远了些。
晏巉听到动静,起身看了一眼,见是赵异,什么也没说又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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