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兰斯菲德按灭了烟头:“你陪我一起吧。”
秦墨说:“好。”
本以为玛卡关押的地方条件会很恶劣,没想到兰斯菲德只将他囚禁在他自己的居所。
房内的摆设有些凌乱,玛卡是个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他也有一头银发,只是剪得很短,也并不爱打理看起来乱糟糟的。他的脸看起来黑憔悴,眼下乌青,短短的胡茬散乱在下巴上。
他听到动静,用一双锐利的眼盯着兰斯菲德和秦墨:“兰斯菲德,我说过了,这个故事你并不喜欢,还要我继续说吗?”
兰斯菲德很平静,坐在玛卡的对面,玛卡叹了口气,似乎拿他没什么办法。
玛卡抱怨道:“好侄儿,能把我的手铐和脚链打开吗?戴着可太难受了。”
兰斯菲德语气冷淡:“不可能。现在,接着上次继续说。”
玛卡狠狠地瞪了兰斯菲德一眼,又瞪着秦墨。
兰斯菲德的状态很不好,不了解兰斯菲德的人可能看不出来,毕竟他很多时候都是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从容平静的。
或许让他来,是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他。
这是不是一种依赖?对秦墨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秦墨坐在了兰斯菲德身旁,很温柔的看了兰斯菲德的侧脸。
玛卡之前没有见过秦墨,于是一直在观察他。突然,他嘿嘿一笑:“看到你们,我就突然想起了亚历山大和伊莱,尤其是你,”玛卡双手戴着沉重的手铐,不妨碍他伸出手指指着秦墨:“他刚刚看你的眼神,和伊莱看亚历山大的模样太像了。”
兰斯菲德的脸阴沉了下来。
秦墨没想到,他这么快又听到了这两个人的名字。
“当年的事情,你说没有谁比你更清楚的了。我满足了你的条件,现在请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兰斯菲德冰冷地注视着他:“如果有半句假话,我会割下你的舌头。”
玛卡闭嘴,过了几秒,他对秦墨说:“嘿,小伙子,给我倒一杯水吧!”
秦墨看了看兰斯菲德,兰斯菲德没有阻止,于是拿起桌上的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
等玛卡喝完水,他靠在了沙发背上,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你父亲的死耿耿于怀,我说过,那场空难是个意外,并非是洛克菲勒家族干的,也不是我干的。”
“自从伊莱死在了冬山家族手上后,亚历山大颓废了很长的时间。即使后来他和洛克菲勒家族联手血洗了冬山,这样也平息不了他的痛苦,我猜测,仅仅是猜测。”玛卡将玻璃杯端在手里,手指摩挲着杯壁:“那架直升机是亚历山大新购入的军用机型,不存在安全漏洞,但如果他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他看了看兰斯菲德,发现后者只是脸色糟糕,并没有像白天那样暴怒,才接着说了下去:“其实你一直弄错了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我没有说错吧?”
兰斯菲德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分开了,改成握拳,他侧过头,发现秦墨也正在看他。
秦墨的眼神很温和,他伸出手覆盖在了兰斯菲德冰凉的手背上。
玛卡的视线定格在他们交叠的手上,过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你一直以为,是你的母亲背叛了你的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愿意原谅她。那你有没有想过,故事或许存在另一个可能,比如一个妻子发现他的丈夫可能和他的朋友走的过近,甚至好到让她产生了危机感,于是她想了一个计谋,比如做出被丈夫朋友轻薄的假象,从而故意让丈夫发现,让丈夫一怒之下,除掉了他的朋友。”
秦墨皱起了眉头。
玛卡笑了笑:“亚历山大一直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哪怕他和伊莱的关系再好,如果发现自己心爱的妻子和他最好的朋友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那他一定会和伊莱断绝关系。”
“冬山家族现在是不起眼,但在二十年前,还是个可以与我们势均力敌的大家族,我们恒洲的那片市场就是从他们手上夺来的。”
兰斯菲德问:“为什么伊莱会死在冬山家族手里。”
玛卡意味深长的看了兰斯菲德一眼:“这件事大概是你父亲后半生的心结,我曾经在他的保险箱里找到了一本日记,或许你可以看看。”
兰斯菲德的脸绷的很紧,嗓子低哑到只能发出轻声:“日记在哪里。”
玛卡说:“就在我的书桌最下面的那个抽屉,里面有个夹层。我可以将日记交给你,条件是你不能弄死我。”
兰斯菲德点头:“可以。”
玛卡显然放松了许多,对秦墨笑笑:“你去拿吧。”
抽屉下面是空心的,上面还垫着颜色相近的皮垫,不仔细看的确发现不了。秦墨用桌上的铁尺撬开了夹层,里面是防水袋包裹着的长方形物体,的确是一本封面泛黄的日记,日记侧面还有一把小锁,不过已经被人为破坏掉了。
玛卡说:“你可以带回去看。”
秦墨将日记递给兰斯菲德,他怔怔的用手指轻柔的抚摸着日记封面,问玛卡:“伊莱.洛克菲勒的死亡,是我父亲指使的吗。”
玛卡:“你可以自己看日记。”
兰斯菲德:“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玛卡叹了口气:“你和亚历山大一样执着。好吧,我可以告诉你,毕竟日记里写的很凌乱,我也是找全了线索,才尽可能的还原了这件事的原貌。”
“洛克菲勒家族祖上就和杜邦家族有些纠葛,但自从七八十年前洛克菲勒家族开始逐渐进入政界,我们两家的矛盾逐渐减少,甚至因为许多原因,我们不得不互相合作,因此关系缓和了许多。”
秦墨听到这里,心里有了疑惑,玛卡与卡萝夫人所说的话并不一致。
卡萝夫人说他们二人最后因为家族隔阂,利益冲突最后矛盾激化,分道扬镳。
但他没有出声,继续听玛卡说了下去。
接下来的讲述,大大出乎了秦墨的预想。
这似乎是另一个全新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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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晚了,卧室内点着灯,橘黄色的灯光笼罩在兰斯菲德美丽的侧脸上。
他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手里捧着他父亲的日记。
秦墨洗完澡出来,穿着一件睡衣,走到兰斯菲德身旁坐下,他的目光在兰斯菲德的脸上停留很久,随即也看向他手中纸页。
【6月12日,暴雨。我邀请他来家里吃晚饭,他像是没听到一样,只顾着低头收拾那些画具。
明明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连我的婚礼都不来参加?
其实这个问题我想问他很久了,他也只是冷淡的回答我:那时他接到父亲的命令,需要去外地出差。
我不相信这个答案,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祝福过我新婚快乐。】
【7月15日,天晴。自从上次吵架,我们有一个多月没有见面了。见到他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么的想念他。
他约我去了枫叶海湾,那是我们小时候第一次认识的地方。
我们比谁能更快游到那片红树林下,他输给了我,我很开心,他也笑了。
他说上次是他的错,他祝我永远幸福,他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伊莱的眼睛就像温暖的巧克力,我几乎要融化在那甜蜜里。
该死,我在说什么。】(此处有涂改的痕迹)
【7月21日,小雨。我和伊莱一起去新开的一家餐厅吃饭,父亲交代给我的任务实在太难完成,但是我只会和伊莱说,不会告诉卡萝,她那样柔弱,承受不了太多的压力。】
【8月20日,晴天。
我才知道伊莱为我画了多少画。我知道他画画不错,有时候也经常观察我很久,但是他很少当我面去作画。这都是他的作品?不得不说,我有些震撼。
......天呐,这些画都被卡萝摆在了三楼的空房间,简直像个画展。她开心的像个纯真的天使,还说要把这里当做她的私人收藏馆。
我觉得有些头疼,但是她高兴就好。】
兰斯菲德从日记里抬头,蓝色眼睛看着秦墨:“我想去床上躺着,你念给我听。”
秦墨说好。
兰斯菲德在柔软的大床上躺好,有些出神的玩弄着被褥上的玫瑰花瓣。
秦墨靠在他的身边,轻声的读着这些被尘封已久的心事。
“10月20号,阴天。我听到伊莱和卡萝争吵,在我出现后,他们立马停止了交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让我很不放心。”
“11月10号,晴天。从冰江回来,这些日子紧绷着神经和那些混蛋打交道,实在让我有些累。可是回到家,我看见卡萝坐在我的桌前哭泣,我问她怎么回事,她始终不说,只用一双通红眼睛看着我。我觉得有些无措。”
“12月23日,第一场雪,伊莱终于从国外回来了,我们一见面就激动的拥抱彼此,可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吻了我。在他温柔的注视下,这让我有些慌张狼狈。”
读到这,秦墨不禁看了看兰斯菲德,他依旧很平静,轮廓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床顶的金色床幔发呆。
秦墨语气平稳的继续读了下去。
“我们的关系渐渐有些不对劲,可是我拒绝不了伊莱,我从来就无法拒绝他。”
兰斯菲德突然发问:“没有日期?”
秦墨翻了翻前后两页都是空白,只有这一页写了几行字,回答:“没有写。”
于是兰斯菲德点点头,没什么力气的说:“继续读吧。”
“2月15日,冷雨。伊莱对我说,他觉得很痛苦,其实他从十四岁那年就爱上了我。他没有办法看到我和其他人在一起,他会受不了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着他上车离开,我觉得,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分开或许是我们彼此最好的选择。我已经有了卡萝,我得对她负责。”
“3月12日,晴。天呐!我要当爸爸了!
我抱着卡萝在花园里转圈圈,世上没有谁能比我更幸福了!”
秦墨发现,后面很多张都是空白,亚历山大没有详细记录卡萝怀孕之后的事情。最后,他终于在日记本的中间书页里找到了寥寥几行字。
“1月26日,晴。听说伊莱回到帝都了,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他了,我也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些消息。
看着楼下覆盖的冰霜白雪在热烈的太阳下融化,我的心闷闷的发痛。兰斯菲德突然跑来问我为什么不开心,我亲吻了他的脸颊,他的心思从小就非常敏感,我知道他很爱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毕竟他和菲利斯是上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
“5月7日,晴。我在慈善晚宴上看到了伊莱,他变得更英俊了,今天带的女伴似乎是他的未婚妻。不知为何,明明心里很激动,但我也没有上前与他打招呼。”
“7月21日,小雨天,伊莱到家里来找我,我们在书房说了很久的公事。公事说完了,我们好像无话可说。
其实,我心里有很多很多想法,但我选择了闭嘴,书房里的气氛太过沉默,于是我请他到玫瑰花园里逛逛。
说出口,我才意识到外面下着小雨,他却对我笑了笑,说淋点小雨也没有关系,他喜欢我的红玫瑰。”
“8月12日,晴朗。因为公务,我们来往的又慢慢频繁了。我睡了个午觉,看到他坐在窗边,正微笑着看我。他的短发在阳光下呈现出金色,全身都在发着光。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
“10月26日,阴天。”
秦墨突然停止了,过了几秒,兰斯菲德闭上的眼睛舒展开,睫毛茂密,像一朵合欢花绽放。兰斯菲德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不读了。”
秦墨沉默的把日记本递给了兰斯菲德。
【10月26日,阴天。卡萝躲在房间里怎么也不肯出来。菲利斯哭的满脸通红,他和他母亲一样,坚定的说伊莱对卡萝做了不好的事情。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
我不相信伊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感觉浑身都被抽掉了力气,不知道是怎么迈着双腿来到了秋千附近,地上是零落一地的玫瑰花瓣,还有被撕碎的衣物。】
兰斯菲德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捏着纸张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我和伊莱大吵一架,在他离开后。我感到绝望。】
【雪下的很大,卡萝总是问我在想什么,她总是觉得没有安全感,这是我的错。】
【雪融化了,伊莱要举行婚礼了。我打开请柬,看完后将它烧了。】
【伊莱.洛克菲勒,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背叛了我。
他曾说过,他只爱我。
兰斯菲德长高了,他总是会安静的看着我,叫我不要抽太多烟,会像个烟鬼。我把他抱在怀里,对他发誓再也不抽烟了。】
【他死了,眼睛还睁着。雨滴落在我的脸上,像我冰凉的血。雨滴混合着我的泪水,落在伊莱的白色衬衫上,我低头,轻轻的吻了吻他的脸。
他不久前在我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
我开始疯狂的后悔了!
我紧紧的抱着他,此刻我很冷静,事情还没有结束,这不会是我们的结局!】
秦墨用力的抓住了兰斯菲德的手臂,担忧的问:“你还好吗。”
兰斯菲德脸色恍惚,他没有说话,轻轻地合上日记,所有的内容已经看完了。
回想到昨晚——
玛卡缓缓地放下了玻璃杯,里面的水被他喝光了,他坐在兰斯菲德的身旁,离得很近。
他断断续续的话语,还在徘徊耳边,像是来自多年前的风雪。
“那一次,冬山家族和我们的谈判陷入了僵局,他们点名让伊莱.洛克菲勒去和他谈条件,你要知道,那个时候伊莱已经坐上了帝国法院一把手的位置。”
“亚历山大没有别的办法,但他觉得太过危险,固执的反对底下人联络伊莱。最后还是伊莱自己得知了消息,他表示愿意亲自出面,你父亲不放心,便与他一起赴会。”
“谈判到了尾声,冬山家族的族长和亚历山大起了争执,被伊莱制止了。”
“最后的那颗要人命的子弹,是有人从背后开的枪,伊莱反应很快,没有丝毫犹豫地为亚历山大挡住了。枪瞄的很准,打中了他的心脏。”
玛卡低声说:“故事讲完了。孩子,不要怪我,每个人都有追逐权利的欲望,如果我们生在普通家庭,我会是一个好长辈的。”
当天夜里兰斯菲德睡得很晚,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见到了久违不见的父亲。
是一个灿烂晴天,兰斯菲德站在父亲书房里,阳光布满了书橱,玻璃反射着七彩投到光洁的木地板上,一切就如记忆里一般,书桌上放着一支细腰青瓷花瓶,里面是一只含苞待放的红玫瑰。
花瓶下压着一张照片。
他伸出手,拿起照片,正细细打量着照片上对他微笑的男子,忽然照片被谁抽走。他抬眸,发现父亲紫罗兰般的眼瞳正看着他,声音温和:“兰斯菲德,你是想看我的相册吗?”
父亲穿着一件黑色长袖衬衫,下摆扎进了黑色西裤里。他身材颀长,银色的长发垂在胸口,俊美的模样和记忆里并无二致。
兰斯菲德不由轻轻点头,思念使他久久的注视着那近在咫尺的脸。
亚历山大见他这副神情,不由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兰斯菲德,你怎么了?”
兰斯菲德:“没什么,只是有些想念您。”
亚历山大不由失笑,他随即打开桌边的一本相册:“你要是想看照片的话,这是我大学时候的照片集。”然后将刚刚那张照片放在塑料夹层里,说:“这是伊莱.洛克菲勒,我最好的朋友,你见过的。”
兰斯菲德点了点头,垂眸:“您爱他吗?”
亚历山大一时间没有回答,他低头看了看兰斯菲德,随后又转移了视线,看着照片上微笑的伊莱,伸出手指,温柔的抚摸着它:“爱。”
兰斯菲德追问:“那我们呢?”
亚历山大笑了笑,轻声说:“都爱。”
兰斯菲德蜷缩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说:“去了枫叶海湾,你就不打算回来了,是吗?”
亚历山大的笑意藏在了神秘的瞳孔里:“儿子,这是我欠他的,等你长大,你就明白了。”
兰斯菲德苦涩的闭了闭眼,说:“我总梦见你被在黑暗雨夜里徘徊,胸口被穿透了。”
亚历山大合上了相册,转头看他:“因为我希望,是我被打穿了心脏,而不是伊莱。”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到了时间了,我该走了。”
兰斯菲德一下睁开了蓝色的眼,抓住了亚历山大的手:“不!”
亚历山大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口吻冷淡:“你该从过去的回忆里苏醒,兰斯菲德,我不值得成为你和你母亲之间的障碍,好好对她。”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
阳光洒在暖黄色的地板上,门关上,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无数细小的尘埃粒子漂浮在空气中飞舞着,盘旋着。
兰斯菲德从梦里苏醒。
皎洁无暇的月光从没拉拢的窗帘里悄悄的溜进来,洒在身边青年的脸上,兰斯菲德侧过脸,用目光静静描绘着他的饱满的额头,挺立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这无疑是一张让人迷恋的英俊面孔。
兰斯菲德看了他好一会儿,慢慢闭上双眼。
第二天一早,晴朗天空万里无云。
得知玛卡的死讯,兰斯菲德显得很平静。他穿上一件黑色短袖,在换衣凳上坐了很久,秦墨将黑色丝带递给他,他将它系在了左臂上。
房间的摆设和昨晚没有什么不同,霍尔顿穿着一件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套仔细检查了玛卡的尸体,几个手下也在搜索着蛛丝马迹。过了一个小时,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向霍尔顿汇报:“化验的结果出来了,的确是氢化物中毒导致的死亡。”
霍尔顿锐利的目光锁定在玛卡桌前的水杯上。
“拿去送检。”
霍尔顿走到房间外,大好的蓝天正悬挂在面前,身后是腐败的死亡气息。
“他的饮食我们一向很谨慎,很抱歉,大人。”负责看守的男人冷汗直流,玛卡居然是喝了掺有氢化物毒药的水被毒死的,他深深鞠躬,头几乎能对着膝盖。
兰斯菲德抱着双臂倚靠在宽大的书桌前,没有说话。
秦墨站了出来,看着兰斯菲德,道:“昨夜那杯水是我给玛卡.杜邦的,水就从水壶里倒的,他当我们面喝的,没有什么反应。”
霍尔顿笑了笑,说:“这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你或许不知道,我们只会给犯人用我们自己的食物和水,以防他想自尽,自己提前做了手脚。”
兰斯菲德垂眸:“是我的问题。”
秦墨回头,看着兰斯菲德。
霍尔顿的笑容转瞬即逝,冷冷的说:“玛卡的手上有多少事情我们还没和他算账,就这么死了”
兰斯菲德抬头,与霍尔顿对视:“我和他之间基本算清楚了,他手上的货我会分你一半。”
霍尔顿怒了:“兰斯菲德,我在乎的是这些?”
他走到兰斯菲德的面前,镜片后的灰色眼睛一眨不眨,霍尔顿盯着好友:“你怎么了?为什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兰斯菲德没有回答。
霍尔顿深深呼吸,静了静,开口说:“你变得太善良了,难道你忘记他曾给你下过毒?”
“他毕竟是父亲的兄弟,以死抵债,我原谅他了。”
兰斯菲德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很久,霍尔顿也没有出声。
他站直了身体,用手轻轻拍了拍霍尔顿的肩膀:“这件事就过去了。”
霍尔顿的目光与兰斯菲德对视,最终没有反对,说:“听你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随着霍尔顿的离开,书房里变得很安静。
兰斯菲德走到书桌后的软椅上坐下,抬头对秦墨说:“玛卡的账本看出问题了吗?”
秦墨回答:“账本上的数目不对。”
兰斯菲德点了点头:“你待会和我说一说找出来的问题,中午陪我吃饭,然后你坐凯瑟琳的车回去。”
秦墨垂眸,随即走近了几步,放软了声音,问道:“回去路上,我可以去顺道看望一下我的妹妹吗?”
兰斯菲德点头:“可以。”
秦墨抬起眼睛与他对视,唇角上翘,微笑起来。
碧海蓝天,海面很平静,风将秦墨微长的黑发全部向后吹去,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
凯瑟琳戴着墨镜,坐在一旁,:“恭喜你啊,这此回去办完了保释手续,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回到这里。”
秦墨勾唇笑了笑。
午餐时候,兰斯菲德向他吩咐了这件事。
原本秦非凡拼了命的给他按了一堆罪名,还找了关系将他定罪十年,手段阴毒,想必是即使秦墨十年后出狱,也翻不了身。
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年不到,就被一个意外因素轻而易举的破了此局。
兰斯菲德不可能不知道秦家的事情,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对于秦墨来说,能从牢狱里出来,都是最好不过。
秦墨转过身,凯瑟琳也抬头看他,金色的卷发在风中飞舞。
“我想去看看我妹妹。”秦墨说。
凯瑟琳涂了口红的唇微微一抿:“我知道,待会到了平京大学,我会让你们见面。”
“多谢。”秦墨真诚的向她道谢。
凯瑟琳随意的点点头,站起来扶着栏杆,走进船舱里去了。
海鸥在鸣叫,秦墨感到自己的心脏又久违的跳动起来,好似灌满了新的血液与力量。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或在语音邮箱内进行留言。”
“下午四点见。”
作者有话说:
周二七夕会放一篇三千字番外,球球啦,收藏留言投喂海星都可以哟!Thanks(ω)
第29章 冷血动物
下午两点钟,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平京大学门口附近,周围种植着遒劲笔直的香樟树,树枝向四周伸出,此刻已经长出了茂密的新叶,在阳光下流动着绿色的光。莘莘学子在平京大学砖红色的外墙边来来往往,一派生机勃勃。
平京大学是帝国的一流大学,也具有悠长的历史。
秦墨记得,秦柔当时一举考上了平京大学的文学系,一家人非常开心,还为此特地举办了一场小型庆祝会。
凯瑟琳坐在后排左侧,将她的手机递给秦墨,对他说:“你可以打电话约她出来,就在门口聊两句,我们回去还有事。”
秦墨笑了笑:“好。”
他接过凯瑟琳的手机,拨出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很快,秦柔的声音传来:“喂,您好?”
秦墨缓声道:“柔柔,是我,我在你的学校门口,现在方便出来吗?”
“哥哥!”秦柔那边传来物品碰撞掉落的响声,她似乎对着旁边人道歉。
秦墨不禁皱了皱眉头:“怎么了?碰到什么东西了吗?”
秦柔:“没什么,我马上出来!这是你新的手机号吗?”
秦墨否认,看了看身旁凯瑟琳冷漠的侧脸,解释道:“不是,这是我借用长官的,先这么说,我在门口的香樟树下等你。”
秦柔:“好!”
挂断了电话,刚打算道谢,就看见手机的屏幕又亮了起来,铃声突兀的响起在车厢狭小的空间里,上面显示“大哥来电”。
凯瑟琳拿过正在响铃的手机,摘下了墨镜,碧绿的眼里透出几丝不耐烦,对秦墨说:“你稍等。”
她停顿了好几秒,才接通了电话:“喂,大哥。”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她将墨镜拿在手里摆弄,她美丽的脸有些阴郁:“......我之前有和父亲说过,他同意了。”
“您是不是对这个职位有什么偏见,您说过,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凯瑟琳看了秦墨一眼,转身把左侧的车门打开,顺手将墨镜戴在了脸上,顿时遮挡住了大半张脸。
“我不换,我在这呆的好好的。”
凯瑟琳下车了,门关上,听不见她说话。
下午的阳光正好 香樟树叶微微摆动 就碎了点点滴滴的金色光圈映在车窗上。秦墨看着凯瑟琳走到了车后四五米远的地方,双手抱着胳膊在原地踱步,似乎在和电话里的大哥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他用余光注意到司机并未回头,于是悄悄的从贴身的西服暗袋里拿出那只破旧的老手机,它的确不够迷你,所以秦墨很少将它带在身边。
静音开机,屏幕光线很暗 ,在白天的车厢内并不引人注意。手机的信息图标上冒出了红色的惊叹号——手机已经收到了新的短信。
点开,只有一句简短的两个字。
“收到。”
十分钟后,凯瑟琳拉开车门,带着一股春寒料峭的冷风,她冷冰冰的命令司机:“现在就去机场接我大哥。”
闻言,秦墨坐直了身体,试探问道:“那我可以先下车吗?”
凯瑟琳没有看他,只用柔软的手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金色卷发,随意的说:“不好意思,你的探亲时间取消了。”
秦墨欲言,余光突然扫过路边的香樟树下。
他静了几秒,对凯瑟琳放缓了语气道:“我妹妹已经到了,我就和她说两句话,可以吗?”
凯瑟琳挑起浓密的细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树下占站了一个穿着淡紫色针织裙的年轻女孩,右肩背着一个白色帆布袋,正东张西望。
她看起来柔软娇嫩,像即将开放的栀子花。
不待凯瑟琳回答,秦墨突然一把拉开没有上锁的车门。
秦墨长腿一迈,利落下车,朝着秦柔走近。
“小柔!”一声呼喊。
秦墨目光微震,只见不远处,身穿银灰色条纹西服的斯文男子正站在一辆银色轿车旁,对秦柔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