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型偶像—— by铁马倦倦
铁马倦倦  发于:2024年0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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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种植文化之外,另一种文化就是个人茶园的文化。
在景星,茶园并不是大片的——这也是楚孑初到三康茶园感觉有些失望的原因——而是存在于各家各户的后院里。
每家种的可能都不多,最多也就是百十来棵,但家家户户都在种,而且是从祖辈就开始种植。
他们不仅会种茶树,而且各家各户还会种不同的茶树,在不同时期也会种不同的茶树,这样一来保证了当地的茶树基因多样性,不会造成同质化的繁衍现象,还丰富了茶叶的种类,说是“茶树博物馆”也不为过。
在这两种茶文化的加持之下,这里的茶树真的很难长得不好。
楚孑听完也是打心眼里感到佩服。
这些文化源远流长,可以说完全是景星的居民在成百上千年的实践中摸索出来的文化,却荫蔽了一代又一代的景星人,让他们过上了现在富庶的生活。
楚孑他们又在当地逛了逛,真的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茶园,而且每家都不一样。
李文骄傲地说,要想把这里的茶园看遍,恐怕得花上好几个礼拜。
但楚孑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因此也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
他觉得这种方式非常好,也可以应用到清源村的古茶树种植上,收获颇丰。

第151章
楚孑和温如玉在李文的带领下,不仅把三康茶园都逛了,也把景星一些农户家的小茶园也都走了一遍,收获颇深。
这里家家户户都有种茶,而且涨势都很不错,也有很多山上的古茶树分成了片区被大家所包办,因此不仅是各家后院的茶,就连山上的茶树都长得非常好,尽管做了矮化,但并不过分。
这些地方他们就逛了两天,再之后的一天,他们这次墨江之行的目的地就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著名的米地。
米地茶在全县乃至全国的比赛中都屡次收获金奖,比三康茶园还要更出名一些,他们这次来到墨江,便一直在听说米地茶的名字,现在终于有空亲自去看一看了。
米地虽然名叫“米地”,但其实和大米的种植没有什么关系,主要发音还是来自于少数民族的发音有关。
相传在清朝时期,米地还不叫米地,而是有一个很少数民族的名字(具体叫什么已经不可考了),当时当地有一个乡绅和紫金城莫名其妙的有些亲缘关系,于是忽然兴起,就把当地的茶叶进献给了康熙皇帝。
康熙皇帝喝完以后,觉得这茶特别好,比他以往喝过的茶都不一样。
清朝时期比较流行的就是绿茶和乌龙茶,但米地的茶是普洱,茶香气非常浓烈,而且特别持久,听说康熙帝睡了一觉醒来唇齿中还都是茶香,所以印象极为深刻。
于是,康熙帝一开心,就给这个地方赐了个名字,用的还是他儿子胤禔的名字类似的“乜”字(古音),可见他对此地茶叶的喜爱。
而“乜地”这个名字比较生僻,再加上这位皇长子的命运也非常悲哀,当地少数民族居民为了避讳,又有些口音,口中读着读着就成了更为通俗好懂的“米地”。
当然了,这是“米地”一名来源的比较官方的说法,还有很多更为接地气的说法,比如说因为清朝时候这里的茶叶走红,大家觉得这茶不仅香气四溢,还有一股淡淡的米香,所以叫“米地”;
还有说因为康熙皇帝当时喝了这个茶就被迷倒了,所以叫“迷帝”——现在还真有人在当地把“迷帝”这个商标名称给注册了。
不过这些都不怎么靠谱,一来是因为米地茶虽然香气很好,但经过后世很多人品尝其实并喝不出来什么所谓的米香味,至于最后一条传闻,康熙皇帝不知道喝过多少名贵的茶叶,要说喝完米地茶就被“迷倒”了,还把“迷帝”的名字流传了出来,那就太夸张了一些。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茶里加了什么蒙汗药呢。
但无论是哪种传言,都能看得出来,米地的成名与当地的茶有关系,甚至可以说在米地的茶出名之前,这里似乎没有名字。
楚孑最爱做的事就是考究,因此在听到这些传说时也难免认真考究了一番,发现这些传闻并不是没有道理,至少在米地之前没有正式的名字这一点上是合理的。
古时候因为气候与贫困的问题,居住在云省边疆的少数民族经常会有迁徙的现象,毕竟都是看天吃饭的。
而古时候的米地,正处于墨江、镇沅、新平三县相交的地方,古代的行政区域划分的并不那么严谨,再加上此地地处偏远,用现代的话来讲,这就是妥妥的“三不管”地区。
虽然是三不管,但其实此地的地理位置随着茶马古道的兴起,也变得越来越重要,来来往往的车马商队只要想西行,大多都会路径此地,随之而来的就是人口的高度密集。
而人一多了,信息流通的就会变快,所以这里的居民不仅认识到了茶叶这个好东西,也通过来来往往的商队意识到了此地的茶品质特别好。
所以,米地的茶就渐渐有名起来了,自然也引起了很多人商人甚至管理者的注意,这才导致了米地的成名。
楚孑在查证完历史之后,早已对这个传闻中自古就出产好茶叶的地方心神向往了,二师兄也不能免俗。
可他们没想到这次竟然走了大运,竟然撞上了米地几个月才开一次的大集。
楚孑的家乡没有赶集的传统,而二师兄自小生长在大城市,也从没见过赶集,因此两个人直接看兴奋了,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如同小孩一般,引得李文苦笑不已。
米地的茶出名,而集市也很出名,这习俗从很早以前就有了。
最早的时候,当地的集市名叫“赶草皮街”,所谓的“草皮街”指的就是一种大家约定俗成的赶集形式——当时居住在附近县、村的居民,每到特定的日子,便会找一块交通方便、距离折中、地势平坦的草坝子(土街道),大家带来各家各户的特产,或者多的东西,来以物易物,或者换一些钱财。
后来,随着当地在茶马古道的加持之下,大家的生活变得越来越富裕,家里的余粮、余钱也越来越多,这样的“草皮街“也越来越多。
这就导致了大家不知道何时开草皮街,也不知道每次开的草皮街在哪,造成了各种混乱。
而且,大家开始都往一些富贵的村子涌,而那些相对贫困的村子就无人问津了。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当地的山民便自发地组织了起来,按照天干地支,子丑寅卯等等的顺序排列,轮流开办集市。
这样一来,大家只要记住顺序,便不会再走错了,而且那些相对没有那么富裕的村寨也有开集市的时候,进一步实现了共同富裕。
渐渐地,当地人为了区分不同村寨的集市,就给它们起了别的名字,比如赶牛街、赶鼠街、赶虎街之类的,便渐渐区分开来了。
当然,这样的大集市不仅能让大家交换商品和特产,还在当地居民,尤其是少数民族的心里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
古时候,这里整体交通比较闭塞,还有好多少数民族都居住在山林里,平时与世隔绝,不与外界来往。
人员流动不大的话,一个种群就很容易产生退化现象,人也不例外,据史书记载,在哀牢山腹地的苦聪人种就深受其害,不少人发生了视力退化、身形矮小的情况,几乎灭族。
因此,这些集市还有个重要的作用,就是给了平时不来往的大家一个互相交往的平台,其作用就类似于当今的“相亲角“。
在古时候,来赶集不仅能买卖好东西,还有各种吃的、玩的,还能相亲,所以大家都乐此不疲。
到了现代,这样的集市依旧好玩。
楚孑和二师兄已经彻底撒开了花,当地的各种特产,比如茶叶、药材、蘑菇、毯子,等等物件,买了一堆又一堆。
逛了一个多小时,楚孑才和臭味相投的二师兄收住了手,在李文的不断催促之下,向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地进发。
到了界牌村,一下就感受到了不同的氛围。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这里是几地交界之处,人口非常复杂,楚孑他们三人只是匆匆走过,就听到了三、四种少数民族的语言,就连李文也不能全都听懂。
穿过了界牌村,他们就算是到了真正的米地茶园。
出乎楚孑和二师兄意料之外,其实米地茶园不大——甚至不能说是不大,要说非常小,只有300亩左右。
而就这么不太大的一点范围,据李文说,还分布在了5个村里,由5个村子共同管辖。
这里不仅面积不大、管辖情况复杂,而且古茶树种的也十分稀疏,并不想之前凤凰窝之类的地方种的那么有条理,楚孑根据密度估算了一下,满打满算整个米地也就是一共4000株茶树作用。
而一棵古茶树,年产量也就是0.5-1.5千克左右。
因此整个米地的茶看来不仅质量好,产量少也是它出名的主要原因之一,
楚孑和二师兄走到了茶园里查看,米地茶作为全国乃至世界有名的三大普洱茶(马邦茶、米地茶、碧安大山茶),在20世纪70年代就已经名声在外了,但因为管理混乱的问题,直到1987年才修了第一条山路,至今也只有几条能通行车辆的路而已。
而越往里走,楚孑感受到的也不是震撼,而是震惊,甚至有点难过。
这里的米地茶不仅存在过度采集的问题,不少茶树的枝干都是光秃秃的,甚至还有不少人为破坏的痕迹,并且,还存在过度矮化的问题。
在合理范围内矮化茶树,能让茶树方便采集、也会让树冠的光照情况更好,比如凤凰窝和小平掌就都做的不错,但过度的矮化,就是无差别、无限制的矮化茶树,则会让茶树难以正常生长。
但幸好,当地人已经显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楚孑也能看到在几个村子管辖的茶园范围内,已经贴上了不允许采摘和矮化茶树的标语,防止贪心的茶农继续破坏茶树。
可惜这样的保护并不能抵消曾经过度采集和矮化茶树所带来的伤害,这些茶树只能带着种种伤痕,继续生长了。
它们曾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按照树龄已经到了中年偏后期的时段,楚孑不知道,未来还需要多少年才能让它们回到正常的样子。也许是几十年、几百年,也许……永远不可能了。
逛完一圈,楚孑就在这样的心痛中结束了这次墨江的旅程。
他这几天收获了太多,不仅看到了一些地方如何把古茶树保护的极好,比如三康、凤凰窝等地,也看到了米地这个反面教材。
他想,是时候回到清源村了。

楚孑和温如玉回到了归渡市,这第一件事,自然是和明教授打报告。
其实也不用说太多话,因为在火车上的功夫,楚孑就已经把这次去墨江的情况写出了纸质版的文字报告,发给了明教授。
温如玉看完楚孑的报告,都忍不住赞叹:“小楚,你真是要把我们这些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啊。”
楚孑虽然完成了报告,但心里仍是惴惴的,只是勉强笑笑:“我相信好脑子不如烂笔头,有些事,最重要的就是细节,如果不写下来,恐怕记不住。”
他没告诉温如玉,其实为了形成这份报告,他在系统里记下来的笔记字数是这的十倍不止。
可以说这次把澜苍和墨江的所有见闻感想都写下来了,生怕有一点遗漏。
澜苍的古茶树大多都有上百年的历史,因为种下的年份太久远,其实已经属于野生种茶树,被充分野化了;而墨江的古茶树大多都是解放前后,被居民有计划地种下的,其实算是人工的古茶树。
两大种不同的茶树,也奠定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开发路线,澜苍的古茶树比较原生态,人工干预极少,所以也形成了祈祷的文化;而墨江的古茶树人工干预多,反而形成了种茶树的文化。
楚孑认为自己挑这两个地方来作为前两个参考点,是十分恰当的。
明教授也这么认为。
他看完楚孑的报告之后,也忍不住点头称好:“小楚,我真的很少见到研一能有这个水平的调查报告,非常有借鉴意义,不仅仅是为了清源村,其实对于全国各地的茶树保护工作都有着不俗的意义。”
楚孑知道这话属于谬赞了,要想形成全国性的文件,还需要去更多地方才行。
但这毕竟是他来了茶研所之后交上来的第一份“作业”,能得到行业巨擘如明教授的肯定,还是挺让人开心的。
可明教授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心情沉重了起来,明教授问:“你确定要对清源村开展工作吗?”
明教授这个问题问的其实很讲究,一看就是深思熟虑过后的询问,并没有问楚孑要不要拯救清源村的古茶树或者带着他们致富,只是问要不要去开展工作,没有提具体要开展哪种工作。
这样一来,楚孑其实还有退路,哪怕现在不想干了也可以拒绝。
楚孑虽然感念明教授的保护,但还是回答:“我想试试保护清源村的古茶树,如果可能的话,也想试试能不能提高当地的茶文化氛围,带着大家靠茶叶一起致富。”
即使有着雄心壮志,但他也没敢把话说得太满。
明教授沉吟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那么,就去试试吧。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你大师兄和二师兄,以及岳季。这工作很难,真的很难,不仅要求你有丰富的茶叶知识储备,也要求你心性坚定、勇往直前。”
楚孑认真道:“我知道的。”
其实他在去澜苍和墨江的同时,不单单是考察,还一直在系统中看茶学方面的书籍和文献,也没落下学习。
毕竟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
“好,既然下了决定,那么就要好好开始,”明教授呷了一口茶,又问,“第一步工作,你想从哪开始?”
对于这一点,楚孑早就有了决断:“我要先去清源村,把基础情况摸清楚。”
时间已经到了十月中旬,不仅是农耕的淡季,对于茶叶的种植来讲也已经到了农停的季节,大圣师兄所在的小石村和二师兄温如玉长期驻扎的大望村已经完成了茶叶的秋采,现在所有的茶青都被送到了工厂进行下一步的加工,各个村子都闲了下来。
因此清源村的毛村长听到茶研所要派一个人来到自己村子常驻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的。
楚孑就在这样一个和煦的秋天,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来了。
茶研所在清源村并没有研究分所,所以楚孑只能住在毛村长家,毛村长虽然惊讶,但还是热情地接待了楚孑。
毛村长长期独居,家里却有几间空的卧室,楚孑就住在了一间向阳的卧室里,打开窗户就能看到远处的山坡,以及……坡上面病歪歪的茶树们。
“孩子,苦了你了,”毛村长一边帮楚孑收拾,一边说道,“读个书还读到我们这个穷村子里来了,真不容易。”
楚孑笑笑:“没什么的,我们上学也就是为了这个。”
毛村长虽然年纪大了,行动都颤颤巍巍的,但是收拾的很利索,不到一个上午便和楚孑一起把房间收拾好了。
收拾完了,毛村长直起腰,忽然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屋还能再住人,真好。”
楚孑觉得毛村长的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就问:“这里之前也住过人?”
“是啊,”毛村长很刻意地别过头,看向远处,“之前我大儿子就住在这里。”
楚孑又问:“那他现在在哪呢?”
“走了,”毛村长又叹气一声,“两年前他回来的时候赶上泥石流,和儿媳妇一起走了。”
“哦……”
楚孑陷入沉默之中。
毛村长却以为他不满意,赶紧解释道:“他不是在这屋子里走的,这儿不是凶宅啊,不过你要是心里不舒服,那咱俩换换,你去住我那间屋子,我来住这里。”
楚孑赶忙摆手:“没事的,我就住这里吧,谢谢您了,毛村长。”
他本能地想说些话安慰毛村长,但面对老年丧子的对方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能安慰,于是只好沉默。
毛村长同样也沉默了半天,最后说了一句:“没事,都这么多年了。小楚,你饿不饿?我们吃饭吧?”
楚孑也赶紧帮着一起转移话题:“我来做饭吧,我之前从墨江买了好多特产,这次都带来了。”
毛村长赶紧说:“这不行,你是来做客的,怎么能让你做饭呢!”
“我喜欢做饭,”楚孑撒了个小谎,“而且,我还想麻烦毛村长帮我请一些人来吃饭,可以吗?就是您之前说,还在种茶的那些人。”
“没问题啊,”毛村长满口答应,但又觉得奇怪,“你请他们来吃饭,是要找他们帮忙?”
楚孑摇头:“不算吧,但我想先认识他们一下。”
既然要摸清清源村的情况,楚孑认为第一步还是要摸清人员的情况,这样才能在之后有的放矢的开展工作。
但楚孑也没想到,人员情况比他想象的还差一些。
等他把炒蘑菇、拌茶叶、各种熏鸡腊肉摆上桌的时候,毛村长已经把还在种茶的人都叫齐了。
满眼望去,虽然有点不尊敬,但楚孑心中只能想到四个字
——老弱病残。
一共只有七个人,其中六个都是年龄在50岁以上的叔叔和阿姨,甚至还有两个身上有些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
这些人看到楚孑,先是夸了他半天,说什么年少有为,这么年轻就是研究生了,还研究茶叶,了不起云云,但很快就陷入沉默了。
楚孑就把目光集中在了唯一的年轻人身上。
这人叫马斯仟,毛村长之前着重给他介绍过,也是高材生,在科技大学学计算机工程本硕连读毕业的,算是村里考得非常好的人了,不知道为什么毕业两年之后就回到了清源村,重新做起了农民。
不过楚孑看向他,大概也明白为什么了。
马斯仟虽然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是不到30岁,体型也高大健壮,但有一种说不上的忧郁气质。
估计是在大厂里卷生卷死两年,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回来。
饭桌上,他的话也依旧很少,不知道是因为性格天生这样,还是之前在大城市的伤痛未愈,亦或是学了理工科,真的就往理工男的刻板印象上无限靠拢了。
总之,这顿饭吃的是非常尴尬。
大爷大妈们对给楚孑和马斯仟介绍对象的热情都比讨论茶叶高的多,一顿饭光顾着说些乱七八糟的,饶是楚孑无数次想把话题掰到种茶上,还是架不住大爷大妈们的利嘴。
不过虽然是在说些奇奇怪怪的话题,楚孑还是能看出来,这些人都对致富有渴望。
只不过他们觉得致富的唯一途径,是像村里其他人一样直播,或者到城里去打工,只是他们年纪大了,外貌也不好,这两条路都走不通,这才只能继续种茶叶的。
饭后,楚孑本想和大爷大妈们先去茶园看看的,但看这架势,估计也讨论不了什么,而且话题还会持续跑偏。
所以,他便让大爷大妈们散了,唯独留下了马斯仟,邀请他一起去山上逛逛。
马斯仟估计也没什么事,便同意了。
二人就这样溜溜达达上了山。
“这座山叫小清山,稍微远处那片山叫大清山,都是我们清源村的,”马斯仟一边走一边有气无力地给楚孑介绍道,“我们的茶园就都在小清山了。”
“好。”
楚孑听罢,就开始观察起来。
之前,他只在晚上来过一次,这次是大白天,可以细细查看。
小清山的山坡坡度不高,也就是10°-15°的样子,而且土质松软,日照条件也不错,大概有四百亩左右的地方都很适宜种茶,之前农科院的人挑选这里做茶田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但现在整个茶园只有不到一百亩,还都荒废了。
这里没有采集秋茶,按理说所有茶树都应该蓬勃发展,正是旺盛的时候,可楚孑看来看去,还是找不到一棵好茶。
营养匮乏、虫病、茶叶病……
各种茶园里最不应该出现的情况,都在侵蚀着这里的每一棵茶。
楚孑观察了一个多小时,终于长叹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
“想要隔绝病虫害,重新开始好好种茶,得把现有的茶树都清除才行,”楚孑说道,“现在所有的茶树,连根拔起,一棵都不能留。”

第153章
马斯仟听完楚孑的话,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你说现在这些茶树要全部拔掉?一棵都不留?”
楚孑笃定地点点头:“没错。一棵不留。”
“你疯啦!”马斯仟激动起来,“你知道我们弄着一百亩茶园有多不容易吗?这可种了好几年了!”
“那你说说,你们今年春茶的产量是多少?”楚孑依旧冷静。
这简单的一句问话,直接让马斯仟哑火了。
他纠结了片刻,默默地报出了一个数字:“600千克。”
“这600千克都是什么品级的茶叶?”楚孑又问。
这回,马斯仟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一些,看上去有些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声音更低:“都是D级。”
楚孑听到这些消息,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按照常理,一亩茶园在茶树龄的盛产期一年可以至少产出200斤茶叶,养的更好的可能可以达到400斤。
而清源村的百亩茶园,虽然如今看来在生产的面积可能顶多有60-70亩左右,但一年才产了900千克的茶叶,连正规茶园十亩的产量都不到。
就是这样的产量,竟然还是D级,竟然还用了七八个人照顾。
这在传统茶园是不可想象的效率低下。
但这也不能怪他们,一方面的确是因为这些人缺乏科学的种茶养茶知识,另一方面,当地的倒春寒和茶叶吸汁虫病虫害一直都是茶叶种植行业的大问题,就算是云省很多大茶园也难以抵挡这两个问题,更何况是他们了。
其实目前的茶园来看,营养情况还比较好弥补,但茶叶病和茶叶吸汁虫病虫这两项则是极难控制的。
这两者最好的治疗时机是在染病前,其次就是刚染病后,用特制的农药就可以解决,尽管价格昂贵,也会伤害到茶树植株,但总比处理掉这些生病的茶树植株要划算。
如果用癌症作比喻的话,那么最重要的就是预防,就算不幸染病,一期和二期的癌症还可以治疗,但已经到了四期甚至五期,就没有太多治疗的意义了。
更何况就算辛苦的治疗完,还要重新施肥,建立营养循环体系,如此种种的投入不比全部重新来过更简单。
而且,即将要到来的冬季也不是治疗茶叶病和虫害的好季节。
在这个季节,药效的发挥不是上佳,而且会使茶树的抗逆性降低,也许抵抗不过冬季频繁侵袭的寒潮。
就算是硬要治,还要考虑治疗的周期。
现在这个程度的病虫害,势必要经过更长时间的治疗,可能要至少治疗两到三个茶叶季度,也就是两年左右。
并且,治疗茶叶病和虫害的消息也会传播出去。
就算日后能重新投产,很多茶叶厂商可能在了解过茶园有这样的情况之后而考虑降低价格或者干脆不收。
所以,综合以上种种考虑,还不如连根拔起,重新来过。
楚孑非常坚定地又回答了一次:“是的,要全部拔掉,重新再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马斯仟似乎也已经接受了这个答案,忙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这听上去就是个大工程。
幸好,即将到来的冬季虽然不是治疗茶叶病和虫害的好时机,却是重新开垦茶园、重新种植的好时候。
其实对付这样程度的病虫害,想要重新来过,最好的方式就是放一把火把这些东西全部烧掉。
高温不止可以完美地清除病虫害,还能形成草木灰。
烧毁的植株经过发酵,再加上草木灰的加持,只要控制好酸碱度,将是新茶园最佳的养料。
这样一来一举三得,不仅便宜,而且治疗了病虫害,最好的就是还能在同时养土壤。
古代就一直在用这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处理这样的茶园。
然而,到了现代,有一句老话——“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放火的危害也显而易见,它不可控,先不管这样违不违法,单说这小清山和大清山相连,山上还都是植株,哪怕是不刮大风的日子,也很容易酿成巨大事故。
所以这条最经济实惠的路走不通。
但书本上依旧有别的方法。
楚孑想了片刻,也没着急回答,而是先问:“新的茶园不宜太大,我认为200亩是个比较合适的数字,你觉得呢?”
马斯仟有点迟疑:“会不会太大了?我们这帮人照顾一百亩都费劲。”
楚孑:“……”
就这么没有自信的吗?
200亩对于茶园来讲已经是非常小的存在了。
十个人左右是完全照顾的过来的。
“不用担心,只要学会了科学的方式方法,就一定可以,”楚孑回答道,“之所以没弄太大,一方面是知道咱们村经费紧张,另一方面也是怕你们照顾不好,先用小的练练手,之后还能慢慢开垦,这小清山的正片地其实都很好。”
马斯仟听到楚孑的说法,稍微有了一些自信:“好,那就200亩吧。”
紧接着,楚孑和马斯仟回到了毛村长家,和毛村长说了一下计划。
虽然毛村长对于要把整个茶园都处理掉也心怀忐忑,但最终还是听从了楚孑的建议。
楚孑也没有耽搁,当天就回到了归渡市茶研所,一方面是要把这件事跟明教授报告一下,另一方面是想再查查资料,把整个计划做到最好。
明教授听到他的规划后倒也没有太大反应,应该是一早就猜到楚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了,也知道这是对整个茶园最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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