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型偶像—— by铁马倦倦
铁马倦倦  发于:2024年01月28日

关灯
护眼

当最后一点光亮也被漆黑的海水吞噬之后,楚孑的双脚终于触到了海底。
他能感觉到自己脚陷进了软烂但夹杂着贝壳、石块等等硬物的沙坑之中。
紧接着,楚孑用手电向海床四周照去,很快明白了这次下潜时间这么长的原因。
他们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和旁边海床的落差至少有三、四米。
楚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上潜,而是去找自己潜伴的手。
黑暗之中,他的手顺着紧绷的潜水生向上找去,很快被另一只手捏紧了。
楚孑能感觉到鲁小达的手并不是很紧张,也不是很用力,还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这才松了口气。
这是他和鲁小达第一次单独下潜,他的经验不多,很怕出什么问题,更怕自己的潜伴出现问题而自己不会解决。
但也是在漆黑之中这样的握手让他的心跳缓和了不少,理智重新回到了大脑之中。
楚孑拉住鲁小达的手,向上轻轻抬了抬,鲁小达很快明白了楚孑的意思,捏了捏他的大拇指表示知道、明白。
二人开始上水。
大概上到了水下七八米的位置,这里有了一丝光亮,透过面镜,二人终于能看到彼此的表情。
鲁小达看上去有着与这个年龄不符的镇静与平和。
“怎么了?”鲁小达打起手势问道。
“有坑。”楚孑比划着。
鲁小达想了一会,又做了“我独自下潜”和“观察”的手势。
楚孑面露担忧,但鲁小达隔着厚重的潜水服拍了拍楚孑的后背,留给他了一个笑脸,便朝海底继续游去。
之后就是等待。
楚孑充分信任鲁小达的潜水能力,不然水哥、何领队是断然不会让他带着自己入水的。
但他也有些担心,不知道鲁小达的情况怎么样。
幸好,这份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大约过了六七分钟,潜水绳就传来了动静,楚孑向下一看,只见是鲁小达回来了。
鲁小达从怀中掏出一个“铁片”,塞进了楚孑的手里,又冲他笑了笑。
楚孑很快反应过来,这铁片代表鲁小达成功摸到了铁甲堡的位置,因为这是一块沉舰的条形铁板。
鲁小达十分自然地拽了拽楚孑的手指,二人开始继续上水,直到回到了浙奉662的甲板之上。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下水时还在午休的其他队员此刻都站在甲板之上,等待着他们。
鲁小达摘下面镜,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呦,这么多人等我们呀?”
“是啊,都是等着来看你俩笑话的,”何领队给了他后背一掌,笑着问:“情况怎么样?”
“抽泥抽沙工作进行的很顺利,没什么问题,”鲁小达回答道,“就是这个入水点不太好,下面是个长八米、宽三米、深四米左右的深坑,有点麻烦。”
“知道了。”水哥立即在手中的笔记本上做着记录,写完放下笔方才想起来,“小楚没事吧?”
大家这才看向楚孑。
他们都知道楚孑是先下潜的那位,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也是首当其冲受害的人。
海底深坑虽然并不罕见,但也算得上是棘手的情况了,尤其是对经验还不怎么丰富的队员来讲,所以其他队员们都看向楚孑,有性子急的大哥已经直接上手去检查起楚孑的双腿和双脚了。
楚孑笑着回答:“没什么事,多亏小达反应快,后面的情况都是他处理的。”
“你很镇定,”鲁小达咧嘴一笑,“要不是你赶紧反应过来拉我,咱俩就都进坑里了,幸亏这个坑里没有暗流或者什么大型动物,不然就是一起栽了。”
“这次都怪我,入水点挑的不好。你俩都干得不错,”何领队这才放下心来,“小楚多潜几次,以后就有经验了,别紧张,听到没?”
“好。”楚孑认真点点头。
他在内心里真的很感谢鲁小达,有这种情绪稳定、业务能力又很好的潜伴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们两个还要一起进行很多很多次潜水。
可正当他们的默契和经验都已经积累到一个很高的水平时,坏消息又来了。
台风“苏力”的脚步正在逼近黑山。

天又阴沉了起来,像是个银灰色的锅盖似的,扣在了平静的海面的上方。
楚孑也渐渐发现了规律,每当天气要骤变的时候,海面总是会格外平静。
不少人都凑在驾驶室,很快,他们便听到海上天气预报台说道“苏力”正在逼近,这下,大家彻底“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赶紧收拾起行李。
船长也在同一时间通知大家,务必在下午起风之前离开潜点,回到黑庄度假区的基地避风。
别说是水哥了,就算是楚孑这样的小队员也不免觉得有点沮丧。
精准定位考古工作刚刚展开,正是大家磨合默契和提升效率的关键时期,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台风不得不终止。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台风似乎格外多。
大家都急着收拾收行李、登船,有一丝“暴雨将至”,“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在这样阴沉的天色和匆忙的情景之下,楚孑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闪过一丝伤感。
坐在返港的渔船上,楚孑回头再看,只见海面阴沉,硕大的浙奉662号工作平台船正在起锚,踏上归途。
百十年前,这个位置,同样有一艘大船,但却无法返航。
楚孑也是在这一瞬间恍然意识到,自己心情低落的原因可能并不是不能工作了,还可能是因为要和已经很熟悉的经远舰暂别,有些离别愁绪。
老人石就一直静静伫立在这片水域之上,看着这一切。
它是否看到了经远舰尾部那冲天的火光、那倾斜地舰身和仓皇的官兵们?
他们有些人在汲水灭火,有些人在开炮还击,有些人在扑灭自己制服上的火星,或还有些人在照顾管带林永升。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们也拒绝升旗投降,而是冲着老人石的方向,义无反顾的向前飞驰。
那时候浓烟密布,正如此刻遮天蔽日的乌云一样,海水或许比现在因为暗涌而浑浊的样子还肮脏晦暗的多,那是血与水的交融,是一首壮烈的悲歌。
楚孑蓦地想起来之前在查经远舰相关资料时,看到的一段日文记载。
这是来自一位现场亲历者,也就是日方吉野舰的常备舰队参谋釜屋忠道所描述的,经远舰沉没前的最后的场景。
彼时济远舰已经被驱逐至了西边,远离了经远舰,经远舰只能独自向前看去,航迹泥沙交混,吉野舰却依旧对它紧追不舍。
吉野舰的炮火有的放矢,几乎有五分之三都击中了经远舰。
经远舰上,或者是装甲带爆裂,或者是甲板上堆积的物资炸裂,有两三处已经燃起了大火,烟焰爆腾而起,很快,整艘经远舰便全被火焰覆盖了。
当时的经远舰舰身倾斜,甚至可以见到露骨的铁架,就像是一具在海上行走的骷髅。
之后,不知道是管控船舵的人已被烈焰烧死,还是整个经远舰的船舵系统已经失灵,经远舰的航道开始飘忽不定起来,左舷几乎整个都投入了水中,但一时还没有沉没。
吉野号打算用鱼雷给予经远舰最后一击,但北洋海军第一游击队的舰艇开始向吉野号发起进攻,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残舰吸引火力,吉野号被迫还击,就没有空再去理会经远号了。
等吉野号处理完北洋海军的游击队之后,经远舰已经几乎落幕。
“经远已告弥留,暗轮空转,赤色之舰底暴露水面之上。我军鼓掌高叫万岁。”釜屋忠道在这段记载的最后,这样写道。
即使是在黑岛驻地,一众水下考古队员也不愿意闲着,水哥带头开始研究起了沉舰结构,想要推测大家现在的施工区域具体的进展位置。
而他们主要的参考资料,就是经远舰的设计图纸,是由德国多特蒙德LWL工业博物馆提供的(“经远舰”原来由德国伏尔铿(Vulkan)造船厂建造)。
根据图纸,再结合之前水下声波小组所作的多波束扫描图像,大家很快得出了结论:扫描图像内的长方形遗址就是“经远舰”的水线带防护装甲。
看来,他们一直“铁甲堡”“铁甲堡”的叫,也不算是叫错了名字。
铁甲堡整体呈东北西南走向沉态,遗憾的是,西南方向的段边可能已经在战火中被损毁了,不知道埋在哪处的泥沙之中。
这时候,一个奇怪的形态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在铁甲堡东北方向,有一个看上去像是凹陷的形状,似乎是某处金属,但它与船上任何部位的形状都对应不上。
但那里的位置,似乎是铁甲堡的前壁。
可经远舰铁甲堡底缘前后接连了75毫米的拱形防护装甲板,清末将它称为“穹甲”,从名字上也能看得出来,应该是向上拱起的才对,怎么会是凹陷的呢?
分析到这里,楚孑忽然想起釜屋衷道的记载:“赤色之舰底暴露水面之上……”
“难道说,整个舰体是倾覆的?”楚孑提出了一种可能。
众人稍稍思索了一下,水哥点了点头:“确实很有可能,经远舰的姊妹舰‘来远’也是倾覆的。”
说到这,楚孑拿出了之前在海底拍摄的视频和照片。
大家在昏暗的房间里,一次次地看着这些录像和照片,努力地分辨,最终终于确定,铁甲堡两侧的装甲板其横截面为楔形,并且有部分“肋骨”与其连接。
这些和图纸上“经远舰”的装甲带底部信息完全相符,有了这样直观的证据,大家更加确定了船体是倒扣的状态。
把这一点弄明白之后,大家又继续从铁甲堡出发,想要弄清楚经远舰的船首是在何处,通过分析,大家得知,经远舰并不是一个规整的长方形,而是船首宽、船尾窄的梯形。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计算之后,大家很快得出了结论:船首的方向在东北偏东的位置!
至于为什么要找到船首呢?
因为他们这次水下考古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找到能明确经远舰身份的物证。
根据史料记载,位于船头的船舷两侧,也就是经远舰的耳台有两门口径15厘米的克虏伯大炮,这是整个经远舰与同时期的其他的舰最大的不同,也是特征最明显之处。
当然,耳台的发现也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只要确定了耳台的位置,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经远舰的铭牌!
从历史图片中可以看到,经远舰耳台的克虏伯大炮后面,有两个清晰的汉字——“經遠”。
寻找这两个字,就是整个水下考古工作最重要的工作,没有之一。
因为只有它才能确凿的证实这条沉舰的身份。
而在推测出耳台的位置之后,之后的工作就更能“精确打击”了,唯一有点苦难的是,因为整艘经远舰呈现倒扣的沉态,沉舰的耳台都还在海床之下。
水哥当机立断,决定开始加大抽沙的工作量,不仅要让粤省打捞局一个队伍抽沙,他还立即调来了两个小型的抽沙抽泥机,决定让两个水下考古小队自己组装自己负责,以后就可以三管齐下,把时间“抢回来”!
经过三天的休息,“苏力”终于过去了,一众人又收拾好东西,重新登上了浙奉662号工作平台上。
也是在这时候,楚孑听到了一个消息,大连市华国船舶重工集团的国家某重点实验室出现了重大险情,包括研究所党委委员、副所长在内的12名队员为了应付突如其来的台风,冒死对试验平台进行加固作业,而这最终导致了副所长等三位同志被卷入巨浪,英勇牺牲。
因为同处辽东地区,又有很多驾驶员都和重工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一上船之后,大家先是对三位牺牲的同志默哀。
楚孑也是第一次感觉到“牺牲”这两个字不知在几十年前甚至上百年前的战争年代出现,即使是在和平盛世,依然有诸多为了家国利益的人在做着牺牲,甚至付出生命。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台风的可怕,之前他还听一些年轻船员抱怨说每次天气不好都要返航,出海还要重新做四锚定位,实在是太麻烦了。
但有这样的新闻出现,大家才知道谨慎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而这次水下考古工作,除了部分人员感冒和潜水副作用疾病之外,没有受伤和死亡的重大事故,都是多亏了这种谨慎的作风。
出海后,当天下午大家就决定下潜作业。
但天公依旧不作美,海上的风实在是太大了,被风吹起的涌浪几乎有两米高。第一组潜水员已经穿好了整套的潜水装备,在平台上等的都热出汗了,风还没有变小。
幸好到了傍晚的时候,整个海面都平静了下来,第一组队员终于下水了。
他们将按照之前讨论过的沉舰倾覆的情况,进行水下探查,看看这个说法是否属实。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水面之上。
二人中有一位是经验非常丰富的水下考古队员,对于舰体的构造可以说是没人比他更熟悉了,他很快告诉大家他仅仅靠手摸就摸到了排污管和防撞台,这算是非常标志性的舰体结构,证明了他们之前的猜测完全正确。
而这,也说明了另一件事。
如今海底残存的,其实是经远舰的中上层结构,也就是人员的活动层,而非机械层。
换句话说,这意味着,在这层铁皮之下,很可能还沉睡着二百多具经远将士的骸骨。

第112章
大家登上浙奉662号之后,全员立马进入了工作状态,有下潜任务的队员们都在进行着准备,而即使是到了晚上,所有的下潜任务都结束了,大家仍是没有放松。
最常见的场景,就是大家围坐在工作平台船尾的过滤箱旁边人工筛选淤泥中可能残存的文物。
但今天有所不同,水哥之前申请调来的小抽泥机终于“到货”了,一群人立即凑在甲板上组装起来。
水哥的意思,是打算要在整个工作平台的前、中、后三个位置放置三个抽泥抽沙管,目前只在中部有一个大型的抽泥抽沙管,由打捞局主要负责,而前后的两个位置,对应的是铁甲堡的南侧和北侧区域,水哥是想由他们自己负责。
这样不仅能加快整个抽沙的效率,也能减轻一些打捞局的工作负担。在水哥心里,虽然平台船上的大家隶属于不同单位,但本质上都是想好好的将这次考古工作进行完毕,让经远舰重见天日。
小型抽泥抽沙机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之下,很快就组装好了。
这样以来,每当天气好的时候,他们就可以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同时进行抽泥抽沙工作了,虽然不敢说效率直接是原来的三倍,但也总比目前的安排要快得多,希望这样可以将台风耽误的时间抢回来。
抽泥抽沙管很快投入工作,源源不断地淤泥被从海底提取上岸,这下队员们更加忙碌了起来,不仅要为明天的下潜做准备,还得来把淤泥再进行一次人工筛选。
不仅仅是他们水下考古队的,就连别的组,甚至是厨师在之后的日子里也都开始帮大家一起筛选淤泥了,很快这就成了浙奉662上的一个集体项目,大家有事没事就都会来一起打打下手。
这份工作一个人做的时候可能会感觉很无聊,但一群人一起做就有意思多了,经常就是一起冲着泥然后聊聊天,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楚孑几乎醉心于这种日复一日、简单纯粹的生活,但快乐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半个多月后,来自鲁省的两位潜水队员就跟大家告别了。
水下考古工作就是这样,因为没有固定的水下考古队,所以各位人员都是从各省的文物所抽调来的,往往能和原单位请假的时间也就是一两个月,待不了太长时间就要走了。
每位队员到分别的时候都少不了喝一顿小酒,这也算是水下考古队的传统之一了,楚孑虽然没有和那两位队员有过太多直接的接触,但平常在甲板上碰见了,也是会真心实意的问一声好。
对方长了一张娃娃脸,见人总会先带上三分笑意,看上去和蔼可亲,听说为人也特别好,只要有工作安排,都是到的最早、走的最晚的那一位。
这样好的人,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能再遇见了。
大家站在甲板上,和两位坐船先离开的队员挥手告别,没有太过煽情的桥段,只是认真地嘱托“路上小心”,大家还都带着笑,正如第一天见面一样。
到了晚上,大家的心思还都有点恍惚,水哥却偷偷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甲板后方,还带来了烟、酒、茶和很多折纸、蜡烛。
“今天是中元节,”水哥说道,“让我们也给当年奋战的经远舰将士们鞠个躬,表达一份哀思吧。”
楚孑方才明白大家聚在这里的原因。
虽然这个船上的队员大多都是党员,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但像是在中元节这样的日子,还是想要为那二百多位牺牲的将士做点什么。
中元节在七月,而在《易经》中,“七”是一个变化的数字,是代表复生之数。在七月最中旬的日子,也是代表着希望已经去世的人可以往生。
如果这些将士真的往生,楚孑想。他们看到了如今黎明百姓的生活是会开心呢还是惆怅呢?
希望是开心的吧。
在水哥的带领之下,大家点上了香,为沉于海底的将士们敬上了茶、酒、烟。楚孑也跟着几位大哥一起折了一些纸船,洒向海面。
别看这些大哥们长得粗犷,但干起折纸这样的精细活却也是一把好手。
纸船也有不少是今天不得不离开的那两位队员折的,楚孑他们只是代为投放罢了。
望着渐渐飘远的纸船,楚孑又想起了经远舰冒死奋战的身影。
其实在这个位置,他们如果紧急靠岸,也许只要经过十来分钟就能转危为安,但他们绝不这样做,只是在继续奋战,至死方休。
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一位日本船员这样记载着经远舰最后的时刻。
“敌军终未升起降旗,一直奋战,死而后已,当可瞑目海底。”
祭奠完成之后,大家就又回到了工作的状态。
有人开始分析测绘数据、有人在进行装备盘点、有人在安排明天的工作、有人在记录今日的收获……
楚孑也在擦拭摄影器材,他看着在忙碌的众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敬意。
隔天清晨,大家都在风浪中苏醒。
一众队员不约而同的开始担心是不是有新的风暴要降临了,但水哥联系了岸上,得到消息称这是一场小小的降雨,浙奉662不用回港避险,大家这才安下心来。
夜间的时候,长臂挖掘机挖上来了不少泥巴,里面有些文物。所以楚孑吃好早饭之后就投入了清理工作。
而也许是挖对了位置,这次挖上来的东西可以说是收获颇丰。
大一点的包括沉舰的木板、纯铜管和铅管,但最让楚孑有兴趣的是那些小点的东西,比如各种型号的弹药壳、底火(primer)和生活物品。
楚孑要先用铜刷洗掉文物上面附着的海洋生物和海底泥,然后把大件的东西放到大塑料箱里,再注满清水,进行脱盐处理,和处理海
鲜一个流程。
而小件的则是可以直接装进不同型号的保鲜盒里,写好出水文物标签在放进大箱子里并用全黑色的塑料袋罩好。
浙奉662上仓库位置有限,只能先紧着大件文物摆放,小件文物则都只能塞进水下考古队员的床底下了,不仅不占地方,还能让这批身体最好的家伙顺便当仓库管理员,可以说是一举两得了。
楚孑这边还没把昨晚上挖上来的文物清理干净,只听见“哐当”两声在他身边响起,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溅上了一身泥。
“啊,不好意思……”负责驾驶这一辆长臂挖掘机的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队员,和楚孑应该差不多大,此刻跳下了挖掘机不好意思地看着楚孑,头都不敢抬得太高。
楚孑倒是不生气,只是有点无奈,在船上洗衣服本来就不容易,这下就更难做了。
“你小子,”另一个长臂挖机上跳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看架势应该是这个小伙子的师父,上来就给了他一耳屎,“怎么这么不小心,你这要是砸到人了可怎么办?”
小伙子的头埋的更深了,楚孑合理怀疑,要是他再不说话,小伙子就该哭了。
“哎呀,没事没事,工作失误都是难免的,”楚孑拍了拍那个小伙子的肩膀,“以后小心点就可以啦。”
小伙子抬起头,只见已经泪眼婆娑了:“我帮您……洗衣服。”
“客气了,”楚孑笑了,“叫我楚孑就行,你怎么称呼?”
“我叫……阿汤。”
楚孑点点头,记住了这位小哭包的名字。
听完,他就走到了刚刚小哭包挖上来的淤泥旁边,定睛一看,瞬间乐了。
“阿汤,你这是挖上来了大宝贝啊。”
这话一出,周围人也立即围了过来。
只见那一摊泥里躺着两个黑乎乎的大家伙。
一个是桶形的,两米多长,看上去像是一个小锅炉。
另一个是一大块铁板,由几块小型的铁板铆成一片,总共有五六米唱,两米多宽,上面全是团团漆黑的海底淤泥。
水哥也拨开人群走了进来,端详片刻,立即认出:“这是舰体的残块吧?”
这个说法得到了一众水下考古队员的认同。
直接用长臂挖掘机挖出舰体的残块,这还是第一次!
“看来问题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水哥皱紧了眉头。
大家也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这样大面积的残片显然不是自然作用的,而是人为的。
之前在姜女石抓到的那伙盗捞者其实就证明了,这片海域有盗捞行为的发生,而这些残片,多半就是盗捞者破坏过得痕迹。
楚孑叹了口气,看来不论是岸上还是水下,盗捞盗墓的违法犯罪分子都十分猖獗,对遗址都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而要处理这些沉船碎片,就不能再用铜刷之类的温柔小刀了,水下考古队不得不从工程组借来了撬棍、铲子之类的大家伙,水下考古队员全体出动,弄得甲板上全是黑泥,才终于把这两块弄得差不多干净。
最后,还得靠打捞局的队员,用三四个人扛着水炮,高压水枪猛冲一遍,才算是大功告成。
把这两块清理干净之后,甲板上全员都“歇菜”了,也不管浑身是泥,躺在地上就开始休息。
水哥见大家这样,立即召开了集体会议,说发掘这么大体量的文物实在是有点超过了这次工作的预期,不如之后面对大体量文物采取“原址保留”的办法。
这得到了大多数队员的赞同。
阿汤听完这话,又有点要哭了,楚孑赶紧凑到他身边,说这都不是因为他,只是碰巧遇到了这么个情况而已,阿汤这才情绪回复了一点。
本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继续进行,结果深夜,楚孑忽然被晃悠醒了,一睁眼,发现是满眼泪水的阿汤。
“楚哥,救命,”阿汤语气也黏黏糊糊的,“我错了……”
楚孑立即清醒,问道:“怎么了?”
阿汤:“我好像又挖到了一个巨大的玩意,我要不要……要不要把它扔回海里啊?”

楚孑赶紧穿好衣服下床,跟着阿汤一起往舱外走。
一路走,阿汤就一路哭哭啼啼地给楚孑讲起来自己的挖掘出那个大家伙的来龙去脉。
今晚本来他师父说可以先好好休息休息,不用通宵达旦的工作了,但阿汤觉得毕竟是因为自己下午挖出了两块不得了的大东西才耽误了大家的工作,晚上就想加班加点的努力补偿一下。
但有些人吧,就是不努力的时候人畜无害,努力起来毁天灭地。
他和师父当前的工作,本来是应该继续在北侧挖掘,这里因为长时间的抽泥抽沙工作,已经基本能看到整个经远舰的头部了。
据先前下潜的队员简报所说,经远舰的头部轮廓已经非常清晰了。
要知道,经远舰的头部正是这次考古工作的重中之重,更幸运的是,船头两侧的船舷舷板还在,并且船舷板之间铆接位置的铆点清晰,整体角度在北偏东10°左右。
而阿汤本身应该负责挖掘的,正是这片区域,但阿汤偏偏对工作有自己的看法,他心想既然都挖到这里了,那为什么不再往前挖挖呢?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结果就是挖上来了一个巨大的物体。
说话间,楚孑已经跟着阿汤走到了甲板上,他看到那一摊巨大的污泥,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阿汤本想再解释什么,但看楚孑一脸严肃的样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赶紧慌里慌张地就拿起之前放在旁边的高压水枪,打算进行冲刷工作。
“别动。”楚孑厉声喝止。
说完,他感觉自己的语气有点重了,感觉拍了拍阿汤的后背,“等我先看看那是什么东西,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高压水枪清理的。”
楚孑刚打算迈步向前,想了想,又把刚换上的干净的T恤和运动裤脱了,才上前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楚孑看到那纹饰和材质,瞬间愣住了。
阿汤着急了:“怎么了,楚哥?”
楚孑回过神,赶紧回头说道:“你快把水哥和何领队叫来。”
阿汤呼噜了一把眼泪和鼻涕:“好,我知道了!”
阿汤腿脚麻利,不过一分钟,水哥和何领队就都来了,各个头顶鸡窝,一看就是起的匆忙,而不仅是他们,估计阿汤的动静也大,不一会,船上好多人就都围过来了。
水哥抱着胳膊,问道:“楚孑,你初步判断,这是什么?”
楚孑回头,认真回答道:“木质的,有雕刻的痕迹。”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