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少人还在问在网上哪里能看到这个短片,他们想给自己的同学或者老师也看看。
也有人在不停拍照、录像,阿戒他们也并不阻止,而是由着大家做任何事都可以。
何田本来是不想看的,但发现这视频内容非常抓人。
——试问谁能拒绝看火化工的一天呢?
没想到他也看完了整个短片,直到“完”字出现才回过神来。
但他也不想显得自己已经被完全吸引了的样子,于是他瞥了阿戒一眼,撇了撇嘴道:“这得花多少钱啊……”
众所周知,这种短片看上去不花钱,实际上价格不菲。
再加上设计脚本、剪辑、调色,肯定花了很大的功夫!
阿戒礼貌微笑,回答道:“爷确实有点小钱。”
何田:……
他还有一肚子嘲讽,瞬间被憋死了。
何国铭也被这耿直的话术惊得一愣。
别看他们是教授家庭,经济状况也算不错,但和阿戒这种家底殷实,又自己创业的相比,那还差得远了。
“再说了,能宣传推广新时代殡葬的各种形式,花多少钱我也乐意,”阿戒又说道,“而且我们这是找楚哥之前成立的义工团体帮忙拍的,也就是个成本价,也算是把钱花在刀刃上了。”
说着,阿戒看了看何田那花里胡哨的摊位,摇了摇头:“不像是某人,花好多钱还没啥用。”
“你……”
何田想要还击,但回头看看自己的摊位,确实人迹寥寥。
时间一长,哪个项目能吸引到人就一目了然了。
就像是电影的票房一样,虽然他一开始能靠外在吸引到一批人,但内容差点意思,终究还是留不住观众。
两相对比,差距尽显。
“别放在心上,这不重要。”
白牧歌也在此时走了过来。
他和何国铭、何田打过招呼以后安慰了几句,让他们别放在心上。
反正第二环节才是重中之重。
这才让父子二人稍稍安心。
见何田情绪依旧不高,白牧歌又四周望了望。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比全场最惨的摊位,瞬间乐了。
“嘿,看看那边,”白牧歌给何田指道,“是不是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差了?”
何田顺着自家导师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差点笑出了声。
“你们还在这嘚瑟,看看你们兄弟的摊位,一个人都没有!”
阿戒他们也看了过去。
其他摊位要么就是用科技手段、要么是人多发传单地推、要么现场表演,总之都有点噱头。
而楚孑的摊位,空空如也。
三人定睛一看,楚孑偌大的桌面上只放了两个东西。
一个是《社会学研究》、另一个是《华国宠物殡葬白皮书》。
三人:……
这就是大佬的气势吗?
虽然这两个东西都是超硬的干货,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价值。
但它们真的不太吸引人啊……
果然只是不时有学者路过,翻看片刻惊叹几分。
至于学术年龄更短的学生和路人,简直是一点诱惑力都没有,停都不停。
楚孑这时候也休息好了,睁开眼睛重新看世界。
然后他就发现三个人连自己的摊位都不顾了,一脸焦急地看向他。
“楚哥,你这边都没人啊。”阿戒道,“这多不好。”
“嗯?”楚孑朝四处往往,发现自己的摊位确实是人最少的,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确实。”
之前他听艾院长的指示,所以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准备第二环节的ppt演讲和修改白皮书的内容了,没太做好第一环节的准备。
楚孑本身以为大家也都是把自己项目最精髓的部分展示出来就完了。
但没想到还有这些“噱头”可以准备。
可能是因为之前是“流量”的关系,让他潜意识里对所有的宣传的手段都有些抗拒。
这让他都忘了,其实正规、合理的宣传是每个冷门学科所需要的,也是让冷门学科能收获更多不了解的朋友关注的唯一方式。
虽然他的论文质量过关,但终究能影响的只是学者的这个小圈子。
冷门专业不仅需要精尖、踏实的研究,也需要更多的学习者加入,才能渐渐发展。
他沉思片刻,语气沉沉:“确实是我准备不足了,第一环节的目的是向大众推广社会学的研究,其实和第二环节面对学者的答辩一样重要,这两个环节一方面照顾学科的普及度,一方面考察学科的研究深度,其实都是我们社会学进步的基石,是我偏颇了。”
阿戒他们听到楚孑在这自我检讨,反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安慰道:“没事啦,反正第一环节也不重要,准备好第二环节就好,而且你之前也太累了,昨天还刚刚体测完,也别太逼自己了啊,楚哥。”
何田露出了一个获胜的微笑,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能看楚孑这种从不犯错的人犯错,他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吗?真是罪过罪过。
楚孑倒也没理会何田挑衅的笑。
这些人早已经伤害不到他了,更何况两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楚孑只是想在心里再责备自己几句,让自己记住这次的失利。
但他正想着,后背忽然被拍了一下。
“小子,是不是顾此失彼,忘了第一环节的推广总用了?”
楚孑回头,只见满头卷毛发量惊人的男人正看着自己。
“猫教授,”楚孑惊讶片刻,而猫教授身边还站着艾院长(假发版),忙问道,“艾院长,您二位怎么来了?”
猫教授也没说废话,从背着的大包中掏出了一个iPad,“你看看这是什么。”
楚孑看向平板上的内容,是一篇文章,标题是《猫的葬礼》。
楚孑看内容有些眼熟,“这是……”
“这是你之前发给我的在殡仪馆实习的日志,”猫教授翻翻聊天记录道,“还记得吗,在咱们一起蹲小黑黑的时候你发给过我,后来你写的几篇我也找你要了,然后我和艾院长又帮你润色了一下这一篇关于小黑黑的故事,我想正好适合你今天的课题。”
“你当时说没从中找到任何课题,是不是连你自己都忽略掉了?”猫教授又道,“多亏我还留着。”
楚孑挠挠头,不好意思道:“确实忘了……”
他之前为了寻找合适的课题,把每一天在殡仪馆发生了什么都记了下来,之后发给猫教授看过。
没想到猫教授竟然还留在,并能记得起来这些内容。
阿戒已经率先反应过来:“这个当做吸引大家的方法正好,我这就去找地方打印出来!”
猫教授敲了阿戒的脑壳一下。
“都打印出来多浪费啊,我们社会科学要以身作则开始环保,懂吗,”猫教授说着,从大口袋里掏出了七八个ipad,“这是我们社科学院几乎所有老师的ipad,用这个游客的接受度也更高,艾院长还找了播音系的人帮你读出来了,更能吸引大家。”
艾院长也补充道:“因为内容本身就是你自己写的,我和猫只是帮你润色一下,也不算违反大赛规定,你就放心用吧。”
楚孑接过一摞型号不一的ipad,有点被感动到了:“谢谢老师们。”
他几乎能想象到猫教授一个一个去借ipad,然后带着他们从璞兰飞到燕京的样子。
而他看向那篇文章,更是能看出艾院长那丰厚的文笔。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的润色,但让整篇文章的深度和厚度都提升了不少,堪称点睛之笔。
他看向猫教授,猫教授却一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将巨大背包里的充电器和还没拆封的充电宝也一个一个拿了出来。
“客气啥呀,这都是老师应该做的,而且你别忘了把东西原封不动的还给我,”猫教授摆了摆手,“你赶紧回到摊位上吧,你们比赛我和艾院长再待着也不好,而且我俩订了只烤鸭,再不去该凉了……”
说完,猫教授和艾院长也没停驻,而是像是风一样的离开。
楚孑打开了猫教授刚刚放在他手里的,最上面带着猫爪保护套的ipad,只见屏幕上面写着一行字——
“还记得当时你说,写了这些日志也没找到合适的课题,有点沮丧吗?你要记住,你所有做过的事、努过的力,在某一天,都会回来帮助到你、帮助到你所热爱的学科。”
这行文字阅后即消失了,仿佛从不出现过。
也只有楚孑一个人看到了。
他看着猫教授和艾院长匆忙到有点狼狈的骑车离去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楚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何德何能,让两位平时忙的都抽不开身的教授这样帮自己。
“还是第一次见你对一个学生这么上心啊,”艾院长一边蹬车,一边对猫教授说道,“可是越来越像个老师了,和我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烦死了,”猫教授戴上小兜帽,奋力向前蹬去,试图隔绝艾院长的声音,“只不过是为了课题找个小奴隶罢了。”
是他本来就越来越像个老师了。
还是楚孑的出现才让他更像个老师了呢?
猫教授自己也分不清。
他也不愿意在思考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还不如早点吃上烤鸭要紧。
燕京五月底的阳光好的过分。
两位教授就这样,在夏日的微风中,和小孩一样较着劲比谁骑得更快,一路向远方驶去。
会场内。
何田和何国铭已经傻了。
他们没想到还有这种天降奇兵的桥段发生。
“没事的,别担心,”白牧歌说道,“就读个文章罢了,怎么可能吸引到那么多人呢?除非文章好的过分……”
话音未落。
只见有几位学生停下了脚步,驻足观看那篇名为《猫的葬礼》的文章,久久没有离去。
十几分钟后。
楚孑的摊位前挤满了人。
不远处。
龙茗教授看着这情况,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个叫楚孑的小伙子,很适合写年轻人爱看的东西啊……”
随着楚孑的摊位人越来越多,何田和何国铭没地方站,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二人看着面前络绎不绝的人,陷入沉思。
“爸,他们就放出了一篇文章诶,真的会有这么多人去看吗?”何田脸上写满了一万句不理解。
“也许吧。”何国铭不确信道。
他想起自己前一阵出版的一本科普向的社会学书籍,尽管找到业内大牛写了序言,但销量依旧惨淡。
而面前的这位楚孑,靠着一篇文章就完成了绝地翻盘……
他真的有点想象不出这份文字的力量。
“没事,咱们就等着第二环节的答辩吧,”何国铭安慰儿子道,“毕竟那才是重头戏。”
“好。那我现在就去收摊准备了,”何田的眼神中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我好歹也是正经的市状元,不能输给那个偶像。”
“尽力就好,尽力就好,”何国铭拍拍儿子的肩膀,“爸也会帮你的。”
他的孩子多好啊。
多么上进、有拼搏精神。
最好就是这次比赛得个奖,然后申请校外保研,去国内最顶尖的大学,或者出国深造刷个履历也不是不行。
然后就可以躺平了。
再加上自己在前面为他铺路,那之后的学术生涯不是一条康庄大道吗?
最不济也能混成自己这样。
四五十岁当个研究生导师,履历都漂漂亮亮的,虽然学术上并没有太大进展,但好歹也吃着公家饭,不论是找对象还是收学生都是加分项,一辈子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事了。
正想着,何国铭的电话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学生小刘]。
“喂?怎么了?”何国铭问道。
对方说:“老师,您安排的文献综述我已经写完了,发您邮箱了,请问您什么时候看看?”
何国铭皱了皱眉,语气不悦:“等着吧。”
学生沉默了片刻,似乎终于鼓起勇气,才又问道:“老师,现在已经五月底了,请问我今年是不是又要延毕了?”
“不好说,”何国铭并没有给出明确回答,“我还有事,先挂了。”
挂断电话,何国铭冷哼一声。
他现在手底下就这么一个能干活的研究生了,要是这么快放他毕业,自己的科研怎么办呢?
“爸,没事吧?”何田问道。
何国铭摸了两把儿子的头发,挤出个笑脸:“没事的,好好准备比赛吧。”
何国铭和何田去休息室躲清静了,而楚孑这边忙的不可开交。
“请问现在宠物葬礼行业普及了吗?”
“现在国内的火化炉全是从霓虹国进口的吗?”
“小黑黑现在怎么样了?和孙晨陈阳生活的好吗……”
无数学生和老师挤在楚孑面前,根据《猫的葬礼》对他问问题。
楚孑面对这些问题也都一一做出了解答,语气十分温和。
当然了,除了这些和展示内容本就有关系的问题之外,还有些别的问题。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楚孑吗?”
“你之前是不是有过出道的经历啊,我好像追过你!”
“天呐,果然是你,你比照片里还帅好多!”
面对这些问题,楚孑也只能礼貌微笑了。
他经常忘了自己曾经是个公众人物,以为大家也都忘了,但显然没有。
不远处很多人都拿起手机对他拍照。
楚孑也没太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渐渐地,学生们看楚孑并没有什么架子,于是也放开了胆子,问一些他们真的好奇的问题。
“请问楚孑同学,网上之前有说你的项目是老师代笔的,请问是真的吗?”
“璞兰大学真的给你优待了吗?”
“你到底去没去体测啊,我真的很在意这件事!”
楚孑无奈,只能对大家说:“项目具体相关的事,大家可以在一会儿大赛的答辩环节看到,应该能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至于体测,我真的去了……”
楚孑回答一通,这才松了一口气。
与网上各种的恶意相比,其实现实生活中大家问的问题算得上十分柔和善良了。
而不少学生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看了几遍《猫的葬礼》,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很快,第一环节接近尾声,楚孑面前的人也几乎都散了。
楚孑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准备一下第二环节。
他还挺确定自己的项目能进第二环节的。
不料这时候,一个中年女性站到了他的摊位前。
楚孑停下收拾东西的手,问道:“您好,请问您想了解一下我的项目吗?”
女人也一时没答话,只是看着ipad上的内容。
过了半晌,她露出一个微笑,抬头,又看了看楚孑,问道:“这是你写的吗?”
“是的,”楚孑答道,“不过有我们专业两位教授的润色。”
“那你在这个殡仪馆实习了多久?”女人又问。
“半年左右,”楚孑不解,“请问怎么了?”
“哦,很好啊,”女人思忖半晌,“那你应该不止写了这一篇吧?”
楚孑点头,心算片刻:“大概一共四十来篇。”
女人听罢露出一个微笑,然后伸出了一只手:“我是星途出版社的主编,袁小雅。”
楚孑微微吃惊片刻。
“星途出版社?是前两天新闻上那家……”
“没错,就是我们,”袁小雅爽快一笑,“因为营收不利被员工集体闹罢工,但你要知道,行业里经营成这个样子的也不止我们一家出版社,所以,别对我们有偏见哈。”
楚孑回之一笑:“夕阳产业,名不虚传。”
二人握了握手。
“我对你在火葬场实习的这些故事很感兴趣,方便的话,能不能发给我来看看呢?”袁小雅问道。
“没问题,我回头修改一下,尽快发给您,”楚孑答应下来,“我先不和您聊了,第二环节马上就要开始了。”
“好,加油。”
“多谢。”
袁小雅也没久留,而是直接离开了。
楚孑完全没想到这家出版社会对自己的实习日记产生兴趣。
他早就有过耳闻,在每况愈下的出版行业,星途出版社绝对是其中的异类。
众所周知,目前各大出版社卖的最好的作品无非就是两类,一是教材或教辅材料;二是网络小说。
但星途出版社却不沾这两边。
他们只做最传统的出版社的那一套——发掘作家、出书、推广作家。
所以也难怪几乎经营不下去了。
不过袁小雅在业内很有名气。
人人都喊严肃文学已死,但国内最新崭露头角的作者,比如刚拿了茅盾文学奖的那位新人作者,就是袁小雅发掘出来的。
也不知道和她的碰撞能产生什么样的火花。
正想着,楚孑就见到两位大赛主办方的员工朝他走了过来。
“楚同学,你好,恭喜你进入第二环节,你的序号是20,请你先去休息室做准备吧。”
楚孑点点头,入选这事倒也是意料之中。
但他没想到自己有这种运气,是大轴出场。
最后一个,也意味着关注最多。
第二环节即将开始。
各位教授和前来观赛的学生、家长慢慢把能容纳百人的会场填满,场面可谓是星光熠熠。
楚孑在后台看着,也难免有些紧张。
虽然去过很多次大场面了,但这次的感觉很不一样。
台下的那些学者各个有名,就像是看着一份份CSSCI、SSCI和教材活过来了一样。
楚孑开始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过自己要说的话。
何国铭趁着评委们落座的间隙,打算提前过去打打招呼。
当然这打招呼不是说“我儿子要比赛了,麻烦你们下手轻点”这种话,而只是露个脸,待会自己的儿子出场,他们自然会明白的。
都是行业里混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嘛。
他认出了第一位落座的是燕京大学的副校长,原本也是做社会学出身的钱教授,也算是熟人。
可他刚和钱教授寒暄了两句,就看到了其余的评委。
龙茗就不用提了,一直是以性格古怪出名的。
还有华清大学的校长,民族学的国内大拿;Nelson Williams,斯坦福大学的终生名誉教授,现代社会学的奠基人之一;还有霓虹国学者山本田司,刚刚被提名了赫胥黎奖……
何国铭趁机问了问,这才发现原来这些教授刚刚在燕京开完一个学术讨论会,就顺带来看看华国的年轻人在社会学科的水平。
国内的教授看着都觉得兴奋,随着华国对于“软学科”越来越重视,针对大学生的比赛也办的越来越好,终于也能请到这些国际上都顶尖的学者了。
也是因为此,在座的教授无一不替自家的学生捏了把汗。
这要是丢人了,那可是丢到国际上去了!
何国铭一看这阵仗,还打什么招呼。
人家连自己都没听说过,还能照顾他的儿子吗?
罢了罢了。
比赛很快开始了。
何田是第十九号。
此刻的他也是紧张的不行。
而看前面几位选手,这帮老教授丝毫没有对他们这些学生放水的意思。
终于轮到何田了。
他颤颤巍巍上台,声音都在抖:“各位评委……大家好,我带来的项目名为《新时代背景下青少年罪犯的犯罪成因——以璞兰市少管所为例》……”
然后,全程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反正就按照自己和父亲,以及白牧歌老师一起拟好的稿子,飞速背了一遍。
原定二十分钟的展示时间,何田说了十几分钟就结束了。
说完,台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然后,龙茗教授拿起了麦克风,问道:“这位同学,请你再说一次调查问卷结果数据分析的部分,可以吗?”
何田手忙脚乱地翻到了那一页,又讲了一遍。
而这次迎接他的是更长久的沉默。
这在之前的同学问询环节是从没有过的。
哪怕同学讲的再差,评委们还是都踊跃的提出了问题。
终于,还是来自霓虹国的学者打破了沉默,经过同声传译的翻译,他的话很快被全场人都听到了:
“你的这部分问卷研究一共涉及两组参与者,每组都是37人对吗?”
何田点点头:“是的,两组人分别是重点犯罪区和轻犯罪区的两组少年犯。”
山本又问道:“那么你说说,这里的单因素方差分析的F-检验自由度,到底应该是多少呢?”
何田卡了壳。
这个问题……是他父亲帮他做的,他怎么会现场计算呢?
于是,他只能按照ppt上的内容,硬着头皮读了一遍:“处理间/组间自由度,也就是分子自由度df处理间是……k减1,也就是2减1,是1。”
“分母自由度是……N减k,也就是74减1,是73?”
山本摇摇头:“你再看看k的值应该是多少?”
何田愣了一下,这才发现,k的值应该是2!
也就是说F-检验的正确自由度,并非是他表中所写的(1,73),而应该是(1,72)!
这是一个无比简单的计算!
但竟然就是写错了!
何田看向后台,但白牧歌和自己的父亲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龙茗接过话筒:“我不相信这么简单的计算你和你的指导老师都没发现出错。”
几位专家学者交换了一下眼神,露出懂的都懂的表情。
他们手下带过的学生加起来不到一千也有几百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只能说明一件事,原本你的样本有75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为了数据漂亮,总之删掉了一个人的指标,却忘了调整着最简单的自由度数字。”龙茗言简意赅。
何田瞬间哑口无言。
是的,在调查之后,他有一个拿不准的人,他问了父亲怎么处理,但父亲只把这部分通通交给手下的研究生去做了,他也没再管。
但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漏洞,竟然能被这些专家同一时间全都注意到!
天知道,他讲这一块内容的时候讲的有多快啊!
“我们都知道,社科领域最常见的学术不端行为就是数据造假,但我没想到只在本科阶段就会有这种行为出现了,”山本也神色严肃,“希望你能在今后的学习道路上认真对待每一份数据,这样才能折射出社会学学者应该有的态度。”
龙茗叹了口气:“璞兰大学是我国社会科学的最高学府,没想到竟然会出现你这样的研究者,以及你的指导老师,都应该为此感到羞愧,别看只是篡改了一个小小的数据,但足能见识到其中贪图数据漂亮冒进的问题,你下去吧,多余的话我不会说了。”
在他一旁的几位国外学者也点点头。
各个面露失望。
何田就在全场鄙夷的目光中走下了台。
不论后续结果如何,他将永远被钉在学术不端这根耻辱柱上。
而和他一样感到绝望的还有何国铭。
他没想到自己儿子即将启程的学术之路竟然折在了这个小小的数字上!
龙茗看向手中的主持稿,念道:“下一位同学也是来自璞兰大学,希望他没有这样的问题吧。”
山本也明显感觉到有些疲惫:“还有最后一位选手吗?我还以为今天差不多就结束了。”
看得出来,他们都对在全国大赛上出现这样的事非常失望。
在会场中看着这一幕的艾院长和猫教授无不手心捏汗。
他们想到了在白牧歌的指导下,何田的项目不会太好。
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种令人不齿的问题!
这简直是给整个璞兰大学的社科学院蒙羞。
而且是在全国学生和全世界学者的注视之下!
但他们还是同时抽出了手机,发出去一条消息。
楚孑在后台,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知道自己的即将出场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但他的手机忽然震了两声。
艾院长:[别紧张,你的数据我仔细核对过,没有任何问题。]
猫教授:[不要受别的选手影响,就算是忘词了也没关系,能想到什么就讲什么就可以了。]
楚孑看到两条信息后,微微笑了一下。
然后,他长舒一口气,向着舞台上的聚光灯处走去。
猫教授和艾院长发完短信之后,才后知后觉现在会场里有多少人。
他们回头一看,才发现座无虚席,甚至连座位中间的过道上都站满了人。
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学生,被刚刚的摊位路演吸引,也有些是初出茅庐的研究者,他们一早就听闻有个年轻人发了一篇《社会学研究》,因此想来听听讲解。
其中最多的,则是路人。
这些人其实并不了解社会学,也不了解殡葬学,更别提宠物殡葬这种生僻的领域了,他们只是来看个热闹。
前一阵楚孑被教授代笔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就是来看看楚孑到底有几把刷子的。
楚孑在后台深吸一口气,然后走上了舞台。
舞台的灯光有些刺眼,但他很快适应了这种强光,睁开了眼。
他看向电脑屏幕,上面是他在王一弗的帮助之下做好的ppt。
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亲手打上的。
想到此,楚孑才觉得心跳平缓了不少。
台下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直面如此之多的观众。
“各位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第20号参赛选手楚孑,我带来的项目是《宠物殡葬行业分析以及宠物殡葬文化》,其中包括一份行业调研书和一篇学术论文,以下是我的展示环节。”
语调平缓,面带微笑,节奏不疾不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