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处理完毕的弥勒紧紧盯着面前瞎了一只右眼的毒龙,骤然起身快速跑动,趁那三只毒龙反应过来之前,移动到了毒龙的右侧,在毒龙的视觉盲区中一个飞扑,稳稳落在了毒龙的脑袋上。
而那只毒龙因为瞎了一只眼睛,看不清楚右侧的情况变化,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被弥勒占了上风。
毒龙慌了,它疯狂甩着脑袋试图把弥勒摔下去。另外两只见状也冲上来帮忙,但惊慌中的毒龙根本分不清敌我,瞎眼毒龙的爪子狠狠地攻击上了它的伙伴,甚至还在慌乱中咬伤了自己的伙伴。
剩下的两只毒龙虽然对毒素有一部分抵抗能力,但是行动依然不可避免地迟缓了起来。弥勒乘胜追击,她稳稳地坐在瞎眼毒龙的脑袋上,不顾毒龙的垂死挣扎,高高扬起了手里的匕首,然后手起刀落,扎了下去,匕首直接穿透脑壳,解决掉了这只毒龙。
剩下两只毒龙见大势已去,挣扎着想要逃跑,中毒的它们如同打完麻药一般走路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弥勒当然不会给它们逃跑的机会。她看准时机割断了其中一只毒龙的喉咙,又甩出匕首扎中了另一只跑远的毒龙的后脑。
至此,三只毒龙悉数被弥勒解决。而她彼时不过是一个拿着一把残破匕首的少女而已。
当然,弥勒本身也受了不轻的伤,她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毒龙的尸体旁,轻描淡写地拔下了插在毒龙脑袋上的匕首。为了确定毒龙有没有死透,她甚至还面无表情地对着毒龙的尸体补了两刀。
做完了这一切,她终于累得瘫倒在地。满地的泥泞染上了弥勒的裙摆,发梢和脸颊,她身上沾满了污血和污泥,整个人狼狈不堪。但是那一瞬间,那迦看着那个淤泥中的身影,甚至忘记了呼吸。
那是污泥与血海中盛开的曼陀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仰天躺在地上的弥勒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如果不是她的胸膛还在起伏,那迦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死去了。
想到这里,九天之上的龙王纡尊降贵,从娑罗树上施施然踏步而下,赤足落在了泥泞之中。他雪白的皮肤与污秽的泥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像是一种无形的亵渎。但被亵渎的龙王本人,却甘之如饴。
他缓步走到了弥勒的身边,低下头看向了这个优秀的战士。然后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开口说道:“咳咳,勇敢的提奴啊,你刚刚成功地证明了你自己,我乃是八部龙王——那迦,有意封你为我的眷属,心怀感激吧——”
那迦说完,等着弥勒的反应,但是弥勒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只是仰面躺着,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动静。
于是那迦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然后补充道:“既然你行动不便,那就由我为你赐福治疗吧。”
打算为弥勒治疗的那迦理应优先处理弥勒腿上的伤口,但那迦刚俯下身伸出手,却鬼使神差般地把手移到了弥勒眼角的那滴血痕上。他突然生出了一股摸一下那滴血痕的冲动。
然而,那迦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去,原本安睡着的弥勒骤然睁开了眼,她眼神清明,一双金黄色的眼睛望向了居高临下看着她的那迦,冷冰冰地说道:“滚!”
时间来到现在,牛车上,那迦正在兴高采烈地向众人说着当时的故事:“那一刻,我觉得她的眼睛里像是有一团火焰一样,烧得我全身燥热。”
那迦的脖子上依然架着一把弯刀,刀在弥勒的手里,此刻她正被迫听那迦描述如何爱她。他甚至兴致勃勃地讲了一路。
弥勒不耐烦地说道:“我看你不是烧得,是骚得,闭嘴,老实点!”
但那迦老实不起来,因为旁边不停地有人在给他捧场。
龙女:“那后来呢?”
百花:“你救了她?”
涂山绮罗:“快接着讲啊!”
她们甚至在逃亡路上都没忘了带上宴席上的瓜子,边嗑瓜子边用充满兴味的眼神看着那迦,还好心地把瓜子分了一把给那迦,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那迦也十分配合,边嗑瓜子边当着弥勒的面,给她们讲他和弥勒的爱情故事:“后来我就被吓跑了呀,回去以后我一直在思念她,没想到今天在宴会上见到了,我第一眼就把她认出来了。”
这一头讨论激烈,气氛热烈,而牛车的另一边,陆吾正在给陆仁做心肺复苏。
陆吾手里不停动作,嘴里还在嘶嚎着:“快醒醒!不能睡啊!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就在刚才,弥勒劫持了龙王那迦,途中还顺便捎上了陆仁。靠着把那迦当人质,他们成功地逃上了接应的牛车,逃离了帝释天的势力范围。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忘了陆仁脚上还带着囚链。
于是开出去没多久,陆仁直接被囚链电击到休克了。还好,那迦会解开囚链,他甚至为了讨好弥勒主动提出帮忙。不过就算囚链解开了,陆仁也还是被电昏了过去,正在重启中。
牛车在空中疾驰,风景眨眼不同了。
弥勒坐在那迦的身后,负责用刀胁迫他。那迦却丝毫没有人质的自觉,不动神色地开始向后靠,明目张胆地吃豆腐,又在弥勒忍无可忍即将发飙之前快速撤离,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眼看着弥勒额头的青筋狂跳,为了防止他们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打起来,打扰阿仁的急救,百花适时地转移了弥勒的注意力:“哇——我们飞得好高呀!我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弥勒对女性有种天生的宽容,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暴躁的情绪,然后向百花说道:“去反抗者营地——菩萨界,闻多罗城。”
陆仁醒过来的时候牛车正在落地。
他在颠簸中迷茫地睁开眼睛,第一个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满身都是刺青的彪形大汉。大汉好像刚刚忙碌完,累得满头大汗,看见陆仁醒了长吁一口气,然后伸出五个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嘿,你没事吧?”
被电击的感觉还残留在陆仁的身体里,他的身体还是麻麻的。陆仁缓了一会儿,知觉渐渐回笼,他发现自己的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脑袋也感觉到了一些晕眩。
陆仁觉得自己快要吐了,哪哪都不太好,于是他又躺了回去,举起手遮着眼睛想再歇一会儿。但是还没等他歇多久,牛车里就骤然爆发出一阵女孩子们激动的尖叫声。
陆仁一脸懵地循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就看见好久不见的弥勒正用刀架着之前还在宴请他的那迦的脖子。
“难道从宴会逃出来以后,他们一直是这个动作吗?”陆仁疑惑地想。
不过,如果两人此时的动作,单从表情来看,弥勒脸色难看得反而更像是被人用刀架着脖子的那个人。
而被人挟持的那迦此刻还在兴高采烈地表达对弥勒的爱意:“我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旁的龙女、百花和涂山绮罗正在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地捧着场。
“结婚!结婚!”
“在一起!在一起!”
现场的气氛一度被推向高潮。
在这样的喧闹声中,陆仁敏锐地察觉到弥勒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那迦的脖子,然后眼睛微微眯起,接着拿着弯刀的手腕便动了……
陆仁眼疾手快地喊出了声:“弥勒!”
本来打算直接抹了那迦脖子的弥勒被陆仁的叫声惊扰,停下了手,然后抬眼看向了陆仁,她的面色不善,满脸写着:“没看见老娘正在忙吗?”
陆仁被她脸上的杀气震惊到了,缩着脖子咽了咽口水,然后干笑了两声说道:“好久不见。”
弥勒最终没有杀死那迦,她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在那迦的眉心点下了一滴血痕。随后用陆仁听不懂的语言念了一段咒文,只见随着弥勒的话语,那滴血痕开始微微泛光,最终变得如同一颗红宝石一样缀在那迦额头。
弥勒警告道:“你最好老实听话,否则我随时可以用般若咒杀了你。”
这一滴血就是弥勒打算用来控制那迦的手段。她本以为想要生擒龙王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没想到居然成了。
尽管不知道那迦装疯卖傻到底是想要干嘛,有了般若咒,起码也算是有了一层保障。弥勒面色阴沉地看着那迦想道:“等他失去利用价值,就立刻杀了他。”
被人惦记着小命的那迦却表现出一脸惊喜的样子:“天吶,亲爱的,你已经给我种下爱的烙印了吗?我……”
弥勒没有让他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她翻着白眼把那迦一掌打远,然后走到了陆仁的面前。
她收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严肃地地向陆仁发问道:“你为什么会在那迦的宴会上?”
陆仁如实回答:“因为被抓了。”
闻言弥勒斜睨了陆仁一眼:“你出卖我了?”
陆仁被问倒了,他既不想说谎,又怕弥勒生气,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给出答复。
弥勒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奇怪的是凶恶如弥勒竟然并没有计较陆仁的支支吾吾,她只是嗤笑了一声,然后耸了耸肩膀,说道:“无所谓,早习惯了。”
牛车缓缓降落,弥勒收起了弯刀,率先走出了牛车,只留下了一句:“本来除了自己,我也没打算能倚仗别的什么人。”
陆仁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被留在车子里那迦“嗷”地一声追了上去,嘴里嚷嚷着:“还有我!你可以倚仗我——”
那迦的呼声渐远,牛车里只剩下了几个最熟悉的陌生人面面相觑。
陆仁看着刚刚迫于弥勒的在场,为了不掉马而在他醒来之后表现得安静如鸡的几位同事们,用还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打起了招呼:“你们……”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获得了两个拥抱。
是龙女和百花,他们哭着把陆仁揽进了怀中。
“呜呜呜,阿仁,你都瘦了!”
“儿子,你受苦了呀,可算找到你了。”
傲娇的涂山绮罗依然不愿意公开表露她对陆仁的关心,她只是抱胸站在一旁,嘴里说着:“弱小的人类,吓坏了吧。”
陆仁确实吓坏了,不过不是因为在须弥山的经历,而是因为百花、龙女和涂山绮罗居然真的是来找他的。
从来没有人这么兴师动众地找过他。
他小时候住在伯伯家,始终像一个外人。他记得很清楚,那是刚刚搬到伯伯家的时候,有一回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跟堂姐吵了一架,一怒之下一个人跑了出去。在伯伯家附近的公园里找了个长凳,从天亮坐到了天黑。最后屈服于肚子饿又一个人哀哀戚戚地走了回去。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无处可去。
等到年幼的陆仁再度推开伯伯家的房门,看见的是暖黄色的灯光下有说有笑地吃着晚饭的一家三口。他们看见陆仁回来并没有责备,只是收敛了笑容,淡定地询问陆仁去了哪里,不等陆仁回答,就招呼他洗手吃饭。他们没有用恶言恶语伤害过陆仁,他们只是不关心而已。
奇怪的是,他们明明什么都没说。但陆仁却始终觉得自己有一部分死在了那温馨的家庭氛围中。
直到那一刻,陆仁才终于明白,他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身一人。
而直到这一刻,被揽在怀里,陆仁才乍然想起了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没有体会过拥抱的感觉了。
他想:“原来一个拥抱,有这么温暖。”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多久,一旁的陆吾就开始催促众人:“咳咳,再不下车该被人家怀疑了。”
百花和龙女闻言放开了陆仁。百花向第一次看见陆吾的陆仁介绍道:“这是陆吾,五楼档案室的家里蹲。”
陆仁闻言乖巧地打招呼:“你好。”
“家里蹲”三个字狠狠地伤害了陆吾脆弱的心灵,他悲愤地解释道:“什么家里蹲!我只是不爱出门而已。”
龙女补刀:“那就叫家里蹲。”
陆吾:嘤。
然而还没等几人下车,外面却传来了激烈的鼓乐和弦乐,紧随而至的是人群的欢呼声。几人赶忙下车一看,发现一队仪仗正载歌载舞地从牛车面前路过,他们手里拿着鲜花和佛像,队列的最后还有几个人抬着丰厚的祭品。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陆仁不太明白须弥山的风俗,他疑惑地问:“这是什么盛大的节日吗?”
说着,他看向了早已下了车的弥勒和那迦,却发现两人都一脸凝重地望着远去的人群。看他们的表情好像出了什么大事情。
弥勒说:“他们手上的乐器是婆罗鼓,所奏出的乐曲号称只有真佛才配享用。而他们手上抬的牺牲也是最高规格的祭祀之礼,但是……”
那迦接着说道:“但是现在离佛诞和斋戒日都还很远,他们所奏响的乐曲也不是传统意义上应该献给释迦的乐章,有些奇怪。”
说着,那迦拉住了人群末尾一个走得比较慢的人,询问道:“请问你们这么多人是要去干什么?”因为此处已经到了菩萨界,那迦特地行了一个婆娑之间才会用的礼节,甚至口音里都故意带上了一些弹舌的感觉,以防止被误认为提奴或者摩利而遭受到这里的居民的排挤。
弥勒对此嗤之以鼻,但她并没有制止。她并不是活在乌托邦里,她一直知道自己活在怎样一个令人作呕的世界里。
那名婆娑却十分警惕,他上下打量了那迦一会儿,将信将疑地回了个礼,然后才说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不知道?”
那迦于是指着弥勒说:“我同我的妻子刚刚旅游回来,还没来得及进城。”他又指着身后的陆仁他们说,“你瞧,那些就是我们的仆人。”
弥勒闻言狠狠地瞪了那迦一眼,但为了获取情报,她还是配合地低下了头,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害羞了一般。
那名婆娑似乎信了,他于是同几人解释道:“最近闻多罗城里来了一名小活佛,大家都在忙着祭拜活佛呢,不同你们说了,一会儿我该赶不上最前排了。”
说着,那名婆娑便匆忙告别了几人,追随着人群跑远了。
“小活佛?”那迦却深觉荒唐地笑了,“释迦尚在,却从何处来的小活佛。”
弥勒不屑他的言辞:“呵,释迦也可算佛?”
那迦并不打算在这种地方同弥勒争辩,他说:“走吧,去看看这是何处来的小活佛。”
陆仁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却也能听出他们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应该是这个活佛是个假货。料想应该是同之前的佛头一样,搞了个骗人的邪教。
陆仁想:“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就在佛界底下搞了个假佛出来,真是不要命了。”
他怀着这样的感慨跟随人群走了一路,最终在一座白色石刻的神庙前看见了今天祭典的主角——看背影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穿着一身鲜红色的衣服,带着冠冕,被人抬着坐在一个四面无遮挡的轿子里,轿子在三百六十度地转圈以保证所有人都能看见他的样子,而轿子周围周围的人群正在不停朝他撒着鲜花。
等所谓“小活佛”的脸转了过来,陆仁就彻底没了看戏的心情了。
只见“小活佛”的鼻翼动了动,似乎闻见了什么味道,然后四下张望,接着他的目光透过重重人群看向了陆仁。四目相交的一瞬间,“小活佛”的嘴巴一瘪,露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冲着陆仁喊道:“阿仁!”
这哪里是“小活佛”,分明是如假包换的小麒麟啊!
第70章 须弥山(十六)
菩萨界的婆娑分好几个种族,但主要以阿修罗族为最。阿修罗族女子貌美如花,男子却形似恶鬼。但阿修罗族个个骁勇善战,是连善见城都不得不正视的战斗力。
释迦曾多次来到菩萨界,想要收服阿修罗王,把战斗力了得的阿修罗族纳入自己的麾下。但阿修罗族与帝释天有世仇,当年帝释天曾在屠戮十万阿修罗。阿修罗王承诺想让他入善见城可以,拿帝释天的人头来换。
释迦几次前来,最终都不欢而散。
而此刻,广场上聚集的婆娑恰巧大部分都是阿修罗族。他们凶恶的脸上此刻全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个挨着一个,摩肩擦踵。行走在其中,稍不注意就会参加祭典的阿修罗们被冲散。
而恰巧,陆仁这一行人根本就没有一个稍加注意的人。
转眼间,原本七个人的队伍就被人群打散。等弥勒回过神的时候,身边就只剩下了紧紧粘着她的那迦。
阿修罗们还在互相拥挤着,他们手上拿着与自身粗狂外观根本不相称的鲜花,而且还毫不顾忌地随意乱挥,弥勒好几次都差点被身旁阿修罗手里的鲜花直接插进眼睛里。她很怀疑,她的一个眼球会报废在这场游行里,而不是战场上。
在左躲右闪之间,弥勒的耐心逐渐告罄。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反抗者的大本营就在闻多罗城,弥勒可能会当场把广场的地面炸一个大坑,把这些皮糙肉厚的阿修罗全炸趴下,强行终止这场闹剧。但是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弥勒还是咬牙忍受着,并慢慢向游行的人群外移动。
“我们不去找你的那几个小伙伴吗?”那迦看弥勒只顾着向外走,却并没有寻找失散的同伴的意思,好奇地询问道。
“只要在闻多罗城里,就丢不了。”对于这一点,弥勒绝对自信。
闻多罗城是反抗者的地盘,弥勒在这座城里度过了一生中很大一部分时间,这里的大街小巷就像是弥勒的后花园,想要找一个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只在于她想不想而已。
而如今,走失的不过是她顺手带来的歌姬同人质陆仁,只要他们活着就行了,放他们在闻多罗城里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几天也是无妨的。更何况,弥勒的身边,也根本不是个安全的地方。同时,弥勒也没有兴趣去当一个保姆或是旅行向导,作为反抗者的二把手,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弥勒出神地想着反抗者下一阶段的计划,一回神发现自己的头顶多出了一片阴影。弥勒抬起头,看见了用身躯帮她隔开那群疯狂的阿修罗的那迦。
那迦离她很近,甚至他的胸口已经贴上了弥勒的手臂。难得的,弥勒没有拒绝那迦的好意,她撇过头,望着载歌载舞的人群,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手臂上传来了一阵闷闷的震动,是那伽在笑:“原来你也有坦率的时候啊。”
弥勒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他,继续挣扎着向人群外走去。
好不容易离开了阿修罗聚集的神庙广场,弥勒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反抗者营地。说是营地,但那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三层民居,石头做的房子,四四方方,有个简陋的天台。
此时还是大白天,就可以看到几名衣着并不整洁,蓬头垢面的提奴正坐在天台的围栏上喝酒,喝到兴起的时候还会直接把手里的酒瓶往楼下砸。
酒瓶掉下楼之后“嘭”地一声炸裂,提奴们就在楼顶裂开一嘴黄牙发出恶劣且愉悦的笑声。
弥勒见怪不怪地一脚踹开了这个民居的房子,然后在门里众提奴惊愕地目光中,厉声说道:“让楼上的人滚下来,这么招摇,是怕善见城的人找不到这里吗?”
这件不大的民居里挤满了各种各样凶神恶煞的提奴,甚至没有什么家具,只有几张破烂的桌子,上面摆满了筹码和纸牌。整间屋子乌烟瘴气,充满了酒和臭汗的味道。
初见有人闯入,里面的提奴各个面色不善。但当他们看清楚了来人是弥勒之后,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只得老老实实地派了个人上去传话。
弥勒走到了一张木桌前,一把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然后一下子蹦上了桌子,自顾自坐姿不雅地坐了下来。
没有任何寒暄,她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这个所谓的小活佛,是什么来路?”
这群亡命之徒看着还是很怕弥勒的,他们听到提问先是安静了一下,谁也不想当这个回答问题的人,互相推诿着不肯开口。最后,一个看着最底层的提奴被身后的人一脚踹了出来,让他应付弥勒。
那个被推出来的提奴揉了揉被踢疼的屁股,乖乖作答:“小活佛于两日前现世,西临诸天,悬于空中。随行带有两名护法,一可呼风,一可唤雨,又在闻多罗城外救了阿修罗王的女儿,现在是阿修罗王的贵宾。而且他们还陆陆续续帮了几户人家,短短几日就已经积累了大批信众,甚至还有狂热信众愿意捐钱修神庙,日夜供奉。”
那迦听了这话,感兴趣地眯起了眼睛:“哦?呼风唤雨?”
放眼整个须弥山,能做到呼风唤雨的也只有善见城八部而已。如今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了两个,无怪乎他们的头领会被封为小活佛。
那迦乍然出声,让弥勒的手下都愣了一下,他们辨不清那迦的身份,迟疑着该不该接茬,只得用眼神向弥勒请教。
弥勒自动屏蔽了这些询问的眼神,她并没有义务向这些人解释那迦的身份。
但此时那个被推出来的提奴为什么地位最低就显示出来了,他十分没有情商,好奇地向弥勒问道:“老大,这是谁?”
弥勒瞪了问话的一眼。她并不想把她活捉了那迦这件事宣扬出去,尤其不想让她的养父波旬知道,所以她不能说实话。
弥勒想从命运这个巨大的仓鼠轮里逃出去。而眼下,被她下了般若咒的那迦将会成为一张很好的底牌,在她搏到最后一张牌之前,她都不想把自己的底牌亮出去。
但是此刻如果还是选择隐瞒,这件事一样会传到波旬耳朵里。
于是弥勒打算给那迦随口胡诌一个身份,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她伸手拿起桌上的水杯,边倒水边状似随意地说道:“他是我新找的……”奴仆。
然后那迦抢在弥勒之前说出了那两个字:“男宠,我是她新找的男宠。”
这句话一出,原本咳嗽、放屁、窃窃私语……什么声音都有的房间里突然一下子变得比灵堂还安静。听到这个爆炸性消息的喽啰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弥勒。
弥勒的反应显得很平淡,她只是在听见那“男宠”两个字的瞬间手顿了一下,而后又迅速恢复了正常,甚至连倒水的手都没有抖一下。
弥勒选择了默认。
“这个消息是真的!”这个认知让喽啰们纷纷开始去讨好那迦。
弥勒暗骂了那迦一声之后,心里便开始计较起这个所谓的“小活佛”究竟是个什么来头:一个在局势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出现的第三方势力,敌我难辨。更何况,短短两日,便俘获大批信众,而这个信众当中,甚至还有阿修罗王。
那个连释迦和波旬都搞不定的阿修罗王。
释迦的势力集中在佛界的善见城,反抗者的力量主要来自于声闻界和缘觉界,这些年这两股力量慢慢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个平衡也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因为菩萨界不屑于参与正常斗争。包括阿修罗族在内的婆娑向来保持中立,他们对争权夺利的事情并没有太大兴趣。
但是如果,这个“小活佛”能将阿修罗族,甚至所有婆娑收为己用的话。那么,在须弥山这片土地上,将出现一股足以和“善见城”和“反抗者”抗衡的第三股力量。
“小活佛吗?”弥勒的嘴里呢喃着这个名字。
这个势力的头领应当拥有不容小觑的力量。
而正当弥勒费劲心力在算计着应该如何拉拢或者剿灭这支新兴势力的时候,陆仁此刻正在作为“小活佛”这个新兴势力的首领,在阿修罗王的宫殿里,接受朝拜。
一切的起因还是要回到神庙广场上的祭祀游行。当时麒麟崽陆阳在小轿子里看见了陆仁以后,直接一个嚎啕着飞扑扑到了陆仁的怀里,哭着大喊道:“阿仁!我终于找到你了。”
很不巧,已经挤出了人群的弥勒和那迦错过了这个壮观的场面。
陆阳的眼泪和鼻涕全抹在了陆仁的身上,他哭得那么伤心,让人都开始怀疑那么幼小的身躯里怎么可以聚集那么大的能量。
这哭声甚至盖过了阿修罗们的欢呼声,导致原本狂热的阿修罗们甚至静默了一瞬间。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爆发出了一股比原本更加热烈的欢呼声。
他们边欢呼还边激动地把陆仁抬了起来,齐心协力地把陆仁往天上抛起,又在陆仁下落时接住再次抛起。
“他是被佛选中的人!”
“救世主!这一定是救世主!”
“不!是大祭祀,是真佛在此间的代言人!”
总之,人们各传各的,甚至不由分说地把陆仁抬进了阿修罗王的城堡里。他们叫嚷着要给王看看小活佛选定的代理人。
等陆仁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人们打扮得当,用鲜花装点着放在阿修罗王的供桌上了。
陆仁:这阵仗我真是头回见。
第71章 须弥山(十七)
阿修罗王是个长相粗犷的大汉,他的身材之魁梧竟然比陆吾还要壮上一圈。
他带着黄金做成的皇冠,穿着一身黑色袍,衣袍子上面还镶嵌着大颗大颗的黄金和宝石,长长的衣摆拖在铺着丝绒地毯的地面上。
阿修罗族的男性都长得面目可憎,阿修罗王自然也不例外,他长了两颗长长的獠牙,从下唇里边直接凸了出来。看上去十分骇人。
阿修罗王此时明显心情愉悦,他正在像一阵风一样前往了城堡的神室。据他负责安排祭祀的手下说,小活佛今日在祭祀上亲自选定了一名救世主,而他们已经将被选定的救世主打扮妥当,安置在神室中等待阿修罗王的谒见。
“救世主”陆仁正处于一个懵逼的状态里,因为他这两天的经历属实是有些过于精彩了。
昨天早上的时候他还是帝释天的囚犯,坐着牛车准备前往善见城,当时他还心存侥幸地想着如果误会解开的话,他作为受害者应该就可以平安无事地能回到人间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