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那迦冲到一半的时候,恰逢弥勒在遭受陆吾的殴打之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只听得她口中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那声音并不算响,但那迦还是选择第一时间调转了方向前去帮助弥勒。
迦楼罗察觉到那迦突然的转向,不由地边追着麒麟崽边朝他的背影大喊道:“那迦,你要去哪里?先同我合力先抓住这个偷渡客!”
那迦离去的背影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头上的般若咒发疼,一定是她在呼唤我,我得去帮忙。”
而此刻般若咒的施咒人弥勒正忙着吐血,根本没空理会念咒的事情。
多亏了那迦是个恋爱脑,陆仁很幸运地不用同时受到龙王和金翅鸟的追杀。但即使是只有伽罗楼一个,陆仁和麒麟崽在躲避过程中依然显得险象环生。毕竟,金翅大鹏鸟的速度,是世所罕见的快。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因为迦楼罗已经许多年没有认真追杀过什么人了。在须弥山,能被迦楼罗所杀,甚至可以被认为是一种莫大的殊荣。
当然,这种殊荣,陆仁选择婉拒。面对迦楼罗突如其来的追击,麒麟崽简直是跑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但走兽终究快不过飞鸟。坐在麒麟崽背上的陆仁转身往后看去,发现迦楼罗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明显缩小。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当陆仁进入了迦楼罗的射程范围以后,迦楼罗便开始抖动双翼。只见他翅膀上的羽毛骤然脱落,但却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似乎有所依托一样漂浮在空中。接着,原本轻柔的羽毛猛然间变得笔直,像是一把把小刀一样,刀锋正对着陆仁和麒麟崽。随着迦楼罗的一声“去”,那金羽就如同子弹一般,瞬间直直地朝着一人一兽袭来。
陆仁紧张地朝奔跑中的麒麟崽大喊道:“小心。”然后便整个人趴下抱住了麒麟崽的后背。一方面避免坐得太高变成迦楼罗的活靶子,另一方面,陆仁也不想麒麟崽为了保护他而受到伤害,他也想尽自己的努力去保护麒麟崽。
好在麒麟崽灵活走位,成功避免了被金羽命中。但规避伤害的同时,麒麟崽也牺牲了他的速度,这使得迦楼罗成功地追上了陆仁和麒麟崽。只见他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长棍,就要对着还死命抱着麒麟崽的陆仁挥下棍子。
一旁仍在战斗中的众人见状,想要赶紧前往帮忙,但他们的对手哪里是那么轻易能摆脱的,一时间,场上响起数道惊呼声:“阿仁!”
只见伴随着众人的呼声,伽罗楼的长棍瞬间挥下,巨大的撞击声在场上响起,掀起一片巨大的烟尘。
然而下一秒,冲天的青色火焰裹挟着烟尘,从撞击声产生的地方升起,如同传递信号的狼烟一般。外来户口调查局的所有人在看见这阵火焰的瞬间便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
龙女甚至都不必看烟尘散去之后的结果,她只是笑着抱怨了一句:“死鬼,来得这么晚!”便愉快地转身投入了战斗中。
火光和烟尘渐渐散去,只见陆仁和麒麟崽的面前多出了两个挺拔的身影。
是陆青舟和俊方。
刚刚抵挡住迦楼罗一击的陆青舟并没有让迦楼罗喘息的打算,只见他持剑而上,乘胜追击。青色的火焰缠绕在黑色的长剑上,将伽罗楼射出的金羽全部都焚烧殆尽。
也许是知道对付迦楼罗一个陆青舟就够了,俊方并没有急着去帮忙,而是乐呵呵地去找了陆仁:“阿仁!可算找到你了!”
死里逃生的陆仁还在喘着粗气,他惊魂未定地看着俊方:“俊方,谢天谢地,要不是你和陆组长及时出现,我怕是要被当场打成肉泥了。”
俊方仍是憨笑:“还好凑巧。我跟陆组长刚到须弥山就迷路了,多亏我跟你之间签了血契,我才能顺着味道找过来,还好没来迟。”
“味道?”陆仁闻言举起袖子闻了闻,“没什么味道呀。”
俊方遂科普道:“不是体味,是灵魂的味道,只有签了血契的邪物才能闻到主人的味道。”
陆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说话间,场上战斗已经快要接近尾声,雨师、风伯、涂山绮罗明显败下阵来,弥勒,萨蒂不敌受伤。那迦、阿修罗王同陆吾、百花和龙女仍在僵持着。
而善见城的城楼上,正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应龙瞥见司渊向前走了一步,跃跃欲试地问道:“该我们上场了?”
司渊目视前方,平静地点了点头,回答道:“人抓得差不多了,去结束这场无聊的战争吧。”
第77章 须弥山(二十三)
应龙,乃是背生双翼的真龙,有通天彻地之能,曾杀蚩尤于凶黎之丘,神威盖世,举世无双。
尽管平常的时候应龙都是一副随心随性的样子,但是当他的工作模式开启的时候,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和陆吾一样,按照实力排的话,应龙当之无愧应该做战斗组组长的,但是由于他本人懒得写报告,所以选择了婉拒。
可能也并不委婉,他当时好像说的是:“让我写报告还不如杀了我!”
而现在,应龙的热闹也看够了,高兴地吹着口哨收起了执法记录仪,然后他向前走了两步,直接从善见城的屋顶上一跃而下。垂直下落,如同坠地的流星向地面落下。
坠落到半空时,应龙陡然张开双翼,继而化身为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腾空而起。龙鳞苍青,龙身威仪,而后他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山岳九州岛不无为之撼动。
得到了应龙信号的司渊顺势从善见城顶一跃而下,骑上龙背,一人一龙向着战场的中心飞去。
战场的中心,有所察觉的释迦看着远远飞来的司渊和应龙,神情莫名。
同样有所察觉的雨师和陆吾看着天上的应龙和应龙背上的司渊,两个人都抖得如同筛糠一般。雨师用颤抖的声音问一旁的风伯:“你不是说,这事不会传到司渊的耳朵里吗?”
他崩溃地指着天上盘旋而下的应龙,崩溃地喊道:“你看那是什么?”
受到质问的风伯一言不发,只是用手往上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看上去十分冷静,但是细看之下,他颤抖的双手无疑暴露出了他此刻内心真实的想法。
应龙缓缓落在了释迦和波旬的面前,然后化作了人形,同他一起落地的还有面色不善的司渊。只见外来户口调查局的那几位刚刚还杀气腾腾,满脸写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大神们,在看见司渊的瞬间,立刻表现得如同鹌鹑一样,缩着脖子不敢吱声,乖乖立正站到了司渊的身后,充当起了背景板。
最惨的要属陆吾,他刚刚让人揍出了鼻血,迫于司渊的淫威不敢喊疼,就像个被教导主任抓住的不良少年一样,立得板正。只见他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两下鼻子,然后就躲在人群后边,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吸两口鼻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司渊没有说话,只是逐一扫视了他的员工一圈,眼神波澜不惊。
场上暂时没人敢吱声。
没想到全场最先开口打破沉默的竟然是释迦,他的语气依然是一贯的温和,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昆仑界司不经允许擅自派这么多人来须弥山,是什么意思?”
司渊知道,如果不能给释迦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今天的事很可能最终真的将会演变成善见城界司和外来户口调查局的战争。到时候,生灵涂炭。
司渊也知道,有时候理由并不重要,解决事情的关键在于态度。所以司渊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从他的芥子空间中拿出了帝释天的金刚杵。
为了表示诚意,司渊认真地说道:“我的员工们都是随我来归还金刚杵的。金刚杵乃是须弥山至宝,十分贵重,为了防止被恶徒截获,所以我此番带上的押运人员较多。谁知道在通道里遇上乱流,再加上须弥山太大,所以不小心走散了。为此还引起了骚乱,十分抱歉,还望界司大人多多包涵。”
金刚杵,不出意外便是目前司渊手上最能让释迦满意的筹码了。
果然,哪怕知道司渊在编瞎话,但是看见了金刚杵的释迦,态度依然缓和了下来:“原来如此,都是误会。”他聪明地选择给司渊一个台阶下。
当金刚杵回到帝释天手上,能很好地镇压各界蠢蠢欲动的心,以解释迦的燃眉之急,这不算一个太糟糕的买卖。
果然,一旁围观的阿修罗王看见金刚杵,知道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胜算。更何况,虽然不满释迦,但此刻他也知道了“神谕”也不是真的,早就丧失了继续同释迦战斗的心情。
思及此处,阿修罗王语气生硬地宣布撤退:“既然是误会,那我们走了。”说着架起了一旁胸口挨了龙女一记重拳,正在吐血的萨蒂,准备回阿修罗城去。
不过比起头脑发热就杀上善见城的阿修罗王,损失最惨重的还是波旬,他这番不光暴露了自己反抗者组织首领的身份,还暴露了弥勒的存在,几乎是翻开了自己所有的底牌。
原本,弥勒告诉波旬,帝释天遗失了金刚杵的时候,他心里大喜:“帝释天没了金刚杵如断其一臂”他感叹着,“等了一千年,终于把杀释迦的机会等来了。”
波旬的原意是想让弥勒把金刚杵弄到手,这样的话反抗者更能如虎添翼。但是阿修罗王骤然的发长愿“欲杀上须弥山”,成功让波旬提前了计划。
其一,没有金刚杵的帝释天,真的可能败在阿修罗族手里,那波旬岂不是把等待千年的机会拱手让人;其二,当时善见城界司司下的四界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正是波旬名正言顺取代无能者释迦的最好时机。
但波旬万万没想到,昆仑界司会介入到这张争端里。且他们的介入,竟让这场本该愈演愈烈的斗争变得平息了下来。
无论是善见城的人还是阿修罗族,都在看司渊出现以后变得收敛而克制。波旬看着司渊冷漠的侧脸,想起了他曾听说过的有关这位昆仑界司界守过去的传闻,陷入了沉思。确实,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想要与他为敌。
随即,波旬的目光又落到了司渊手中的金刚杵上。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全副身家都已经压在了今天。如果不搏一搏,他又将回到声闻界隐忍多年。
说起声闻界,那可算不上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地方。尽管波旬实际上内心认为声闻界并不算差劲,但只要身处声闻界,就要忍受诸天高高在上的目光,仿佛他们不过是匍匐在地上的垃圾,
“凭什么?”这样的认知让波旬难以忍受。
理性思考过后的波旬决定搏一搏:“起码不后悔。”他这么想着,然后整个人都沉静了下来,如同等待着猎物的恶狼一般,静候时机。
人群的中心,司渊正在将金刚杵递给释迦。金刚杵从司渊的手上脱离,而后缓缓下落即将进入释迦手中。
波旬等得就是这一刻,只见他双手结印,口中无声地念了一句咒语,电光火石之间,便使得自己的神识如同一根触手一般,延伸出去。只见那神识越来越长,而后牢牢缠绕到了金刚杵上。接下来,只需要波旬往回拉得够快,就可以成功在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之前,把金刚杵拽回来。
如同波旬在脑中盘算的那样,他把神识触手猛地朝自己一拉,未曾想竟然没拉动。
波旬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金刚杵上还附着了另一根触手,看上去更像是黑色的雾。而循着那触手顺藤摸瓜,可以发现它来自于那名“假救主”的帽子底下,此刻这根触手也在奋力地想把金刚杵往“假救主”的方向拉。
是混沌碎片。
由于陆仁带着帽子,混沌碎片一直处于一个温暖且黑暗的环境中,于是机智的混沌碎片决定补眠。而就在刚刚,混沌碎片终于从它香甜的美梦中睡醒了。
它梦见了跟阿丙在归墟的快乐时光。梦里,阿丙正在同它一起学习怎么用触手系出一个蝴蝶结来,不过阿丙笨手笨脚的,总是把自己的八条腿全部都打成死结。
“哈哈哈,笨死了。”混沌碎片从梦里笑醒了,醒过来的它发现这里既没有蝴蝶结,也没有阿丙。
混沌碎片有些失落。正在此时,混沌碎片察觉到了金刚杵的存在,它想道:“咦?这个不是当时打开归墟和人间界通道的东西吗?”
于是混沌碎片用它不高的智商策划了一个周密的计划:“首先,抢过来。然后,砸出一个回归墟的通道。”
于是现场就演变成了此刻波旬和混沌碎片拔河的场景。
更可怕的是,在进化过程中舍弃了大脑的混沌碎片,获得了无与伦比的怪力,可以说是力大无穷。
它竟然这场与神明的角力中获胜了,难以置信。
实际上,力量的对峙仅在一瞬间,当在场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金刚杵已经被混沌碎片夺走了。
这场面,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而最愣的那个人当属陆仁,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脑袋顶上的混沌碎片一把扯回了金刚杵,然后把金刚杵塞进了他手里。
握着金刚杵的陆仁突然又变成了全场焦点。而他将金刚杵放进他手里之后的混沌碎片因为不会说话,正在幻化成一双手的模样,焦急地向陆仁比划着自己的意思:“开……通……道!”
当然,混沌碎片的手势,哪怕是让阿丙本人来看,他也不可能看得懂。
全场焦点陆仁已经紧张地不会说话了,他尴尬得全身发热,整个人像一只熟透的大虾。他赶紧同混沌碎片说:“你乖一点,不要闹了,现在是很重要的场合,快还给人家。”
边说着,陆仁边朝释迦和司渊那边走了几步,准备将手里的金刚杵还回去。然而这显然让混沌碎片急了眼。只见混沌碎片一把从陆仁手里夺回了金刚杵,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重重砸在了善见城的地面上,想暴力打开通道。
但是通道没有打开,金刚杵断了。
第78章 须弥山(终)
金刚杵,乃是须弥山镇山之宝。昔年,大梵天走遍三千世界,从每一个世界中都各自搜寻了一段阳光,将它们汇聚并封存在金刚杵之内。
金刚杵初成之时,神光乍现,照亮了整座须弥山。而它本身也并没有辜负大梵天的一番努力。最终成了一件可以破除时间与空间限制的强力武器。
如今金刚杵一断,三千世界的日光尽数被释放了出去,巨大的能量让时间和空间一下子变得扭曲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大地发出了剧烈的震动。
地面左摇右晃,陆仁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了。而在踉跄之间,他不出意外地摔倒了,且多次尝试后,依然无法在这种震动中找到平衡并再次站起来,只好作罢,然后就此瘫坐在地上。也正是此时,陆仁无意间抬起头,发现天上聚众漂浮着待命的军队不知道为什么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个疑问浮现在陆仁的心头:“这些人怎么越飞越高了?”
然后,陆仁突然意识到,不是那些人越飞越高了,而是他越来越低了。
是须弥山在下降。
须弥山原本是一个立体隆起的山脉,受到断裂的金刚杵之内时空之力的影响,竟然一下子坍塌成了一个平面,就像是融化的甜筒冰激凌一样,在咸海之上延展开来。
强烈的震动终于停止了。虽然没有人受伤,但反应过来的人们看着变得一马平川的土地,瞬间傻了眼。原本飞在天上的大军也在震惊之余纷纷落到了地面上。
当大山崩塌,清浊混杂。曾经高高在上的天人一下子同他们心中卑贱的提奴落到了同样的水平面上。他们脚下踩着坚实的地面,呼吸着曾经声闻界人呼吸的空气,乍然发现,这里的空气同曾经在缘觉界、菩萨界、佛界所呼吸到的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忽然之间失去了标榜自己高贵身份的倚仗,于是摩利、婆娑,特别是天人都出离愤怒了,而这愤怒的矛头,自然指向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带着混沌碎片的陆仁。
在场的所有须弥山生灵都把利刃指向了陆仁,他们叫骂着,为了他们遭到毁坏的家园,也为了他们失去的特权。
“他毁了须弥山!要让他付出代价!”
“杀了他!”
暴怒的人群叫嚷着。
没想到第一时间平息这个场面的,居然是从震惊中恢复,且尚存理智的释迦,他抬手,制止了盛怒中的众人的咒骂声,然后对司渊说道:“这就是你们昆仑界司的人归还金刚杵的方式吗?”
司渊摇了摇头,说:“不是。”
得到了答复的释迦,语气骤然变得严厉,几乎是怒吼一般:“那么,如果今天昆仑界司不给出个说法,就别想活着走出须弥山。”
此刻,所有人都认为今天的事情必然不能善了了。
“当然。”谁料到司渊却很淡定,“不过折断金刚杵的是来自归墟的混沌,属于九幽界司失职,与外来户口调查局有什么关系?我们此番前来善见城,还有一件事就是特地为了抓捕逃窜的它,没想到来迟一步,被它惹出了这么大的事端。”
众人:???
就司渊这个危机管理和甩锅的能力,他不当领导谁当领导?
接着,司渊话音一转,又给释迦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只见他把目光投向了刚刚还在抢夺金刚杵的波旬,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对释迦的规劝:“如今,善见城失去了金刚杵,外来户口调查局也感到很痛心,如果有任何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一定义不容辞。”
这其实是在告诉失去金刚杵的善见城界司,外来户口调查局可以提供帮助解决目前的困境,只要释迦愿意将这次的事情大事化小事化了。
释迦久久没有说话,似乎在权衡着司渊递过来的橄榄枝。最终,他选择了妥协,说道:“既然如此,就多谢昆仑界司帮忙抓捕混沌,还请将混沌交出来吧。”
司渊却没有这个打算,他说:“据我所知,善见城界司并没有应对归墟生物的经验,混沌生性狡猾且残忍,如果处理不当,后患无穷。”
听了这话的释迦迟疑了,混沌凶名在外,他确实没必要在这么一个多事之秋特地去接一个烫手山芋。
而外来户口调查局的人则是听着司渊的话的同时,默默把目光挪向了陆仁的头顶,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吐槽道:“狡猾且残忍?这个游乐场限定的猫耳朵吗?”
混沌碎片:嘿嘿!超凶!
但比起追责,一个更大的问题已然出现在了释迦的面前。
只见找到了机会的波旬张开了双手,开始了他的夺权表演:“各位!”他施展了扩音的法术,使自己的声音在人群中扩散开来,“燃灯预言中的未来佛弥勒已现世,但已成过去的释迦的却迟迟不肯让位,这引起了上天的震怒,导致了须弥山的崩塌!”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了窃窃私语。如果说弥勒的出现只是让人们疑惑的话,那须弥山突然的坍塌则是把人们的不信任推到了顶峰。
波旬看着人们脸上的神情,知道他离成功只剩一步之遥了,于是他朗声道:“我建议,从此以后,将须弥山的统治权移交给未来佛弥勒!”
波旬志得意满地宣布着,同时,他的内心明白:弥勒,将会成为他最完美的傀儡。
然而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发出反对的声音的不是善见城的人,而是弥勒。只见她站出来大声驳斥了波旬的话:“我不愿意统治须弥山!”
还没从激昂发言的状态中回神的波旬愣住了,他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弥勒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刺他。
他厉声呵斥弥勒:“你不统治须弥山,谁来统治?你要把须弥山还给无能的释迦吗?”可能意识到了自己激动的样子会让人群起疑心,他又放缓了语气,用几乎哄骗的语气向弥勒说道,“你别害怕,作为父亲,我会帮你的,我们可以先重新划分出四界的所在地,把他们分隔开,然后……”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仁却在听见这句话以后,想起了他来到须弥山后所见的种种:天人的傲慢,为理想赴死的提奴,藏在夜叉丑陋面容之下的善良,阿修罗族未能隐没于岁月长河间的热血,已经意图夺权者的卑劣……
上位者给不同的种族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用这些称呼取代他们,就像一个标签一样。渐渐的,他们都忘了,他们所统治的不是标签,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有思想,有灵魂,会哭会笑的人。
如果真的要有一个人来统治善见城的话,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让所有人一起来统治须弥山呢?”
不经意间,陆仁竟然把他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声。虽然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场的可是诸天神明,不可能有任何一个会是耳背的。
被这一声发言打断了的波旬不确定地看向了声音的来处,他似乎有些不能相信竟然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擅自发声,他问道:“你说什么?”
陆仁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他惊讶地捂住了嘴然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插手善见城的事情的打算。
但波旬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打算,他习惯了把一切不利于他的声音掐死在摇篮里。
波旬自顾自地说:“让所有人一起统治?凭那些空有一身蛮力的阿修罗吗?还是凭那些长相丑陋的夜叉?真是无稽之谈。”
陆仁知道,这个时候他最该做的就是闭嘴,不要涉入纷争。不然会连累他的同事们的,他抬起头看向他的同事们,以为会看到责备和惊恐的表情,但没想到——
站在一旁的百花和龙女满脸都是加油打气的表情,百花更是激动地小声说着:“上啊陆仁!跟他辩论!”
雨师则掐了个决,也给陆仁附上了一个扩音的法术,脸上则是一幅“敢吵输你就死定了”的表情。
而其他人则是满脸的无所谓,似乎陆仁在这种紧要关头突然的插嘴,也不过只是在路过菜市场骂架的时候,突然宣布参战而已。
意思很明显:大胆开麦,天塌下来,有他们顶着。
陆仁从他的同事们身上汲取到了力量,于是他鼓起勇气与波旬对视,然后坚定地说:“如果要说,我在须弥山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是什么,那就是不能以貌取人。
你知道吗?越善良的夜叉相貌越丑陋。”
波旬对陆仁突如其来的跑题感到不解:“夜叉有什么特点与我们讨论到问题有什么关系吗?他们根本不重要。”
“不,他们很重要。如果说我从夜叉那里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一个人的人格和价值不应该被物化,不应该由这个人的出身、外貌,甚至种族决定。过去的须弥山最大的问题是在所有人出生的时候,就把人按照外在条件分了类。而后漫长的抵制和斗争,也不过是基于出身和外在,他们甚至互相都不了解。就算把释迦换成弥勒,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那难道你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吗?遇到事情一人一句话解决吗?呵,无聊的理想主义者,简直是浪费时间。”
陆仁确实想不出好办法,但生在春风里,长在阳光下的陆仁会唱“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枝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他会照搬。
于是他说:“那就让各个种族出一名代表,定期开个会,一起举手投票,共同表决。让人们互相学习,互相交流,互相了解,互相商量。”
波旬没有想到陆仁会出这么个主意,愣了一瞬间。
同时,第一次听见这个办法的须弥山生灵之中,也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
“听上去不错的样子。”
波旬当然不能看着自己唾手可得的胜利果实突然被人采摘,他愤怒地说道:“我不同意。”
可是与此同时,场上响起了另外两道声音。
释迦说:“我同意。”现在佛决定改变现在。
弥勒说:“我也同意。”未来佛选择了迎接未来。
他们都认为,按照目前的局势来看,与其把须弥山交给心术不正的波旬,不如给陆仁所说的未知的未来一个机会。而当现在佛和未来佛都选择为陆仁背书的那一刻起,波旬就知道,他再说什么都是回天乏术了。
于是,陆仁的一句话,定下了须弥山未来千年的基调。
人类的历史,其实是一部试错史。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做出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唯有时光能给予回答。
但是也许,这所谓的大会能让会被隔绝的各个种族开始交流。而交流,将是一切故事的开始。
于是,在这一天,须弥山的所有人共同决定:给未来一个机会。
这个未来也许并不完美,但哪怕是一步的前进,也好过永远留在原地。
文马今天有些战战兢兢。
原因是他被移交了一起偷渡大案,涉案人员组团从人间界偷渡到了须弥山。当应龙把卷宗交到他手里的时候,饶是见多识广的文马都吓傻了。
文马一脸震惊地问应龙:“什么?这个年代还有人这么大胆?”
应龙闻言挑了挑眉:“当然。”
文马突然感觉有一股凛然的正气从内心深处蓬勃而出:“您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把这些法外狂徒抓捕归案!”
听了这话的应龙嘴角却牵扯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用你抓捕,人已经在调查局里面了。”
文马闻言,赶紧拍了一波马屁:“真的吗?不愧是应龙大人,工作效率就是高。”
当时的文马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他真正认识到事情到底有多严重,是在应龙走后,他第一次翻开应龙交给他的宗卷的时候。
嗯?这些名字会不会过于眼熟了?有没有可能是同名同姓?
文马终于知道应龙会把这么一桩大案交给他了,无他,唯倒霉耳。特别是当他坐进了审讯室,而他对面待审的犯人是他的顶头上司涂山绮罗的时候,文马简直是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