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行,阿行?”
耳旁传来宋母的声音,他恍然回过神。
“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宋母笑着把一盘水果推到他面前,“后天就是清明了,你什么时候去给你妈妈扫墓?”
原来已经四月份了啊。
时间过得可真快,就像他的生命流速。
姜行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沉重,看了一眼旁边的宋元洲说:“后天早上九点吧。”
明年他大概就要和他妈躺在同一个地方了,趁着现在还能动,他想把宋元洲带过去让她看看。
宋母见他垂着眉眼、兴致不高的样子,只当他是想妈妈了,心里越发怜爱:“好,那妈帮你准备祭品。”
还是孩子呢,孩子哪有不想妈的。
姜行说:“谢谢妈,不用弄太多。”
宋母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吧,妈心里有数。”
宋母是个很靠谱的人,说有数是真的有数。清明当天,她把鲜花和纸钱递给姜行:“香烛我没买,那东西燃得慢,有安全隐患。就买了点纸钱,可以当场烧完。我打听了你妈妈的墓园,是允许少烧一点的。”
她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甚至还提前做了功课,姜行不知道怎么感谢她才好,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宋母推了出去:“好了,一家人不用客气,我和你爸你大哥也要去看你们爷奶了。你俩早去早回,中午咱们吃饺子。”
姜行点点头,坐上宋家的车一路朝墓地开去。
宋元洲知道今天是去做什么的,肃着脸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显得格外安静,姜行觉得他是紧张的,好笑之余又有些心疼。
他妈应该会喜欢他的吧,毕竟这么单纯又真挚的小傻子谁会不喜欢呢。
待会儿该怎么介绍他?
男朋友?可他们已经结婚了。
结婚对象?感觉又太客气了。
另一半?现在谁会这么说啊。
姜行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墓园已经到了。
他告别司机,带着宋元洲熟门熟路的朝墓地走去。粉白的百合散发着清幽的香气,那是他妈生前最喜欢的花。
姜行调整了一下花朵的摆放位置,拐了个弯,主动握住宋元洲的手:“这就是……”
姜行脑袋嗡的一声,声音戛然而止。
前方,原本应该竖着墓碑的地方空空如也,连坟包都被平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妈的墓呢?
姜行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掏出手机正想给管理员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一通电话就打进来了,是好久没有动静的姜建设。
姜行心里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他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按下接听键:“什么事?”
电话那边,姜建设把腿搭在茶几上,懒洋洋地靠着沙发,脸上尽是嚣张与得意:“姜行,你妈的骨灰在我手里。”
果然,姜行闭了闭眼,死死咬着牙根才没有当场失态:“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姜建设偏头,用肩膀夹着手机,咔嚓咔嚓地剪着指甲,“就是想跟你说飞跃的事你看着办,如果让我满意那一切好说,如果不满意——”
他顿了顿,咧嘴一笑:“咱们家马桶吸力挺强的,什么都能冲下去。”
今天是清明,没下雨。但天气仍旧阴沉沉的,有一种潮湿的憋闷感。
姜建设却是一反常态的心情好,因为绝对的主动权在手,他丝毫不在意姜行的回复。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到茶几上,大声吆喝:“人呢,都跑哪儿去了?”
很快,一个住家保姆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剥了一半的柚子:“姜总,您有什么吩咐?”
这是姜建设定的规矩,在家也要称呼他为姜总。
姜建设抬起下巴点了点地面上的指甲,颐指气使道:“把这里收拾干净。”
保姆诺诺地应了:“是。”
“真是属驴的,干什么都要在后面挥鞭子,没点眼力见。”姜建设摇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怪不得都说底层人发不了财,瞧瞧,这不就是原因。
情商低、不会讨好老板,每天干着体力活拿那么点死工资,能成什么事。
他扫了一眼保持着通话界面却始终没有回应的手机,哼笑一声,朝着保姆的背影又补充了一句:“待会儿收拾完多洗几遍手,别擦完地又去抓水果。”
保姆面上老老实实地应了:“好的,姜总。”
心里却在mmp。
啊呸!不就是个从穷山沟沟里走出来的死凤凰男,天天吆五喝六地充什么大爷。靠着老婆过上了好日子,却过河拆桥,联合小三硬生生把生病的原配气死了,当谁不知道他那点黑历史呢。
等着吧,没良心的狗东西,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
姜建设不知道保姆已经在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叉着腿坐在沙发上,眼里尽是势在必得的癫狂。
他从小就聪明,村里别的孩子还在想着放羊卖羊娶媳妇生娃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了。他妈供他念书,说他生来就是过好日子的人,他也这么以为。
后来他娶了林爱华那个蠢女人,终于摆脱了穷困潦倒的生活,实现了阶级跨越。
有钱可真好啊。
他第一次穿名牌衣服、第一次住那么大的别墅、也是第一次在外面买东西不用看价钱,和他过去那种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的日子完全是两个世界。
当时他就发誓,他这辈子永远、永远都不要回去。
姜建设眸光沉沉。
钱就是他的命,任何想抢他钱的都是他的仇人,亲儿子也不例外。
“姜行,”姜建设拿起手机,给他下了最后通牒,“我给你三天时间,到底怎么做就看你对你妈的孝心了,当然……”
他顿了顿,不紧不慢道:“你要是不想管也没事,毕竟你手里还有你妈的项链,用那个来纪念她一样的,也不一定非要用骨灰。”
饶是已经过去了许久,想起这件事姜建设仍旧恼火不已。
本以为靠着项链不说解决公司的危机,抠出点钱也行,万万没想到姜行压根不按套路出牌,导致他大晚上白跑一趟,纯纯做了无用功。
这口气他憋在心里好几个月,今天终于发出来了。
姜建设心情大好,继续刺激姜行:“你妈伺候我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辛苦一下帮忙处理掉她的东西也不是不行。”
姜建设觉得过去的自己实在是太心慈手软了,念着父子一场,没直接下狠手。现在看来,对待姜行那个冷心冷肺的东西就不该留情!
用什么项链啊,那些都是死物,没了就没了,顶多失去个念想。骨灰就不一样,他不信姜行能眼睁睁看着他妈被冲进下水道。
至于姜行报警了怎么办?
笑话,他和林爱华是夫妻,做丈夫的给妻子迁个坟怎么了?就算警察来了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姜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汹涌的怒火在体内乱窜,烧得他几乎失去理智。他知道姜建设无耻,却不知道他无耻到了这个地步。
用过世妻子的骨灰来威胁亲儿子,他还是个人吗。
“姜建设,”他闭上眼,怒到极致反而诡异地平静了下来。除了紧攥成拳的手,看不出丝毫端倪,“你可真是个畜生。”
姜建设哈哈大笑:“彼此彼此,我是畜生你就是小畜生。”
他原本还会在姜行面前装一装,毕竟能吃上软饭的人都不是傻子,大儿子和小儿子相比哪个靠谱他还是有数的。
奈何姜行太不争气,得了什么病不好,偏偏遗传了他妈的渐冻症。活着的姜行是赚钱工具,也是他下半生的倚靠,马上要死的姜行就什么都不是了。
姜建设丢下一句:“你好好考虑,过时不候。”就挂了电话。
姜母的骨灰应该刚被拿走不久,墓穴周围的土壤还带着些许湿润,那是翻新的痕迹。姜行面无表情地站那里,双手神经质地发着颤。
他可以不在乎姜建设的偏心和打压,因为想要什么他自己会去挣,但他没法不在乎他这么糟践他妈。
那是他和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妻子、是豁出命为他生儿育女的人,他怎么敢的!
姜建设、姜建设。
姜行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心里的恨意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姜行的手机质量很好,哪怕宋元洲就在旁边也没听到什么。更何况刚刚大部分时间都是姜建设在说,姜行压根没回几句。
他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却知道姜行妈妈的墓地不见了。
“阿行,”宋元洲握住他冰凉的手不断揉搓,担心得不行,“你还好吗?”
姜行垂着头没说话,整个人仿佛一根绷紧到了极致的弦,轻轻一碰就会断裂。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了,疼得宋元洲几乎喘不上气来,他宁愿自己伤心,也不愿意看姜行伤心。
宋元洲张开双臂,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将他紧紧搂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阿行,别难过,我会帮你的,我们一起把你妈妈的骨灰找回来,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姜行靠在他肩头,目光凝视着原本墓穴所在地的方向。像个任人摆布的布偶娃娃,动也不动,唯有一双眼睛黑得吓人。
宋元洲从没见过这样的姜行,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不对,非常不对。
“阿行、阿行。”他摸他的头、拉他的手、叫他的名字,试图让他从这种状态里挣脱出来,却一点用都没有。
宋元洲急得团团转,干脆想要直接把姜行打横抱起来带回家。
在他心里,他和姜行的卧室是世界上最安全温暖的地方。他们在那里起床睡觉、拥抱接吻,做所有美好的事,回去了阿行一定会好起来。
手上刚有动作,就被另一只手按住了。
宋元洲蓦然抬头。
“好了,”姜行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模样,甚至还对他笑了一下,“我没事。”
和姜行在一起那么久,宋元洲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好骗的小傻子了。他直直地看着姜行,仿佛在问真的吗。
“真的。”姜行跟他十指相扣,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我只是有些遗憾今天不能带你见我妈了。”
是这样吗?
宋元洲低头,细细端详他的表情,努力辨认这句话的真假。
可姜行是谁,圈里年轻一辈中领头羊一般的存在。在别的富二代喝酒抽烟泡妞时,他已经跨越一级,跟长辈们挤在同一个赛道中抢资源了,
真有心隐瞒,怎么可能会让他看出来。
于是宋元洲放心了。
“没关系的,”他站在姜行旁边,陪他一起看着前方空空如也的墓地,“我们可以下次见。”
那怎么能一样。
姜行用力咬着口腔里的软肉,用疼痛让自己保持冷静。满嘴血腥味,面上却仍旧温和:“嗯。”
“我会做得更好,更让她放心,”宋元洲蹲下-身,虔诚地将那束香水百合摆在了原本墓碑的位置,抬眸认真道,“这样就能在她更喜欢我的时候见她了。”
姜行一愣,半晌鼻子一酸,轻轻“嗯”了一声。
回去的路上,姜行一直沉默着没说话。
他挺直后背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虽然和从前没什么区别,眼里却极冷。像是浸透了漫天风雪,随便一扫就能把人冻僵。
宋家人不知其中的内情,见他这样只当他是想妈了。
毕竟刚去了墓地,心情低落也是人之常情。
人已经没了这么多年,再多的安慰也是徒劳。又不好明着开导,只能用轮流给姜行夹饺子的方式来默默地表示关心。
姜行一一照单全收,将所有心意都吞进了肚子里。
许是吃得太多,他破天荒失眠了。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全是姜建设那句“咱们家马桶吸力挺强的,什么都能冲下去”。
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显而易见姜建设已经走投无路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必须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好,绝对不能用他妈去冒险。
然而这何其难,有了上次抢项链的事,姜建设只会更加提防他,同样的招式绝不能再用第二次。
姜行头痛欲裂,躺在床上一夜没合眼。
然而糟糕的不止这些,翌日一早。在他洗漱完准备下楼时,接到了赵青松的电话。
“老板,那边刚把最新结果发过来了,”赵青松说,“他们跟了两个月,都没发现邓春磊和刘继芳之间有联系。”
他顿了顿,委婉道:“您看接下来是不是换个方向?”
仿佛当头挨了一棒,姜行拿着电话久久没有出声,直到赵青松忐忑地叫了一声:“老板?”
“好,我知道了。”姜行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声音飘乎乎的没有落脚点,“让他们撤回来吧,今天把尾款结了。”
赵青松说:“好。”然后又问,“那还要继续查其他人吗?”
“不用了
。”姜行闭上眼,重复了一遍,“不用了。”
哪有什么阴谋,一切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的不甘心罢了。
“好的。”赵青松应了一声,本来还想跟他说说公司的事,但想到什么又咽了回去,老老实实地挂了电话。
心里仅存的那点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姜行倚在墙上,无力地垂下了手。
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了一下,他以为是赵青松忘了什么,强打起精神拿起来,却是姜建设的短信。
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阿拉伯数字:2。
姜建设说给他三天时间考虑,昨天算一天,今天是第二天。
最后一片雪花落下。
勉强关在笼子里的凶兽终于挣脱了枷锁,嘶吼着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姜行缓缓勾唇,露出一个冰冷至极的笑。
他本来没想走到那一步的,是姜建设逼他的。既然不想活,那就和他一起去死好了。
第21章
姜行靠在墙上,平复了一下因为滔天怒火而略显急促的呼吸。拿起手机,一字一句地给姜建设回复——
【姜行】:时间太短了,两个公司交接的事处理不完。
小兔崽子这是变着法儿拖延呢,姜建设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想先糊弄过去再找其他办法对付他?没门!他冷哼一声,拇指微动,刚想打字,又一条消息进来了。
【姜行】:给我一天时间,后天一早我带你去橙果办理员工转移手续。
姜行是个什么性格姜建设这个当爸的再清楚不过了,吃软不吃硬、且异常头铁,他能这么容易就妥协?姜建设不信,干脆一通电话打了过去,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姜行,你说真的?”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里,原本姜行只是厌烦,这会儿却只剩下无尽的恨意。他努力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太大起伏:“你觉得呢?”
“你最好是。”姜建设站起身,推开书房的窗户眺望远处。
姜家所在的别墅区虽然没有宋家豪华,但也是标准的富人区。绿树成荫、鲜花遍地,还能看到整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地王大厦。
这是地位的象征,也是财富的象征。
无论如何,姜建设都不会允许自己破产,然后灰溜溜地搬离出去。
微风拂过,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香的空气,骨子里的冷酷显露无意:“别以为我那些话只是说说而已,你妈在你眼里是你妈,在我眼里屁都不是!”
他冷笑:“惹急了我以后你还扫墓?去下水道里找妈吧。”
姜行死死捏着拳头,恨不得顺着手机过去直接弄死他。可是不行,在目的没达成之前他必须要忍。
“放心,”他闭上眼,语气毫无波澜,“我已经跟宋元洲结婚了,宋家多有钱不用说你也知道,我犯不着为了飞跃那点东西在这个时候跟你犟。”
怪不得,姜建设恍然大悟。
他就说那逆子怎么学会服软了,原来是在宋家被养大了心,看不上自己家那三瓜两枣了。
“瞧瞧,现在知道我没坑你了吧,”他得意洋洋,很是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自豪,“只要拿到手的好处是真的,傻子算什么。”
姜建设啧啧感叹:“多亏我给了你张好脸,一下子就把那个傻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够了。”姜行不想听他诋毁宋元洲,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头。
“行行行我不说。”姜建设脸皮厚得很,丝毫不在意姜行的语气。就像他自己说的,实惠到手了谁还管其他。
只是难免在心里嘀咕,他家这个冷心冷肺的逆子倒是挺护着那个傻子,看来宋家人对他不错,他投桃报李也反馈到了宋元洲身上。
真是重情啊。
姜建设哼笑,不过重情好,重情才能被他用一罐没什么用的骨灰拿捏。
“那后天早上九点,我和你一起去橙果。”
姜行说:“好。”然后特意强调,“别忘了带我妈的骨灰。”
什么?还要带骨灰?
姜建设皱起眉,上次的教训就在眼前,他可不想重蹈覆辙,直接一口拒绝:“不行。”
门口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是闪电在挠门。姜行扫了一眼手机右上角,遛狗的时间到了。他以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腿却忽然不听使唤了。无论怎么用力,都像面条一样软绵绵的,完全无法支撑起身体。
这就是渐冻症吗?先是胳膊,然后是腿,到最后连吞咽都困难,还真的是一点点把人冻起来。
姜行垂下眸,幸好他也没打算活到最后。
“没见到骨灰我不会办任何手续。”他点开手机app,操控着智能系统开了门,冷声道,“到底是皆大欢喜好,还是拖着看飞跃越来越差好,你自己决定。”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直接抢骨灰。”
姜建设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这些年养尊处优,体力下降得厉害不说,还喝出了啤酒肚。根本没办法和年轻力壮的姜行比,要是姜行铁了心跟他动手,他是无论如何都干不过的。
闪电叼着牵引绳跑过来,讨好地疯狂摇尾巴。姜行撸了好几遍狗子毛茸茸的大脑袋,方才压下心中的恶心,淡淡道:“我不会拿我妈冒险。”
姜建设想想也是,骨灰罐可不是项链,小小一个随便就能抢走。那么大还容易摔碎的东西,除非姜行不计后果,不然可不敢贸然出手。
“那行,就这么说定了。”
“好,”姜行答应了,又说了一句,“我到时候去接你。”就直接挂了电话。
否则再晚一秒他都怕自己说出什么不理智的话来。
闪电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没再闹着要出去。只乖乖贴着他,像哄人一般,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头发。
小动物都知道善恶,有些人却连畜生都不如。
姜行摸了摸闪电的头,轻声道:“爸爸今天有事不能带你出去了,去找你元洲爸爸吧。”
闪电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蹭了蹭他的掌心,啪嗒啪嗒跑去了卧室。很快,屋子里就响起了宋元洲还带着睡意的声音:“阿行,现在……阿行?闪电你怎么来了?”
这几个月,他们都是一起睡觉一起起床的。只不过姜行昨晚失眠,今天就起来得早一点。
“阿行!”卧室门忽然被推开,宋元洲慌里慌张地走出来,在看到墙边坐着的姜行时,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阿行,你怎么坐在这里?”
姜行抬头看他。
宋元洲穿着睡衣,因为刚起床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脸上却是干干净净的,半点不显邋遢,有一种纯稚的帅气。
姜行没说自己这会儿站不起来,免得他担心,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也过来:“这里能晒到太阳。”
是这样吗?
可是卧室客厅阳台都能晒到太阳啊,宋元洲不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觉得姜行说得都对。
他点了点头,好像很懂的样子。只不过却罕见地没听话,站在原地没动。
姜行心里一突,以为他是看出了什么。正想着该怎么糊弄过去,就见宋元洲抿了下唇,有些羞赧道:“我没刷牙。”
姜行:“?”
没牙刷跟坐过来有什么关系?
宋元洲老老实实道:“没刷牙不想靠近你。”
姜行心里顿时酸酸涩涩的,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跟这个小傻子一起过完下半辈子,那样应该会很快乐吧。
可惜老天不给他这个时间。
姜行自嘲一笑,压下那些纷乱复杂的情绪。看着别别扭扭的宋元洲,故意道:“可我想你过来怎么办?”
宋元洲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唇角立马翘了起来,阿行需要他呢。
“你等我五……不,三分钟。”
姜行刚想说不急,因为宋元洲每天很严格地遵循着刷牙必须要刷五分钟的原则,然而宋元洲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眨眼的工夫就冲进了洗手间。
姜行失笑,放下手机和闪电一起坐在那里等着他。
现在他的心里黑暗又压抑,还充满了各种难言的戾气,只有看着宋元洲的时候才会好一点。
宋元洲对时间的把控非常精准,三分钟一到,他立马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看得出很着急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
姜行问他:“怎么不擦干了再过来?”
宋元洲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挤开闪电坐了下去。
这天是清明前后难得的好天气,一大早就出太阳了,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暖的,恰好驱散了阴雨连绵带来的湿冷。
宋元洲捏着闪电厚实的爪子,目光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落在姜行身上。
姜行心里有事,刚开始确实没注意。但最后那看都变成了盯了,要是还没注意到他就是眼睛有问题了。
他猝不及防地转过头,恰好将来不及逃开的宋元洲抓了个正着:“怎么了?”
宋元洲没吭声,就在姜行想要再问一次时,他忽然开了口:“我们洗手间换了新牙膏。”
这个姜行还真没注意,他问:“是吗?”
“是的,原来是薄荷味,现在是竹盐,”已经开了头,剩下的就容易多了。宋元洲安抚地拍了拍哼哼唧唧想要出去的闪电,看向姜行,“阿行,你觉得好闻吗?”
姜行仔细回想了一下,实在没印象了,便随口道:“挺好闻的。”
“哦,”宋元洲又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我牙刷得很干净,味道也好闻。”
姜行:“?”
难不成还要自己表扬他几句?又不是小朋友了,幼不幼稚啊。
姜行轻笑,正要说点什么,宋元洲忽然凑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我可以亲你吗?”
姜行:“……”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很想说不可以,但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又舍不得拒绝。满打满算,他们也只剩下不到两天的相处时间了,满足他一下又怎么样。
于是姜行笑着说了句:“可以。”
话音落下的瞬间,宋元洲的唇就压了下来。结婚已经好几个月了,小红本时时刻刻带在身上,都快被宋元洲盘出包浆了,真正接吻还只有两次。
他仍旧不怎么会亲,莽莽撞撞地撬开唇齿、深入掠夺,偶尔牙齿会磕到姜行,像个急于吃到肉的小狼狗。
可正是这样才更刺激肾-上-腺-素。
姜行的呼吸略重,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了宋元洲的脖子,感受着他手指扣在腰间的力道。迷迷糊糊地想,其实他一点也不像宅男……
不知亲了多久,宋元洲稍稍放开姜行的唇,顺着他唇角继续向下。早上本就是个敏-感的时候,而男人在这方面几乎不需要学习。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廓上,姜行一个激灵,腰瞬间软了。若不是倚着墙,恐怕就要直接滑到地上了。
“等等……”姜行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宋元洲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扣住他的双手按在地上,顺着他的下颌线继续往下亲。
他不是蜻蜓点水,而是稍稍用了力,些微的疼痛后就是令人头皮发麻的舒-爽。姜行呼吸急促,心跳如鼓,拼命控制才能抑制住冲到喉咙口的呻-吟。
“宋元洲,等下。”在宋元洲还想顺着锁骨往下的时候,姜行终于积蓄出了一点力气,用力抓住他后脑的头发,将他从自己身上提了起来。
“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此时此刻,姜行嘴唇微微有些红肿,眼里泛着水光。身上宽松的居家服被揉得不成样子,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肩膀,昳丽又惑-人。
宋元洲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声音沙哑:“是你让我亲的。”说完,按住他的肩膀,低头就要再次亲下来。
姜行眼疾手快地偏头躲开,跟闪电好奇看过来的目光对了正着。
姜行:“……”
接吻没害臊、被掀了衣服也没害臊的姜行,脸腾的一下红了。
他一把推开宋元洲,蹭得站起来:“不早了,你该去溜闪电了。”
说完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腿好了。
“哦。”宋元洲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脚下不动,目光仍旧在姜行的唇上流连不去。
“听话。”姜行被他看得脸热,弯腰将闪电的牵引绳交到他手里,“去吧,我等你一起吃早餐。”
宋元洲疑惑:“你不去吗?”
他们以前都是一起去的。
姜行顿了下,而后自然道:“嗯,今天不想去。”
好吧,宋元洲虽然有些失望,但仍旧尊重他的想法,不过——
他低头看向姜行,小声请求:“阿行,你能亲我一下吗?”
放在之前,姜行是不会答应的。可是现在……对上那双殷切的眸子,他心里剧烈地疼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轻轻亲了亲他的唇:“可以了么?”
从未享受过姜行主动待遇的宋元洲瞬间晕乎乎的,唇角翘得老高,脚下仿佛踩了棉花一般,整个人都变得飘飘然起来。
他恋恋不舍地往前走了几步,快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了下来:“那你在家等我。”
姜行笑了一下,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