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洲乖乖点头:“好。”
姜行这才转身走向姜建设,开门见山道:“项链呢?”
果然是个小畜生!对自己老子就这个态度,要不是为了公司,他今天高低让他跪在地上磕几个响头。
“先不急。”姜建设点了根烟,皮笑肉不笑道,“公司的事你怎么说?”
姜建设早年长得不错,凤凰男之所以能骗到白富美,一个是嘴甜会说话,再一个就是长得好。可有钱后就飘了,酒色全沾。不仅发胖浮肿长了大肚腩,那张脸也毁得差不多了。
鼻子红、皮肉松,眼袋大的能挂到下巴上。
此时做出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简直辣眼睛。
姜行蹙了蹙眉,强忍着没移开目光。
姜建设见状,以为是自己为难到他了,顿时舒服了:“其实很简单,你注销公司,让那些人重新回飞跃上班,我把项链给你。”
许是嫌气姜行不够,又加了一句:“这样咱们父子就双赢了,你说是不是。”
可真是够无耻的。
姜行冷眼看着他:“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项链到底有没有。”
“你这个人啊,”姜建设摇了摇头,居高临下地指指点点,“跟你妈一样小心眼,爸还能骗你是怎么。”
他本意是想让姜行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服个软,毕竟现在掌握主动权的是他。可那小畜生就那么冷冰冰地站在那里,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一句话不说。
姜建设顿时气了个仰倒,就这样的性子还怪自己偏心他弟弟,换谁谁能喜欢得起来。
不过他今天过来是想解决公司困境,不是来吵架的。万一刺激到姜行,让他宁愿不要项链也不肯帮忙就不好了。
“行行行,爸给你看一眼行了吧。”姜建设掐灭烟头,右手伸进兜里掏了掏,掏出一条做工精致的金镶红宝石项链。
别墅区的灯光很亮,姜行眼神又好。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吊坠边缘那一点点凹陷,是他小时候不懂事用牙咬的。
他妈经常用这个打趣他,因此姜行记得很牢。
不会错了,就是这条。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面色淡淡:“该不会是从哪里弄的假货吧。”
“你——”姜建设万万没想到他看了半天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气得脸红脖子粗,几步窜上前把项链举到姜行面前:“你瞎吗?这是假货?你仔细看看到底是不是……”
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来,眼前骤然一花。下一秒,手上一空,项链已经到了姜行手里。
事情发生得太快,姜建设压根没料到,木愣愣站在那里忘了反应。
高端的商战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方式。
姜行把项链揣进兜里,转身就走。他是傻了才会跟姜建设搞什么双赢,直接动手多简单,瞧瞧这不就达成目的了。
直到他走出去好几步,姜建设才恍然回过神。
“姜行!”他气急败坏地扑上来,“你这个小畜生!快把项链还给我!”
“还?”姜行讥讽一笑,把姜建设从自己身上甩下来,“你这是人出来了,脸皮还丢在家里呢。”
变相地说他不要脸。
公司问题没解决,还丢掉了最重要的筹码。姜建设捂着额头,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血压都上来了,差点没直接厥过去。
姜行理都没理他,正要继续往前走,就见宋元洲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见他看过来,立马解释道:“阿行,我没有不听你话,我只是想过来接接你。”
“嗯。”姜行满身的戾气在接触到宋元洲后,立马自动消散了,他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我们回家。”
“好。”宋元洲瞅着他的脸色,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手指头蠢蠢欲动了几下,到底还是没忍住拉住了他的手。
姜行顿了顿,没说什么,任由他牵着。
宋元洲登时心花怒放,差点没跳起来。
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宋元洲忽然说:“阿行,刚刚那个人是你爸爸吗?”
姜行:“算是吧。”
“哦。”宋元洲不懂算是到底是还是不是,不过他也不在乎,“他刚刚是快晕过去了吗?”
姜行诧异地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这小傻子怎么忽然对别人的情绪感知那么敏锐了?
宋元洲闻言,耳根子红了红。睫毛扑闪了两下,羞赧道:“因为我也是啊。”
姜行:“?”
宋元洲有理有据:“我刚刚在阳台上抱你的时候也幸福得快晕过去了,他肯定也一样。”
姜行:“噗。”
赶上来打算继续抢项链却忽然挨了一刀的姜建设:“???”
谁他妈幸福了?!他那是被气的!!气的!!!
草泥马的狗男男,给他滚啊!!!
他转过头。
就见姜建设捂着胸口站在那里,脸色在茄子和辣椒之间来回切换,好不精彩。以至于他觉得,他抢走项链都没宋元洲那一句话的杀伤力大。
“阿行?”宋元洲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走了。
“没事。”姜行回过神,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夸了一句,“干得漂亮。”
宋元洲:“?”
宋元洲没明白他的话,不过……看着姜行弯起的唇角,他瞬间将不解抛到了脑后。管他呢,反正阿行在开心。
别墅区夹道两边的小夜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隐约有依偎在一起的黑天鹅出没。
闪电蹲坐在门口,看到他们大尾巴立刻用力摇晃起来,发出兴奋的嗷嗷声。
姜行俯身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大脑袋,换来一顿热情的蹭蹭,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来到宋家然后和宋元洲结婚,或许是他人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阿行你们回来啦。”宋母端着水果从厨房走出来,不经意扫到后面正跟狗玩的宋元洲,牙花子顿时开始疼了。
她不知道宋元洲弯道超车,不仅拉到了姜行的手,甚至都抱过了。还以为二儿子是玩物丧志,忽略了姜行。
心里暗骂逆子,人不在的时候他天天盯着照片看,画的画都是人家,一张又一张,堆得快比楼高了。现在人帮他拐回来了,他倒好,就知道玩狗!
宋母深深地运气,压制住心里的火,冲外面喊了一声:“宋元洲,你给我过来!”
宋元洲动都没动,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揉闪电。
宋母:“……”
真的,这就是阿行在,她还想在小儿子面前维护一下自己温柔优雅的好妈妈形象。要是阿行不在,她高低得过去揪两下这混账的耳朵!
宋母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自己生的”,努力忽略掉宋元洲,走到沙发前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姜行过来坐:“这几天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行接过她递来的芒果,道了声谢,说:“挺好的,没有不舒服。”
许是生活顺心了,想要的东西都在这两天被老天爷一股脑地送了过来。现在面对自己的病,他坦然了很多,再不像从前那样敏感了。
“那就好。”听着他淡淡仿佛不在意的口气,宋母悄悄叹了口气。
虽然没有跟姜行接触太多,但她知道这是个好孩子。从他对元洲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不爱说话是不爱说话,却从未嫌弃冷落过她家老二。
说起来也是他们家不地道,没有问过他本人的意愿就直接定下了婚约。可在这种情况下,这孩子还能做到不迁怒,真的太难得太难得。
奈何老天不长眼,偏偏让他得了这种病。
幸好他们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而有时候,真金白银砸下去是真能买命的。
“不过妈还是有点不放心,”宋母拍了拍他的手背,仔细斟酌了一下说辞才开口道,“你爸爸找了一个这方面的权威医生。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带着检查结果过去让他给你调整一下治疗方案。”
想要痊愈是不可能的,全世界都没有渐冻症痊愈的案例,宋母也不会给他画这样虚假的大饼,不过延缓寿命应该是可以的。
姜行没想到她暗地里为自己做了这么多,惊讶之余,暖意像海浪一样一下一下地拍着胸口,冲击不大却余韵非常。
他张了张嘴,有心说几句感谢的话,可又觉得这样太轻了,根本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情绪,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宋母是什么人啊,进可以陪宋父打天下,退可以守护好家庭。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心越发软了,抬手摸了摸姜行的头:“行了,妈都知道。别跟妈客套,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那双手不大,带着女性长辈独有的温柔,有一种能抚平伤痛的力量。姜行抿了抿唇,良久才哑声道:“谢谢妈。”
“说了不许客气。”宋母嗔了他一句,站起身,“那你准备一下,我去问问你爸爸和你大哥的时间,到时候我们一起陪你去。”
姜行没动。
宋母以为他有什么顾虑,体贴道:“怎么了?”
姜行沉默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不想治。”
宋母愕然。
“反正也好不了,”最难的已经说出来了,剩下的话便顺理成章了。姜行仿佛卸下什么重担一般,面色轻松了不少,“谢谢您,但还是别折腾了。”
他轻轻一笑:“不如省下时间多吃点好吃的,玩点好玩的……”
宋母本就被宋元洲气了一下,这会儿听他像是交代遗言一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优雅妈妈全不要了,伸手揪住姜行的耳朵:“不治是吧,啊?你再说一遍,治不治?”
这下子,愕然的变成了姜行,他怎么也没想到宋母会直接上手。
耳朵处传出一点拉扯的痛感,可他没觉得难堪,更没觉得生气,反而有些……高兴。
“一个两个的都不给我省心,”宋母咬牙,“我告诉你姜行,今天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说完,气不过地又揪了他一下:“听到了没有?”
姜行不怕长辈的冷言冷语,也不怕长辈的打压指责,独独怕这种全心全意为他好的,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宋母就知道有门,正要再接再厉,旁边忽然伸过来一个脑袋,直接将她的手顶开了。
宋母:“???”
宋母定睛一看,原来是她家那个逆子老二。之前叫他他不过来,现在眼看着要说动姜行了,他又过来打岔。
“你起开。”宋母嫌他坏事,伸手想把他推开。
推了一下,没推动。
加了把力再推,还是没推动。
宋母:“宋元洲,你怎么回事?”
宋元洲挡在姜行面前,将他密不透风地护在自己身后。听到宋母的话,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侧过头把自己的耳朵伸了过去。
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揪了我就不能揪阿行了。
宋母:“……”
宋母又好气又好笑,却拿这个小傻子没办法,对着姜行摊摊手:“你看他这个样子,你还不想去医院吗?”
姜行抿了抿唇,看看宋元洲,又看看眼里全是关切的宋母,最后还是点了头:“好。”
直到现在,他不想治疗的想法仍旧没变。他没办法接受自己瘫在床上、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无法自理,可他更没办法辜负宋母的好意。
“这就对了。”宋母顺手在宋元洲耳朵上揪了一下,送上门来的不揪白不揪,笑着道,“那我去跟你爸和你大哥约时间,你俩上楼吧,今天也累了。”
说完,转身要走。刚迈开步子,就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你俩的结婚证呢?拿出来给我看看。”
姜行以为她要办什么手续,要了宋元洲的那本一起递过去,顺口道:“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别的?”宋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要啊,”说着,拿起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我就发个朋友圈。”
姜行:“……”
满足完宋母的炫耀欲,两人才一起回了楼上。
洗漱完躺在被窝里,姜行心里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无他,今天完成的大事太多了。结婚、打击飞跃、拿回母亲的项链……
他眼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思绪早不知跑到了哪里,直到脸颊被轻轻碰了下。
姜行转头,是宋元洲。
“怎么了?”
“阿行,你疼吗?”宋元洲又碰了碰他的脸颊,问。
姜行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问刚刚被揪得疼不疼,其实宋母根本没用力,他早没感觉了。
“不疼。”
“是么。”宋元洲嘟囔了一句,凑过去跟他说悄悄话,“我妈揪人可疼了。”
姜行觉得他这幅狗狗祟祟的样子很好笑,也学着他压低了声音:“我觉得还好。”
“哦。”宋元洲应了一声,不怎么相信的样子。踟蹰了一会儿,说,“那我看看。”
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姜行没拒绝,配合地偏过了头。
宋元洲的动作很轻,好像他是什么易碎的水晶制品,一不小心就会碰坏。他先拨开挡在耳边的发丝,指尖再摸索着往前探。为了看得更清,几乎要贴到姜行脸上。
温热的指尖和呼吸一起碰触到耳边,形成了奇妙的化-学-反应。仿佛有细小的电流划过,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顷刻间传遍全身,姜行一颤,控制不住地-喘-了一声。
两个人都愣住了。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连空调的运作声都默默消失了。
姜行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都红了,只能安慰自己还好宋元洲什么都不懂,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他吸了口气,抬头正想解释一下,就对上了宋元洲那双灼灼发亮的眼睛。
姜行:“!!!”
姜行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状况。
他自己平常洗澡洗脸时也会顺手揉几把耳朵,和碰触其他地方一样,压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还以为所谓的敏-感-点只是个存在于小说里和影视剧里的神奇东西,所以刚刚才没有拒绝宋元洲的靠近。
谁知道竟然翻车了,还翻得这么惨烈。
……吃了没谈过恋爱的亏了。
姜行想,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挺唬人,实际上心里慌得一批。
“阿行。”宋元洲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他闪躲的眼、看他白皙皮肤上泛着的红晕、也看他在自己的碰触下颤-抖-轻-喘的模样,声音不似从前清亮,而是微微带着一丝沙哑。
有什么东西在身体横冲直撞,仿佛要破胸而出,搅得宋元洲燥-热难耐坐立不安。
他呼吸微重,急需一个发泄口却不得其法,只能遵循本能更加贴近姜行,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
他个子高,手长腿也长,此时大半个身体压过来,存在感极强,姜行有种自己整个儿都被他拢在身-下的错觉。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讲。”他偏过头,伸手去推宋元洲,试图转移话题,“你太重了,起来。”
但没有成功。
“你有。”宋元洲是那种盯准一个目标就坚决不放弃的人,以一个死宅漫画家不该有的反应速度握住他的手,“你不记得了吗阿行。”
他伸手指了指姜行的耳朵,贴心地把刚刚的场景描述了一遍:“我刚碰了一下这里,然后你就开始叫……”
“好了!”姜行咬牙打断他。
什么叫他就开始叫,他哪里有叫,明明只是喘了一下而已!
他本就臊得慌,被宋元洲这么一弄脸越发烫了:“别说了。”
两人认识以来,姜行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宋元洲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扳过他的脸,认真跟他对视:“阿行,你生气了吗?”
姜行抿了抿唇,说:“没有。”
宋元洲不信,他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惶恐之余生怕姜行再不理自己。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眼睛顿时一亮:“是因为这个吗?”
他握住姜行的手,迫不及待地放到自己耳朵上:“你可以摸回来的。”
宋元洲的耳朵长得很有福气,肉肉的,和他这个人的长相一点也不搭。姜行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在他认知里,摸耳朵是个很亲密的举动,不能随便做。
然而对上宋元洲那双无辜的眼睛,他忽然恶向胆边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报复性地在那耳垂上狠捏了一下。
明明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只有自己尴尬!
姜行像妈妈,有一身冷白皮。手指修长白皙,不像女孩子那么纤细,而是带着微微的骨骼感。因为刚吹过头发,指尖也被热风熏得发烫,甫一碰到温热的皮肤,便让宋元洲激灵灵打了个颤。
紧接着,身体里的那簇蠢蠢欲动的小火苗好似得到了养分一般,蹭的一下直接燎了原。
暖黄的小夜灯下,那双眼睛再不复从前的清澈单纯。锃亮幽深,仿佛盯准了猎物的狼,咬住了就坚决不松口。
姜行本能意识到了危险,正想借口去厕所尿遁,就被牢牢抱住了。
“阿行。”宋元洲将脸埋在他颈窝,呼吸滚烫,“我难受。”
一开始,姜行还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身上传来明显的触感。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向来精明睿智的小姜总瞬间麻爪。他僵硬地躺在那里,动也不敢动,脸上刚消下去热度再次卷土重来:“难受也起来!”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姜行头疼。
刚开始明明只是单纯的关心啊。
宋元洲没动,不过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像只乖顺的狼崽子,尽管知道前面有美味佳肴,但没得到允许就只会眼巴巴等着。
于是,姜行准备强行推开他的手就那么顿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下来,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他没发现自己对宋元洲的特殊,今天这场景但凡换个人,就算不被他打死也要断两条腿。而宋元洲只不过得了句不软不硬的呵斥,还是他斟酌再三才开的口。
宋元洲主打的就是一个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闻言立马将双手撑在姜行身体两侧:“这样就好了。”
姜行:“……”
不等他再说什么,宋元洲已经低下头,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我们今晚能睡一个被窝吗?”之前两人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盖的却是两床被子,实际上没有一点亲密接触。
那力道小小的,带着点儿亲昵和请求的意味。不知怎么的,竟让姜行心跳微微快了几分。
“可以吗,阿行。”宋元洲又说,呼吸喷洒在姜行唇边,痒痒的,有一种温柔的暧-昧,“我想抱着你。”
姜行偏过头,喉结滚了滚:“你找个抱枕抱着。”
“不一样的。”宋元洲跟着偏过头,认真道,“只有抱着你才会舒服。”
姜行放在床单上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从没有一刻像此时那样,意识到他不是小朋友,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有侵略性的男人。
“不可以。”他硬下心肠,不去看宋元洲的脸,“我不习惯。”
“哦。”宋元洲失落地应了一声,如果他身后有尾巴的话,此时肯定是耷拉着的。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钟,而后姜行忽然感觉身边传来一点轻微的拉扯感。他一惊,忙转过头,就见宋元洲拽着自己的被边,一副想偷偷溜进来的模样。
姜行蹙眉,正想说什么,宋元洲却抢先一步开了口:“我没有不听你的话。”他说,伸手小心翼翼拉出一块被边,将自己的被角盖上去,“先从这一点开始可以吗?阿行,我们慢慢习惯。”
这是个很普通的夜晚,普通到姜行甚至记不住是星期几。然而说我们慢慢习惯的宋元洲,却赋予了这个夜晚特殊的意义。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松弛感和安全感,让姜行一直飘荡荡悬浮在空中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望着两床被子之间那巴掌大的重叠处,弯了弯眼睛说:“好。”
睡觉时间到了,智能程序启动,小夜灯啪嗒一声灭了。
屋子里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阿行。”宋元洲平躺在那里,双手规规矩矩地放着,生怕动一下就会把两床被子扯开,连说话时张嘴的幅度都不自觉变小了。他吭哧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那你什么时候能习惯?”
卧室里的窗帘很厚实,将月光一丝不落全部挡在了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谁也没看见姜行唇边的笑:“看你表现。”
看你表现……是什么意思?宋元洲苦恼地皱着眉。
这种没有明确时间界限的回复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于是,向来准时准点行动的宋元洲破天荒的失眠了。辗辗转转一直到半夜,才勉强睡着了。
与他相反的是姜行,一夜无梦,第二天精神饱满地起来,还好心情地去溜了闪电。
宋母和宋父的生活习惯很好,早早起来收拾完,坐在客厅里等孩子们下楼吃饭。
见姜行和宋元洲边说话边牵着闪电进来,顿时露出了姨母笑。不是她自夸,他们家老二傻是傻了点,但长得好啊,跟阿行这个同样长得好的站一起,简直不能更般配。
她端起咖啡杯挡住半边脸,用肩膀撞了撞旁边的宋父,小声道:“怎么样,你那会儿还不同意,看看两人相处得多好。”
“烫着嘴了。”宋父握住宋母的手把咖啡杯往下拉了拉,确保热气吹不到她脸上,这才叹了口气道,“现在看着是挺好的,那以后呢,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还有句话他没说,如果阿行不在了,以元洲那个死心眼的劲儿恐怕也不会好过。所以他当初才不赞同两人的婚事,与其注定要失去,还不要一开始就得不到。
可惜在他们家,他的反对并没有什么用。
宋母一滞,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了。
姜行的病始终是埋在所有人心中的大雷,不发病时岁月静好,一旦发病就会将所有人炸得体无完肤。
这些天,宋母一直尽量避免去想这个事,没想到在此时被宋父主动挑明了。
她深吸了口气,啪嗒一声放下咖啡杯,语气不善:“就你冷静,就你理智,我们都是傻子,想不到那些。”
“我没……”
“没什么没。”宋母冷哼,“我看你就是想把我气死好换个老婆!”
忽然被天降大锅砸在身上的宋父:“……”
“别瞎说。”
“我瞎说?”宋母怼起宋父毫不手软,“那你告诉我怎么办?不让阿行过来,就让你小儿子天天门不出事不做,就闷画室里一张张画人家?”
宋父沉默了。
确实,以当时宋元洲那个疯魔劲儿,不把阿行弄过来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见他没话说了,宋母哼了一声:“大清早的非要扫兴,被怼了一顿舒服了?”
宋父仍旧沉默,反正这么多年来他都总结出规律了。媳妇生气的时候不需要解释,闷头听才是王道,不然只会火上浇油。
“而且阿行那孩子那么好,就算没元洲这个事,我也愿意帮他一把。”
想起姜建设那副卖儿子的嘴脸,宋母觉得嘴里的咖啡都不香了,她索然无味地放下杯子,嗤了一声,“不然在姜建设手里能落个什么好,我知道阿行有能力,但生病时还要处理那些糟心事还不够烦躁的,不如直接切断联系住到我们家。”
宋父点了下头:“倒也是。”
其他原因不谈,他是很欣赏姜行的。
“所以今天你给我积极点,去医院的时候多帮着跑跑腿什么的,让阿行看到你的态度,不然一天到晚板着脸,阿行还以为你对他不满意。”
宋父冤枉死了,他哪里不满意。
家里两个儿子的性格都不太像他,倒是阿行这个半路认的儿子有点像,他都恨不得他是亲生的了好吗。
然而媳妇的话不能不听,只能憋屈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于是出发去医院的时候,姜行就接到了来自老父亲的投喂。
姜行:“……”
姜行眼睁睁看着一身西装革履、气场强大的宋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奶糖递给他,一副哄小孩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无他,画风真的很不搭啊!
“诶,这糖好吃。”宋元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从姜行手里抢了一颗塞进嘴里,享受地眯起眼,“妈你又去打劫秦姨了?”
秦姨是宋母的好闺蜜,做的一手好甜品。只可惜不常动手,所以仅有的存货就显得弥足珍贵。
“别抢你弟的东西。”宋母横了他一眼,把他推到驾驶座上,“赶紧的,去开车。”
“啧,有了新儿子就忘了旧儿子了。”宋元淮打趣了一句,三两口咬碎嘴里的糖,转到前面去了。
姜行不爱吃甜食,几乎从来不会主动买甜品,可这次……
他看看宋父宋母,又看看特意空出一天时间给他当司机的宋大哥,目光最后落到旁边一脸关心的宋元洲身上,剥了一颗奶糖放进嘴里,忽然觉得偶尔吃吃甜的也不错。
宋父约的医生是A市第三医院神经内科主任李青峰,国内渐冻症方面首屈一指的大拿。他仔细看了一遍姜行的诊断报告,目光凝在上面久久没有挪开。
饶是姜行早知道结果,也忍不住有些忐忑:“李医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是有点问题。”李医生抬起头,若有所思,“你上面写着两个月前发病,然后又吃了半个月药,直到一个月前才开始陆陆续续的做检查?”
姜行说:“是。”
李医生又问:“也就说,你从确诊到现在仅仅用了不到一个月?”
姜行回忆了一下说:“应该是半个月。”
因为之前没怀疑到渐冻症上,所以做了很多无用检查。直到情况越来越糟糕,这才往这方面考虑。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李青峰把手里的诊断报告往前一推,摘掉鼻梁上的眼镜,“你母亲有渐冻症,你确实有遗传几率。但渐冻症的确诊少则一周,多则一年。早期为了防止误诊,一般都要观察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