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娃和米弥尔当然不可能劝阻, 情急之下,只能又去联络老帝师作为监督人。
但他们的通讯请求并未成功发进ICU, 反倒让另外两个Alpha匆忙闻讯赶来。
“陛下,为什么要做这样危险的实验?恕我直言, 我对这样的行为——”
尼禄对海德里希激烈的反应视若无睹。
“阿列克谢, 打开你的信息素隔绝装置, 慢慢走进来。”
尼禄目光落向地面的标尺,
“伊娃小姐, 请你记录好数据。”
白狼骑在走廊上深深地呼吸,然后打开隔绝装置。
他自己也知道,日后是否还能像从前一样侍奉小主人,就在此一举了。
紧闭7天的房门,被慢慢打开。
在这一刹那,就算有信息素隔绝装置,白狼骑也几乎能看见香艳的、浓如实质的蔷薇信息素翻涌而出。
他连大气都不敢喘,硬是死死地憋住呼吸,金属战靴一步一步,跨过房门的界限。
银发雪睫的少年就坐在大床边缘,穿着薄如流水的丝质睡袍。
嫩笋一样的小腿,在身前交叠着。
白狼骑僵在房门口,望着他日思夜想的主人,一口气没能憋住,呼吸都打起颤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Omega易感期的缘故,白狼骑总觉得现在的尼禄,和7天前站在猩红肩上的尼禄,有很明显的变化。
尼禄的五官并没有变,看着人的模样一如从前凌厉冷傲,但皮肤却明显比之前要娇嫩很多。
以前的尼禄因为被从小娇惯,皮肤像象牙雕塑一样光洁细腻,脸部凑近看还有细白的绒毛,但那也是在正常Alpha的范围内。
而现在,他的小腿和领口内,竟然有被褶摩擦出的红痕——那可是帝国能找到的最柔软的被褥面料了——且并未随着白狼骑僵立的时间延长褪去。
膝盖和脚趾更是细嫩异常,仅在被子外的冷空气暴露了一小会儿,就迅速染上受冻才会产生的粉艳薄红。
本就丰糜饱满的嘴唇,看上去也比之前要软上太多。
唇珠生嫩地翘着,好像只要被含吮一口,就马上会在男人口中颤巍巍化掉似的。
骑士在冲进尼禄的卧室前,本来是满心欢喜的。
但在这一刻,他突然对自己的自制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
“发什么愣,阿列克谢?”
看到多日未见的白狼,尼禄的语调明显温和许多,
“走进来吧。米弥尔他们会测量步距的。”
叶斯廷和海德里希不得不退避到一楼,通过光屏,紧密监视着这一切。
海德里希慢慢冷静下来,他眨了眨蓝眼珠,又立即补充道:
“陛下,当心。如果再度被诱发易感期,您又将有7天无法高效理政了。”
“感谢提醒,元帅。”
尼禄说,
“我的确很在意这一点。”
他抬了一下手,示意白狼骑尽量放慢脚步。
白狼骑点点头,一步步往前走。
按道理说,他是闻不到尼禄的信息素的,但在旁边戒备的伊娃和米弥尔,都能听见盔甲内一声比一声重的呼吸声。
其实在房门被打开时,尼禄就已经闻到了各种涌入的Alpha气息。
白狼骑身上的草木信息素自然不用提,叶斯廷和海德里希就只在走廊停留了那么一小会儿,尼禄也能立刻闻到白麝香和雪松的信息素味。
成长时被保护的太好,他一直无法理解 A和O一闻到彼此的信息素,就立刻发情的状况。
在他的三观里,人类之所以区别于野兽,就是因为保有理智,区区气味就能使一个人类丢盔弃甲,只能说明这个人本身的自控力就不够用。
但此时此刻,随着白狼骑一步步靠近,雨后草木的气息越来越浓。
“……”
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尼禄微微瞪大眼睛。
他从小就熟悉白狼骑的信息素,在未分化前,这种气味并不会让他有任何反应。
然而此时此刻,这具已经变成Omega的身体,却像是被裹挟进入温暖的泥淖,周身毛孔都在急剧舒张,易感期的热潮卷土重来。
尼禄指尖攥紧,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陛下,注意——”叶斯廷不得不发声警告。
“往前走,我要知道引发易感期的极限距离。”
尼禄强势地说,眼睛盯住白狼骑的眼灯,
“我还可以忍受。”
白狼骑并没有出声。
骑士一步步缓慢迈近,双眼紧盯床上那个冷香汗湿的Omega,高大强壮的身躯,极罕见地对主人展露出压迫感来。
伊娃莫名有些紧张。
她不断目测着白狼骑跟尼禄之间的距离,又时刻关注尼禄的状态,直到尼禄轻喘着说:
“就到这里。”
她才猛地跃起,伸手拦住白狼骑:
“白狼大人,请您止步!”
“哒。”
骑士的金属战靴,却又往前迈了一步。
伊娃拦在他身前的手,被坚硬的盔甲挡开了。
“哒。”
然后是第二步。
盔甲里的呼吸声很沉。
“……根据陛下的敕令,您必须就此止步!”
米弥尔完全没有犹豫,当场拔出银剑,挡在尼禄身前,
“否则我将召唤其他狼骑大人前来,请您自重!”
尼禄从他背后伸出手,把银剑按下去。
“他是我的白狼,不要对他拔剑。”
说完,尼禄又抬眼看看白狼骑,
“阿列克谢,停下吧。不然我又要进入易感期了。”
小皇帝完全信赖的眼神,猛然刺醒了白狼骑。
骑士瞬间停住脚步,然后急速后退。
他一路退出房门外,盔甲紧贴着走廊的墙壁,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与此同时,在那个只有4人的频道里,海德里希的声音在冷冷说:
“你真该庆幸你清醒了。正如我刚刚提醒过你的——我今天带了枪。”
叶斯廷的声音也很硬,自从上回在门口被掺和着打了一架,他到现在都没有消气:
“怎么回事,白狼?信息素隔绝装置都已经无法保护陛下了吗?”
“两米。”
尼禄还在看地上的测距尺,
“我可以忍受两米外Alpha的气息。这算是个好消息,阿列克谢,因为以你的身手,就算在两米之外,你也可以保护我。”
伊娃低声提醒他:“但是密闭空间内,Alpha的信息素浓度会无限增加。为了您的安……您的工作效率,我还是建议尽量不要跟任何Alpha处在同一空间。”
尼禄又沉默了。
他依旧觉得白狼骑不可能带来什么安危问题,但一旦涉及工作效率,他就必须要好好思量。
Omega的抑制剂可以让他短时间内不散发出信息素,同时对Alpha的信息素有一定抵抗力,但是影响腺体的副作用不容小觑,他绝不可能只为了方便跟Alpha议政,就每天都给自己打进一针。
尤其日常使用频率最高的议事厅,御前议会里的7位成员,加涅大学士、国防科技大臣和税务官都是Beta,无法闻到信息素。
而另外的4个Alpha,估计就只能让他们以远程方式出席了。
正思考着,刚刚直接退出了房门的白狼骑,突然屈膝向他跪下。
“陛下,秘书官阁下这几天都在研发Alpha抑制剂。我愿意成为他的实验品,如果可以成功,我会天天给自己打好抑制剂,再来侍奉陛下。”
海德里希的眉心猛地一跳。
尤其当他从监视用光屏中看见,尼禄先是惊愕地愣了愣,然后眉眼间流露出无限感动时,戴着白手套的手,都猛地攥成拳头。
没等尼禄开口,海德里希就率先跟上:
“我也可以打抑制剂。因为从效率角度看,远程议政经常丢失细节。而作为您的首席元帅,我总是在怀念跟您促膝长谈的时光。”
“但是抑制剂会有概率影响腺体,这一点你们要考虑清楚。”
尼禄感动过后,又说,
“虽然我也打算让科学局着手升级改良,但短期内的版本,还是有可能会对生育功能造成影响。”
“我不在乎,陛下。”
白狼骑抬起狼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尼禄,
“根据骑士宣言,我一生都不会娶妻生子。腺体影响与否,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尼禄看着自己忠诚的骑士,实在很想伸手去摸他毛茸茸的狼耳朵。
可惜他俩现在距离太远,他也只好摸了摸被角,权当解馋。
伊娃站在旁边,无言地看着光屏里的海德里希。
她本以为她哥马上又要抢话,谁知却见海德里希却突然沉默。
海德里希淡蓝的眼眸,紧盯着光屏另一侧的尼禄,似乎在暗自思量着什么。
……根据对她哥的了解,伊娃知道,这是一个在推算长远局势的表情。
少顷,海德里希开口了:“我觉得秘书官阁下会想到两全的办法,不是吗?毕竟他可是连阿西莫夫项圈都能摘除的科学天才。每天提前打好抑制剂觐见陛下,跟保有健康的生育功能,或许也并不冲突。”
直到这时,被他俩提前抖露了抑制剂研发计划的叶斯廷,才凉凉地开口:
“是的,阁下们。那么就按照你们的谏言,稍后就来我的科研工作室,给我充当实验品吧。”
他咧了一下嘴,露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
“不过,现在研发的Alpha抑制剂版本,是可以一针打死一头大象的。我想,以两位对陛下的忠诚,应该是没问题的,嗯?”
“……”
“……”
易感期结束后的第二天, 尼禄已经躺不住了。
他决意离开这个困了他7天的卧房,回到卡厄西斯的王座上去。
……当然,他还必须解决两个遗留问题。
“……没有更加光滑点的布料了吗?”
尼禄扶着镜子,微微佝偻着腰问。
皇帝礼装都有挺拔利落的版型, 当然不可能使用松垮的睡袍布料。
尼禄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当分化成O后,再次穿上自己的礼装, 他发现——
磨得受不了。
能被丝质衬裤包裹住的部位还好, 起码还跟硬邦邦的靴裤隔开了一层。
但是易感期期间无数次在床垫上磨蹭的胸口, 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尼禄想不明白一直穿得很舒适的礼服衬衫,现在穿起来怎么会像块砂纸, 最要命的是,不管他做任何动作,“砂纸”最先会摩擦到的部位,就是他前胸的最高点……
白狼骑正蹲在地上给他穿靴。
他瞧着那被袜子一磨就发红的腿肉, 默默发愁系袜圈该怎么办, 就见尼禄一直弓着腰,很不舒服的样子。
“陛下, 您哪里不舒服?”
白狼骑顿时紧张起来,
“是我的信息素漏出来了吗?”
作为Alpha抑制剂的第一个实验品,叶斯廷的第一针倒没把他打死, 但也着实让他上吐下泻了一整天——
考虑到叶斯廷的天才程度,他完全可以认定这是一种报复。
在确定身体不再散发出Alpha信息素以后, 白狼骑终于重获进房侍奉的资格, 只是米弥尔和伊娃会一直在场, 避免不必要的危险事件。
但无论Alpha们还是尼禄, 都遗忘了一点:
Alpha抑制剂是强行压制腺体反应, 并使Alpha像Beta一样基本不溢出信息素,但不代表会让他们失去感知Omega信息素的能力。
于是,在白狼骑忘了打开信息素隔绝装置,并兴高采烈进入尼禄卧室的那一刻——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帝国那些整天往A科跑的Alpha的感觉。
冷冽甜美的蔷薇信息素,一刹那灌满他的鼻腔,刺激得他盔甲下的整个身体都在发麻,额角青筋突突暴起。
任何一个正常的Alpha,都不可能抗拒这样的诱惑,尤其这股信息素的散发者,还在未分化时,就已完全占据他的灵魂。
换作平时,白狼骑估计能暴走到徒手撕开盔甲,但因为打过抑制剂的缘故,他……
……他起不来。
憋得痛苦不堪的骑士,只好苦中作乐。
至少他还有信息素隔绝装置,等到真正在御前会议上集体会面时,某人估计要在陛下面前丑态毕露了。
“没有。”
尼禄动了动鼻尖,没嗅到Alpha信息素。
想到白狼骑为此做出的牺牲,他还是伸手摸了摸狼耳朵,
“辛苦你了,阿列克谢。”
“我并未觉得有任何难处。”
白狼骑很认真地回答,
“只要能够继续侍奉您,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他又急急追问:“您是否有哪里不舒服?”
尼禄想了一下。
在根本没人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掀起衬衣,准备向白狼骑展示磨得红肿的部位:
“阿列克谢,你看,我这里……”
“陛下——!!!”
米弥尔是带着残影滑铲过来的。
他猛地拉下尼禄的衬衣,把探出雪泥的嫩红芽尖完全遮住,才目瞪口呆地抬起头:“……陛下,您在做什么???”
尼禄皱着眉:“我在给白狼看我不适的部位。怎么了?”
伊娃匆匆赶来,低头一看。
果不其然,白狼骑眼灯暴涨,就像两枚马上就要爆炸的灯泡。
但高大的身躯僵直,再次成了一尊快要崩裂的雕塑。
片刻,狼骑盔甲内甚至腾腾冒出了热雾。
……等等,好疼!
白狼骑突然浑身一抽。
叶斯廷搞的什么抑制剂!
本该立刻蓬勃反应的部位,却因抑制剂而被强行压制。
白狼骑一下弓起腰,“咚”地把狼头砸在地板上。
伊娃闭上眼,不禁感到一阵头疼。
她知道尼禄是原生Alpha,又跟白狼从小感情深厚,做出这种在原生Omega看来非常炸裂的行为,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重点在于,看骑士的反应,骑士也的确没有他自己所说那样清白。
……当她哥朝她喋喋不休白狼骑的各种“恶行”时,她一度以为是她哥嫉恨成狂,分明自己才对陛下有亵渎之情,却还反咬一口离陛下最近的白狼。
也难怪秘书官大人这些天疯狂研发Alpha抑制剂。
尼禄模糊的性别意识,简直就像一个定时炸弹,皇帝陛下某天莫名就被什么人标记、并且连小腹都微微隆起的威胁——
当然伊娃确信这不会在尼禄清醒状态下发生,但万一双方都同时进入易感期呢?当同时处于易感期的A和O碰到一起,那就是真正的干柴烈火,泼满了助燃柴油的那种——
巨石一样压在每个人头顶,尤其让深知Omega弱点的米弥尔和伊娃如履薄冰。
“……陛、陛下,”
她不得不鼓起勇气,尽力扮演起年长的宫廷侍官角色,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但Omega——当然,Alpha也一样——很少会向异性袒露自己的身体。您看,您在作为Alpha的时候,在更衣的时候,不也会回避我和米弥尔吗?”
尼禄有点不悦:“他是我的骑士,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瞧了一眼白狼骑,本想让白狼骑也反驳点什么,结果发现骑士狼嘴插在地板里,正佝偻着瑟瑟发抖。
于是他摆了摆手,不想再纠缠这种无谓的细节:“好吧。”
没有白狼骑帮忙,他只好自己想办法解决难题。
在驱出房内所有人后,尼禄用嘴咬住衬衣,用镜子反复照红肿的部位。
他尝试给自己涂了一些消肿的药物,还用治疗射线对着照了一会儿,但消肿后也没什么改善——他怀疑是易感期时总在摩擦,才导致敏感度倍增。
最后,尼禄总算在医疗箱里找到了办法:
他翻出了两块压箱底的透明创可贴。
在治疗舱完全普及的星际时代,创可贴这种古早医疗用品,当然早就应该被市场淘汰了。
但很多出席宴会的贵族女眷,倒还会随身携带。
因为哪怕不是为了止血,创可贴用来应对被新鞋磨损的脚跟,还是能起一定急救作用的。
尼禄眼前一亮,立刻撕开两块创可贴,慢慢对准贴上。
贴好后,他小心翼翼再将衬衣拉下,总算不再被磨得难受了。
Omega的身体的确有很多麻烦。
尼禄默默撇嘴。
但看见一直放在床头的脑电波检测仪时,他的眉眼又缓慢舒展开来。
在能出席御前议会以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摘除阿西莫夫项圈。
在易感期的7天时间里,尼禄无时无刻不在监测自己的脑波,随时准备迎接卷土重来的疯症。
但到易感期结束,他的脑波甚至变得更加稳定,已经跟正常人相差无几。
他谨慎地接受了疯症随性征转变而消失的事实,既然疯症不再成为他的困扰,那么阿西莫夫项圈也不应再栓在他的脖颈上了。
在被白狼骑抱进手术室以前,他和叶斯廷都提前打好了抑制剂。
毕竟目前的几个知情人里,只有叶斯廷有资格当他的手术者,而如果手术过程中一直闻着Omega信息素,执行手术的难度就太大了。
这几天只能在光屏中见面的白发秘书官,仍是笑眯眯的温和模样。
在看见白狼骑微微屈腰的痛苦姿态时,他蓦地露出犬牙,朝骑士露出一个颇为冷酷的笑。
叶斯廷给尼禄注入局部麻醉,然后低声跟尼禄说:
“我需要您保持清醒,全程跟我对话,陛下。这样我才能确保摘除项圈的过程中,没有影响您的大脑功能。”
尼禄:“没问题。对了,阿撒迦现在应该也在王都医学院,他恢复得还好吗?既然我今天已经打过抑制剂,稍后我应该可以去看望他。”
“我听说似乎已经恢复自主意识了。不过对于他的体质来说,这次确实算得上极重伤害,毕竟清除辐射花了很多时间。”
叶斯廷戴着医用口罩,俯在尼禄的头顶上方,轻声道,
“打抑制剂疼吗?尼禄?我将针头换成纳米级的了,跟给他们用的钢管针头完全不一样。”
尼禄不知道哪个倒霉蛋用的是钢针,舌头在口腔里转了一圈,还是觉得有些痛麻。
正如他猜测的一样,叶斯廷没能在他后颈找到Omega腺体,是他原本就长在舌尖下方的Alpha腺体转变成了Omega。
因为主系统的随机惩罚,他大概会是人类史上,第一个腺体长在舌尖下的Omega。
“是有些疼。”
尼禄拿眼睛瞥他,声音变小了一点,
“……也许下次打针前,你可以考虑给我带块糖。”
“噢,尼禄。”
叶斯廷像看到翻肚皮的小猫似的,发出一声极度满足的叹息。
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尼禄的额发,但很快便克制地收回了。
叶斯廷总是在克制,尼禄早就奇怪过他这一点。
之前未确认身份的时候,就是尼禄持续步步逼近,而他在顾左右而言他。但当时叶斯廷藏匿的是沉重的皇室秘辛,尼禄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在身份确认,两人心意相通后,尼禄总感觉他还在隐晦地回避什么。
纵然会在尼禄需要时候竭尽所能奉上一切,但每当跟尼禄单独相处时,他好像时不时会再后退几步,退到那个可以让尼禄毫无顾忌撒娇的距离。
“对了,既然你是知情者里唯一有医学经验的人,”
尼禄又想起一件事,
“我认为你还可以顺便负责我的身体检查。”
叶斯廷沉默了一会儿。
他的沉默,让习惯他予取予求的尼禄露出困惑眼神。
尼禄:“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有个可信赖的Beta医官就好了。”
叶斯廷口罩上方的狐狸眼,还是弯弯的,看不出很多情绪,
“为您检查身体这件事,我总觉得由我来做,或许有些不太合适。”
“我也很信赖你。”
尼禄回应,
“而且我没有什么更值得信赖的Beta医官。如果是因为这段时间我学到的所谓‘AO有别’,在我们都打过抑制剂的当下,我不认为还有什么问题。”
“当然不会是您的问题,陛下。只是我作为一个Alpha,难免会对此问心有愧。”
“问心有愧?我不明白。”
尼禄迷茫地看着他。
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敏锐地感觉到,叶斯廷又静悄悄退回了那个距离。
“没什么,我可以成为您的私人医官。只要您需要,我就可以做到。”
叶斯廷碧绿的狐狸眼瞳色转深,凝视着下方的尼禄,
“……我正是为此而生。”
带着血的阿西莫夫项圈,最终被放在手术托盘上。
叶斯廷用无菌布按压尼禄颈上的伤口,看着那些血,沉默地等治疗射线扫过。
“给我做身体检查吧,”
尼禄想赶日程,
“我希望明天就能回到议事厅。”
叶斯廷点头,伸手去解尼禄的手术衣。
他的目光,在不慎触碰到那两块创可贴时,很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随后,叶斯廷迅速将衣服拉下。
他只肯让少年露出雪白平坦的小腹,然后微微哑着嗓音:
“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平躺下来就好,尼禄。”
探头在尼禄涂满耦合剂的小腹移动,全息图逐渐显出腹腔内的构造。
两个人的神情,都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所以,那就是孕囊,是吗?”
尼禄双眼紧盯着全息图像。
他具备ABO生理构造的全部学术知识,器官构造图也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只有小拇指尖大小的器官。
毫无疑问的是,那是他在作为Alpha时,绝不可能在体内存在的。
与此同时,他还清晰地看见了自己体内的第二条通道——生育腔。
生育腔像“y”字上的短撇,从肠道延伸出去,与孕囊相连接。
对男性Omega来说,两条通道在体内本就拥挤不堪,更何况尼禄是个原生Alpha。
在易感期期间强行长出的生育腔,紧贴着下方的膀胱和前列腺,似乎一旦撑大,就会立刻压迫到它们似的。
“但比起教科书上的图例,好像太小了。”
尼禄用手指比对了一下全息图和记忆里的教学图,很认真地研讨,
“是突变的缘故吗?”
在回答前,叶斯廷不得不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医官的专业性。
毕竟在被尼禄填补灵魂的日子里,以及后来颠沛流离的时光,他幻想过每一种可能性,就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跟尼禄研究他的孕囊……
他很快睁开眼,冷静回答:“目前这个大小,相对接近未分化的Omega。我倾向于认定,在您突然转变以后,您的身体依旧在持续发生变化,可能几个月,也可能几年,总之最终会跟成熟的Omega身体无限接近。”
尼禄抵着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叶斯廷观察着他的表情,很怕他会感到焦虑,又安抚地低声说:
“但情况不会有那么糟。我在寻找使您突然转变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战场辐射,也可能是虫血的污染——只要找到原因,就有使您转变回Alpha的可能。如果真的找不到原因,日后可以让帝国科学局全力研究第二性转换课题,或许能通过手术方式,让您重新回到Alpha的身份……”
“不需要再耗费精力寻找原因了。”
尼禄果断说,
“你不会找到的。”
叶斯廷噎了一下,狐狸眼微微睁大。
然后,尼禄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也就是说,等我的孕囊发育到成熟Omega的程度,就可以孕育子嗣了,对吗?”
叶斯廷原本是在手术床边蹲着,好跟床上的尼禄平视着说话。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缓慢站直身体,脸上只有震惊和不敢置信。
尼禄不明所以,也坐起身,仰着脸看他。
“……尼禄,”
叶斯廷缓慢道,“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为,你依然打算用Omega的身体,诞下皇室继承人,对吗?”
“是的。”
尼禄并不知道他的回答像一道惊雷,会对叶斯廷造成多少震撼,他只是一如既往地理智分析。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只有这条路可走了。唯一能庆幸的是,我转变的结果是S级Omega,而不是更低级别。至少我的继承人质量,能得到来自我这边的保障。”
“……你,”
叶斯廷的瞳孔在微微发颤,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种事情,是不可以就这样轻易决定的……就算你真的非常需要一个继承人——”
“我在易感期时就已经决定了。”
尼禄蹙了蹙眉,反倒像是惊讶于叶斯廷的激烈反应。
他将手术衣重新系好,雪白小腿从手术床边落下来,用平静的语气告知对方:
“同时,并不是我需要继承人,是帝国需要流淌着卡厄西斯血脉的继承人,叶斯廷。无论帝国需要什么,我都将毫无保留地献给它。”
在他说这句话时,鸽血宝石般的红眸里,再次闪过熠熠的光辉。
……即便在这个情景下,这种眼神,会让他看起来相当偏执。
“……就像你刚刚说过的那样,”
银发皇帝嗓音低沉,一字一句地轻声呢喃,
“‘我正是为此而生。’”
在离开医学院前, 尼禄让白狼骑将他抱去阿撒迦的私人病房。
在接受随机惩罚仅仅是改变性征的现实后,他无数次对当初冲进虫洞的决定感到后怕。
就算是尼禄也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他加冕后,为数不多的重大错误判断之一。
或许是深藏在他潜意识里的自毁倾向, 潜移默化影响了阿西莫夫项圈的判定, 才会使他如此悲观和冲动。
执拗地认为自己的使命会终于虫族战争,却将战后满目疮痍的帝国置之不顾。
但奇妙的是, 第一时间阻止这个错误判断的人, 却是曾经被他认定同样自毁倾向严重的阿撒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