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开反派路线,拯救落魄白月光—— by解虎锡
解虎锡  发于:2024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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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含章低头称是。
“修道先修心,你如今心怀芥蒂吧。”拏离顿了顿,“……不必向我言明,心结须得自身化解。一时郁结也好,执念莫名也罢,只要道心甚笃,就不怕灵台蒙尘。”
他说完,又补充道:“莫怪师兄多嘴,只是见你资质优渥……年少多骄,不要思虑过多,免得动摇本性。”
早在他们认识前,蔺含章就知道拏离是个好管闲事的,连对外门弟子都如此。这黏糊性格他本来不喜,可落到自己身上,才知有多体贴。
蔺含章面上乖顺地附和几句,内心却想到:你若现在就和无翳峰那二人撇清关系,老死不相往来,我也不必再思虑了。
拏离不喜客套,说完便行告辞。蔺含章见他像要去后山,忍不住开口:“我方才四处走动,瞧见后山有一洞穴,可是师兄地盘?”
拏离本要驭剑,听他发问,生生把剑尖一转道:“……不是。”
“藏剑峰界内,除各院教学用地,和师生住处,其余皆为通用,”
他面上不显,眼神中却带了几丝赧然,
“蔺师弟是在其中见了我的东西?我并无占地己用的念头,只是去得多了,没有及时清理。师弟若是想在那处修炼,也是可以的。”
你要在那沐浴,我怎么修炼得下去!蔺含章设想了一番那场景,觉得这才是要他灵台失守、走火入魔。
“师兄言重了,我不过好奇发问。那洞穴位处灵眼,想必也是师兄费心寻的,我怎好贪图。”
他越这么说,拏离越是要分他杯羹,不由分说便拉了他上飞剑,朝后山飞去。
别人寻到宝地,都恨不得布个瞒天阵隐蔽起来。拏离不设禁制也就罢了,还这么坦然地拉着人去。
也亏得他是首座弟子,用度丰厚。如此不吝惜东西,换了普通修士,怕是连家底都守不住了。蔺含章心下暗叹,自己炼器、炼丹、画符等本事都得重拾起来。
修士常要飞天遁地,像廖清他们使用的法器只是助力,剑修驭剑却是看家本领。拏离又精于此道,转瞬就到了洞前。
他不仅速度极快,还能分出一道剑气形成保护,二人从剑上下来,连头发丝也未乱一分。
“此处灵气充裕,尤其适合火灵根修士。”拏离满目真诚,“你刚入门,可得了《金华宗旨》?不如在此试炼一番,我也可加以引导。”
“……好。”见他如此诚恳,蔺含章也说不出一个不字,寻了处合适位置,便坐下开始修炼。他同样分了二心,一边修炼太乙宗派发给弟子的《金华宗旨》,一心则默画着《绥厌奇书》中的阵法。
绘阵需要极端专注,一处灵气所指不同,就会导致整个阵法的法力变化,甚至自行崩溃。即使只在脑海中默画,也易生心魔。蔺含章挑出较为简单的两仪阵和奇门迷阵阵,识海中生出灵壁,一点点刻画上去。
只是画不到一半,额前就渗出了汗,二心也逐渐聚合。还是高估了自己本事——蔺含章挥散那半座法阵,猛地睁开眼。
面前是晶莹洞壁,背后却传来簌簌地响,分明是衣料摩擦的声音。他还感到室内气温也升了升,水汽更甚,硫磺的气味隐隐发散。
他不会真的要……
蔺含章忍无可忍,一下站了起来,垂眸转身。刚要告辞,眼前景象却把他所有话语都堵了回去。

第15章 突然开始洗猪
只见一俊美修士立在泉边,神色温和,情态认真。宽大道袍被一根襻膊绑起,露出两条修长有力的手臂。
他微弯下腰,手中寒光闪动,光华璀璨。些许水珠随着指尖滑落,落在滚烫灵泉中,也滴落在……一头巨大的野猪上。
他的仙人般的师兄拏离,在灵泉边撸着袖子宰猪。
蔺含章一时失语,竟无法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拏离此时已经把那野猪的毛发烫掉,正破开腹腔,将其内脏掏出。
仔细看,那也不是普通野猪,而是一只山箭貆。形似刺猬与野猪的结合体,这种动物背上覆有黑白尖刺,可做炼器材料。只是这只已经被拔去了骨刺,又烫掉毛发,才显得像猪。
看这个头,也并非普通野兽,而是可以称得上灵兽了。
拏离见他起来,客客气气地问:“蔺师弟可是遇到什么困难?”
手上却不停,将腹腔掏了干净,都扔进泉水中。那乳色灵泉被染得血红,他灵巧双手也都浸在血中,形似戴了副手套。
好在这灵兽都有几分仙气,血液并不腥臊,反而透出股草木清香。蔺含章顾不上回答,也走过去搭了把手,帮他抬起那兽身。
眼里有活,才不招人烦。蔺含章观察他神情,见他对这屠戮之事好不自在,才干巴地问:“师兄是要炮制什么药材吗?”
拏离闻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透出些许……尴尬。
让拏离尴尬的事本来少有,蔺含章一天之内却能窘他两回。
“不是,”他平和地回答,“是杀来吃的。”
不等蔺含章再问,他又道:“方才可是修行遇到问题?”
“是……本想向师兄请教,不过也并非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还是容我再加思索为上。”蔺含章规规矩矩地说,“正如师兄所言,心结须得自身化解,修行更不能假于他人。”
总不能说,我以为你要在这洗澡,结果你突然开始洗猪,把我震惊到了吧。
拏离几刀斩断山箭貆关节,将它四肢卸下,同时满意点头。真是听话的小师弟,只是太爱刨根问底了些……算了,勤思总也不是坏事。
怕对方又要开口,他解释道:
“凡间食物中有浑浊之气,吃下对修士无益,因此大多修行者都服用辟谷丹、或修辟谷术,避免污染道体。但一些长在灵界的兽类,肉质蕴含灵气,是可以食用的。我此番下山消牒,正巧途经山箭貆居地,便捕了一头。”
蔺含章一脸恍悟,装得极其无知——要说吃灵兽,恐怕世间没几个人比他更了解。
以往修为不高时,在秘境中寻宝,他既无势力庇护,又无法宝钱财,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别说灵兽,就是世人称为魔物的那些他也吃过——只要不吐人言的,在他眼中都是食材。
会吐人言的……他从前是打不过。要是能打过了,一拳下去不也不会了么。
只是这种低阶灵兽,吃了不过果腹,对修行助力微乎其微,远不如炼化兽丹。
拏离说话间已然庖丁附体,飞快地分解了这只山箭貆。四肢保留,切成匀称大小。躯体上的肉各为分割,筋骨剥离间都不见血,显然是极为熟练。脊背这样精瘦的部位切成了匀称肉块,肋骨则一根从骨隙中剃开,再砍成合适大小。
他做这屠夫行径,看起来居然十分悦目。人如刀,刀似影,利落优雅,若非双手染血,倒是像舞乐般美妙。
一大头灵兽,被剃得只剩骨架和表皮。剔出的肉,则放在他提前布置的的油帆上,分门别类摞好。
山箭貆常在山间奔走,喜好吃甜味野果,肉质紧实细嫩。拏离带回来这一头,又是格外肥美适宜、鲜红油亮。一块块摆在油布上,红白相间,肌理清晰,一看便知道口感绝佳。
拏离做事极有条理,默默清点一番,才暗自点头。
随后,他才把那具只剩下肉渣的骨架扔进灵泉,又往里投了两只后腿。
蔺含章一直注意着周遭,也发觉先前染红的泉水似乎又清明了些。两条后腿扔下后,更是咕咚直冒。眼见泉心沸腾,他下意识退后一步,还把拏离也揽了下来。
这样子,多半是有灵兽出没。
一只手拍上他肩膀。蔺含章回过头,见拏离神色淡定,在他肩上捏了捏。
……他擦了手吧——擦了,蔺含章看着那几根玉雕似的手指——到底什么人会用这舍得双手来杀猪。
泉水沸了阵,又复平静。半晌,一条细长的黑影在泉边浮现,慢慢探出脑袋。
是条灵蛟。年龄尚幼,头吻都还是宽扁形状,三瓣嘴巴闭着,一根赤红的细舌头却在其中钻进钻出。
这蛟整身蒙着水光,鳞片倒不明显了,两只眼睛因为光线昏沉,也是圆溜溜像两块卵石。
看它通体红褐色,又冒着水汽,大概是只火蛟。这蛟认得拏离,在水面上嘶了一阵后,便偷偷探出来,往他腿上爬。
“烫,”拏离轻拍那颗蹴球大的蛟头,面容含笑,“久没来见你,你修行如何?有没有偷懒?”
他劝学劝得不分人畜,小蛟一听便有些焉巴,又缩回池中。只是还不愿下潜,就在水面上浮沉,咀嚼零食般撕着一块箭貆皮。
“这蛟才几十岁,听不太懂人话,却很爱凑热闹。”拏离说道,“灵池连通地火,本是它的住处。我在此修行,也不知它同不同意,便常带些吃食补偿一番。”
见它这样子,不仅同意了,还对你喜欢得紧呢。蔺含章咽下口中的蛇类食材做法大全,转而从法宝袋中摸出两枚灵果,抛给那蛟。
灵果也是蔺含章在云梯上摘的。别人着急赶路,他进阶后反而一路云游,掐准时间能薅尽薅,还支使白鹤替他衔了些用得上的灵植。取之于兽用之于兽,给出去不心疼。
火蛟生在地河中,极少吃到这水灵果子,满意地直咂么嘴。方才拏离说它听不懂人话,蔺含章却觉这蛟极通人性,像个孩童似的。只不知道师兄作何打算,是否收作灵宠。要有这想法,平日里稍加炼制,早给它开开灵智也是好的。
他正考虑,拏离却收了包袱要走。只让他好生修炼,还挑了块两斤重的里脊赠他。
他身形算得上窈窕,驮那几百斤兽肉,虽然不费力气,视觉上却十分可观。蔺含章见了直夸:
“师兄真是好人,外出消牒还记挂着同门。剑院的师兄弟此番有口福了。”
拏离闻言却一僵,缓回过身,无奈又取出一根前腿递予他:“……此事还请你莫要再提。”
那道身影飞快消失后,蔺含章才恍然——真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他还以为师兄辛苦一番,又分又拣的,是要派发给剑修众弟子作福利。
结果这么大一头猪,他居然要留着自己吃么?

第16章 算做教训
拏离今日小施了贿赂,驭剑都快几分,直飞到藏剑峰最高一处山头,先将包裹扔了下去,才收起飞剑,翩然落地。
一大堆肉砸在地上,发出嘭得一声,又立马被人收起。
这处院落中还坐着四人,都是他同门。其中也包括刚主持完测试的翁衡,另两个穿白色、月色袍的,分别是吕幼麒和施星。唯一个女修,名詹云起。
此时,这四人拿碗的拿碗,倒酒的倒酒,调料的调料。翁衡更是直接打开那包袱,取出几条里脊开始切块穿串。
每个人都有事做,每个人都如此投入,大师兄很满意。
若说各院弟子有什么区别,光从外表也能分辨一番。
看起来心力憔悴的是御兽、灰头土脸的是灵植、装神弄鬼的是符篆、不像好人的是阵法、烟熏火燎的是炼器、烟熏火燎的但富贵的是炼丹……两袖清风一贫如洗的,就是他们这群剑修。
大多剑修,全部身家就是一把飞剑——无他——常在战斗中、外物都成渣。法袍是轰烂了的,灵器是砍碎了的,钱是没地方赚的,兜是比脸干净的。
不过抛开这些,剑修的精神面貌倒是非常向上。越是想法通透,心思纯洁的人越易凝聚剑心,因此这群剑修除了修行,旁的欲望都很简单——比如爱吃。
半炷香后,石板已经被烤得发烫。面上煎着的脂也出了油花,些许碎盐撒上,辅以豆蔻、茱萸,几串肥瘦相间的箭貆肉滋滋作响。一时肉香四散,让人食指大动。
几人这才坐下来说话。
“师兄回来的正巧,若是早回三天,今年的入门考核便由你主持了。”
拏离哪听不懂他意思,只笑道:“我是主持够了,才请阿衡代劳一回。此番可累着你了?”
“累倒不累,只有些不忍。”
“翁师兄心慈,见不得落败者也自然。”詹云起心思细腻,闻言轻声安抚。
翁衡却摇头:“是我不坚定。往日只知云梯九死一生,如今亲眼得见,方知其中可怜。可我身在其中,维护此业,这要我……如何想?”
“师兄有任务在身,不过在其位谋其职。”
翁衡叹道:“若是如此简单就好……”
拏离听他二人谈论一番,才转着串肉道:“想入仙门,需经万劫。若非今日劫难,也有日后罹祸。修道乃逆天行事,多少人云梯折坠,又多少雷劫难渡,多少中道陨落?”
他又自省:“你我手持利刃,应当为天下公,不生怜悯,反而不仁义。但若因此偏私,即有自我;有此存心,已非大公。你有此心是好,天道却也有定数。莫要为此再生烦扰了。”
宗门论资排辈大多看道行,金丹以上的一律以师叔称呼,同辈间则以入门先后,而非年纪相称。拏离虽是师兄,四人中除了詹云起,却没有比他年轻的。
可既是他担了这一句师兄,多年来便一直身体力行着。向来业精于勤,笃学不倦。无论修为心性,都是同辈翘楚。只是翁衡看着他,时而还会想到他幼时,还不到他胸口高的稚嫩模样。
“师兄说得极是,我不再多想了。”
拏离见他开悟,心情也松快不少,依次递了烤肉给众人。一时院落中净是咀嚼声,拏离见他们这凶残模样,惊讶道:
“怎么我出去这些时日,峰里头是闹了饥荒么?灵米都不见发了?”
詹云起吃得还算斯文,有空向他解释:
“三月后云蒙小秘境开启,吕师兄和施师兄预备前往,因此早早就辟谷准备了。”
“有这份心也是好,”拏离看了眼满嘴抹油那两人,“可哪家秘境不让吃东西了?”
“那不是节省时间,抢占先机嘛。”
吕幼鳞性子活泼,剑招却是以凶狠闻名,
“师兄有所不知,这次无翳可是派出弟子九十九名,寻道、凝真加起来也派了一百五十名,通鼎那些个炼丹的,都来了五十号人。僧多粥少,不抢不行啊。”
“你消息倒灵通。”
剑修缩了缩脖子:“……我错了,下次我少打听。”
“怎么不打听,这种事情,不弄清楚了确实吃亏。”
拏离咽下肉串,又问翁衡:
“你主持测试,可有留意几个好苗子?云蒙秘境三十年才开放一次,机遇难得,刚入门的弟子中若有好的,让他们前去历练一番,也不是不可行。”
“执教们大概也有这份心思,今年的七个内门名额,是招满了的。那些弟子明日就会来向师兄见礼,到时你再仔细看看也好。”
“甚好。”
“只从天资上看,有二子是单灵根,其余都是双灵根。”翁衡犹豫片刻,还是说,“本有个纯正的风灵根……竟叫人打伤了。”
他说得含蓄,一听却知道是伤得无法了。变异灵根少见,若是还有得治,就算断了四肢也要扛进来看看。没能入门,恐怕是伤及根本。
一向话少的施星都忍不住发问:“今年如此险么?都打上云梯了?”
翁衡斟酌一番,还是原本地将蔺含章如何控诉赵兰庭,他请示师长后,如何准许二人对决……那剑修又是如何被废了丹田,吓得痴傻。
他未说二人姓名,角度也大体客观,众人听后都是一阵称奇。
“我竟不知阵法还能这般作用,也算奇袭。”
拏离也道:“这布局虽在实战中意义不大,于擂台上倒是有效。我们以往只知剑修来去自由是项优势,竟忘了这方寸之地本身也可成为武器;他那阵法是依地所作,若再以阵旗为辅,天地都布下罗网,岂不是瓮中捉鳖。”
詹云起是木灵根,听他完说便接道:
“灵植师中便有如此操作的,先在台上施种,时机一到便催发灵植,作为陷阱;不过也好破,灵植毕竟不够坚固,只能稍稍拖延,再生速度也赶不上剑砍。”
“还是对敌人不够了解,”吕幼麒也参与进来,“阵法成型前便是无用,只要及时发现,加以打断,赢面还是大的。”
“确实如此,我碰上那一回后,再遇着灵植师都不接近地面了。”
“不可等见招才想起拆招,”拏离说,“功法千变万化,实战中也没有书可读,还是得磨炼自身,提高实力,不能被牵着鼻子走。”
这倒也是。修士普遍认为阵法攻击力不如剑修,但对决比的是综合实力,设计也在其中。听起来那个阵法的也是拖了一阵,才能布下杀招。要是碰上手再快的,上场便斩了他,神仙也没办法。
还是不够强。
翁衡颇有些惋惜:“只是又少了生员。若非如此,元陵真人同为风灵根,大概要收他为真传的。”
他师兄闻言笑道:“何必为未发生的事扼腕?资质虽难得,但此子毕竟心性不佳,纠正起来也费心力。”
“师兄是说他倚强凌弱,非君子作为?”
“被废了灵根,就神魂溃散至此,那世间还有人天生无法修炼,他们又当如何?何况他先与人结怨,又承担不起后果……位处优势尚不尽人事,劣势中哪还有他考虑的份。”
翁衡向来深谙慈悲道,直说:“难不成留人性命却是错了?”
“那阵法的弟子不也没杀他,此事可算作教训。”
众人默不作声,心想这教训太重了些。云梯之事不过一人所言,现下另一方又疯傻了,天知道情况到底如何。
也是蔺含章表现过于惊人。任谁也想不到,他三天前还是一副残缺病体,现今就能击杀筑基修士。只好推断这二人本身相差不大,中途起了争斗,有一方落败罢了。
而一句不偏私,世间几人能做到?翁衡有纯善心,见了蔺含章废赵兰庭,便觉得他心狠;若是见到赵兰庭偷袭蔺含章之举,大抵也要说赵兰庭恶毒。孰是孰非,难得真切。
拏离哪不了解他,提他去主持测试,也是想磨磨这性子,省得“天下皆知美之为美”。
剑修修得是剑,再这么拘泥小善恶,他不如去驭兽好了。
施星比他果断得多:“胜负已分,就算再有疑虑,结果也不能改变。我倒觉得那阵法师是有本事的,他也入门了么?”
“自然。只是他灵根驳杂,没被哪个长老收归。”
每年入门的弟子也就那几十人,阵法又向来收得少……拏离撂了签子,问:“这学生是姓蔺么?”
“确实是。”翁衡奇道,“还以为师兄回来后就去殿前缴旨了,期间还见了谁?”
“谈不上见谁,只是蔺师弟与我同住一隅。”拏离淡淡道,“凑巧便碰上了。”
翁衡顿时有种背后非议被抓包的罪责感,忙说:“那是巧……师兄觉得他如何?”
“算是个乖巧懂事的。”
此言一出,不仅众人不信,詹云起更是笑道:
“峰里上下几千号人,除了那些白发蓄须的,哪一个在小师兄眼里不乖巧?吕师兄上次练剑削了房顶,你还说他补梁的样子‘乖’呢。噫,大概是藏剑的风水好,树也乖巧,花也乖巧。”
拏离也笑着摇头:“是我把这评语用泛滥了,那就只除了那些,叫我‘小’师兄的。”
几人许久未见,都有不少话要说。拏离这个做师兄的,也少不得考察他们功法,如此竟在院中聚了三个时辰。
山箭貆肉还剩下大半,便又教各自选了些喜欢的部分,剩下让小师妹拿去给了内务,也不说是谁猎的。
按拏离的身份,本不至于吃头灵兽也要避着人。只是他这几年实在被看得紧了,凡事都不想出头。
拏离在青年修士中,早有修剑第一人的美名。倒不是他现下段位多高深,而是进境之快,在宗门历史中都少见。天生道心,身藏灵剑。十岁入道,短短三十年就到了筑基九层。
八年前,他眼看就要成为太乙最年轻的金丹修士,把各峰峰主都惊动一番。可直到无翳峰的梅丛凝占了这名号,也没见他这边再有什么动静。
问就是心境还未顿悟。那些长老见他不着急的样子,都恨不得给人拖到大殿里,每天灌上几十瓶丹药,直到灌出金丹——梅丛凝到底比他大几岁么,现在抓紧了,还有机会把那名头抢回来。
翁衡知道他不慕名利,但也对比有些犹疑。只是首座弟子的事,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他也还有分寸的。
二人自小情谊,总归亲厚些。待其余人散了,翁衡才说:“云蒙小秘境之行,师兄怕是躲不得。”
拏离点头,看了看手心。虎口处一层薄薄剑茧,颜色比寻常肤色还发白:
“嗯……这次回来,我大概要进阶了。”

蔺含章在洞中坐了一夜,也将《金华宗旨》学了个透彻。
这功法前世他就能背,可那时灵脉脆弱,练起来到底是不同的。现在借了他人运势,才感受到这区区入门功法,都让人受益匪浅。
真不知宋昭斐本尊是如何惰怠。按书中所写,他天生道体,现在却还只是筑基五层。
这样好的资质,何苦要靠那双修之法?就算自己找个山洞,不借任何外力,日夜不倦地苦修十几年,也能有所大成。
蔺含章倒没觉得这方式枯燥。他筑基以来,修炼得连眼都不舍得合一下。若不是想起今日还要见那些师长,他在这洞里坐上一年半载也是可以的。
——不过还得买个丹炉,再买些灵植。把辟谷丹和固灵丹炼出些来。
蔺含章睁开眼,正对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火蛟的脑袋搁在石头上,大半个身子还是漂在池水中。对上他视线,就开始意有所指地吐信子。
蔺含章在贫瘠的法囊中搜刮一番,找出小半片灵芝给了它。又换上学院发的崭新道袍,束好头冠,不紧不慢地往学院去。
他本就生得俊美,天青色道袍加身,更显得身姿挺拔,芝兰玉树。一路上引来不少人侧眸——嗯,还得添置个飞行法器。
法器这东西,其实他自己也能炼。只是炼器炉成本又高了些,材料找起来也费事,不如先买个能用的顶着。低阶丹炉价格倒不贵,可他现在身无分文——要不先去藏书阁抄书,好换些启动资金。
转眼间,蔺含章就把日常行程安排了一通,也走到了学院。
见了四五位师长,又轮流客套下来,这天也过了将近一半。蔺含章看着年少,内芯却是精明商人,把这些老头哄得连连颔首。仓蠡也笑道:
“此子天资一般,悟性却强,是个会做人的。”
蔺含章听出他话里消遣,却不觉得气恼。做人么,做那种傀儡人,他也是很拿手的。
他的眼神甚至在几个金丹长老身上游移——这几人虽容貌老些,资质也不算差,若是能炮制一二……
他希翼目光,落在仓蠡眼中,却成了孺慕之情。觉得这少年到底孩童心思,渴望认可……只是八灵根的修士,却没哪个敢收。
他心中暗叹,自己那四道灵根,已经在金丹一阶卡了几十年。蔺含章虽然聪慧,可碍于天分,能否结丹都未可知。
修行不缺长处,却怕短板;八灵根中若有一道不足,灵气便不足。他要修行,需得比旁人多八倍努力……这还是乐观说法;这小子能在云梯进阶,也是多亏了灵脉健硕,否则十倍百倍都没效果。
天地间灵气有限,而时不等人。他入了门,是对宗门有利。但若收为真传,岂不是到了百年后,还要想法为其延寿?
他也曾动过收徒念头,只是自身寿元不长,慢慢便消了这份心。
仓蠡由此及彼,忆当年头角峥嵘,对眼前这弟子,竟多了几分惺惺相惜。待那二人回去后,又叫杂役各送了一副四品阵旗过去。这礼对初入门弟子来说是有些重,不过他俩倒都担得起。
山语荷现在还不会绘阵,但以她的资质,过两年便能用上;蔺含章自己都能琢磨出捆仙大阵,给他也不可惜……
云蒙小秘境的消息,不时便会通传全峰。以蔺含章的脾气,大概会参与。以此法宝,也算为他助力。
仓蠡难得这样淳淳苦心,连自己都有些感动了。
两个杂役送东西时,也提了一嘴:“往年除了发放用度,极少有再赠礼的,蔺师兄是得了看重了。”
蔺含章也和和气气地拜谢,他以往确实没这待遇,也不知杂役弟子之间有没有人情做得,于是拿了宗门派的两块碎灵石递过去。那弟子笑了笑,却不愿收:
“替师长做事是我们分内的事,怎么好收师兄的用度呢。”
不收用度,那就是别的可以收了。蔺含章最后给了他们一人一粒养元丹。这丹药是他从家里带的,药性温和,不那么名贵。未入道的普通人吃了,也可强健体魄。
那两小童这才收下,又说了他许多好话。蔺含章趁机问他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能自己挣些零花,还是只能拿内务发放的酬劳。
其中一个活泼些的说:“那是正式弟子才能的呢,我们修为不足,哪里接的起任务呀。”
——他的修为也未高到哪去。看来看去,也就只有照看灵植、抄写功法这样的任务可以一试。
小童又说:“蔺师兄担心钱不够花么?实际阵法师也是有财缘的——破解了什么阵法交上去,或者给些富裕人家做风水局,不比炼丹差到哪去呢。”
也对。蔺含章露出个温文笑容:
“我不过好奇问问罢了,见你们用工也辛苦,若还要接外面任务才累呢……至于赚钱,我没有那样本事,还是先提高修为才是。”
那杂役听他这么说,也觉得自己说错话。两个孩子互看了看,向他告礼后,便一齐走了。
蔺含章这才拿起那阵旗。两套四品法器,价格不到千金,就要叫一位长老出血了?看来阵法院的人的确清贫。
仓蠡还是个金丹,居然囊中羞涩至此。他前世到死不过筑基二层,都攒了那么……几千万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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