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byShim97
Shim97  发于:2024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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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道:“那别人怎么没疼?就他一个人疼?!陈大宝!你是不是装的!”
陈大宝被他一吼,吓得赶紧把自己团成一团,躲在他娘身后。
“陆悠悠!你吼大宝做什么!你是不是心虚?!”那妇人上前就推了他一把,“我告诉你,要是我家大宝出了什么差池,你卖到我家做牛做马都赔不起!”
说到这里,围观的众人也清楚了她的算盘。
陆悠悠眼睛瞪得老大:“你这老不要脸!我一个读书人,会卖到你家做牛做马?!你做什么青天白日梦!”
旁边围观的路人也开了口:“陈大娘,你省省罢,人家十四岁就中了童生,又是坤君,提亲的人都踏破门槛了,你在这死乞白赖的没用哪。”
这人一说完,旁边众人纷纷附和。偏偏人群中有人觉得他说得不够尖酸,开口补了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一下可踩中了陈大娘的痛脚,她立刻跳了起来:“谁说我家大宝是癞蛤蟆。”
她往人群里一瞪,众人不想招惹泼妇,纷纷避让,唯有一位身着锦衣、腰间佩剑的俊美少年没让,挑了挑眉:“谁应说谁。”
陈大娘见他通身贵气,双臂缠着金丝臂缚,腰间束着白玉腰带,登时气焰消了一半,道:“这位公子,看你仪表堂堂的,说话怎么这样歹毒。我们街坊邻居吵嘴,同你有什么关系。”
祝盛安道:“我说话歹毒,哪及你心思歹毒。人家卖你儿子一碗豆腐花,就被你们讹上了,不止赔钱,还要赔人,你们这算盘打得也太响了。”
陈大娘哼了一声:“他家穷困潦倒的时候,借了我家的钱,本来就要拿这小子来抵债!”
“我家何时欠过你的钱?”屋里传来一道声音,“不过是借了一斗米,第二年春天就还了,各位街坊都看着的,借条也当场烧了,你还要胡搅蛮缠!”
屋里慢腾腾挪出来一位老人,拄着拐杖,脚有些跛。陆悠悠连忙叫了一声爷爷,扶着他走出来。
陈大娘还要再说,一行官丁远远大喊一声:“聚在这儿干什么?!都散了!”
见官差来了,陈大娘不敢再闹,又不甘心。其他围观路人散开了,她仍拉着陈大宝站在原地。
祝盛安在旁道:“还不走?你不会以为闹到官衙,县太爷会听你的歪理罢?”
陈大娘叉着腰:“我怎么就是歪理了?他家不仅借了米,还借了钱的!”
官丁们走到近前,其中有眼尖的,一下子就认出了祝盛安。
“世子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陈大娘目瞪口呆,一旁的陆悠悠和陆老头也呆了。
祝盛安没搭理套近乎的官丁,道:“你说他家借了钱,有什么依据?”
陈大娘嗫嚅着不敢再说话,一旁的官丁道:“又是你,今日讹东家的,明日讹西家的,有这功夫怎么不好好管教孩子,十岁了还不肯去上义学,像话吗?”
东南藩地近十来年开始推行义学,虽不像正式学堂样样都教,但教的读书识字、简单算术都非常实用,且学费低廉,普通人家省一省,都能送孩子去上学。
祝盛安喃喃道:“义学?”
他脑中灵光一现——七人失踪案的案卷中并未提及义学,但是坤君在读书一事上向来比较灵光,想来就算家里再穷,也会节省着送坤君去上学。
领头的官丁仍在教育陈大娘,另一名官丁捏了捏陈大宝肚子上的肥肉:“看看你,胖成这样,还好吃懒做,也不想想你爹娘老了你怎么办?”
陈大宝胆子很小,嗫嚅道:“义学的先生好凶的,只喜欢坤君,看不起我们,我不去……”
“先生当然喜欢聪明上进的娃娃了。你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不教训你教训谁?”
打发了陈大娘母子,领头的官丁才又凑到祝盛安跟前:“世子殿下,您今日才来宁安,要不要弟兄们带您四处逛逛?”
祝盛安一本正经道:“我在查案,不是闲逛。你们自去巡逻。”
领头官丁被他拒绝,有些尴尬,讪讪应是,搔搔脑袋,领着手下继续巡街去了。
“我要一碗豆腐花。”祝盛安踏进这家小店。
陆悠悠虽然年纪小,但手脚很麻利,立刻应了一声,到柜台后给他舀豆腐花去了。
祝盛安捡了张空桌坐下,四下打量了一圈。
这店面虽小,却收拾得很干净,店里还有其他几位食客,但往来招呼的,只有爷孙二人,看来陆悠悠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陆老头柱着拐杖慢腾腾挪进来,道:“多谢世子殿下,方才为我们爷孙俩说话。”
“举手之劳。”祝盛安说完,陆悠悠已端着碗过来,将豆腐花摆在了他面前。
旁边的食客要付账,陆老头便挪去收钱,拍拍孙儿的肩:“悠悠,殿下是来咱们宁安查案的,要是问你什么,你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殿下。”
陆悠悠连忙点头,而后冲祝盛安一笑:“谢谢殿下方才帮我们讲话,这碗豆腐花不收你的钱。”
他笑起来单纯带些傻气,祝盛安也忍不住一笑,拌了拌碗里的豆腐花:“我确实要问你几句。”
月上梢头,祝盛安踩着县衙后院落锁的时间回来,直奔余非明的屋子,在屋外把门拍得砰砰响:“老师!我找到了重要线索!”
余非明屋里还没动静,旁边屋的杨益拉开门出来了:“殿下这一下午不是闲逛去了么?还知道调查线索。”
祝盛安同他十分不对付,下午又受了他一句气,登时就说:“关你屁事。”
杨益一口气被他噎住,瞪着一双眼睛:“大半夜的,余大人早休息了……”
这时,余非明拉开了屋门:“好了。有话快讲。”
祝盛安连忙说:“与义学有关系!义学中有一位张夫子,经常给学生开小灶补课,这失踪的七人,都是在他那里补课的学生。”
余非明道:“这位张夫子除了这七人,还有其他补课学生么?”
“有。”
“那剩下的这些学生怎么没出事呢?”
“……”祝盛安抿了抿嘴,正面迎接余非明审视的目光,“这失踪的七人,有的是出家门买了个菜失踪了,有的是去河边洗个衣服失踪了,都是毫无征兆,且无声无息。”
“在家人报案的第一时间,宁安县衙就查过了被害人可能去的地方,没有发现任何挣扎、打斗痕迹。这样的表现,极可能是熟人作案。”
“而这些失踪的半大少年,并无姻亲关系,又不常在外走动,能有多少共同的熟人?”
“这位张夫子,会详细了解每位学生的家中境况、每日什么时辰做什么事、每日会去哪里。再者,他是夫子,学生们对他是毫无戒备的。”
余非明摩挲着下巴,皱眉思索。
听了祝盛安这番推断,杨益才发觉,自己说了一下午,只是顺着事态往结果想,在“拐卖”和“被杀”中打转。
因为宁安县第一轮调查未能发现作案人的任何线索,他便自动将这条逆着事态往原因想的路堵死了,没能发现“熟人”这个重点。
而办案是要两头抓的,一边要找受害人,一边要找作案人。
他下意识里已放弃了寻找作案人,但是这位吊儿郎当的世子殿下,却保持着对任何涉及凶手线索的绝对敏锐。
杨益看了祝盛安一眼,神色复杂,没再说话。

第23章 悔恨
正在这时,王大海从院墙上冒出个头来,气喘吁吁跳落在地:“哎呦,怎么落锁这么早,害我翻了半天墙……”
他擦一把汗,小跑过来:“余大人,按您说的,每家人都去看过了。这七户人家的住处相隔很远,没有共同熟识的街坊邻居,不过这几家的孩子,都在义学读书。”
“要说共同的熟人,最有可能还是在义学中。”
祝盛安微微一愣:“老师也发现了?”
“并不难猜。”余非明看了他一眼,“只是我习惯先推断,再取证。殿下同我恰好相反罢了。”
“……”祝盛安哪能听不出他是在说自己基础不牢靠,抿了抿嘴,没作声。
余非明拍了拍他的肩:“殿下极有天分,若能下力气苦学,来日办案的本事必将远超于我。”
“而这些本事,日后理政处事,都用得上。王爷王妃用心良苦,望殿下明白。”
叮嘱完,余非明才道:“我们分头行动。我和杨益找受害人,殿下和王大海找作案人。”
“我和杨益今日已看过了案发地,也在城中转了一遍。宁安县城就这么点大,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传得沸沸扬扬,但今日却没发现关于这些失踪坤君去向的可用传言,他们极有可能是被悄悄绑出城去了,明日我和杨益要去周边村落问问。”
“殿下和王大海一道,排查义学中的所有夫子和杂役,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城中和附近村落都没有找到线索,要做得这么干净,作案的应当不止一人。”
第二日一大早,祝盛安就和王大海出了门。
宁安县的义学共有三位夫子,两位教识文断字,一位教算术。张夫子就是教识文断字的,失踪的七位坤君,全是他课堂上的学生,而且是经常受他表扬,到他家里上过小课堂的学生。
排查了半日,两人仍将目光聚集到了张夫子身上。
另两位夫子,以及在义学中扫撒的杂役,都不会同学生们走得这么近。
因为义学本就只是普及教育,没有人会觉得这里的学生能够出人头地。稍微有些家底的,都会咬咬牙送孩子去昂贵的私塾读书,那才是出秀才、出举人的地方。
但这位张夫子却是个怪人,他讲课的内容、布置的课业,都和私塾夫子无异。
可私塾要从三四岁读到九岁,义学却是两年换一茬人,两年之后学会了基本的识文断字,绝大多数孩子就不会再学了。
极少数愿意继续读书的,张夫子就给他们开小灶,让他们到自己开的私塾来蹭课,如此才有了陆悠悠这样,从义学中出来,却能考中童生的“天才”。
“虽然这位张夫子同学生走得近,可他实在没有作案的动机。”王大海坐在茶棚里,眼睛盯着不远处张宅的大门,小声说,“他在这些学生们身上倾注如此心血,不收一分一毫,定是希望学生能出人头地。这样的夫子,怎会害自己的得意门生?”
祝盛安手里握着茶杯,眉头紧蹙:“可除了他,还会有谁?”
正说着话,那边的张宅大门开了,半大少年们涌出来,朝里头的夫子行礼道别,陆悠悠也在其中。
“张夫子那边散学啦。”茶棚里有茶客看了一眼,“啊呦,学生不少呢。”
“张夫子教得好嘛,他的学生出了好多童生了,还有中举的。大家伙都想把孩子送来读书。”
“怎么还有几个义学的学生?”
“那是张夫子破例收的,都是聪明好学的坤君。听说张夫子年轻时没钱去京城应试,错过了好机遇,这才对穷人家的孩子优待些。”
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完了,祝盛安仍盯着张宅看,站在门口的张仲学是个书卷气很重的清瘦男子,约莫三十岁,眉清目朗,样貌不差。
祝盛安忽而低声道:“张夫子为何没娶妻,只收养了一个孩子?”
“不知道。”王大海也往那边看着,“看他这样,又是读书人,年轻时应当行情很好才对。就算那时候穷,现在也该娶婆娘了啊。”
正在这时,张宅又走出来一个少年。
这少年约莫十五岁,穿着可比刚刚的学生们好多了,但神态畏缩,还不如方才那些穷人家的孩子。
“父亲,午饭做好了。”
张仲学一看见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教了你好多遍,把腰挺直,同人讲话要直视人家的眼睛。你是读书人,又不是做贼。”他一巴掌拍在少年背上,“挺起胸膛!”
少年连忙直起腰来,这才能看出来,个子并不矮。
“上午的课上了一半,你跑到哪去了?”
“我……我去做午饭了。”
张仲学恨铁不成钢,拿手指戳他的额头:“做午饭?家里下人做的饭不能吃吗?你非要自己做?我教你读书,是望你以后有大出息,不是让你嫁个好人家,以后在锅碗瓢盆里打转!”
被他戳了几下,少年刚挺起来的背又塌了,紧紧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看他这样,张仲学干脆一甩袖子,进了家门。
“唉,鹤翎这小子呀,确实不争气。考童生考了好几年了,张夫子就等着他考上童生,把他送去青松书院读书呢。”
有茶客压低了声音:“毕竟是捡来的孩子,没读书的天分也正常。”
祝盛安的指尖敲着茶桌,有些焦躁,如果张夫子真是风光霁月的一个人,那此案就没有其他嫌疑人了。
而作案人一日不抓,就可能还会有受害人。
他想了想,同王大海道:“先抓人。”
王大海一惊,连忙道:“殿下,不能打草惊蛇啊!”
“那就全抓了。”祝盛安道,“义学的所有夫子、杂役,还有他们的家人、家中的下人,全抓起来。”
“不行!”王大海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读书人最讲究清誉,若像殿下这般行事,即使夫子们能平安出来,但他们以后如何做人?”
祝盛安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腾的站起来:“我管他呢!”
他去衙门叫了官丁,将义学的夫子杂役及其家人、家中下人,一网全抓了,关在县衙大牢里。
宁安县一下子就闹翻了天,义学夫子们的学生虽穷,但人多,全聚集在县衙门口,不吃不喝,求世子殿下放人。
张夫子的学生们更以自己身家性命担保,说夫子绝不是作奸犯科的人。
县衙外闹了一下午,祝盛安虽然纨绔,但也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县太爷一个劲擦汗,在他跟前来回转:“殿下,您给句话啊?”
王大海带人搜完夫子杂役们的家,匆匆走进县衙,脸色十分难看:“殿下,没有任何线索。”
审讯的捕头也出来了,夫子们一一交代了行踪,和家中下人的口径对得上,和之前走访街坊邻居们的口径也对得上,没人有作案的嫌疑和机会。
县衙大门外学生们还在高喊放人,祝盛安紧紧抓着腰间的剑,只能道:“……放人。”
天色尚不晚,夫子们由人扶着,从大牢里走出来,出了县衙,登时门口的学生们一片欢呼。
不少学生涌到张仲学跟前,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事,将扶着张仲学的张鹤翎挤到了一边。
祝盛安站在县衙门内,远远看着,人群中的张鹤翎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祝盛安同他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张鹤翎似乎笑了笑,又转回了头。
脑中有灵光一闪而过,可是祝盛安没能抓住。
当天夜里,六名坤君失踪。
翌日早晨接到官丁的汇报时,祝盛安心头才咯噔一声,一下子想起了张鹤翎冷冷的、讥讽的笑。
他悚然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飞奔出去,一路纵马跑到张宅,但张鹤翎已不在了,张仲学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买宣纸了。
只差一步!他已抓到了凶手,竟然又把他放走了!
祝盛安悔恨地猛一捶门,返身就走。张仲学似是料到什么,追着他跑出来:“殿下,难道鹤翎他?”
“若你知道他可能去哪里,现在就告诉我。”祝盛安回头看了一眼,“他小小年纪就犯下大案,乃是父不教之过。”
张仲学脸色煞白,慌乱地思索片刻:“这孩子没出过远门,若是出城,只有我每年踏青带他去的浔山,他还算熟悉。”
祝盛安派人急急给余非明送信,自己和王大海带着一众官丁,骑马飞奔出城。守在县衙门前的陆老头看见他们经过,连忙爬起来,拖着跛腿在后头追。
“殿下,我家悠悠到今天都没回来,是被人抓走了吗?”陆老头急急地跑,拐杖拄在地上砰砰作响,“我叫他不要那么晚出去提水,他偏不听!我叫他不要出去的呀!”
他悔恨地抹一把眼泪,胸膛喘得像个破风箱:“殿下,您能救救悠悠吗?只要他能活着回来,要我干什么都行,我愿意跟他换呀!”
马蹄奔驰,很快将他远远甩在了背后,陆老头徒劳地追着,像在追孙儿远去的背影:“我愿意跟他换呀……”
出了城,祝盛安同余非明汇合,一行人从白天跑到黑夜,终于在浔山里找到了坤君们的碎尸。
他们被轮番地欺凌过,内脏被剖出,四肢和头颅被剁了下来,扔在杂草堆里。祝盛安昨日还见过的陆悠悠,就因为他一时的鲁莽,这样无声无息死在了荒野里。
不远处还有之前失踪七人的尸骸,已经烂得露出骨头架子了。
余非明一把提起祝盛安的后领,狠狠将他按在了碎尸堆里。
王大海吓得连忙去拉:“大人!大人!不可啊!”
余非明的嘴角抿得死紧:“殿下好好看着他们。”
“这就是最底下的,任人宰割的无辜百姓。来日殿下做了东南王,东南数百万人的性命皆握于殿下一手,殿下每一次算错、每一步走错,都会给无数人带来灭顶之灾。”
“可殿下呢?平日里虚度光阴,碰上大事莽莽撞撞不顾后果,踏出一步又不踏到底!殿下可想过来日怎么执掌东南?殿下可想过自己何配世子之位?!”
祝盛安跌在碎尸血肉里,陆悠悠被砍下的头颅就在不远处,曾冲他展颜一笑的少年,已成了一堆碎肉。
那张清秀的脸上只剩极度的惊恐和怨恨,眼珠像要从眼眶中瞪出,直直地、空洞地望着祝盛安这个方向,仿佛在问,世子殿下,你为什么没算到呢?
那些不甘和怨恨仿佛从身下的碎肉中一点一点爬上来,像水鬼一样缠住了祝盛安,他不由自主地发着抖,想抵抗那恐惧和痛悔,徒劳地说:“对不起……”
滚烫的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跛着脚追在马后的陆老头仿佛又在他耳边讲话。
“殿下,我家悠悠是被人抓走了吗?”
“殿下,您能救救悠悠吗?只要他能活着回来,要我干什么都行,我愿意跟他换呀!”
他泪流满面,喃喃道:“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仲:中庸、中等
翎:响亮、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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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奋图强,改头换面,早已不再是十六岁的他。
可十六岁时他胡乱造就的那些结局,却再不能改写了。
雀澜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轻声唤他:“殿下……”
祝盛安没作声,翻了个身背对他。
雀澜知道他好面子,没有拆穿,轻轻钻进他的被窝,挨着他的背:“那,张鹤翎最后被抓住了吗?”
“没有。”
“那个陆爷爷怎么样了?”
“撞死在张宅大门口。”
“那张夫子呢?”
“受不住打击和别人的指指点点,疯了。自己跑出了宁安县,也许是死在外头了。”
雀澜也感觉到一丝无奈,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好人没有好下场,坏人却可以逍遥法外呢?”
半晌,祝盛安才略带嘲讽地笑了一声:“我也想知道,好人为何没有好下场。”
“不过,我不会让恶人逍遥法外的。”
雀澜将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殿下也不要想得太多了。”
两人静静靠在一处,度过了漫长的黑夜。
翌日清晨,祝盛安先醒。雀澜靠在他肩头,嘟着嘴睡得十分香甜,面颊粉扑扑的,他忍不住伸手轻轻刮了刮。
可是这一刮,雀澜鸦翅一般的眼睫动了动,略微睁开了眼。
祝盛安心中遗憾,但立刻收手,低声道:“还不起?肩膀都被你枕麻了。”
雀澜咕哝了一声,翻个身离开他的肩膀,合眼继续睡觉。
祝盛安却没起身,凑过去伏在他耳边,说:“今日想不想出门?”
雀澜眼睛都没睁,含糊不清地问:“做什么?”
“今日要去府衙开仓领官粮。若你有兴致,就同我一道去看戏。”
雀澜哼了一声,嘟囔道:“谁要看那老匹夫演戏,虚伪。”
“一点一点把参与他贪墨官粮一事的共犯揪出来,不是很有趣么?”祝盛安支着下巴打量他,“真不跟我去?”
雀澜把脸埋进了被子里,以示拒绝。
祝盛安眼珠转了转,又说:“腊子山上找到的那具胎尸,交给周师傅也有好一阵子了,不知道有何进展。”
雀澜翻过了身,睁开眼看着他:“今日要去找周师傅问问么?”
祝盛安微微一笑,故作思索:“待我领了粮……时间应当还有些余裕罢。”
雀澜眨了眨眼:“等殿下忙完了,差个人来叫我一声,我也想去看看。”
祝盛安故意吊着他,坐起身,背对着他开始穿衣:“你既然不同我一道去领粮看戏,我做什么要叫你?”
雀澜磨了磨牙,对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斤斤计较,只能也坐起身。
两人换衣梳洗,用了早饭,出王府别苑时,宋奇已在外等着了。
“殿下晨安,少夫人晨安。”他朝主子行了礼,随即招招手,让下人搬来轿凳。
祝盛安伸出一手让雀澜搭着,扶他上了马车,又吩咐车夫:“走稳些,慢点也不打紧。”
宋奇知道,这是因为少夫人身上的伤还未好全,怕颠着了,当即小声嘀咕:“一个月前殿下还说少夫人力大如牛、泼辣无比,谁敢招惹就是谁脑子坏了。现在自个儿成了脑子坏的那一个了。”
正要上车的祝盛安瞥了他一眼:“我何时说过?”
宋奇道:“就在……”
话没说完,迎面砸来一颗金锭子,伴着世子殿下隐含威胁的一句话:“闭上你的狗嘴。”
宋奇笑嘻嘻将金锭揣进怀里:“谢殿下赏!”
祝盛安上了马车,雀澜正笑盈盈望着他。
“殿下一个月前说我力大如牛、泼辣无比?”
“……”祝盛安忽然想起,雀澜五感过人,尤其是听觉和嗅觉。
这颗金锭子不该赏,就该把宋奇这嘴碎的夯货狠揍一顿。
不过世子殿下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他面不改色,坐在雀澜身旁:“如此才不会被人欺负,挺好。”
雀澜斜斜瞥了他一眼,将脸转向了窗户:“鬼话连篇。”
马车走到澹州府衙门口,停了下来。
林泉生一大早就在府衙门口等着,一见宋奇骑着马,后头还跟着马车,立刻迎了上来。
“世子殿下来得好早。啊,少夫人怎么也来了,不知您的病好些没有?下官近来忙得分不开身,一直未能前去探望,望少夫人见谅。”
雀澜扶着祝盛安的手臂,下了车,将林泉生上下打量了一遍:“林大人清减不少。大半个月前在澹州见林大人时,还没有这样瘦,这阵子先是土匪,后是粮仓,可真是把林大人累坏了。”
林泉生抹了抹额上的汗:“都是下官分内之事。”
一行人进了府衙,一路走到粮仓大门口,王府亲兵正一左一右把守着大门,府衙的官丁在里头守着各处仓房。
林泉生笑道:“自从南北粮仓失了火,殿下将此处看得可紧,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祝盛安背着手,四下看了看:“还是飞得进去的。”
林泉生脸上的笑意一顿。
祝盛安没继续说,转向宋奇:“还是领十日的粮。”
宋奇领命,带着人进了仓库,很快就点清数量,一车一车地将粮食拉了出来。
“殿下,这是一百八十四石米,您看看。没问题咱们就在册子上登记出库。”掌管出入库登记的小吏捧着册子过来。
祝盛安走到这些粮车前,一车一车地看过去,林泉生的目光也紧紧跟随着他,生怕这位世子殿下突然说出什么惊天之语。
“啊呀。”雀澜忽然叫了一声。
原本都聚集在祝盛安身上的视线,一下子投向了他。
雀澜娇娇地捂着嘴,道:“这个粮袋破了,米都漏出来了。不过里头怎么混着沙子呀?”
林泉生面色一变,猛地看向祝盛安。
“有沙子?”祝盛安微微皱眉,一挥手,“把粮袋都打开看看!”
宋奇立刻领着亲兵们,一一解开装米的麻袋,竟然每一袋米都或多或少混着沙子。
祝盛安从脚边的米袋里抓了一把,细沙登时从他的指缝间滑落下来。
祝盛安将这把米洒在袋子里,转回头:“林知府,这是怎么回事?官粮入库前都要严密检查,每一次入库的承办人要签字画押,你作为知府,也在最终的数目上签了字的罢?”
官粮出岔子可是大罪,每次入库的粮食均要记录摆放在哪个仓房哪个货架上,就是为了出事时能找到对应的承办人。谁运的粮出错,便砍谁的头。
而像澹州府这样的小地方,承办官粮转运入库的只有那么一两个人,都是林泉生的亲信。
而林泉生作为把关官粮质量和总数量的人,也难辞其咎。
林泉生背上冷汗涔涔,立刻说:“下官一时失察,竟叫人鱼目混珠。下官这就把承办运粮之人找来审问!”
他转身要去找人,却被宋奇一把拦住:“知府大人,承办运粮的都是府衙捕头,您作为上峰,应当避嫌。”
林泉生眼睁睁看着世子殿下派人出去,很快将李捕头、赵捕头提了来。
这两人没被提前打过招呼,一来就被偷换官粮的大罪名给吓懵了,频频朝林泉生这边看,就差直接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主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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