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byShim97
Shim97  发于:2024年01月24日

关灯
护眼

“……”祝盛安道,“你先睡。”
“可是夜里这么凉,殿下还洗这么久冷水澡,明日就要发烧起热了。”
过了片刻,祝盛安说:“我这会儿没在洗澡,不用担心。”
雀澜奇怪道:“洗完了怎么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侧间的门开了一条缝,祝盛安在里头露出小半张脸,寝衣乱了,露出精壮的胸膛,上头有些动情的红潮。
“再问,你就进来帮我。”他盯着雀澜,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雀澜抿抿嘴,默默帮他把门拉上了。
这天夜里祝盛安不知何时才回到床上,第二日起来,两人都有些尴尬。
祝盛安从床头矮柜里拿出青瓷瓶:“擦药。”
见他神色如常,雀澜便松了一口气,背对他解开了寝衣,露出肩膀和背心。
冰凉的药膏慢慢抹在背上,雀澜道:“昨夜殿下还好?”
祝盛安哼了一声:“你可把我害得好惨。”
“……”雀澜道,“我原只是想试试殿下。”
祝盛安盖上青瓷瓶的盖子:“试什么?”
雀澜坦然道:“我想知道,殿下是不是中意我。”
身后的男人顿住了。
过了许久,他说:“你试这个做什么?”
雀澜拉上衣裳,漫不经心道:“我同殿下只是萍水相逢,同走一段,要是殿下中意我,可就不好办了。”
他打理好自己,转头去看祝盛安:“殿下说,是不是?”
祝盛安没同他对视,转过身,背对他,坐在床边穿鞋。等闷头将两只靴子都套上,才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中意你这样的。”
说完,他豁然起身,大步走出了内间。
这一日,世子殿下不大对劲。
不止刘叔和王管家,整个院里伺候的下人都看出来了。
半个时辰里,他发呆了六次,每次发完呆,还要幽幽地长叹一口气。
亲兵们给他送来宜州那边的政务公文,堆在书房的案上,一上午过去了,他一个折子都没看完。
王管家悄悄问刘叔:“殿下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
刘叔往书房看了一眼:“少夫人今日出门办事去了,殿下是想少夫人了罢?”
“不过出去半日,何至于。”王管家道,“再说,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像……该不会是和少夫人吵架了?”
“吵架就更不像了。”刘叔摇摇头,“殿下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的。真吵起来,只有他气别人的份,怎可能自个儿在这唉声叹气。”
正说着,宋奇匆匆进了院里,刘叔连忙拉住他:“少夫人今日去哪了?”
宋奇道:“就在街上闲逛啊。”
“少夫人看起来还正常?”
“少夫人能有什么不正常的?他逛了大半个澹州城,光酒楼就吃了好几家。”
刘叔和王管家面面相觑。
宋奇也被他们问得摸不着头脑,搔搔脑袋,进了书房。
“殿下,郑里交出来的账本已经核查完了,这是账本原件,这是属下核出来每年的总数,这里还有一些林知府写给郑里的手信。”
他将东西交给祝盛安,继续说:“根据郑里交代,林知府曾口头同他说过,倒卖粮食所得,他和土匪是五五分账。”
“不过这五五分账,不是土匪替他卖完,才分给他钱,而是土匪直接付给他五分的钱,将全部粮食收走。这些粮食有多少是供给私兵、多少高价卖给嵋州百姓,就不清楚了,没法通过这个推算出私兵的总数。”
“而且,郑里说,土匪都是用金子付账的。林知府收了那些金子,直接就让他用船运到京城去了,林知府的妻女都在京城,金子送到她们手里,她们在京城花用,就一点儿都不起眼了。”
他说完,抬头去看世子殿下,才发现世子殿下眼神放空,手里拿着他呈上去的账本,还拿反了。
“……”宋奇试探道,“殿下?您在听吗?”
祝盛安回了神,将账本放下:“你再说一遍。”
宋奇只得又汇报了一遍,祝盛安才道:“知道了。你整理好郑里的口供,让他签字画押。等武泽那头完事,倒卖官粮一案的证据就齐全了。”
宋奇连忙应声。
祝盛安将手里的账本等一应证据锁进盒子里,又叹了一口气。
宋奇抬眼瞅了瞅世子殿下,道:“殿下,少夫人在城里闲逛呢,您要不要也歇一会儿,同少夫人一块儿逛逛?”
“我不想看见他。”祝盛安道,“没心肝的混蛋。”
宋奇:“?”
作者有话说:
殿下终于又可以变成粘人的小殿下了。感谢在2022-06-05 22:32:43~2022-06-06 21:1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enorita丶、阿熊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落花有情否 20瓶;流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嘴上这么说,世子殿下又在书房别别扭扭发了一会儿呆,仍出门了。
找到雀澜时,雀澜正在一家当铺,同掌柜讨价还价。
“哎呀,这位夫人,这把剑我收的时候都花了一百两呢,你这个价,卖不了。”
祝盛安走进铺子,瞥了一眼,那确实是把好剑,剑身光亮雪白,剑柄古朴大气,应当是流传了好几代的传家宝。
雀澜看见他来,目光一亮,道:“殿下,你看这把剑怎么样?”
祝盛安点点头:“不错。”
掌柜连忙换了一张笑脸:“原来是少夫人,您要这剑,小老儿就忍痛割爱了,一百二十两。”
雀澜仍觉得十分肉痛,看了祝盛安一眼,想像往常那样向世子殿下借点钱使,可心里又明白,这次的不是小钱,借了怕是还不上。
祝盛安等了一会儿,见雀澜眼巴巴看着那剑,却不向他开口,脸色微冷,说:“既然不要,就走吧。”
他率先离开,雀澜有些犹豫,仍在当铺里头看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走出来。
两人沿着街走了一会儿,傍晚的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满是烟火气。
可雀澜现在没心思在这烟火气中慢悠悠地踱步,脑子里仍想着那把剑,终于忍不住,小声说:“殿下,我……”
祝盛安停下来,看向他。
雀澜抬眼瞅着他,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开口:“我、我可以借一百二十两银么?”
没等祝盛安说话,他又立刻补充:“我会还的,虽然这数目有些大,可能要攒好些年,但是,我一定不会欠殿下的钱……”
祝盛安面色冷淡,打断他:“不借。”
雀澜愣在原地。
祝盛安道:“我只送人东西,不借人钱。你可以要我买来送给你。”
雀澜抿了抿嘴:“我不能要殿下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祝盛安扯了扯嘴角:“那就算了。”
直到晚上,雀澜仍闷闷不乐。
他练了这么多年武功,却还没有拥有过自己的剑。
师父倒是有一把好剑,是师父年轻时从当铺买的,花光了所有积蓄,不得不节衣缩食,啃了半年馒头。
可他自己比师父还不如,把钱袋都刮干净,也凑不起买这把剑的钱。
现在他全身上下,最贵的就是手上戴的一对白狐皮护腕,还是世子殿下出钱买的,这十五两还欠着呢。
雀澜蹲在衣箱前,从自己的旧衣里翻出小钱袋,把里头的碎银子和零零散散的铜板都倒出来,仔仔细细数了一遍,过一会儿,又数了第二遍。
二两零七十九文钱。
再多数几遍,也不会多出钱来。
雀澜叹了一口气,回到床上,越过早已躺下的世子殿下,到床里头睡去了。
翌日早晨,刚用完早饭,雀澜正准备再去那当铺过过眼瘾,刘叔过来了,笑眯眯道:“少夫人,殿下出门前,嘱咐老奴把这个给您。”
雀澜看了一眼:“账本?”
“是呀。过小定时,王妃赏给您的东西里不是有好些铺子么?那时王妃怕您没空打理,挑的都是些地段好、常年出租的铺子,您每个月只需收收租金就行了。”
“这就是收租的账本?”
“是。王府的管事每月下去收一次租,记在账本上,前几日刚从宜州把账本送过来。”
雀澜翻开账本,被上头的数字吓了一跳。
铺子有大有小,一个月的租金,从十几两到四五十两银不等。而王妃赏下来的铺子,有五十几间,一个月光收租就是几千两银。
雀澜目光呆滞,合上账本,喃喃道:“好多钱啊。”
刘叔笑道:“要是在宜州城里,您看上什么,直接拿就是。您的贴身小厮会记着账,月底掌柜们上王府对完账,银子就从您私库里付出去了。”
“现下在澹州,没有那样方便。不过管事送了些现银过来,您要花用,找老奴支取就是了。”
雀澜双眼一亮:“我先支一百二十两。”
他带着刘叔,兴高采烈地出门,赶到昨日那当铺。
掌柜刚刚开门,看见雀澜,连忙迎上来:“少夫人又来啦,今日看点什么?”
雀澜有了钱,语气轻快,直接说:“我要昨日那把剑。”
“这……”掌柜面露难色,“那把剑,昨日已卖了。”
雀澜愣住了,脸上的笑意凝固。
一旁的刘叔也急了,说:“昨日那剑,少夫人不是看了老半天么,怎么也没给少夫人留一下。”
掌柜连忙说:“少夫人莫怪,小老儿是看,当时殿下都来了,也没答应少夫人买。小老儿以为殿下不乐意少夫人买这些,这笔买卖做不成了,才卖给别人的。”
他叹了口气:“要是知道少夫人真心想买,小老儿一定留着,可是……这好东西也不等人哪。”
刘叔又问:“在你这儿买走东西,要留名的罢?看看……”
“罢了。”雀澜打断他,低声道,“许是我和它没有缘分。”
他转身走出了当铺。
刘叔暗道一声不好,连忙跟出去,跟在雀澜后头宽慰他:“少夫人,王府的仓库里奇珍异宝有的是,咱们犯不着稀罕这小当铺里的东西。”
“等回了宜州,让殿下给您好好挑一把宝剑,肯定比他这个好。”
雀澜没作声,一路往回走着,但刘叔人老经事,知道他是失落难过了,在旁不停地小声絮叨,说以后定能碰上更好的。
路过一处小巷,里头正有一对年轻男女在讲话。
“阿牛哥,你怎么买这么贵的簪子,这得好些钱吧?”那姑娘手里捧着支银簪,爱不释手地来回看。
年轻小伙子憨厚地笑了两声:“我把积蓄全花光了,还找人借了些。”
雀澜停在巷子口,看着他们。
姑娘说:“你太破费了,以后可不能这样花钱。”
小伙子羞涩道:“给你花钱,值得的。虽然我挣得不多,但我愿意都给你花。”
刘叔偷偷瞧了雀澜一眼,见雀澜认真地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顿时心里叫一声糟糕。
同这挣的钱全给心上人花的淳朴小伙子一比,世子殿下可不就是有钱却不愿意给少夫人花钱么?
他试探地叫雀澜:“少夫人……”
雀澜眼睛仍看着那对年轻男女,轻声说:“你把账本还给殿下罢,多谢他的好意了。”
他继续往前走,刘叔在后跟着,想宽慰,也再找不出合适的话,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晚间,祝盛安回来,院里下人忙过来告诉他,少夫人在屋里睡了一天了,午饭和晚饭都没吃。
祝盛安皱起眉,想进屋看看,又犹豫了片刻,先将刘叔叫了来。
“少夫人怎么了?今日不是给他钱了么?”
刘叔撇撇嘴:“给了。但是昨日少夫人看中的那把剑,已叫别人买走了。”
祝盛安一愣。
刘叔将账本和银票呈上来:“少夫人什么也没买。要老奴将这些还给您,说,多谢您的好意。”
祝盛安的目光落在账本上,想起昨夜看见的,雀澜悄悄蹲在衣箱钱,将他那点钱拿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的样子
今天终于有钱了,他兴高采烈地跑去当铺,却听到剑已被别人买走时,是什么心情呢?
祝盛安从没有过这样的遗憾,因为他想要的,总能得到,而且是轻易地得到。
他从没有攒着钱去买什么东西,他看中的东西,也会一直为他留着。他忘了雀澜同他不一样。
祝盛安心中叹了一口气。
然而刘叔的话还没说完,他道:“少夫人从当铺出来,唉,也是太凑巧了,偏偏就看见一对年轻人在互诉衷肠。”
“那小伙子掏空积蓄,给小姑娘买了一只银簪子,说,自个儿虽然挣得不多,但是愿意把所有钱都给她花,给她花钱都是值得的。”
祝盛安心头咯噔一声。
刘叔瞅着他:“您说巧不巧呢,少夫人偏偏看见了,还站在那儿,巴巴地看人家看了好久。”
祝盛安有些慌了,说:“我不是不给他花钱,我……是他自己不肯要,非要跟我借。我不想他同我这样生分。”
他一想到雀澜没买到剑,还在那眼巴巴地看人家卿卿我我,心里一下子堵得不得了。
刘叔揣着手,说:“您别跟我解释呀,您跟少夫人解释去。”
这回刘叔也不肯帮忙了,祝盛安一阵心烦,后悔昨日同雀澜犟那一时的气,害得雀澜今日失望而归。
他进了卧室,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凑到床边一看,雀澜面朝里侧躺着,不知是睡是醒。
祝盛安便上了床,凑到他身边,一看,雀澜两眼睁着呢。
“……”祝盛安尴尬地笑了笑,“醒了?起来吃点东西。”
“不吃了。”雀澜说。
他的声音比平日里明显低落不少,揪得祝盛安心头一酸,连忙哄道:“多少吃点,不然半夜就饿了。”
本以为还要再哄一会儿,哪知道雀澜想了想,就起身下床了。
祝盛安跟在他身后,吩咐下人赶紧摆晚饭。两人一道坐在饭桌边,吃了好些东西,见雀澜神色无异,祝盛安才道:“今日没买着剑?”
雀澜往嘴里塞着东西:“嗯。”
“没什么大不了的,等回了宜州,我给你找一把好剑。”
雀澜笑了笑:“但是我不会回宜州了,殿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6 21:10:34~2022-06-08 01:3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m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二泡 10瓶;love小仙鸡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祝盛安一顿,面上的笑意淡了,说:“为什么不回宜州?”
“王妃娘娘知道我们骗他了,我没脸再去他跟前。”雀澜道,“再说,等找到了师父,我本来也该同师父一块儿走。”
他说得没有半点犹豫和留恋,祝盛安坐在桌边,袖中的手握紧了,片刻才说:“我母亲就算知道,也不会对你有看法的。”
雀澜笑了笑:“其实我不介意王妃娘娘怎么看我,反正将来的世子妃,另有别人来做。”
祝盛安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雀澜又说:“不过殿下放心,我答应了要帮殿下铲除青莲教,说到做到。”
“我手底下能人无数,有你没你,没什么区别。”祝盛安冷冷道,“等找到了你师父,要走要留,随便你。”
他再没有吃饭的兴致,将筷子一搁:“我会叫刘叔再去找找那位买剑人。”
雀澜连忙说:“不必了,那剑太贵重,而且……”
“一百两银的东西,只比破铜烂铁好些罢了。不过你既然看中,我就寻来,当做还你替我挡刀的恩情。”祝盛安站起身,“你不必想着还钱。我的命,比这些金贵多了,这是你应得的。”
他大步出了饭厅。
被他说自己看中的剑是“破铜烂铁”,雀澜有些尴尬。而这刻薄的评价,也让他察觉到,世子殿下生气了。
他上一回这样出口伤人,还是他俩第一回 见面,为了试探雀澜的底细。后来两人熟悉了,世子殿下再也没讲过令他难堪的话。
雀澜都快要忘了,祝盛安从来都不是个谦谦君子。
这一晚过去,祝盛安似是突然忙了起来,整日看不见人影。
往往早上雀澜醒时,另一边床已经空了,晚上他睡时,祝盛安还没回来。
要不是每日醒来,能看到另一边床上有躺过的褶皱,雀澜真要以为世子殿下接连数日夜不归宿。
这日,雀澜朦朦胧胧听见声响,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了祝盛安坐在床边穿衣的背影。
窗外天都没亮,雀澜迷迷糊糊道:“殿下?怎么起这么早。”
祝盛安动作一顿,没有转头,轻声道:“要出一趟澹州,不起早些赶不上。”
雀澜支起身子,揉揉眼睛:“要我一同去么?”
“不用了。”祝盛安穿好靴子,站起身。
“是什么事呢?会不会有危险?”雀澜坐在床上,又问了一句。
站在床前的祝盛安顿了顿,回头看他。
这是这几日里,他们的第一次对视。
雀澜轻声道:“这个时候能让殿下出城的,是武泽?”
“嗯。”
“殿下不让他进城,自己却出去,难保不会有危险。我……”
“走罢。”祝盛安没让他说下去,兀自走出了内间。
从澹州府到丰春县,要走小半日,一行人凌晨出发,到达时也近中午了。
武泽已从两处漕运司收齐证据,连同宋奇、雀澜得来的证据,全部到了祝盛安手中。
就在丰春县的驿站里,祝盛安仔细看过了全部证据,而后吩咐:“拿笔墨来。”
雀澜知道他要写呈给陛下的密信了,不等其他亲兵反应,他连忙起身,去楼下找掌柜要来笔墨纸砚,再上楼时,宋奇已在楼梯口等着。
“少夫人,笔墨给我就好了。”宋奇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雀澜将笔墨给了他,便想跟着他一道进屋,宋奇却伸出一手,虚虚拦住了他。
雀澜疑惑地看向他。
宋奇面色尴尬,没敢看他,硬着头皮说:“少夫人,殿下吩咐,请您在外稍候。”
雀澜一愣,看了一眼屋内。
里头坐满了精锐亲兵,众星拱月般围着世子殿下,等着他的吩咐。
但雀澜不属于他们中的一员。世子殿下的安排,原也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可以听的。
“……我知道了。”他道,“我在楼下等。”
雀澜下了楼,走出驿站,就在门口一侧寻了处石阶,坐下了。
丰春县虽是个小县城,但水路便利,驿站不远处的码头上人来人往,船夫们吆喝着,十分热闹。
但这些人来人往的热闹,同雀澜没有关系。
他眼睛看着那边码头,发了会儿呆,而后甩甩头,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强迫自己专注一些。
殿下会如何安排,确保将这些证据和密信安全送到京城呢?
他们在漕运司调查,林知府肯定收到了消息,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暗地里阻拦。而林知府又是青莲教的粮篓子,青莲教不会轻易让他倒台,这一路进京一定不会顺利。
雀澜正想着,忽然,一个小竹球滴溜溜滚到了他脚边。
他愣了愣,伸手捡起这个竹球。
一名小童呼哧呼哧跑了过来,说:“哥哥,这是我的球。”
他长得胖乎乎的,跑得小脸红扑扑,雀澜不禁一笑:“还给你。”
小童刚接过球,不远处传来妇人的呼声:“铁柱,回家吃饭啰!”
铁柱立刻跑了过去,小手牵住妇人的手:“娘,今天中午吃什么?”
他欢快地提出要求:“我想吃五花肉!”
“天天吃五花肉,做梦呢你。”妇人道,“昨天的棒子骨还剩一截,煮个骨头汤喝吧。”
一大一小很快消失在街道转角。
雀澜收回目光,脑中想起了师父那张冷冰冰的脸。
他因为练的功法特殊,饭量很大,每每都央求出门的师父,说想吃肉。
罗无因虽然长了张俏脸,周身的气场却足能冻死人,小时候雀澜很怕他,只有馋得不得了了,才眼泪汪汪地抱着他的腿不放。
“吃肉吃肉,我还想吃肉呢。”罗无因拿剑鞘敲他的脑袋。
可是每次,他都会给雀澜带回肉来。有钱的时候就买鲜嫩的猪牛羊肉,没钱的时候就猎野物。
不知道师父现在在哪里,过得如何。
雀澜在石阶上坐着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宋奇才下楼来,请他上去用午饭。
屋里只剩了祝盛安一人,宋奇和其他数十名亲兵在楼下吃饭,武泽看来是已经出发了。
雀澜本不想问,可吃了几口饭,还是忍不住,说:“这一路上京定然困难重重,殿下可安排好了?”
“嗯。”祝盛安只字不提,“吃饭。”
看他如此疏远防备,雀澜抿了抿嘴,一肚子的话,只能憋住了。
申时正,祝盛安才动身回澹州府,再赶几个时辰的路,到澹州府该是深夜了。
马车走在乡间小路上,摇摇晃晃的,雀澜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窗外,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搭话:“天快黑了。殿下觉得青莲教会在何处设伏?”
祝盛安看了他一眼,好像不打算同他讲话。
这一眼让雀澜尴尬极了,硬着头皮,接着说:“好不容易等到你落单,青莲教岂会放过这次机会。”
“你知道,怎么还跟来。”祝盛安淡声道。
“跟人打架,我还是拿手的。”雀澜小声说。
“要是又像上回那样,是他们精心挑选的高手,你又要给我挡刀?”祝盛安意味不明地盯着他。
“总不能让殿下受伤。”雀澜说。
“为什么我就不能受伤?”
雀澜轻轻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因为你是世子殿下。”
祝盛安盯着他,冷冷嗤笑了一声,别过头:“你和他们是一样的。”
雀澜不再说话了。马车里一片沉默,车窗外偶尔吹来秋夜的凉风,林间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忽然,林间传来一声尖利的哨响,惊起一片飞鸟。
随即,侧边的山坡上冒出了一线人影,拉起弓就朝山下射。
宋奇大喊一声:“有埋伏!保护殿下!”
马车里,雀澜一脚踢翻了正中的方桌,用它挡住了车窗,而后将祝盛安推到角落,自己护在他身前。
“待会儿箭停了,他们就该冲下来了。那时我下去守住马车,殿下在车里不要下来。”雀澜道。
祝盛安看了一眼他护在自己身前的手臂,面色复杂。
夜空中,乌云遮蔽了弯月。离开丰春县的官船沿河一路向东。
今夜子时,船就能走完这一段东西流向的河路,在祁州拐弯,进入宽敞平稳的通南大运河。
武泽在舱房的窗边,看着窗外乌沉沉的天空,下头乌黑望不见底的河水,心中忽生一阵不安。
他吩咐一名小兵:“出去看看船上有没有异样。”
“是!”小兵起身,打开舱房门,外头恰好迎面走过来一名船丁。
“敢问,这间房里住的官爷,是不是姓武?”船丁憨厚一笑,道,“我们船长有口信给武官爷。”
小兵没做声,回头看向武泽。
武泽盯着这船丁:“你找错人了。”
船丁笑了一声:“那就没找错。”
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上一翻,抽出了一把噌亮的匕首,一刀捅在了门口的小兵肚子上!
不等他拔出匕首,武泽已一脚踢到跟前,将他踹出了老远。
这名船丁狠狠撞在船舷边,随即爬起来,用力吹了一声哨子。
武泽暗道一声不好。
黑漆漆的船舷边,霎时冒出了一片乌泱泱的黑影,影影绰绰的像水鬼一样,一个个往船上翻。
“有刺客!”武泽大喊一声。
两边的舱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伪装过的王府亲兵们一拥而出,朝船舷边的“水鬼”扑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08 01:32:44~2022-06-08 17:2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熊猫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友人
另一边,山坡下,宋奇一刀砍倒一人,一时不察,被后头黑衣人的长刀擦过了背,登时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
他险险侧身避过,回手就是一刀,解决了偷袭者,又有两人朝他扑来。
“人越来越多了!”宋奇高声喊道,“护送殿下上马!撤!”
一直牢牢守住马车的雀澜一脚踹开一人,回头冲车中喊道:“殿下!下车!”
祝盛安从马车上跳下来,可四下的马早被惊跑了,雀澜拉着他,冲破黑衣人的包围,飞快往回城的方向跑。
世子殿下一出现,就吸引了猛烈的攻击。
宋奇带着一众亲兵替他们断后,然而黑衣人实在太多,很快就冲破了亲兵的防线,朝祝盛安和雀澜追去。
雀澜手里拿着抢来的大刀,挥刀砍倒了拦路的两人,可背后却已袭来一阵刀风。
雀澜急急想避,可已经来不及。
正在此时,他耳边听到了噌的一声响,是利剑出鞘声。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雀澜心头微惊,收刀的空隙中回头一看,一道鲜血正飞溅在世子殿下脸上。
官船上,武泽被一脚踹翻在地,摔出去老远。
他立刻想爬起来,来人身形却如同鬼魅,转瞬到了他跟前,一拳将他的脸打得偏向一边。
武泽满嘴是血,噗地吐出了半颗碎牙。
而他偏着头,恰能看见不远处,横七竖八的王府亲兵们的尸体。
这个武功奇高的黑衣人出现后,他们迅速溃败,现在只剩自己一个活口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