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试探2
听见这边的动静,不少亲兵围了过来,恰好宋奇带着仵作赶来,挤开人群,喊道:“殿下做什么呢?周师傅来了。”
祝盛安此行办案带来的仵作,是宜州总刑事司里里相当了得的一位老师傅,名叫周云济,也算是
祝盛安的老相识了。
他背着工具包被宋奇拉进来,看到祝盛安要同一位身穿嫁衣的坤君比试,便道:“殿下做什么故意刁难人?”
祝盛安道:“我就喜欢刁难人。”
他让宋奇带着周师傅进屋验尸,自个儿下到院中,颇为无赖地一叉腰,看向雀澜:“用兵器我怕伤着你,赤手空拳打罢。”
周围的亲兵一阵起哄,有人叫道:“殿下是相中人家了,光明正大吃豆腐嘛!”
“殿下小心人家记仇,日后让你好受,哈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调笑声中,雀澜被气得不轻,一张俏脸全涨红了。他也下到院中,握着拳头瞪着祝盛安。
祝盛安道:“我让你三……”
话没说完,雀澜已经一拳上来,烈烈拳风逼至眼前,祝盛安侧身险险避开,一手卡住他的手腕,说完后面几个字:“让你三招。别上来就打人脸啊。”
雀澜一言不发,那被卡住的手灵活一转,竟旋出了祝盛安的控制。
祝盛安微微一愣,他本也没想使出全力对付雀澜,又没见过这种路数的功夫,当时便好奇地分心想去看。可雀澜不像他这样吊儿郎当,趁他一分神的空隙,就一掌拍中了他的胸膛。
祝盛安闷哼一声,旁边的亲兵们发出惊呼。
“殿下,轻敌啦!”
祝盛安充耳不闻,盯着雀澜,好奇道:“那是什么招数?”
雀澜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他击中后没有停下,一个旋身便踢了过来,祝盛安明明可以避开,但他没动,双臂交叉硬生生接住了这一脚。
雀澜只觉得像踢在一块铁板上,祝盛安双臂一发力,竟反把他震得退后了一步。
“你使劲了么?力气这么小。”祝盛安提醒道,“两招了。”
雀澜咬着牙,又扑上来,一手直取祝盛安的喉咙,被祝盛安卡住,另一只手又鬼魅般袭来,祝盛安速度差了一些,脖子上被他挠了一道。
偷袭得手,趁祝盛安来逮他,雀澜被卡住的那只手腕灵巧一转,从他的钳制中旋脱,就想往后退。可三招已过,祝盛安哪能放过他,一脚踩住他曳地的嫁衣裙摆,硬生生把人钉住了。
雀澜不得不回身接招,两人赤手空拳连过了十几招,速度快得出现了残影,围观的一众将士叹为观止。
雀澜的招式以灵巧迅速取胜,体能和耐力远不如祝盛安,他知道自个儿消耗下去讨不了好,便数次去踢祝盛安的脚,想扯脱裙摆。可祝盛安左脚换右脚,右脚又换左脚,偏偏牢牢踩住他的裙摆不放。
又过了十几招,雀澜体力不支,勉强避开祝盛安的掌风:“殿下,我认输,不打了。”
“我准你认输了么?继续。”祝盛安又一掌扫过来。
雀澜连忙使了个铁板桥,可他两腿已没了力气,腰一下去腿没撑住,直直往地上摔去。
祝盛安一愣,连忙扯住他的衣袖,哪想到这一扯,雀澜的衣领就松了。眼看雪白的锁骨露出来,
雀澜惊慌失措去捂,祝盛安也眼疾手快,连忙松开他的衣袖,一步过去,将倒下去的他拦腰一接,拉上来抱在了怀里。
他肩宽背阔,雀澜扑在他怀里被搂得严严实实,围观的将士们连美人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哄然大笑:“殿下,耍流氓呢!”
雀澜在他怀里慌乱地拉好衣服。祝盛安从没抱过坤君,只觉得怀里的人哪儿都是软的,尤其是蹭着自己胸口的……他想到那是坤君的胸脯,霎时僵了。旁边的亲兵门还在瞎起哄,祝盛安拿背挡住围观的视线,大声道:“都散了!看什么热闹!”
众人还想再看,可世子殿下发了话,只能一步三回头地散去。
雀澜拉好了衣服便把祝盛安一推,羞愤地呸了他一口:“下流!”
祝盛安:“……”
雀澜的武功路数,以灵巧见长,是适合力气小的人使的武功,碰上速度和力量兼具的祝盛安便讨不了好,只过了三四十招,便力竭差点摔倒,显然体能和力量都比乾君差了一截。
他没这个本事一刀砍掉门口看守的脑袋,看来的确有个从天而降的黑衣人。
祝盛安摸摸鼻子,轻咳一声,道:“冒犯。”
雀澜的脸蛋儿红扑扑,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一双眼睛也蓄满水光:“看别人丢人,殿下就高兴了?”
祝盛安头都大了,他在宜州时虽也纨绔浪荡,但从没调戏过良家公子,被雀澜质问,只能尴尬地搔搔头。
雀澜气冲冲跑回廊下,坐在小板凳上,蜷成一团呜呜地哭了起来。
四面八方都朝祝盛安射来谴责的目光。
祝盛安干脆背过身去望天,瞥见王铁还捧着饭碗等在一旁,立刻说:“饭都凉了,还不给人家吃?”
王铁连忙应声,端着碗朝雀澜跑去。
宋奇挨上来,冲祝盛安挤眼睛,神神秘秘地小声说:“殿下,看上了?”
祝盛安:“……”
“殿下,这可是坤君,跟那娇滴滴的花儿一样,别人都是捧着护着都来不及,您怎么上来就跟人家打架呢。”宋奇在他耳边小声念叨,祝盛安不耐烦,挥开他换了一边。
宋奇不依不饶,跟上来继续说:“您之前捧的那些角儿,什么香兰、琴儿,她们虽是女子,可都是和者,泼辣得很,坤君可同她们不一样啊。”
祝盛安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瞎?男的女的我看不出来不一样吗。”
宋奇都被他急死了:“属下说的不一样,不是指这个不一样。哎呀,殿下您就不该翘荀夫子的课,这下……”
这时,周师傅从屋里走出来,喊了一声:“殿下。”
祝盛安把宋奇甩在一边,几步过去:“如何?”
“匪首先是被人当胸踢过,断了肋骨,然后被人在喉间划了个刀口。”周师傅在门口的水盆洗干净手,“喉咙上那个是致命伤。”
“能不能看出,这匪首同那门口二人,是否死于同一人之手?”
“三人死亡时间相近,而且匪首胸口受的一脚很重,说明踢他的人力气很大。”周师傅道,“踢他的人,应该就是杀门口守卫的人。”
“但是匪首喉咙上的那道致命伤,刀口利落,不深,是个力气小的人割的。”周师傅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的雀澜,“被掳来的新娘子因为害怕,补一下,也情有可原。”
祝盛安蹙着眉——那个力气大的杀人者跑了,他在仓库一无所获,也许就是这个人提前去过。
“不过,”老师傅又开口,“我在尸体上还有发现。”
“匪首的后背上,有一个黑色九瓣莲文身。”
祝盛安的脸色立刻变了,他大步走进屋,看到趴在地上的李大柱的尸首,那背后有一朵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九瓣莲。
这一看,他乍然想起上山之前李知县说的话——这群山匪背后有人提供武器物资,来县里洗劫时,竟用得起火药、弓箭。
祝盛安之前只以为有人包藏祸心,想借匪祸起事,却没想到山匪竟与青莲教有关系。
他不禁啐了一口:“沾上这群狗东西,后面得有一堆麻烦事。”
他把宋奇叫进来,让他带人将山寨里里外外再搜一遍,不放过任何异常。
再出屋时,他看见一旁的雀澜,面色不由带上几分复杂。
周师傅在他身后说:“被青莲教盯上,这后生仔过不了安生日子了。”
祝盛安将手搭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似在思索。
周师傅叹口气:“殿下是不是想起浔山案了?”
祝盛安没有回答,望着雀澜的方向,雀澜仍拿着手帕抹眼泪,王铁在旁边劝他吃些东西。
“殿下,干办案这一行,可要心大啊。老惦记着一桩旧案,走不长远的。”周师傅回屋去收拾工具。
祝盛安收回目光,转向他:“雀澜父母双亡,又没有许亲,他给您做个学徒如何?”
周师傅蹲在地上收拾:“殿下想留他,放在自己身边不是更好?”
祝盛安摆摆手:“别看他会点功夫,脾气可真是个娇娇公主,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我可受不住。”
他在屋里同周师傅讲话,等周师傅将验尸工具全部清洗干净,擦干收回工具包里,一名士兵小跑过来,附在祝盛安耳边:“殿下,在西面山崖处发现一座小破庙。”
祝盛安点点头:“带路。”
他点了一队士兵就要走,一出屋看见雀澜捧着碗已吃完了饭,王铁不知说了什么趣事,逗得他终于破涕为笑。
那笑的模样让祝盛安想起很久以前,只见过一次的,同样干净清爽的笑颜。
他朗声吩咐:“王铁,把他带上,跟我过来。”
雀澜听见他说话就收了笑,道:“不劳烦殿下了,我歇一会儿,就自个儿下山了。”
“自个儿下山?”祝盛安走过去,“这山里的土匪还没除尽,你这三脚猫的功夫,碰上土匪能打得过?”
雀澜的嘴又噘起来了,王铁在旁拼命给世子殿下使眼色,只得了世子殿下莫名其妙的一句:“你眼睛抽筋了?”
雀澜道:“那我便在这里待着。跑来跑去的,我可没有力气。”
祝盛安想了想,觉得这山寨里头说不准还有青莲教的人,仍是不放心,道:“不行。你就是找个人背你,也得跟我去。”
他不依不饶的,雀澜更生气了,回头瞪了他一眼,赌气道:“我可不要别的人,我要殿下背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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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一出,祝盛安眉头一皱。
世子殿下在宜州虽也有不少狂蜂浪蝶追捧,可没哪个人胆子这样大,敢在他跟前拿乔,要他亲自背。
这被冒犯的感觉着实让人不快,不过一想是自己冒犯他在先,祝盛安便没有计较,道:“我敢背
你,你敢让我背么?”
他想雀澜应该有这个眼力见,给自己这世子殿下一个台阶下,哪知道雀澜说:“那就劳烦殿下了。”
“……”
旁边将士们都吓傻了,祝盛安黑着脸,同坐在板凳上的雀澜对峙半晌,竟然真的蹲下:“上来。”
众将士不由心中对雀澜大赞一声:狠人!
雀澜似是赌气说的,根本没料到祝盛安会真的来背他,当下愣在原地,上下不得,不知该不该让他背。
看着面前乾君宽厚的背,他犹豫片刻,咬咬牙,伏了上去。
待他上来,祝盛安两手勾住他的腿,站起身,觉得背上的人在往下滑,便把他往上一颠:“抓稳。”
雀澜被他颠得闷哼一声,一张脸霎时红透了,连忙攀住他的肩头,把脸埋在了他背上。
祝盛安这辈子就没背过人,这一下背了个刚认识的坤君,别扭极了。偏偏众人还羡慕他有美人背似的,一个个眼红得不得了。
他黑着脸,背着雀澜,带着一队亲兵来到西面山崖处,同宋奇几人汇合。
宋奇见世子殿下背着雀澜,吃了一惊,默默对世子殿下比了个拇指。
“……”祝盛安脸拉得老长,把雀澜放下,随即看见了那座小破庙。
说是小破庙可一点不夸张,这庙就同路边常见的土地庙一样大小,高不及腰,里头供的像却不是土地像。
“殿下,这庙实在建得蹊跷,且不说这深山老林根本无人来拜,就说这方位,竟背靠悬崖。就是寻常建宅院,也不会背后悬空。”宋奇道,“您看庙顶的四角,是银子做的。”
经他一说,祝盛安去看那庙顶,才发现那闪闪发光的庙顶飞角。
银矿冶炼不易,通常官营的银场冶炼出的白银质量更好,含银量可达七成,而东南王府名下有几处银矿能炼到九成,出产的银子光亮雪白、柔软易折、常戴常新,与其他乌黢黢的劣银截然不同,也称“雪花银”。
这等优质白银产量稀少,自然不会拿去铸钱,品质最佳的供王府打银盆银碗,品质稍次的供王府名下的银楼做首饰售卖,价格不菲。东南各州的寻常人家儿女成婚时能打一套雪花银的头面,便算得上风光了。
而这荒山野岭的不知名破庙,庙顶四个飞角竟是足两的雪花银打造。
祝盛安拿过宋奇手中的火把,蹲下身朝那小庙一照,发现这庙虽然破,里头的神像却活灵活现,不知涂了什么东西,火光一照,油光水亮的,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怪味。
他仔细看着,与这神像对上了眼,一股说不出的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祝盛安微微蹙眉,错开视线,转而查看小庙附近。
火把照亮了一方地面,他立刻发现,这小破庙所立的一方土地,竟是湿的,就在他脚下不远,泥土里露出了一截白色的指骨。
好端端的庙下,怎么会有人的白骨?
他眉头紧皱,道:“有没有澹州本地人士?知道这是什么习俗吗?”
虽有几个出身澹州的士兵前来查看,但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站在后头的雀澜忽然开口:“我好像见过一次。”
众人都转头来看他。
雀澜道:“样式和这个不太一样,不过都是小庙,用雪花银做庙角。在嵋州把这叫骷髅抱庙,是青莲教做法事的法子。”
“骷髅抱庙?”祝盛安将这奇怪的名字在嘴里嚼了嚼,眼睛瞥向雀澜,“你知道青莲教?”
“青莲教是嵋州一霸,我在嵋州长大,自然知道。”
“那你说说,骷髅抱庙是怎么回事?”
“在孕妇怀孕三五月时,杀人取胎,胎尸供在庙中,死去的孕妇葬在庙下,庙角用雪花银镇着,小鬼的魂魄就逃不出去。如此养成的小鬼,兼惨死孕妇和早夭胎儿二者之怨气,阴邪异常,青莲
教用来下降头、害人性命。”
“好阴毒的手段。”祝盛安皱起眉头。
雀澜却道:“青莲教的阴毒手段不计其数,这只是里头寻常的一种罢了。我听说最阴毒的要数采阳和采阴两种手段。”
宋奇好奇道:“那是做什么?”
雀澜顿了顿,似是难以开口,半晌才道:“采阳,是找合适的乾君,制成药人,把人变成半死不活的怪物,先供教中的圣子圣女玩乐,再供其他人随意亵玩,最后开膛破肚,将脏器作为炼丹药引。”
“采阴则是对坤君。”
“青莲教犯的大案多是因为采阳采阴。前几年的浔山案最令人发指,我虽在嵋州,却也听说过,被掳走的坤君多是十三四岁,找到时都没命了。”
他说完,四下一片沉默,宋奇悄悄去看祝盛安的脸色,见世子殿下沉着一张脸,连忙道:“不说这些了,先看看这庙有什么名堂罢。”
祝盛安开口:“管他什么名堂,先砸了再说。”
宋奇一时犹豫:“殿下,这能拆么?万一不是骷髅抱庙……”
“这庙下埋着白骨,正经庙能压在死人身上让人不得翻身吗?”祝盛安直接点了两名士兵,“你们两个拿榔头的,过来。”
两名士兵人高马大,一榔头下去,庙就垮了,神像掉在碎石砖中间。宋奇一一捡了四个角上的雪花银,呈给祝盛安,祝盛安不接,就着他的手直接看。正仔细瞧着,旁边拾砖头的士兵忽然道:
“殿下,这砖里有东西!”
他从砖缝里扒出一支细细的小竹筒,把泥抹干净,那上面刻了一个模糊的上圆下方形状。
这是东南王府的水波纹印。
密探在最后一封密信中,只提到他听见那些人谈论腊子山上“了不得的东西”,他在信中写道要去腊子山一探究竟,可后来就失去了音讯。
离收到最后一封密信已经过去数月,这名密探再没有每月报备一次行踪,很可能已经遇害,那么这竹筒,是不是他死前留下的呢?
祝盛安伸手接过那竹筒,就在此时,林间一道破风之声,一支冷箭直冲祝盛安而来。
好在正警戒着四周的宋奇十分敏锐,立刻抽刀打掉这支箭,大喝一声:“保护殿下!”
祝盛安连忙将竹筒塞进怀里,转头一看,一阵箭雨铺天盖地而来。
王府的亲兵们立刻排成阵型护在祝盛安身前,宋奇护着祝盛安往树后去,祝盛安却一把拉住雀澜,把他往身后推:“去躲好!”
箭雨密集,士兵们被压得不停后退,可他们背后不远处就是悬崖,再退便没有转圜之地了。
宋奇燃放了信号烟花,命众士兵分散开,躲在林间暂且避过箭雨,只留几人护着祝盛安。
祝盛安低声道:“这山上还有游荡在外的土匪?”
宋奇道:“这山寨附近都被我们踩过了,土匪只守着那一条上山的大道,剩下的全在寨子里喝酒。这些人恐怕另有来头。”
祝盛安心中已有了答案,道:“我们一直有人在山寨附近盯着,上山时又控制了东面的要道,这队人马要么是从南边的荒山摸上来,要么是早就在山上藏着了。”
正说着,铺天盖地的箭雨停了,林间窸窸窣窣,显然有不少人正在逼近。
宋奇握紧了手中的刀:“殿下,少不得要近战了。亲兵们从山寨赶来用不了多久,您站在属下身后便好。”
祝盛安道:“从山寨中过来只需半刻。他们在这里设伏,若是为了刺杀我,根本是无用功……”
他看了身后的雀澜一眼,将雀澜冒出来偷看的脑袋按了回去。
一行黑衣人出现在视野中,宋奇抓着刀率先领人冲出去,两拨人马正面交锋,宋奇飞身一脚踹倒一人,半空中旋身,手中的长刀砍断了另一人的脖子。然而这些黑衣人数量不少,立刻黑压压地
包上来将他团团围住,双方陷入一片混战。
此处的王府亲兵虽然只有五十几人,但勇猛非常,一时间与数量众多的黑衣人缠斗得不相上下。而祝盛安也有武功傍身,偶有几个冲破亲兵防线的黑衣人,挨不到他的衣袖就被他踹回宋奇旁边了。
雀澜躲在树后小声给他支招:“殿下,你有剑,怎么不用?”
在旁护卫的王铁挥刀砍倒一个冲来的黑衣人:“殿下这剑可没沾过血!”
雀澜噘着嘴,小声嘀咕:“什么呀,殿下的剑还比旁人的金贵些不成。”
祝盛安听见了,说:“你说得不错,是金贵些。”
雀澜:“……”
这时,远处传来王府亲兵的喊杀声,支援的人马赶来了!
听闻援兵到来,一众黑衣人立时慌了阵脚,边打边退,很快被宋奇等人逼到了小破庙附近。
祝盛安在亲兵的防线后,仔细观察林间的局势,忽然发现刚刚被他推倒的小庙处,杂乱的石砖、
瓦片都不见了,连庙下的白骨也被挖走,只剩一堆翻新的泥土。
他心中一惊,这才想通,这些黑衣人在此伏击是为了转移这破庙,并非为了刺杀他或劫走雀澜!
方才他便猜测,这庙是青莲教的骷髅抱庙,那这伙人极有可能就是青莲教豢养的私兵。
而他们冒这么大风险来转移的东西,必定是重要线索!
眼见那些往山下退的黑衣人已经跑远,祝盛安连忙冲出去追。宋奇正一刀砍翻一名黑衣人,余光瞥见世子殿下的锦衣一闪而过,惊得大喊一声:“殿下!”
第8章 交手
宋奇立刻想往上跟,却被黑衣人缠住,一时脱不开身,只能叫着附近的亲兵,让他们跟上世子殿下。
祝盛安自小习武,身手不错,但他没走过多少山路,尤其是这样杂草丛生的荒山,四处是低矮的枝丫和绊脚的荆棘灌木,被这个一挡那个一绊,速度就慢了许多。
他磕磕碰碰往山下追出老远,才追上撤退的黑衣人,好在人数并不多,只有十来个,那尊供奉在小破庙里的神像拿网兜兜着,沉甸甸地坠在一人背后。
祝盛安连忙疾追几步,飞身上前,跳入黑衣人队伍中,长剑噌的一声出鞘,一剑斩断了网兜。
网兜一破,神像立刻往地上掉,祝盛安另一手赶紧一捞,抓住了破网兜,将神像兜在里头。
神像入手却比想象的要沉许多,祝盛安心头一动,然而来不及细想,那些黑衣人见神像被他夺走,竟不要命一般冲上来抢。
祝盛安一手抓着网兜,一手持剑格挡,看这些黑衣人急切的模样,便知道这神像十分重要,过了几招便不与他们缠斗,收了剑往回跑。
几名跟来的亲兵恰巧赶到,见世子殿下往山上狂奔,后头追着一路乌泱泱的黑衣人,立刻帮祝盛安护住后路。
有亲兵拖住,祝盛安松了一口气,一边往山上跑,一边提起手里的网兜,去看这诡异神像。
神像外形是个已成形的婴儿,脑袋大身子小,蜷成一团,那已能看出模糊五官的脸上,双目闭着,口、鼻、耳却都被封住,祝盛安当下便了然。
这胎尸里头被塞了东西,故而堵住了七窍。
青莲教这帮人当真是丧心病狂,害人性命做这损阴德的鬼名堂,连未出世的胎儿都不放过。
祝盛安这会儿没法去看这胎尸里被塞了什么,只能抓紧往回赶,将它交到周师傅手里。
可正当此时,山上涌下来数十名黑衣人,显然是刚刚撤下来。
祝盛安暗道一声不好,刚想躲开,一人已发现了他,高声大喊:“供子在他手里!”
那些黑衣人听了,宛如发了疯,一下子就朝祝盛安这边扑来。
这下,祝盛安是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只能一头扎进茂密的老林子里,往东边跑。
东边就是上山的大道,有王府亲兵把守,到了那附近,黑衣人便奈何不得他了。
可那群黑衣人显然也清楚他的打算,为首的那人一声令下:“放箭!”
祝盛安心里骂了一声娘,忘了这群人里头有弓箭手了!
后头唰唰唰的落下箭雨,他一面抽出剑来抵挡,一面退到树后,躲避箭雨。
可他一躲起来,后头的箭雨也停了,窸窸窣窣的有人在往他这边追。
这群人训练有素、听从指挥,显然同这腊子山上的土匪不是一个档次。
这说明青莲教至少有一明一暗两股武装力量!
一个民间教派发展到这个地步,其野心已昭然若揭。
祝盛安暗自心惊。
他跑一段躲一段,同黑衣人僵持着,但终究被追了上来,被团团围住。
祝盛安并不拔剑,只拿脚踹,可人数相差太悬殊,他不出手杀人,这些人就能车轮战似的往上扑,总有耗到他力竭的时候。
他一只手还得拎着沉甸甸的神像,对抗越发吃力,心里正骂着宋奇还不赶来,耳畔就刮来一阵风。
来人身形鬼魅,速度极快,祝盛安心头咯噔一声,警铃大作,想要防备,却怕来不及了。
不过,他出手防备的空隙里,这道红影贴着他闪过,并未伤他分毫。
祝盛安一愣,抬眼一看,雀澜笑意盈盈的侧脸同他擦身而过,只一缕纷飞的发丝拂过了他的脸颊。
与此同时,他腰间的长剑被人唰的一声抽出。
祝盛安心头咯噔一声,刚想叫他住手,雀澜已握着他的剑一剑斩出,迎面的一名黑衣人还未来得及惨叫,长剑已贯穿胸骨,往上从喉咙飞出,将整个人斩作了两半,飞溅的鲜血扬起半尺高。
祝盛安的阻止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雀澜使着他的剑,又将旁边的两名黑衣人一剑封喉。
眨眼之间,他已杀了三人。
这决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铁匠的儿子。
祝盛安一时说不出话,而雀澜脚步不停,一面往黑衣人群里冲,一面道:“好剑,放着岂不可惜。”
祝盛安气道:“这剑不是用来杀人的。”
雀澜奇道:“不用来杀人,怎可称之为剑。”
说话间,又有数名黑衣人倒地。
雀澜出现才不到片刻,场中的局势就迅速扭转,仅剩的十几名黑衣人不敢再与他正面对抗,只想绕过他来对付祝盛安。
而雀澜虽有解决他们的本事,却并不恋战,收了剑,推了祝盛安一把:“殿下,走。”
两人在林间飞奔,祝盛安抿了抿嘴:“你装得那样可怜,竟全是骗人的。”
雀澜鬓间发丝飞舞,声音柔媚:“啊呀,叫殿下发现了。”
祝盛安蹙眉:“你既是杀手,跑到这腊子山来做什么?”
雀澜道:“殿下若想知道,可得拿东西来换。”
祝盛安抓紧了手中的网兜:“你也是为这个来。”
雀澜轻声道:“非也。我不过想要殿下帮我一个忙。”
他这样厉害的本事都没法一个人办成,要特地来找人帮忙,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帮的忙。
祝盛安道:“我为何要帮你。我又不欠你的。”
雀澜并不着急,悠然道:“殿下在仓库里只找到了金银珠宝,不觉得奇怪么?”
“……果然是你。”祝盛安咬了咬牙,又道,“不过,办案又不只靠哪一条线索,你不告诉我,我也有我的办法。”
雀澜倏然止住脚步,一把扯住了祝盛安的腰带,祝盛安一愣,被迫停下:“做什么?放手!”
雀澜似笑非笑的,眼睛盯着他:“殿下,你现在的命可握在我手里,不要太狂妄了。”
祝盛安全身暗暗绷紧了,嘴上却嗤了一声:“就凭你?”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出手,雀澜一剑刺去,直逼祝盛安喉咙,祝盛安两指夹住剑锋,一脚扫过,逼得雀澜跃起。
然而他低估了雀澜的力气,那一剑过来的力道震得他手指一麻,竟没能挡住剑势,顷刻间剑尖已到了喉咙!
而雀澜虽然跃起,失了下盘稳固,手上的劲却没有散,他的剑锋只在片刻之间,而祝盛安的下一招还没出手!
雀澜纵使失了下盘也没什么大碍,因为他的对手下一刻就要毙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