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byShim97
Shim97  发于:2024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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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澜压着心中这点委屈,道:“婚姻大事是一时半会儿说得清的吗?我一天不答应你,你就一直这样闹吗?日子不用继续过了?”
刘叔被下人叫进来,恰好听见这一句,连忙走过来,把针锋相对的两个人拉开:“哎呀,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祝盛安被拉开了,还不服气,说:“你已经答应要嫁给我了,现在又说要再考虑,你当我是什么人?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
刘叔一听,知道这是踩着世子殿下的面子了,毕竟殿下在宜州城被热烈追捧了好些年,只有他退别人的婚,从没有哪个人说不肯嫁给世子殿下的。
他刚想开口劝说,雀澜又顶了回来:“我再考虑怎么了?殿下连说定的亲事都退了三桩,只许你反悔,不许别人多斟酌一二吗?!”
刘叔头都大了,连忙给旁边的下人们使眼色,赶紧把两位主子隔开,别待在一个屋里了。
“你!”祝盛安被他提起旧事,脸都气红了,即便被下人们拉扯着往屏风外推,仍据理力争,“那能一样吗?那是母妃选的人,我在外面办案什么都不知道!你是自己亲口答应我了,还出尔反尔!”
刘叔一边把他往外推,一边安抚着:“少夫人肯定不是这个意思。说亲事嘛,坤君都会想东想西的,怕成了亲不如一个人时候自在啦,怕公公婆婆不好相处啦,怕成亲后夫君就变了一个人啦……想想这些,犹豫一下也很寻常嘛。”
这话祝盛安多少听进去了一些,火气下去不少,任凭刘叔推着,进了一旁的侧间。
下人给他倒上热水,伺候他梳洗,刘叔就在旁边问:“殿下昨日回来时,同少夫人不是如胶似漆的嘛?怎么忽然就吵起来了?”
祝盛安道:“他昨日中午才答应了,嫁给我做世子妃,晚上就反悔,我能不气么?我连……”
他把到嘴边的“嫁妆都给他备好了”咽下去,说:“我担心今年过年留他一个人,他太孤单了,这阵子就在外面累死累活,好不容易把事情提前办完,挤出时间来,早早赶回澹州府,想和他一起过个小年,他就这样对我,我怎么能不气?”
刘叔是王府的老下人,看着殿下长大的,深知此时只能顺毛摸,便笑了笑,说:“殿下真是用心良苦。看昨日少夫人见到殿下时那样高兴,想来少夫人也清楚殿下的这份心意。”
祝盛安哼了一声,却不再说话了,拿青盐漱完口,接过下人拧好的温热帕子,擦了擦嘴角。
刘叔打量着他的脸色,说:“殿下好好想想,在吵起来之前,你们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祝盛安没有作声,但显然已经在回想,一边思索着,一边洗完了脸。
伺候的小童拿来精致的白瓷小罐,用小铜勺挑出里头莹润的雪白脂膏,细致地抹在世子殿下面上。
祝盛安闭着眼睛被人伺候着,说:“我想起来了。”
他碰了雀澜后颈的腺体。
这个坤君的命门,他了解得并不多,因为那时荀夫子不少课都被他逃掉了,对夫妻之事只是一知半解,勉强比雀澜知道得多些而已。
也许是碰到那里,让雀澜不舒服了?毕竟这是掌控着坤君身体变化的一个重要部位。
刘叔连忙说:“想起来就好。殿下是做夫君的,该大度一些,待会儿出去,给少夫人留些面子,两个人都有台阶下。”
祝盛安不满道:“他给我面子了么?”
“哎呀!”刘叔忍不住拍了把大腿,“您就别计较这些了,今天是过小年,难道殿下要和少夫人僵着过完这个节?再说了,有您让着他的时候,也有他让着您的时候啊,夫妻间要过下去,不就得靠互相忍几分么。”
“而且,您刚刚也说了,您好不容易提前办完事,挤出时间赶回来陪少夫人过小年。这本是好事一桩,结果大吵一架,岂不是白费了这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团圆时光?”
祝盛安勉强被他说服,梳洗完毕,走出了侧间,换上衣裳。
刘叔赶紧去问一旁的小童:“少夫人还在梳洗?”
小童道:“少夫人梳洗完了,但是在侧间坐着,不出来。”
看样子是火气还没消,不想同殿下碰上,刘叔只能又去了另一边的侧间。
等两人都被劝解完毕,坐在饭厅的圆桌上一块儿用早饭时,气已经消了大半,但脸色仍没有多少缓和。两人一句话也不和对方说,眼睛只看着自己面前的饭碗,好在一旁有布菜小童伺候,不至于在饭桌闷头乱夹,两双筷子打起架来。
眼看两位主子早饭快吃完了,刘叔在旁道:“今日是小年,咱们府上也要贴春联了。老奴前几日在城中逛了个遍,也没找到个字儿写得比殿下好的先生,还是请殿下来写几幅罢?”
祝盛安放下筷子:“要写几幅?”
“咱们王府别苑大门口一幅,您和少夫人的院门口一幅,还有这院里的各处屋子,都是要贴的。”
“那得写上好一会儿了。你去备纸笔,在书房写。”祝盛安吩咐完,终于转过头来看了雀澜一眼,“你也来帮忙罢,给我磨墨。”
他的语气还有些生硬,但雀澜也被刘叔劝过一番,这会儿并没有计较,喝完最后一点粥,便起身跟着他出去了。
刘叔叫下人们将书房外间的几张仙桌拼在一处,方便世子殿下写字,又将早早备好的红纸搬过来。雀澜则去里间取来了祝盛安惯常用的墨和砚台。
写春联得用大笔,刘叔专门买了一只,呈上来给祝盛安看,只得了他一句:“澹州府就只能买到这样的笔?”
刘叔道:“毕竟不是产名笔的地方嘛。”
他说完,才发现世子殿下眼睛看着旁边的少夫人呢,根本没好好打量笔。
而少夫人只是埋头磨墨,一声不吭,世子殿下在这边说话,他看都不看过来一眼。
刘叔默默收回了笔,拿去用温水泡开。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世子殿下说:“写大字,墨要浓一些。”
少夫人回他一句:“我知道。”
片刻,世子殿下又开口:“你这样磨,慢吞吞的。”
刘叔往那边瞥了一眼,殿下已经凑过去,握着少夫人的手一块儿磨墨了。
“看见没有,要像我这样,墨化开得快。”祝盛安站在雀澜背后,虚搂着他,嘴上还不忘给自己找由头。
“那你自己磨墨罢。”雀澜说着就要把手缩回来,却被抓住了。
“教你一遍,你下次不就会了么。”祝盛安抓着他的手,“要写这么多春联,得磨不少墨,我腾不出手。”
两人虽然还有些不自在,但好歹气氛已经缓和了,刘叔在旁悄悄松了一口气。两位主子心情好了,这个节大家才好过。
一块儿写了春联,早上那点不愉快总算压了下去。午饭后,两人一同出门闲逛,街上家家户户都贴好了春联、挂上了红灯笼,不时有人在家门口燃放爆竹,逗得孩子们一个劲地笑闹。
祝盛安牵着雀澜往前走,说:“我元宵回来时,你可要准备好送我的东西。秦般天天穿着他媳妇儿给他做的衣裳,我可一件都没有。”
雀澜道:“换一个罢,我没那个手艺。”
“……”祝盛安无言片刻,才说,“算了,随便你送我什么。我送给你的东西倒是早就备下了。”
雀澜以为他要说那些嫁妆,没想到他说:“和我这个一模一样的护腕。我特意叫宜州的人做了送来的,澹州这边没有那个手艺。”
作者有话说:
恢复日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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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澜瞟了一眼他那对缠满金线的护腕,一时无话可说。
祝盛安道:“放心罢,我知道你不喜欢招摇,特意嘱咐了将金线包在里头。”
他摇了摇两人牵着的手:“我可不是那粗枝大叶不懂风情的男人。”
雀澜心头一动。
殿下在他的事情上,一向肯花心思。
先前他没管着府中的账本,不知道这一个家里竟有这么多杂七杂八的琐事,大到过年过节的一应事务,小到今晚的晚饭菜色,都要拿过来给主子过目。
他在府里万事不管的时候,这些便都是殿下在管。那几个月里他日日伸手有不同样的新衣穿,张嘴有合口味的饭菜吃,都是殿下过了目、把过关的。
他知道,殿下一定会是一位好夫君,也许不少人做梦都在羡慕他误打误撞捡到这样的好姻缘。
可是,明明两情相悦,为何自己还会为这桩婚事犹豫呢?
热热闹闹过完了小年,第二日清晨,祝盛安就要带队出发了。
雀澜跟着他早早起来,帮他披上新做的大氅:“再过几天就是大寒,嵋州一年中就冷这么半个月,偏叫你赶上了。”
祝盛安低头吻了吻他的面颊:“我可不像你这样怕冻。”
一道匆匆吃了早饭,雀澜送他出门。祝盛安翻身上了马,却没有立刻走,低头看了雀澜一会儿,终于说:“前天夜里我说的是气话,你可别真趁我不在的时候,自己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雀澜不由一笑:“谁会像你这么幼稚。”
祝盛安仍盯了他片刻,似是有话想说。
雀澜知道,他是想再问一遍成亲的事,好在出发前求一个心安。
可他看着他,踌躇着,最后仍忍住了,只说:“你在家开心些,我走了。”
一千王府亲兵整齐列队,浩浩荡荡出了澹州府,城外驻扎的一万禁军随即拔营跟上,一同往北面的丰春县而去。
夜幕降临。
通南大运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川流不息。
船夫们卖力吆喝着,转动船舵,放下风帆,驱使着大船缓缓靠岸。
船老大一一拍过客舱的门,来回喊着:“诸位客官!咱们的船马上靠岸!这儿是朔州的最后一站,郴县!过了这里,下一次停船靠岸就到东南藩地的祁州境内啦!要下船的客官尽快下船啦!”
船老大的吆喝声从舱房门外经过,不一会儿就远去,这时,船身猛地一震,靠岸下锚了。
“下一次靠岸就是祁州境内了。”屋里一人开口道,“到了祁州青县,通南大运河就走完了,咱们得换船,但是从青县到澹州的丰春县是逆流而上,不比咱们从北边顺流下来。估摸着,水路还得走四天。”
李锋看着窗外喧闹的码头,眉头微蹙:“也就是说,正月初一,我们才能到丰春县。”
刚刚说话那人点了点头。
旁边一人开口:“也不一定。我看这一路下来,船上的客人几乎全是赶着回老家的行商,船夫们都是青县本地人,跑完这最后一趟回到青县,就要停工回家过年了。”
“咱们在青县搭一条终点是丰春县的船,船老大这会儿能招到的,定是老家在丰春县的船夫,他们紧赶慢赶,肯定也要省出这一天,大年三十赶到丰春县,好回家过年。”
“能早一天也好。”李锋道,“就怕大将军此时已动身去嵋州了。”
“依大将军的行事作风,就算已去了嵋州,也不会这么快同玄衣军动手。咱们这会儿赶过去,也还来得及。”小兵在旁宽慰他,“再说,从丰春县到澹州府,只需半日,把信送到少夫人手中,少夫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李锋叹了口气:“只盼着大将军那边慢一些。”
小兵又说:“嵋州还有两万禁军,也受大将军调遣。这样加起来,咱们足有五万人马了,您就别担心了。”
李锋摆摆手:“罢了,天色不早,大家都歇息吧。小于,你去外头问问船老大,在这儿停靠多久,何时再发船。”
被他点中的年轻士兵连忙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李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寒冷的夜风从窗外不停吹进来,吹得他脑袋闷痛。他索性伸出手,将窗户拉了下来。
纸糊窗户挡住了外头凛冽的寒风,屋里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而此时的窗外,正有一队寻常打扮的行商走上码头,向吆喝着揽客的船老大走去。
“船家,你这船去哪儿?”一人走出队伍,同船老大攀谈起来。
船老大见这一行七八个人,连忙打起精神:“我这船往南走,到祁州的青县。”
“走不走嵋州?”这人又问。
“哎呀,那走不了。”船老大摆摆手,“嵋州太乱了,我几年都没走过了。”
说完,他又舍不得这笔生意,补充道:“您可以坐我这船,到青县,再换去嵋州的船。”
那人没有作声,回头看了看队伍中为首的领头人。
见他们犹豫,船老大连忙又说:“这是在通南大运河上嘛,船大多都是到祁州青县就停的,要么就是经过青县继续往礼水下游走。您可以在这码头上到处问问,从这儿直接到澹州丰春县的船都难找,更别说去嵋州了!”
领头人思索片刻,问:“你这船不能直接去丰春县?”
船老大笑道:“我是青县人,走完这趟回到青县,正好能赶上过年。要是还去丰春县,我可就得在船上过年了!”
领头人道:“我们一行人要从这里直接坐到丰春县,只需两间舱房,十两银子走不走?”
船老大愣了愣,眼珠一转,脑子里已经把数算清楚了。他摇摇头:“走不了。”
先前问他的那人便说:“十两银子都不走?这可是白花花的现银。”
船老大摆摆手:“我的船夫都是青县人,到了青县他们就不干了,我得重新招一帮人。这会儿快要过年,工钱涨了一两倍,而且从青县去丰春县是逆流而上,招的人手多,您看我这么大一艘船,光船夫就得招三十个。他们干一天三十文,我一天就去了九百文,再加上船的损耗修补、码头停靠的费用,这一趟来回,我根本赚不到钱。”
领头人沉吟片刻,说:“二十两,走不走。”
“走、走!”船老大立刻点头哈腰,把他们迎上船,“来来,客官这边上船。”
一行人踩着舷梯上船。
此时夜色已深,不用下船的客人们都在各自的舱房中休息,要下船的客人们也走得差不多了,甲板上除了忙着检修风帆的船夫,只有个年轻人靠在船舷边吹风。
船老大见了,顺嘴招呼了一声:“这位客官,咱们就要开船啦!进去歇息罢,外面风大!”
那年轻人点点头,继续吹风。
行商们登上船,同这人擦肩而过。
领头人微微偏头扫了一眼。
这年轻人一身普普通通的麻布衣,长相也平平无奇,夜色中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收回目光,由船老大领着,进了船舱。
年轻人这才转过头来,盯着这一队行商。这正是刚刚被李锋派出来问何时开船的小于。
等船老大从船舱中出来,招呼船夫拉起风帆开船,他才走过去,问:“直接坐到丰春县,要花二十两?”
“您听到啦。”船老大也没有藏着掖着,嘿嘿笑道,“一到过年嘛,总有这种急着赶路回家的行商。而且他们说要去嵋州,嵋州的行商,各个都富得流油,我收他们二十两,也不算过分。”
小于又说:“你的船还是得在青县停靠,他们为什么不在青县下船,再坐青县去丰春县的船?”
船老大说:“他们在这儿提前跟我商量好了,我到了青县,就不会再招揽中途需要下船的客人了,毕竟青县到丰春县中间还有好几个码头,停停靠靠的,时间就耽搁了嘛。要是在青县换船,那人家的客人也早付过钱了,他们要中途下船,你管不了的。”
小于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船夫们拔了锚,重新拉起风帆,船老大掌舵去了,他才走进船舱。
刚进来,迎面便看见方才那队行商中的一人走了出来。
小于同他打了个照面,船舱中的走廊上点着油灯,视野不算很暗,他一下子看见了这人兜帽下锐利的双眼。
这是个习武之人。
小于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往前走的脚步不停,与这人擦肩而过。
走出两步,他刚想松口气,背后响起了声音。
“哎,这位小兄弟。”这人忽然开口。
小于浑身的警觉都提了起来,面上仍不动声色,转过头去:“叫我?有事么?”
这人转头盯着他,眼睛上下将他一扫,说:“我想找船上的厨子,给我们上些吃的。你知道去哪儿找么?”
小于道:“这么晚了,厨子早就歇了罢。你出去问问船夫,看他歇在哪儿。”
他转过身要继续走,后头却猛的一阵劲风,他心中大惊,连忙要闪身避过,可这人速度奇快,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肩膀将旁边的空舱房一撞,带着他扑了进去。
小于被他按在地上,反手一拳将他脑袋打得偏过去,一脚踢中他的下腹。
趁这人吃痛,他飞快挣脱桎梏,爬起来往舱房外跑。
还没够到房门,他一只脚被铁钳的一样的手抓住,一把被拖倒在地。
咚的一声闷响。
屋中的李锋睁开了眼:“什么声音?”
另一名小兵道:“我也听到了。”
“船已经开了,怎么小于还没回来。”李锋揉了揉眉心,“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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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澹州府中十分热闹,一年到头,这是最开心的团圆之夜,家家户户都摆上了好酒好菜。街上的爆竹放个不停,不时有富贵人家燃放烟花,在夜空中绚烂绽放。
雀澜一个人用了晚饭,给院里的下人们挨个派了红封,有些年纪小的,就让他们自去玩耍,只留了几个老下人在院中伺候,围炉守岁。
刘叔用黄铜镊子夹起了小块的银丝炭,添在喜鹊绕梅手炉里,盖上铜盖,递到雀澜手里。
雀澜接过来,说:“刘叔,今日忙活一整天,辛苦你了。”
刘叔在炭盆下首的小凳上坐了:“在这里算不得辛苦。要是在王府过年,哎哟,那才叫热闹,把我们一府的下人忙得团团转。”
雀澜不由好奇,问:“王府过年是怎样的?”
“每年除夕,王爷都要摆宴席,请的呢,有大小官员、世家贵族、文人墨客。多的时候,有数百人,少的时候也有百余人。我们从入腊月起就开始准备,要敲定菜色、点心、酒水,席间贵人们玩什么乐子,设什么彩头。”刘叔细细说着。
“等王爷定了宾客名单,我们就挨家挨户去送帖子,排座次。到了除夕当天呀,天不亮就开始准备,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我们安排着在大园子里摆桌椅、搭戏台……”
雀澜听得津津有味,说:“王爷为何每年都要这样大摆宴席呢?”
“一来么,咱们王府主子少,大年三十只有王爷、王妃、世子殿下三个人一块儿过,实在不热闹。”
雀澜点点头,东南王府这一支向来人丁不甚兴旺。
“二来么,这宴席的宾客也不是随便请的。有的官员年年都能受邀,有的官员去年收到请帖,今年没收到,就该在心里掂量掂量哪儿做得不对了,有的官员年年都收不到,大家就不会同他来往,要不了几年,他自个儿就上书朝廷,调到别处去了。”
雀澜不由道:“除夕宴还有这么多门道,王爷的确辛苦。”
“还有一个。”刘叔笑了笑,说,“少夫人听说过京城的秋猎大会么?”
“我知道。”雀澜点点头,“是京中年轻郎君们参加的大会,五日为期,最后的战绩会用红榜张贴出来。若是跻身前三,年轻郎君便能声名大噪。”
刘叔道:“少夫人说得不错。不过,秋猎大会还有另一个说法。”
雀澜不由看向他。
“因为参赛的多是世家的年轻公子,还有刚刚入朝为官的武将,个个是青年俊杰,所以不少和者坤君会前去相看。每年秋猎大会之后,便能成就不少有情人呢。”刘叔笑着说。
雀澜这才明白了:“所以,王爷的除夕宴,也像秋猎大会一样,让年轻郎君们彼此相看?”
“正是。”刘叔点点头,又说,“少夫人有所不知,王爷和王妃,正是在秋猎大会上因缘际会,才走到了一处。”
雀澜笑了笑:“真是有缘。”
刘叔道:“少夫人和殿下,不也有缘么?”
雀澜微微一怔,想起了在腊子山同世子殿下的初遇。
这时,门外嬉闹的童子们凑到了屋门口:“少夫人,快到子时了,咱们也放烟花罢?”
雀澜回过神,吩咐刘叔:“将烟花抬出来放了。”
几个老下人将烟花抬到院外,点燃引线,赶着童子们到远处去看。
不一会,一道烟花飞上夜空,炸出了灿烂绚丽的火光。
童子们拍着手叫好,雀澜走出屋,下到庭中,看见这接二连三飞上夜空的花火,也不由微笑。
要是能同殿下一起看就好了。
在这一声又一声炸开的烟火声和童子们笑闹的声音中,似乎隐隐传来了急切的呼声。
雀澜耳朵动了动,转头同刘叔讲话:“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我。”
话音刚落,那声音就越来越近了。
“少夫人!少夫人!”
刘叔道:“啊呀,真有人在叫啊。”
雀澜连忙往院外走去,就看见几名亲兵抬着个担架,急急地跑过来。
担架上的人一身普通行商打扮,浑身湿透了,像刚从水里爬上来,暗红色的血染满了衣裳,奄奄一息。
雀澜眉头一皱:“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亲兵道:“少夫人,这人说他是威远大将军座下的一名副尉,名叫李锋!”
他将一个腰牌呈上来:“这是从他身上找到的。属下在北城门巡逻时,看见这人倒在城外,过去查看,才把他救了起来。”
“秦将军座下的人?”雀澜喃喃道,“可秦将军不是去嵋州云华县了么?怎么会从北城门来。”
听见这话,躺着的李锋奋力睁开了眼,努力开口:“腰……腰带。”
亲兵蹲下身去,在他腰带里一摸,摸到一个暗袋,找出了一卷羊皮。
李锋松了一口气,勉力道:“少夫人,快、快……”
话没说完,他的力气已经耗尽,彻底昏死了过去。
“带他去驿站,找军医。”雀澜吩咐道。
“是!”亲兵将羊皮卷呈给他,抬着李锋下去了。
雀澜盯着这卷羊皮,眉心忽然突突地跳起来,像是一种十分不妙的预兆。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回屋里,拆开羊皮。
里面密封着一封信,雀澜飞快撕开信封,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下来。
越看到后面,他的脸色越发凝重。
刘叔见他脸色不对,将小童们都驱散了,不让他们继续在院里吵闹。
“少夫人,有什么急事吗?”
雀澜合上了信:“你现在派人,去南北驿站,把所有都头叫过来。”
刘叔一听,就知道事情不妙,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小跑着出去了。
丰春县。
巡逻的官丁最后检查Hela了一遍码头,吹响了哨子。
两岸的苦工立刻动起来,奋力拉动铁盘,锁链哗啦啦作响,两节分别靠在两岸的钢索桥被缓慢拉动,一点一点横过来。
“封了河,总算可以歇一晚了。”岸边的官丁搓着手,“大年三十的,咱们兄弟还在这儿守码头,真该给咱们多发点赏钱。”
另一人说:“是啊,那些老家伙,就看咱们年纪轻,专让咱们守除夕夜。”
两人闲聊着,看着这两节钢索桥缓缓挪动,要不了一时半会儿,两节桥便能在江心相接,连成一座横跨礼水的大桥,挡住所有往来船只。
除了运河,大周境内所有水路都要在除夕夜里封桥,到初五迎财神时才重新通航。
两节钢索桥慢慢挪动,眼看着就要接在一处,一名官丁忽然发现黑漆漆的礼水上游影影绰绰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那是什么?”他拍拍同僚的肩膀,示意他看。
另一名官丁也转过头去,那黑漆漆的庞然大物顺流而下,速度极快,只片刻就显露出了真身。
“是战船!”官丁失声大喊,立刻抓起哨子猛吹,“警戒!警戒!”
两岸的巡逻官丁全被惊动了,除夕夜宁静祥和的氛围刹那间烟消云散。
“快!快!把桥放下来!”官丁奋力挥着旗子,“通知城中守备军!”
两岸的苦工连忙加大力气,奋力拉动铁盘,两节铁索桥慢慢靠近。
“轰隆——”
远处的战船猛然开火,火炮筒中射出巨大的火光,直冲铁索桥。
炮弹撞上桥身,猛然炸开,铁索桥被冲击得一晃,往回偏了些,带着所有铁链哗啦啦作响,铁盘一下子回甩,将岸边的苦工们瞬间甩了出去。
“都给我起来!继续拉!”官丁咆哮着,将苦工们踢起来,自己也扑上去,奋力推动铁盘。
巨大的战船已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铁索桥不远处,官丁听见了船上填充炮火的呼喊声,连忙催促着苦工们赶紧放桥。
“轰隆——”
又一声巨大的爆炸,四溅的火花和弹片叮当乱射,铁盘又一次回甩,直接将一名来不及松手的苦工甩到了一旁的石柱上,生生撞死了。
“死人啦!死人啦!”苦工们大喊着,四散奔逃。
“别跑!给我回来!回来!”官丁嘶吼着,然而无济于事,原本即将接在一起的铁索桥,被这一炮轰得又歪了一些,留给船只的豁口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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