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byShim97
Shim97  发于:2024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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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行商采购运货这一环节的成本,木炭的价格,自然水涨船高,碰上年节,还得再涨一涨。
可明日都要过小年了,大户人家的木炭应当早就备好,这个时候采购大量木炭去嵋州卖,还能卖掉么?大量木炭涌入市场,炭价肯定要降,行会和其他行商能同意他这么卖?
雀澜提起笔来,在一旁的空白宣纸上写下“木炭”二字。
他一时没有更多思绪,便搁下笔,拆下一封密信。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一阵喧闹,雀澜不由停手,朗声问:“怎么了?”
院中却一下子安静下来,竟没有下人回答他。
雀澜不由蹙眉,起身往外走,刚走出书房内间,迎面就撞在了一个熟悉的胸膛里。
“殿下?!”他又惊又喜,正要仰头去看,却被一把抱起来,坐在了世子殿下结实的小臂上。
雀澜连忙拿手撑住他的肩,低头看见了日思夜想的脸。
祝盛安鬓发微乱,风尘仆仆的,眉间有一丝倦意,但仍掩不住这张俊脸的意气风发。
“想我么?”他开口就问。
雀澜扑哧一笑,捧着他的脸,拇指轻轻摩挲他的脸颊:“殿下辛苦了。”
只得了一句辛苦,祝盛安不满,挑起一边眉:“你不说想我。”
雀澜笑得眉眼弯弯,说:“好罢,我想……”
祝盛安一下子将他抵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吻了上来。
雀澜搂着他,回应着他,好半天屋里都只有两人纠缠的声音。
屋外伺候的下人们极有眼色,悄悄带上了书房的大门。
屋里搁了两个炭盆,将书房薰得暖融融的,门关上没一会儿,雀澜就觉得闷,喘着气同祝盛安分开些许,小声道:“去开窗。”
祝盛安在他脸蛋上狠狠亲了两下:“这几日天气大好,热得不得了,你还搁两个炭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抱起雀澜,往内间走去。
雀澜挂在他身上,拿袖子给他擦了擦汗:“你在外跑着,自然觉得热,我在家待着,不得生炭盆么。”
祝盛安将他抱到窗边,伸手推开了他背后的窗户:“就开这么点,免得别人听了去。”
窗户打开的一丝缝隙里,可以看见屋外明媚的阳光,雀澜两手抓着窗棂,低声道:“可是……该用午饭了。”
祝盛安在后咬他的耳垂:“很快。”
屋里的炭盆烧得噼啪作响,那是雀澜刚进屋时,下人加的新炭。
不多久,炭便烧得旺了,蹿起了青红的火苗。木炭下半截已被烧成了白色,火苗仍顺着往上,吞没了整截木炭,将它完全烧红。
雀澜额头抵着窗框,轻轻喘气,身后的男人将他的裙摆放下来,替他打理整齐。
“还能走么?我抱你出去?”祝盛安搂着他,耳鬓厮磨。
雀澜拍开他的手:“马后炮。”
他直起身,顿时觉得腰像要断了一样,忍不住扭头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再不叫你这么弄了,不舒服。”
他自个儿扶着腰往外走,祝盛安在后跟着,兀自嘀咕:“刚刚还说舒服,翻脸就不认账了。”
雀澜头也不回,说:“刚刚骗你的。”
祝盛安:“……”
他一步追上去,一把将雀澜抗在了肩上:“好哇,骗我!”
雀澜被他吓了一跳,坐在他肩上哭笑不得,拿手捶他:“放我下来!”
祝盛安不听,就这么扛着他冲出了屋去,故意说:“你怎么敢骗我,看我不叫你吃点苦头。”
屋外守着的刘叔正等着两位主子吩咐用饭,忽然见书房门一开,刚想说话,就见世子殿下扛着少夫人冲了出来,在院里四处乱窜。
刘叔:“……”
雀澜见满院的下人都看了过来,心里虽然也被殿下逗得高兴,嘴上仍说:“停下!停下!”
祝盛安依旧不停,雀澜便扯住他两只耳朵:“猪八戒背媳妇啦!”
世子殿下果然呆立当场。
满院的下人都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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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棋局2
两人用了午饭,一块儿躺在榻上午休,祝盛安犹记着饭前那句“猪八戒背媳妇”,一躺下就翻个身背对着雀澜。
雀澜不禁好笑,给了他个台阶下:“还生气呢?我那会儿就是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脱口而出,没有多想的。”
“哼。”世子殿下给了他一个冷漠的嗤笑。
雀澜心想,可不能让他知道,我在齐大哥面前说他像撒泼的小狗,不然该气得脸都歪了。
他以退为进,故意说:“我那时叫殿下逗得太开心了,竟然得意忘形,下回我一定克制自己,不要这么开心。”
果然,这么一说,世子殿下开口搭理他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我。”他愤愤不平地嘟囔着,“在宜州城里,我可是最英俊的郎君,每回出门,大街小巷都挤满了来看我的姑娘公子,丢过来的香帕荷包,一车都拉不下。”
他转过身来,瞪着雀澜:“你天天都能看我,还不知足,竟然还看得厌倦了,说我是猪八戒。”
雀澜连忙说:“我没有看得厌倦呀。”
祝盛安道:“那你说,我是世上最英俊的男人,你被我迷晕了头,这一辈子只中意我一个。”
“……”原来挖了坑在这儿等着他呢。
雀澜怀疑他是进府的时候,从下人那儿知道齐韫言来过了。
但这会儿世子殿下目光灼灼盯着他,他也没法拆他的台,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殿下是这世上最英俊的男人,我被殿下迷晕了头……”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嘀咕:“这也太肉麻了,亏你想得出来。”
“啧。”祝盛安不满道,“你这剖白心意,中间怎么还打岔呢,快一口气说完。”
雀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干巴巴地说:“我这辈子只中意殿下一个。”
祝盛安丝毫没有介意他干巴巴的语气,听他说完,顿时一笑,说:“既然你这样中意我,我便让你当我的世子妃罢。”
万万没料到,他竟然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这么随意地躺在榻上,说出了共度余生的承诺,雀澜一愣,蓦然抬头看他。
祝盛安笑意盈盈,催促道:“傻愣着做什么?快答应我。”
雀澜心头发烫,想说话,可一张口,忍不住先笑了起来,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祝盛安搂着他的腰,摇了摇:“别光顾着乐,你还没答应我呢。”
雀澜笑着,故意说:“有人能拒绝这世上最英俊的男人么?”
祝盛安被他臊了一把,有些脸红,但仍嘟囔着:“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算……”
雀澜忽然凑近来,吻住了他。
“好。”在亲吻的空隙里,他轻声说,“我做殿下的世子妃。”
祝盛安双眼一亮,翻身压在了他上头。
情浓酣畅,两人闹到天黑才消停。刘叔人老经事,知道小别胜新婚,便在屋外好好守着,没让人去打搅两位主子。
夜幕降临时,祝盛安叫了热水,两人梳洗完毕,这才出来用晚饭。
即将过年,府上早备齐了食材,晚饭十分丰盛。两人这会儿也饿了,没让下人伺候布菜,端起碗就开吃,等肚里半饱,才开始闲聊。
“殿下不多待几日么?”雀澜问。
“明日还能待一日。”祝盛安道,“我也是想着,这些人马奔波了大半个月,在此休整一番,好好过个小年,才能打起精神去嵋州。可只此一日,再想多休息,也没有余裕了。”
“好罢。”雀澜也没有再劝,转而道,“殿下和秦将军在平远县有什么收获?这回秦将军怎么没有一起回澹州府?”
“刑讯确实有些收获,有个玄衣军的小首领交代了舆图的秘密,说是张鹤翎排兵布阵用的。”祝盛安同雀澜简单解释了一番,又说,“秦般在舆图里发现了金人的三个部落,我就想起来,你曾提过那个行刺你的阿勒是金人。”
雀澜眉头微蹙:“张鹤翎同金人有勾结?”
“我和秦般是这么猜测。”祝盛安盛了第二碗饭,“张鹤翎已有了京中的靠山,金人么,要么是京中那人拉进局中的,要么是张鹤翎自己暗中勾结的。”
“秦般觉得,有地头蛇吕氏宗族在此,京中那人本来就没能完全掌控玄衣军,更不会再拉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人入伙。所以,金人应当是张鹤翎私下勾结的。”
雀澜点点头:“有道理。”
“之前我收到殿下的信,便觉得,以张鹤翎的城府和野心,不会甘于做京中那人的一枚棋子。他找了金人入局,应该就是要把水搅浑,他在里头左右逢源,伺机而动。”
“他一介白身,能走到今天这步,确实不简单。”祝盛安道,“只是心思太歹毒了,留不得。”
雀澜夹了一条炸得酥脆的大虾,搁在祝盛安碗里,忽然想起一事,道:“殿下之前写的信中,提到章礼交代了同张鹤翎初次见面的细节,说张鹤翎提到了京中的一位贵人是他的后台,又拿出了那枚金牌。”
祝盛安点点头,一口咬掉半条大虾,示意他接着说。
“可张鹤翎那时才犯下浔山案不久,殿下在东南下了海捕文书,全境通缉他。他东躲西藏,最后跑到嵋州,正是穷途末路之时,怎么会忽然认识了京中权贵,还得了权贵的青眼,拿到了金牌?”
“我也有过这个疑惑。”祝盛安吃完大虾,给雀澜夹了片白切牛肉,“不只是这次同京中权贵搭上线,他后来拉金人入局,是怎么做到的?能带他越过乌拉木河,造访三个部落,应当也是个不小的金人首领了,张鹤翎平民出身,此前从未去过边疆,如何能认识这样的人?”
雀澜又补充:“能为张鹤翎搭上京城、金人两条线,这个人有此见识和人脉,应当非富即贵。可非富即贵的人,如何会同张鹤翎这等亡命之徒有交情?”
他说着,见祝盛安吃完了第二碗饭,还要去盛,就一把按住了他的碗:“殿下别吃了,我在同你讲话呢,好好想想漏了什么细节。”
祝盛安嘟囔道:“你躺了大半天,我可是伺候了大半天呢,今天合该多吃一碗。”
雀澜面上一红,桌子下踩了他一脚,不过没使劲,祝盛安假意哎哟了一声,说:“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呀?”
“吃罢吃罢,待会儿撑了别乱叫。”雀澜没好气地收回手。
祝盛安又盛了半碗饭,边吃边说:“张鹤翎都封了‘雍王’了,你现在去挖他的发家史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瓦解玄衣军,把他拖下台,稳住嵋州和澹州的局势——说不定也是稳住边疆的局势。等抓住了他,审一审,就什么都知道了。”
雀澜撇撇嘴:“说的也是。”
他看向祝盛安:“那殿下和秦将军怎么打算的?”
“那个玄衣军小首领,还交代了张鹤翎定下的三处行军要塞。”祝盛安道,“一个是已被我端掉的腊子山,另两个在嵋州的景山县和云华县。”
“如今我们已基本肃清澹州境内的土匪和玄衣军,我觉得正是向嵋州进军的好时机。”他顿了顿,“但秦般认为,嵋州是玄衣军的老巢,景山县和云华县的驻守兵力,定比腊子山强上不少,该再探探这两处的兵力设置、武器多寡,再出兵。”
“秦将军这么想也没错。”雀澜道,“殿下那时一夜拿下腊子山,本就是碰上了好时机。山匪们正在喝酒庆祝,而殿下一路疾行,没有给玄衣军反应时间,这才速战速决。放到嵋州的两处要塞,可没有这么简单了。”
“可我担心,这样会错过时机。”祝盛安叹了一口气,“你我是同张鹤翎交过手的,这个人沉默的时候,是蛰伏起来观察局势,观察够了,一出手就直取命脉。”
“这阵子我和秦般肃清澹州,把他买下的眼线一一拔除,他却耐心地一直按兵不动,谁知道憋着什么坏?”祝盛安眉头微蹙,“我总觉得,他就快要出手了。”
雀澜望着他,见他有些钻牛角尖了,便提醒道:“殿下,不能陷入他的行事节奏。”
“我知道。”祝盛安立刻开口打断他,随即又略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就是不想陷入他的节奏,所以才要主动出击。”
雀澜叹了口气,将手伸过去,搭在他的手背上:“殿下,现在你和秦将军手里握着数万禁军,对上张鹤翎的两万玄衣军,赢面很大。再说了,嵋州现在大部分物资都靠行商从外地采买,这些玄衣军要吃要喝,只要你们切断供给,饿都能饿死他们了。”
“殿下和秦将军占据着优势,根本不用着急,该急的是张鹤翎。他处于劣势,又寻不到殿下的漏洞,便只能像之前林府围杀那样,引殿下心急走错,这样一来,他才有机可乘。”
“你觉得,他引我主动出击,是让我犯错,给他制造机会?”祝盛安看向他,“可这个手段,他已在我身上用过一次,没有奏效,他还会再用第二次么?若他恰好反其道而行之,就在你我举棋不定的时候,发动突袭呢?”
“云华县是孜水流经的一处重要码头,而景山县是礼水上的一处重要码头。从这两处乘船出发,分别走孜水、礼水,都能进入通南大运河,一举攻入京城。”祝盛安拿指节敲敲桌面,“玄衣军能在平远县造起航海大船,就一样可以在云华县和景山县造出这样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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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祝盛安的脸上坚持的神色,雀澜知道今晚是没法说服他了。
他避开他的锋芒,道:“所以,殿下此行,是要去景山县了?”
祝盛安点了点头:“我和秦般意见相左,最后商量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就是我先去景山县探一探。”
雀澜道:“我同殿下一道去罢。”
祝盛安却没有答应:“我和秦般去了嵋州,你得守着澹州府,宋奇守住平远县。”
他看了雀澜一眼:“从这里去景山县,最快是走水路,从丰春县出发,逆流往上,三日就到了。”
雀澜不满地轻轻瞪他:“三日的路程还不长?从平远县到澹州府不过一个白天的路程,殿下都五天才写一次信。”
祝盛安笑了笑:“我保证,到了景山县,三日给你写一次信。”
他揽住雀澜的腰:“这次我带了一千亲兵,秦般借给我一万禁军,又有武泽跟着,就是他景山县驻扎了再多人马,到了元宵,我也肯定拿下了。”
雀澜忍住了给他泼冷水的冲动,一时也没有别的法子说服他不要这样急切,只能说:“殿下要说话算话,三日写一次信。元宵时拿没拿下,都要告诉我一声。”
“自然。”
用完了晚饭,雀澜想起上午没看完的密信,便拉着祝盛安一道去书房。下人们没得到吩咐不会轻易进书房内间打扫,几封密信还原样摆在桌上,还有那张写了“木炭”两个字的白纸。
“殿下回来得正好,看看这封信。”雀澜伸手便拿起那封拆开的密信,“说是嵋州有人大量收购木炭。”
祝盛安在案前坐下,展开这封密信,只看了不一会儿,便说:“这个时候收购木炭运到嵋州卖,还能卖得掉?”
“我也是这样想。”雀澜道,“我在嵋州待的时间不短。嵋州虽然偏远,但四季如春,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约摸只有半个月,穷人家里甚至根本不烤火取暖,只有富人才会买炭。”
“但富贵人家最多也只会买一个多月的用量,因为出了正月,嵋州便暖和得很了。”他拿手点了点密信上的一处,示意祝盛安看。
祝盛安低声念出来:“……四处收购木炭,估摸有逾百万斤。”
雀澜道:“我倒不清楚,百万斤木炭,对整个嵋州来说,算不算多?”
祝盛安算了算:“大户人家人口多,各个屋里都要生炭,而且从早到晚不停。”
他拿下巴点了点一旁搁着的炭盆:“像你这样怕冷,一个屋里要搁两三个炭盆,一间屋子一日下来就是十几二十斤木炭。”
“如此估算,一个冬天下来,这样的人家少说也得用去五六千斤木炭。所以这个数量,对整个嵋州来说,倒也不算很多。”祝盛安又看了看信,“只是这个时候,富人们大多买够木炭了,这批货出手会很慢。而且,年前是行商们清货的时候,极少有人这时候花大钱进货。”
木炭的价格各地不一,但冬天大多不会低于十文一斤,一百万斤木炭便是一万两白银。马上要过年了,大家都得准备现钱过节,谁会把白花花的银子换成一堆木炭压在仓库里?
雀澜坐在他身旁,一只手支着下巴:“能拿出这么多闲钱的,嵋州也没有几个人罢。”
“吕氏宗族,还有张鹤翎。”祝盛安顿了顿,“可是审问章礼的时候,这老头说过,张鹤翎前阵子是没钱了才进雪荡大山找他的,新挖出来的金子又运去津州港了,他哪儿来这么多钱?”
“那是吕氏宗族?”雀澜道。
“吕氏宗族买炭么,可能是自己用,可能是四处送礼,也有可能是给玄衣军下了血本。”祝盛安道,“硫磺、硝石和木炭,可以制作火药。”
雀澜一愣。
祝盛安随即又摇摇头:“但是硝石矿就像金银铜矿一样,是朝廷严格管控的。南方几处硝石矿场,恰好都在藩地辖区之内,全归王府名下管理,开采提纯出来的硝石,绝大部分供应军中和朝廷,只有少数拿出来卖,还限制了一人一月的购买数量。”
雀澜道:“即使限制购买数量,少量多次地买,还是能买到不少。”
“不行。”祝盛安摇摇头,“制作火药,硝石占七成以上,木炭只占一二成。他买了一百万斤木炭,得买多少提纯的硝石?”
“……”雀澜之前不清楚这其中的门道,这会儿也被祝盛安说得有些疑惑了,“那,按理来说,普通人是买不到大量硝石的?”
“当然了。木炭和硫磺可以随意流通,若硝石也随意流通,岂不是人人都能做出大量火药?”祝盛安将这封密信丢在桌上,“朝廷允许流通的硝石数量,只够老百姓夏天在家制冰而已。”
这样说下来,两人只能放弃了玄衣军制作火药的猜测。毕竟,这木炭若真是吕氏宗族买的,那这么大个家族一个冬天要取暖、要到处走动送礼,用掉这么多木炭也算寻常。
暂且跳过木炭这个小发现,祝盛安拿起了剩下的几封未拆开的密信,两人凑在一处,一一看过,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将信全部看完时,已到了深夜。祝盛安今日赶了路,又同雀澜闹了许久,这会儿有些倦了,偏头一看,雀澜早趴在桌上,困得眼皮都耷拉下来了。
“走,去歇息。”他将密信丢进炭盆中烧掉,伸手来拉雀澜。
雀澜在桌上趴得舒服,几乎都要睡过去了,自然不肯起来,嘟囔着:“殿下背我。”
祝盛安蹲在他跟前,拿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那不许再说猪八戒背媳妇了。”
雀澜困得眼睛都合上了,闻言又咯咯笑了起来:“你还记仇呢,真小心眼。”
祝盛安背过身:“上来。”
雀澜努力挪动身子,趴到他背上,然后被他一下子背了起来。
祝盛安背着他往外走,说:“我可背过你不少次了罢?”
“在腊子山上第一次见面,你就叫我背你。”他回想着,“还有过小定时,还有在林府,还有今天。”
雀澜抱着他的脖子,呓语般喃喃:“殿下还记得这么清楚呢。”
“当然了,我又没背过别人。”祝盛安一脚跨进卧室,“下一回背你,就是成亲的时候了。”
雀澜被他放在暖烘烘的大床上,一边自个儿脱外衣,一边说:“成亲还早着呢,难道中间这么长时间,殿下就不背我了?”
祝盛安飞快脱了衣裳,凑近来亲了他一下:“我的意思是,待此间事了,立刻回去成亲。”
雀澜并不能理解他的急切,略带疑惑地说:“可现在这样,和成亲也没有什么区别。”
祝盛安拥着他滚进暖和的被窝:“不一样。”
他的手摸到雀澜后颈,在那儿轻轻一按。
仿佛被瞬间把住了命脉,雀澜浑身一麻,手脚竟然无法动弹,整个人软在了他怀里。
他的睡意烟消云散,有些惊慌地捂住了自己的后颈:“……这,这里……”
“别怕,我不碰了。”祝盛安搂着他,“你之前不还随意露出来给我看么?我告诉过你,这里不能给别人看。”
“因为这是给我一个人看的地方。”他微微一笑,“成亲之后,这些我会慢慢教你。”
不知道为何,说着这话的世子殿下,看起来有些可怕。
那种乾君特有的独占欲,平时被掩藏在他风度翩翩的外表之下,到了这个时刻,才初露端倪。
雀澜心中油然而生一丝恐惧。
很快,他反应过来,这就是乾坤之间,支配与被支配的本能。
他有点不高兴了,像是提前察觉到了无形的束缚,挣开祝盛安的怀抱,自己滚进了床里:“我歇息了。”
祝盛安跟过来,从背后抱着他。
他总是这样抱他,平时雀澜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却觉得这样的拥抱也像一种禁锢,便踢了他一脚:“走开。”
祝盛安没动:“怎么了?忽然就不高兴。”
雀澜沉默了一会儿,说:“成亲之后,我还能四处行走么?”
祝盛安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世子妃要协助王妃打理内务,管理王府名下那些产业,就够你忙活的了。”
雀澜道:“这样同普通的内宅妇人有什么区别?”
祝盛安道:“只要你想,能做的有很多。母妃也会协助父王处理政务。”
雀澜道:“可是,王妃娘娘大多时候,还是在宜州、在王府里待着罢?”
“……”意识到他说这些话,是不想在王府里待着,祝盛安的语气一下子冷硬起来,“那你想怎么样?难道当了世子妃,还能江湖漂泊、四海为家?”
他松开了搂着雀澜腰的手,支起了半边身子看着他:“你答应当世子妃的时候,不该想过这些事么?要么选我、选安稳平淡的日子,要么选浪迹天涯、自由自在的生活,哪有两全之美?”
“……”雀澜一时无话可说。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忽然又回想起了过完小定那日,跟着殿下一同去拜见王爷王妃时,意识到自己草率地做了一个人生重大决定,那种幡然醒悟的惊慌。
这一次,是不是也像上一次那样,又是一个草率的人生决定呢?
上次过小定,尚有回退余地,要是成亲,可就不能反悔了。
半晌,雀澜叹了一口气:“我再想想。”
上午才答应了嫁给他,到了晚上就出尔反尔,祝盛安气得胸膛大起大伏,瞪了他好半天:“好,你想。这回想清楚了,要是真不想嫁给我,自己悄悄地走,一辈子都别让我找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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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护腕
翌日清晨,雀澜被热闹的爆竹声吵醒,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世子殿下背对着自己躺着的背影。
这一整夜,两人分开躺得远远的,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挨。
雀澜坐起身,刚要叫他起来,手还没碰到他的肩膀,祝盛安就跟背后长了眼一样,自个儿翻身坐了起来,下了床。
雀澜:“……”
他好气又好笑:“你早就醒了?”
祝盛安没搭理他,叫了下人进来伺候洗漱。
雀澜从床上下来,去拉他的袖摆:“我同你讲话呢。”
祝盛安一挥手收起了袖摆,没让他抓住,语气冷硬:“我不同你讲话。”
“……”大清早就被迎面泼冷水,雀澜有点儿不快,但想到今天是过节,便压下去,说,“今天过小年,我不跟你吵架。”
祝盛安冷笑一声:“说得你多大度似的,我想吵架吗?是谁无理取闹?”
这男人说话怎么这么气人!
雀澜真想呛他一句,话到嘴边仍忍住了,说:“你非要一大早找不痛快?”
“谁找谁的不痛快?”祝盛安一下子转了过来,音量猛然提高,“你还讲这样的话,你有理吗?!”
显然昨晚的气他还没消,憋在心里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现在即将爆发了。
这一声大吼,将一旁伺候的下人们吓得都顿住了,一个个不敢作声,也不敢继续伺候,屋里一时间静默得落针可闻。
雀澜瞪着祝盛安,心里的火气从脚底板直窜脑门心。
他知道世子殿下一向盛气凌人,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要发脾气。他的脾气、他的闹,一向是有效果的,这种咄咄逼人的方式,能很快让别人服从他的意愿,让他不想要的结果变成想要的结果。
但就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自己是一介白身,自己就要事事让着他吗?
人生大事面前,谁都会慎重考虑,这难道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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