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byShim97
Shim97  发于:2024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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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力道,现在的他不可能接得住!
雀澜咬咬牙,勉力举剑格挡。
当啷一声,两剑相击,雀澜力气不敌,被这人压着连连后退。他胸口气血翻涌,差点要吐出血来。
正在此时,一箭破空而来,穿透了这名玄衣军的喉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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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祝盛安觉得浑身热得难受,眼皮如有千斤重,他知道自己已昏睡了许久,再这样睡下去,很可能不知不觉地冻死在这里。
他在高热的昏迷里拼命挣扎,勉强撑开眼皮。
天已经亮了,冬日的太阳没有温度,冷冷地照在他身上。
他仍躺在木板车上,马儿在前头优闲地吃草,他不知道自己是昏迷了短短一夜,还是已过去了一天两夜。
呼出的空气都是滚烫的,脑袋突突地疼,四肢没有一点力气,他知道自己这是受了伤,又吹了冷风,发起热来了。
祝盛安勉强撑起身子,从木板车上下来,可脚一落地,半分力气都无,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跌,震得脑袋嗡嗡作响,头疼欲裂。
祝盛安闭上眼缓了许久,那阵钝钝的头疼才过去,他睁开眼环顾四周。
马儿停的地方,有一排马柱,周围有几个简易的草棚,再往前,就是黑漆漆的矿洞。
祝盛安微微一愣。
难道这就是金矿?
他想站起来往前走,却实在没有力气,只能够到旁边的一根枯枝,权当拐杖,拄着往前走。
走到那几个小棚子里头,才发现有柴火、灶和水缸,还备着简易的床铺,看来这些人每次下矿的时间都不短。
他连忙去揭开水缸,可里面的水已经干涸。
祝盛安发着热,嗓子疼得不得了,鼻腔里像要冒火,可偏偏这些棚子里的水缸,没一个有水。
他心急火燎,头昏眼花,体力不支,几乎就要倒下,可仍坚持着,缓了缓,四下去看。
不远处有口山泉!
祝盛安心头狂喜,踉踉跄跄过去,伏到泉水边,双手掬一把水就喝。
冬日的泉水冰冷刺骨,浇到他滚烫的脸上,说不出的慰藉。
好在祝盛安还有几分理智,知道不能喝太多生水,解了渴后,便掏出丝帕,浸湿了擦脸。
这样降温并不是好法子,却也是现下唯一能做到的法子。
他擦了好几遍,头脑清醒了不少,喘着气停下来休息,回头望向不远处那几个小棚子。
那里头的水缸都干了,看来许久没人来过,最近玄衣军动作这么大,难道都不缺钱花的么?
他抵抗着受伤和发热带来的头痛,细细捋着这里头的关系。
若这处金矿完全由玄衣军控制,那么章礼他们也都是张鹤翎的人,很可能还是亲信。
那么他们一行人过来“登记黄册”,章礼该把他们一网打尽,献给张鹤翎邀功才是。
可他们没有这么做,他们唯一的痛脚,好像就是脸上的刺字。
刺字,黄册。
黄册开始推行后,以前的户帖已经废除,只要官府不看他们的户帖,将他们登入新黄册,那么留在户帖上的污点,便无人知晓了。
那时,他们拿着清清白白的黄册,挺直了腰板,再把脸上的刺字弄干净,便成了真正的良民。
章礼对他们礼遇有加,许是因为这个。
那么他被张鹤翎抓在手里的弱点,应当也是这个。
张鹤翎拿捏着他,而他拿捏着金矿,这才形成了长久交易的制衡之势。
虽不知道章礼有什么特别之处,敢同张鹤翎这样的亡命之徒做交易,但他能一直守住金矿,没被张鹤翎连锅端掉,想来手里还是有几张底牌。
要让他们窝里斗才好。
祝盛安这么想着,身子却不如意,一下子打了个大喷嚏。
浑身乏力的感觉加剧,他知道这会儿是没力气撑到回村了,连忙深吸一口气,爬起来,跌跌撞撞回了小棚子里,随便捡了个床铺,慢吞吞爬上去,拉上被子歇息。
这一觉睡到下午,祝盛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再醒来时比之前更难受了,不仅头昏眼花,还鼻塞咽痛,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他实在没有半天力气,脑袋烧得嗡嗡作响,可这荒郊野外,除了自力更生,其他人都靠不上。
缓了半天,祝盛安才勉强起身,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拿棚子里的枯枝给土灶膛里生起了火,又提着水桶去打了山泉水。
将水烧开,他找来个粗瓷碗,舀了些热水,慢慢喝下去。
要是放在平常,一两天不吃东西,他早该饿坏了。可这会儿发着热,人没有胃口,不吃饭倒也还熬得住。
热水滑过肿痛的喉头,难受中带些舒坦,祝盛安靠在床铺上歇了一会儿,正盘算着是不是趁着这会儿有精神赶紧骑马回去找胡仁怀,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动静。
他凝神细听,而后连忙撑起身子,将床铺推回去,水桶里剩的水倒掉,灶膛里的火也扑熄。
而后,他提着烧热的水壶和刚刚喝过的粗瓷碗,卷了一床铺盖,就爬上了木板车,驱着马儿往旁边走。
他躲在林子里,不一会儿,就看见山头冒出了点点火光。
并不是胡仁怀一行人,而是村民们。
他们三个五个坐一辆木板车,朝这矿山来,显然是要下矿了。
怎么回事?难道胡仁怀他们已不在村里了?他们怎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拉着车出来……
祝盛安一顿,随即想到,应当是玄衣军进来了。
胡仁怀他们一行人很可能已全部被玄衣军控制,如此,这些村民才敢拉着车出来下矿。
可是,他离开两州交界处中军帐之前吩咐过将领们,如果两日之内没回去,就要他们带人来堵住雪荡大山的出入要道。
按理来说,玄衣军接到雪荡大山的消息再赶来,应当没有中军帐的将士们赶来的速度快。他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破封锁,进入雪荡大山的呢?
他眉头紧蹙,难道这雪荡大山,还有别的出入口?
这时,村民们赶着车,陆陆续续到了矿洞前,十分熟练地分工合作,生火的生火,挑水的挑水,进矿的进矿。
许是日头不足,目视不清,没人发现小棚子里刚刚有人造访过。
很快,小棚子里抬起大锅开始煮饭。
闻到米饭的香味,祝盛安这才觉得饿了。
他摸摸肚子,心想,反正村里这会儿肯定全是玄衣军,回去也是自投罗网,不如就在这儿把伤养好。
只是在这山里耽搁得太久了,不知道外面局势如何。
他在这边找金矿,张鹤翎应该安不下心待在澹州对付雀儿了,雀儿那边是不是好过了许多?朝廷的援军也该来了罢。
祝盛安养了四五日。得亏这些村民带来了吃的,他每日去小棚子里造访,吃好喝好,发热已退下去了,后脑的伤也不再闷闷作痛,只仍有些咽痛。
身体舒坦了些,他便不再被动地等待,这日夜里,他趁着夜色骑着马往村中去。
整个村子仍忙得热火朝天,村民们将山中运出来的金矿石一一分拣,尽量凿去黄金附着的岩石,再冶炼、打制。
村子外围则守着玄衣军。
祝盛安在不远处仔细观察着,正有一队人马拉着空板车从村中慢慢往外走,显然是运完了一趟矿石,要再回到矿洞处。
而最后一辆车上,赫然坐着乔装打扮过的胡仁怀!
祝盛安心头一动,待这队人马走出村子,便悄悄跟在后头。
爬上山坡,前方的车队还在继续行进,最后一辆板车却偏离了队伍,走入了一条岔道。
祝盛安微微一愣。
他从山中出来时,为防迎面碰上村民,不敢走马道,是靠着这识路的马儿,从林间走过来的,因此并未发现这儿多了一条岔道。
他记得进村的时候,这里就是一条直路直通村中,根本没有岔道。
祝盛安跟在这辆板车后头,赶车的村民在这条岔道上走了没多远,便将板车解下来,把马儿递给了胡仁怀,自个儿拉着板车到林子里找地方藏去了。
胡仁怀骑着马就往前狂奔,祝盛安立刻跟上,在后叫他:“胡仁怀!”
胡仁怀一边在马背上颠着,一边回过头来,惊喜道:“殿下!您没事!”
他说着,就要拉缰绳停下,祝盛安忙道:“继续走!”
两人齐头并进,胡仁怀立刻絮絮叨叨把这几日的事情都说了,说他带人找了两日,只找到章云的尸体,而后玄衣军便来了,将他们全抓起来关在小木屋。
他在那小木屋里关了好几日,终于寻着机会让送饭的村民给章礼递话,许诺给他们上黄册,这才让章礼铤而走险偷偷放他出来。
祝盛安道:“来时我吩咐过,我们的人应该老早就堵住进山的马道了。你可知道,玄衣军是如何进山的?”
“这帮黑衣人,狡猾得不得了。”胡仁怀啐道,“他们在山里修的马道不止这一条,留了好多岔路!出入口也不止一个,他们运金子,就是从靠近腊子山那个出口走的!”
祝盛安心中一动,之前关于腊子山发现金锭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胡仁怀仍在往下说:“这帮玄衣军在这里留了眼线,看到可疑的官兵进山,就把原来的道封了,挖开岔道,外头的人就只能走岔道,在山里面打转!他们自己人从另一个出入口进山,根本不耽误。”
“确实狡猾。”祝盛安道。
“好在这章礼和章鹤翎并不是一条心。”胡仁怀道,“刚刚送我出来的人说,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翻过两座山,见着路边一个小破庙时,就往那破庙后面的山上走,不要再走马道。”
“破庙堵住的,就是咱们来时的路。”
祝盛安一顿,猛然转头:“你刚刚说谁?”
胡仁怀被他问得一愣,连忙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里头就提了两个人名。
他小心翼翼道:“章礼和章鹤翎,这两人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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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按照村民说的,翻过两座山,两人很快看到了一座路边的小破庙。破庙背后是一个小土坡,还铺了些草皮灌木,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这背后还有条路。
从这里越过去,就到了他们来时走过的路。
胡仁怀在这个路口寻了棵大树,拿刀刻上标记,道:“殿下,咱们的人应当都在这外头呢,等同他们会合,是不是冲进去把这村子一锅端了?”
祝盛安骑在马上,道:“张鹤翎没发现我在这山里?”
胡仁怀爬上马:“殿下,我老胡心里有数,一直没透露您的身份,章礼也瞒了一嘴,那个匪首怎么也想不到您会亲自来嘛。”
两人骑着马往出山的方向飞奔,不一会儿,就碰上了正在搜寻的王府亲兵。
领队的都头连忙跑过来,急急道:“殿下,可算找到您了!”
祝盛安拉住缰绳,立刻问:“澹州如何?”
“澹州危急!”都头道,“玄衣军和土匪突袭澹州,少夫人披挂上阵,带我们出城迎敌,昨日硬是突出重围,将我们这一队送出来。我带着一路人来雪荡大山找您,宋副尉带的那一路去两州交界地搬救兵去了。”
祝盛安心头咯噔一声:“玄衣军去了多少人?”
“玄衣军不算多,但土匪不少,总共有数千人!”
留在澹州的人马堪堪千人,又没有火药和精良武器,碰上大军压境,根本坚持不了几天!
他原以为自己找到金矿,张鹤翎便会暂时放过澹州,算是围魏救赵。哪知道张鹤翎也使了围魏救赵,知道他手里兵力不足,要守住两州交界地,要守住雪荡大山,还要回援澹州,根本用不开人!
他清楚他的底牌,知道他能找到金矿,却抢不走金矿。
祝盛安呼吸微乱,那种事情脱出掌控的可怕感觉又涌了上来。张鹤翎这出安排,再次打乱了他的节奏。
胡仁怀在旁也急了:“他奶奶的真会挑时候!我们这边进山,他那边就去打澹州城!”
都头又道:“我们走时,少夫人带着守城军刚打赢第一仗,但是土匪人那么多,这几日肯定战况艰辛,少夫人又伤势未愈……殿下,我看雪荡大山这里就有不少人马,是不是现在就回援澹州府?”
从雪荡大山回澹州府,快马加鞭只需一天一夜,比两州交界地派兵回援要更快。
胡仁怀道:“可是咱们都找到雪荡大山了,金矿就在这山里,难道不一举拿下?迟则生变哪!”
都头道:“可是澹州府那是数万百姓,耽搁不得!”
胡仁怀道:“我也不是说不去救澹州府,就是怕这山里头那些人趁机跑了啊!”
他转向祝盛安:“殿下,您拿主意,我老胡都听您的。”
这一看,他才发现祝盛安脸色有些不对劲,不由道:“殿下,您没事罢?”
都头也紧张了,问:“殿下受伤了吗?”
祝盛安深深地呼吸,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
不要被带入到对手的节奏里。
他想起雀澜说这话时,沉静又坚定的眼神。
离失败还远得很,不到最后一刻,焉知鹿死谁手。
“发信号弹,立刻收整队伍。”祝盛安看向这名都头,“带上你的人马,再加这里的一个民兵营,同我驰援澹州府。”
增援的人虽然不多,但只要能挺过明晚,两州交界地的援兵就能赶到了。
都头连忙道:“是!”
胡仁怀在旁问:“殿下,那握老胡呢?是不是我留在这儿,把这山里的玄衣军一锅端了?”
“留下的才多少人?就算能打个出其不意,也守不住金矿。”祝盛安道,“更何况,陛下的眼睛还没到,不能轻易向金矿伸手。”
胡仁怀急了:“难道就放任他们继续采矿?殿下您是没看见,他们每天从山里不停地运矿石出来,再把打好的金锭运出山。那么多钱啊,够玄衣军干多少坏事了!”
祝盛安斜斜看了他一眼:“不错,就让他们继续采矿。”
胡仁怀傻了眼。
“他们运出去的金子,应该都到了腊子山。留下的这点人守不住金矿,但抢点金子还是干得来。”祝盛安微微一笑,“且让他们继续采,他们采得越多,你抢得越多。”
胡仁怀当即对世子殿下佩服得五体投地,收整队伍,跑去了腊子山,满怀雄心壮志,要把运出来的金子一网打尽。
祝盛安领着五六百人,连夜往澹州府赶。
他的伤并没有完全痊愈,骑在马背上,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后脑突突地生疼。
可一想到雀澜就带着人守在城外,随时可能全军覆没,他便一刻也等不得了。
他拿住了张鹤翎的弱点,张鹤翎何尝不是拿住了他的弱点?
凛冽的夜风吹过祝盛安的鬓发,他只希望马儿跑得再快一些,更快一些,让他能立刻见到毫发无损的雀儿。
跑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半夜,众人终于临近澹州府,渡过礼水河时,就看到了河畔惨烈的战场。
这是进入澹州府的要道,此时尸横遍野,官道两旁的灌木丛被火烧得参差不齐,仍噼里啪啦冒着火星,整个战场没有厮杀声,而是一片尘埃落定的死寂。
“……结束了?”一旁的都头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我们没赶上?”
祝盛安嘴唇紧抿,拉着缰绳沿着官道继续往前走。
都头反应过来,连忙追上来:“殿下!再往前走就危险了!”
“不会这么快就结束。”祝盛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茫茫夜色,“来袭的只有少部分玄衣军,大多是土匪,还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守城的人马全军覆没。战场应当还在前面。”
都头有些不忍,但还是说:“少夫人确实在城中留了人马,可出城的这些人,就是要拿命筑一堵墙,他们是不会后退的……”
他望着世子殿下的背影,艰涩道:“殿下,我们来晚了一步。”
夜色中,世子殿下像一尊凝固的冰雕像,许久都没有作声。
都头在后说:“若是土匪已经入城,我们这五六百人,根本攻不进去。殿下,还是在这里等一夜,等到明天,两州交界地的援军来了,再……”
这时,远处澹州府的方向,忽然传来了沉闷的低鸣,与冲锋的号角声不同,这长鸣中有十分规律的停顿。
祝盛安身子一震,立刻一拉缰绳:“是禁军的号子!”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一骑当先奔了出去。
禁军赶来援助,说明朝廷派下来的帮手到了!
澹州平安无事,雀儿定也平安无事!
他一路骑马奔至城门下,南城门早已打开,王府亲兵在城楼上高声喊着:“殿下回来了!”
祝盛安却没空理会他们,骑着马冲进城去,没跑多远就迎面碰上瘦了一大圈的武泽,远远便喊道:“少夫人呢?”
武泽行了个礼:“少夫人在王府别苑……”
话音未落,世子殿下已骑着马,一阵风一样地同他擦了过去。
祝盛安赶回别苑,一进自己院里,就看见满院的大夫。
他心中一跳,便知道不妙,刘叔上前想拦他,被他一把推开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卧房,正好看见老军医松开了替雀澜把脉的手,摇摇头。
“少夫人旧伤未愈,屡添新伤,这次又服用了太多醒神药,怕是难熬了!”
说完,他才看见刚刚进门的世子殿下,慌忙起身行礼。
“……什么难熬?”祝盛安道,“他用了什么药?”
没人敢回答他。
“说话!”祝盛安一声暴喝。
给雀澜用了醒神药的军医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殿下,少夫人断了胸骨还未长好,每次骑马颠簸便剧痛无比,为了带兵打仗,少夫人便命小的给他煎服止痛药。军中的那个醒神方子,您也知道的,可以暂时麻痹痛觉,让人精神振作,小的便煎给少夫人用。”
“这药寻常只急用一两回,用完都要去人半条命。谁知道这次城外战事吃紧,少夫人连用了五六回药,小的也不清楚会留下什么病症……”
祝盛安几步走到了床边,掀开帘帐。
雀澜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合着眼,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祝盛安呼吸一窒,手指抓紧了帘帐。
他深呼吸好几下,才在床边坐了,伸手去握雀澜的手。
手指冰凉,但好在手腕上还有微弱的脉搏。
祝盛安的一口气这才慢慢地松了,怔怔坐在床边,握着雀澜的手,半晌没有说出话。
刘叔进屋将大夫们请了出去,在屋外问了话,才又返回来,小声道:“殿下,大夫们没给开药,说得先清除少夫人体内的余毒。得每日放血、施针。”
祝盛安微微回神,道:“他现在这样,哪还经得起放血施针。”
刘叔道:“可是不清余毒,便一直无法用药啊。”
祝盛安一顿,垂眸望着昏迷不醒的雀澜,半晌才道:“叫他们明日过来施针。”
刘叔应声下去了。
房中只剩了夫妻两人,祝盛安蹬掉靴子,躺到雀澜身旁,侧身静静看着他。
“我可好多天没洗澡了。”他忽然说,“雀儿,你闻闻,我是不是都臭了?”
雀澜静静躺着,一声不响。
祝盛安轻声道:“你可不能嫌弃我。”
他将脸靠在雀澜肩上,静静享受两个人互相依偎的温暖。
他道:“只准歇一晚,明早你就醒来陪我,不然我要发脾气的。”
许久,帐中都不再有动静。
祝盛安将嘴唇轻轻印在雀澜额间,哑声道:“你怎么这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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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澜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时,耳边正听见世子殿下大发雷霆的声音。
“血也放了,针也施了,怎么还不见人醒?!”
军医不停拿袖子擦额上的汗:“今日再施一次针,也许……”
“什么也许!都几天了还在这也许!人再不醒,饿都要饿死了!”祝盛安砰的一拳捶在桌上。
雀澜刚醒,还说不出话,但肚子确实饿了。他挣扎着想发出点声音引起注意,不过军医已经先一步看见他,立刻大叫:“少夫人醒了!”
背对着床的祝盛安嗖的转过来。
他收拾得还算妥帖,但憔悴的脸色和发青的眼圈仍能叫人看出来,他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雀澜张开嘴,无声地唤他。
“殿下。”
祝盛安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床前:“怎么样?还好么?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雀澜努力发出一个字:“饿。”
祝盛安握住他搁在被面上的手,头也不回地吩咐:“上些吃食,要清淡的。”
一旁伺候的下人立刻退出去吩咐小厨房,不一会儿就端上来几样清粥小菜。
军医给雀澜把了脉,重重舒了一口气:“余毒已排清了,少夫人底子好,再将养一阵就能恢复如初。”
他又检查了雀澜之前受伤的胸骨,雀澜的钢板已绑了快一个月,骨头长势尚可,军医便将钢板收走,让下人们给雀澜做身夹垫衣穿。
看完了伤势,祝盛安小心翼翼地将雀澜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端起了白瓷碗:“喝点粥?”
雀澜枕着他的肩,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味,惬意地眯起双眼,不由自主嘴角上扬。
“不想喝这个?那换一样。”世子殿下没等到他的回应,便搁下瓷碗,伸手去小方桌上重新挑。
这回他挑了个软糯的甜点:“这是蜜枣团,入口即化,吃一个。”
他把糕点递到雀澜嘴边,雀澜这才张嘴,一口吃掉一个。
祝盛安拇指拭过他的唇角,擦去糕点的碎屑,喂他喝了杯淡茶,而后又去挑了个栗子糕。
雀澜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皱皱眉,不肯再吃。
“不吃这些了?那喝点粥。”
雀澜逃避似的,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不肯喝粥。
祝盛安只能放下碗,搂着他,低声问:“这些都不想吃?”
雀澜面颊贴着他前胸的衣襟,点点头。
“那想吃点什么?”
雀澜哑着嗓子,小声说:“想吃辣。”
然后就被世子殿下打了屁股:“这个不行。”
雀澜抓着他的衣襟:“就想吃辣。”
祝盛安低头看他,雀澜委屈地噘起嘴,抬眼瞅着他,无声地控诉他不满足自己的要求。
祝盛安又抬头,一看旁边伺候的刘叔,刘叔赶紧对着他猛摇头:不能吃辣!不能吃辣!
祝盛安拿出教训的语气:“从前你什么都吃的,连我吃过的东西你都肯吃,现在怎么还挑三拣四起来了?”
雀澜小声说:“难道殿下现在待我,还同从前一样么?”
“……”这怎么能比,从前他还敢跟他动手呢,现在可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这是两码事。”祝盛安道,“要是你现在身子无恙,想吃什么我都不拘着你。”
雀澜仍在嘀咕:“想吃辣。”
祝盛安将粥凑到他嘴边,他不情不愿的,还是喝了大半碗。
喝完,他就发了通脾气,照着世子殿下的胸口一顿乱捶。
虽然雀澜受了伤力气不足,但毕竟是习武之人,打人那个架势,看得旁边的刘叔胆战心惊。
“不妨事,你们都先下去。”祝盛安挨了一顿打,勉强把他哄住了,搂在怀里,“少夫人身子不舒服,同我撒娇呢。”
雀澜靠在他胸口,气喘吁吁的,平复了一会儿,两条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说:“都怪殿下。”
祝盛安抚着他的发丝:“是,都怪我,叫你一个人在这里受了这么多苦。”
雀澜道:“我以前,一个人也可以的。都怪殿下。”
他现在受不了一个人扛着了。
祝盛安心头一动,低下头去,寻他的嘴唇。
雀澜抬手按在了他唇上,赌气道:“不叫你亲。”
祝盛安吻了吻他按在自己唇上的手指,低声道:“好中意你。”
雀澜耳朵一动,面色发红,将手指收了回来。
祝盛安得到默许,便搂着他,吻了上去。
雀澜闭上眼睛,张开嘴,同他缠在一处。
呼吸交缠,帐中窸窸窣窣的,他们纠缠着,厮磨着,拥着滚在一处。
帐外的日头正亮着,透过薄纱帘帐,将帐子里照得一清二楚。
雀澜迷迷蒙蒙,忽而想到殿下从前是看不得人的身子的,每回抱他,不是蒙着眼,就是蒙在被子里,但今日却未见异常。
他轻声问:“殿下没事了?”
“什么?”祝盛安吻了他一下。
“殿下可以看我的身子了?”雀澜搂住他的脖子。
祝盛安也一愣,低头看了一眼。
雀澜浑身雪白细腻,漂亮得很,看在眼里,只觉得浑身发热,再没有之前恐惧反胃的感觉。
祝盛安不禁一笑,故意仔细去看,被雀澜揪了一把耳朵:“才好了,就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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