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byShim97
Shim97  发于:2024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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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火炮——这是雀澜近几日在密信中的新发现,初看见时还吓了一跳,玄衣军只是野路子出身的反贼,怎么会有这些朝廷严密管控的武器?
可仔细一想,青莲教派出三千土匪围攻澹州府的时候,就拿出了不少攻城器械。
这支造反势力,并没有他和世子殿下最初猜想的那样简单。
想到祝盛安,雀澜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写的第一封信已送出去三日了,应该到了世子殿下手里,不知道殿下看到了,会有什么新猜测?会写些什么寄回来?
要是殿下仍在身旁就好了。
雀澜抿了抿嘴,不由低头,看了看缚在腕间的那双白狐皮护腕。
殿下送的那只木雕小麻雀,他收到后就丢在了宜州王府的住处,只有这护腕天天戴着,自觉早就值回了十五两银的本钱。
现在看着它,忍不住又回想起刚与殿下过小定时的情境,那时也没想过,自己会同殿下……
正想着,屋门被人敲响,刘叔的声音在外响起。
“少夫人,东西都装好车了,您看,是不是现在就走?”
雀澜回过神来,挥去脑中的情思,抱着手炉起身出了屋子:“走罢。”
刘叔连忙抖开披风,一边为他披上,一边忧心地说:“少夫人,真要这时候回别苑住么?殿下走时叮嘱了,要您住在驿站里,这儿安全……”
雀澜道:“我心中有数。”
住在驿站是安全,可张鹤翎无从下手了。他不出手,怎么暴露踪迹,自己怎么抓住他呢?
虽然知道用这样铤而走险的办法,等殿下知道了,必定会挨骂,可雀澜心中焦急,就怕现在张鹤翎一直不动,是出城对付殿下去了。
祝盛安这次出去,明着是抵御边境土匪,暗里却是去查金矿线索的。那可是玄衣军的命脉,要是这几日他真发现了金矿线索,张鹤翎听到了风吹草动,肯定坐不住。
可两州交界处现下到处是流民土匪,可说是玄衣军的地盘,张鹤翎要是专门去对付殿下,殿下只怕会有危险。
雀澜坐在马车中,凝眉不语,刘叔在旁伺候着,看他神色忧虑,便给他倒了热茶:“少夫人,您喝些热茶,身子就舒坦了。”
雀澜摆摆手:“不喝了。”
刘叔道:“喝些罢,您的身子要是没有起色,殿下回来该教训老奴了。”
雀澜一顿,只能拈起茶盏,喝了一小口。
刘叔在旁瞅着他的脸色:“少夫人在担心殿下么?”
雀澜将茶盏搁在了桌上:“没有。”
刘叔道:“殿下要是知道您这样念着他,一定很高兴。”
“……”雀澜两手抱着手炉,面无表情,“我哪样念着他了?我可没有念着他。”
刘叔笑了笑:“您前些日子每日问一遍,殿下有没有来信。近几日,每日要问三遍了,您这不是念着他了么?”
看雀澜面色不自在了,刘叔也没有追着继续调侃,而是说:“这夫妻之间呢,就是这样。在一处时不觉得他好,还嫌他烦人。”
“可要是不在一处了,就记起他的好来了。就是要这时候才知道,要是没有了他呀,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雀澜可受不住这样腻歪的说法,道:“何至于?没了谁,日子都是一样过。”
他回了王府别苑,又过了三日,仍没有收到祝盛安的回信。
雀澜有些坐不住了,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走。这会儿他没法贸然离开澹州去找殿下,不清楚殿下那边出了什么事,再写信过去也是无用。
但除了写信,又没有别的办法了!
雀澜往案前一坐,自己磨了墨,提笔在纸上写:
殿下,见信如晤。
给你写信,怎么不回?
写完这第二句,雀澜眉头一皱,将这张信纸扯掉揉成了团。
怎么明明是要给他讲明这边的情况,落笔却像个怨妇。
这时,外头忽然由远及近,传来急急的声音:“少夫人——少夫人——”
雀澜心头咯噔一下,一阵不安涌了上来。
他起身出去,正好看见自己派去两州交界处送信的那名小兵,形容狼狈,神色慌张。
雀澜连忙道:“信送到了?殿下怎么说?”
小兵喘着粗气:“殿下、殿下失踪了!”
满院的下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雀澜心中一沉,道:“什么时候的事?在哪里失踪的?你从头到尾说一遍。”
“小的四日前到两州交界处的中军帐时,殿下已不在中军帐了。那儿的指挥使大人们告诉小的,殿下刚好去了雪荡大山。”小兵说着,从怀里摸出信来,“这信便没能送到殿下手中。”
雀澜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这信是否交到祝盛安手中了,连忙道:“继续说。”
“那儿的指挥使大人们还说,殿下留了话,最多两日就回来,要是不回来,就让他们带队把雪荡大山出入道封了,再进去找他。”小兵捋顺了话,接着说,“小的想着,少夫人说这信十分重要,便在中军帐等一两日,等到殿下回来。”
“可是等了两日,殿下没回来,倒是胡指挥使派人回来送信,说殿下在雪荡大山失踪了!”小兵说着也急了,“按今天算,就是三日前失踪的!”
雀澜眉头紧蹙:“雪荡大山?”
刘叔在旁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少夫人,这、这怎么办哪?”
雀澜稳下心神,道:“不急,宋奇已安顿好谷租了,今日就会回来,有他在澹州府守着,我便能出去找殿下。”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了宋奇的声音。
“少夫人!”他风尘仆仆,面色冷肃,朝雀澜抱拳行了一礼,“有数千土匪正朝澹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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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雪荡3
祝盛安深陷在黑沉的睡眠中,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中了烈性迷香,可又没法清醒过来。
他在一片黑暗中拼命挣扎,可仍抵不过这昏沉,不知过了多久,他察觉到自己被人抬起来,而后就是摇摇晃晃的颠簸。
寒冷的夜风吹在身上,一点一点吹去了他的昏沉。
祝盛安拼尽全力,用力睁开了眼。
睁眼的片刻,他看见了四周的景象,两旁是古怪嶙峋的高大树木,在夜色中像张牙舞爪的鬼怪。
他躺在摇摇晃晃的木板车上,前头有人赶着车,正沿着黑漆漆的山道不知走向何处。
他只清醒了这么片刻,而后,迷香的后劲便涌了上来,他头疼欲裂,几乎立刻就撑不住,又要陷入昏迷中。
祝盛安赶紧一用力,狠狠咬破了舌尖。
一阵激痛涌上,霎时压住了那昏沉。
他勉强甩甩头,想坐起身,四肢却根本使不上力气。
这时,赶车那人拉了拉缰绳,将马车停下来。
祝盛安连忙闭上眼,不一会儿,就被那人扛下车,往前走去。
他在这人背后睁眼一看,发现前面几步,赫然就是悬崖!
这一下把他吓得浑身的迷香药劲都飞了一半,手脚立时有了力气,抱住扛着他这人的脑袋用力一拧,将此人翻倒在地。
那人猝不及防,跌在地上,被祝盛安顺势一踢,往悬崖边滑了好几步,吓得一声大叫。
祝盛安认出了他的声音,正是晚间给自己打来热水的章云。
他那时的镇定,原来是已下了杀人灭口的决心。
祝盛安知道此时自己的力气不足以解决一个成年男子,连忙努力从地上爬起,抵抗着天旋地转的昏沉,往马车跑去。
但他毕竟中了迷药,反应迟缓,就算拼尽全力地跑,放在常人眼中仍是慢吞吞的,还没摸到马儿,就被后头一股猛力踢得往前扑倒在地,摔在马蹄跟前。
祝盛安立刻想翻身起来,章云赶紧牢牢压住他,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对不住了。”章云的脸上并无恐惧,眼神里露出狠绝,“你不死,我们所有人就都得死。”
祝盛安认得这种眼神,那些作奸犯科、杀过不少人的重犯,脸上就是这样的麻木。
他被章云掐得几欲干呕,拼着求生的本能,蓄力闪电般出手,直插章云的双眼。
“啊!”章云一声惨叫,本能地松开了手。
祝盛安立刻把他推开,爬了起来。
他中了迷药,力度有失,没能戳瞎章云的眼睛,只是暂时睁不开罢了,他得抓紧时间,赶快离开。
他摇摇晃晃跑向马车,强行突破迷香的感觉非常难受,四肢不受控制,脑袋突突地发疼。
好不容易爬上车,他一手抓起马鞭,另一手正要抓起缰绳调转马头,一条腿被人抱住,被人一把拖下了车。
祝盛安摔在地上磕了个七荤八素,心中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要不是中了迷香,何至于这么窝囊!
老子又没想看你媳妇的脸,是她自己忽然跑进后院的!
又想,这家伙连试探都不试探一句,就起了杀心,定是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思,这样的人,手里不知沾过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
他跌在车下,回头一看,章云眼睛还睁不开,但双手牢牢抱住了他的腿,还想顺着往上爬,继续掐他的脖子。
祝盛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手中的马鞭往下一套,套住了章云的脖子,狠狠一收。
章云并非习武之人,出于本能,两手立刻护住了自己的脖子,拼命挣扎着,想要从马鞭中挣脱出去。
成年男子拼尽全力的挣扎,中了迷香的祝盛安差点压制不住,他爬起来,拿缰绳拖着章云,硬生生将人往前拖行。
被勒着脖子拖行,可比光勒脖子要命多了,章云被拖了没几步,就扛不住了,祝盛安趁着他挣扎不动,赶紧牵住马头,奋力拉着马儿调转头来。
他爬上马车,看章云已经面色发绀,口吐白沫,便松开马鞭,狠狠一抽马屁股。
马儿嘶鸣一声,往前跑去,就在这时,章云不知哪儿来的怪力,一下子扒住板车,抓住了祝盛安的腰带。
祝盛安猝不及防被他往下一扯,摔在了板车上,被他拖得往车边滑去。
木板车两侧有木条围栏,咚的一声,祝盛安的后脑重重撞在了车栏上。
他眼前一黑,撞击的闷痛和迷香的强烈后劲混在一起,直冲天灵盖,冲得他额上的青筋几欲爆开。
这一瞬,他仿佛被扔进了茫茫空荡的虚无,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是谁,在做什么。
这短暂的一瞬好像被无限拉长,他停留在这片虚无里,漫无目的,很想放任自己继续这样停留下去。
脑中忽然闪过了一张俏丽的脸。
雀澜蹙眉唤他:“殿下。”
祝盛安霎时想起了自己是谁。
不,不能停在这里,不能死!
这短暂的一瞬眨眼即逝。
祝盛安双眼猩红,硬生生从一片黑暗中逼迫自己清醒过来,背后抵着车栏,手上将皮鞭往后一套,套住了在后扯着他腰带的章云。
这回他再不留情,一手狠狠收紧皮鞭,空出一只手来拉着缰绳让马儿往前跑。
章云的半边身子还拖在地上,马车一往前跑,他便被勒着脖子往前拖行,手中一下子卸了力道,再抓不住祝盛安的腰带了。
祝盛安勉强坐起身,一手赶着马儿前行,一手拖着他。
章云很快就胀得面色青紫,他拼命挣扎着,张着嘴想说话,断断续续逸出几个嘶哑的音节。
“求……求……”
“放……”
祝盛安赶着马车,再没往他身上看。
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就选择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白白害死无辜之人,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被拖行的男人一点一点失去了挣扎的力气,最终完全脱力,像具空洞的木偶,被拖在马车后。
勒着他脖子的马鞭松开了,章云的尸体掉在了路边,很快就被马车远远甩在后头。
祝盛安松了一口气,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倒在了木板车上。
他这眼睛一闭,就没力气再睁开了,躺在木板车上,任马儿拉着走。
可马儿却像是认识路一般,拉着木板车,晃晃悠悠往雪荡大山深处走去。
第二日,胡仁怀起来,就发现世子殿下不见了。
他慌了片刻,立即叫来章礼,问有没有看见同他一道的那个英俊小伙子。
章礼一片茫然,道:“没有呀,许是那位军爷早起出去转转?”
胡仁怀心里焦急,他知道殿下不是那样不谨慎的人,要去哪里,肯定会提前说。
八成是这家人在耍诈!
胡仁怀粗声道:“他是我的下属,要时刻守着我的,出去转转不可能不知会我一声。该不会是你见他长得俊,把他骗去哪里给人当倒插门女婿去了罢?”
章礼吓得连连摆手:“军爷,您就是借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拐卖您这些当官的呀!”
“去你妈的吧!”胡仁怀破口大骂,“嵋州那些乡民,还敢造反呢!你们在这山里,天高皇帝远,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章礼面上闪过一丝阴冷,没有作声。
胡仁怀四下看看,说:“你儿子呢?”
章礼道:“天还没亮,就进山打野物去了。”
大冬天的打野物,糊弄谁呢!
胡仁怀心里骂了一句。
他虽然算不得很聪明,可也不傻,世子殿下是乔装过来想找线索的,必定不能在这里戳破他的身份。
这些村民一个个看起来纯善,实际上心里黑得不得了,他带的人不多,得小心行事。
胡仁怀冷哼一声,走出了院里,立刻找了几名得力的小兵,命他们快马加鞭出去报信。
而后,他带上剩下的人,加上那名带路樵夫马老三,一齐去山中找人。
这一找,就是三天三夜。
世子殿下没找到,倒是找到了被野物啃得稀烂的章云的尸体。
章云的媳妇看见那面目全非的尸体,一下子就跌在了地上,面色惨白。
章礼愣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
马老三在旁道:“这准是打猎的时候,叫山里的狼群围住了。里正,节哀呀。”
章礼死死盯着那尸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跌坐在地的章云媳妇呜呜地哭起来,崩溃地大喊:“报应!都是报应!”
围观的村民神色各异,几个妇人立刻来拉她。
“别难过啦,人死不能复生。”
“谁能料到会碰上狼呢,节哀顺变。”
她们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却捂住了章云媳妇的嘴,硬是把她拖走了。
胡仁怀没心思管他们这些破事。他儿时在山中长大,知道被野狼咬死的人什么样,一看章云的尸体,就知道是人先死了,而后被食腐肉的小型动物啃的。
看来这人对殿下下黑手没成功,反倒把自己搭上了。
可他现在担心的是,既然殿下没遭黑手,怎么过了三天还没回来呢?
这大冬天的,野外一样能吃的东西都没有,只有饿狼和尚未冬眠的熊瞎子,世子殿下一个人在山里,没有食物、没有武器,碰上这些大型野物怎么办?
殿下要有个三长两短,他胡仁怀这颗脑袋也不保了。
正想着,远处的山头出现了一队人马。
“咱们的援兵来了!”有小兵高兴道。
“是咱们的人么?”又有小兵窃窃私语,“怎么看着不太像?”
胡仁怀心头咯噔一声,往山头望去。
那山头上缓缓往下走的队伍,一个个都穿着一身黑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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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仁怀被五花大绑,扔到了一人面前。
“他奶奶的!你们这些鱼肉百姓的土匪,迟早不得好死!”他跌在地上,仍不服气,破口大骂。
“你就是这队人马的首领?”
面前出现了一双黑靴。
胡仁怀往上一看,愣了愣。
这土匪头子,长得人模狗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良民呢!
他呸了一声:“老子就是你胡爷爷!”
话音刚落,旁边扇来一掌,打得他眼冒金星,牙齿咬破了舌头。
一个古怪的口音插进来:“再敢,出言不逊,割了舌头喂狗!”
胡仁怀大着舌头继续骂:“你有本事就割!看你爷爷我会不会怕你!”
这人一把就要拎起他,那首领却道:“慢着。”
他看了胡仁怀一眼:“你们世子殿下,就派了这么几十个人来?”
胡仁怀心道:这下世子殿下在山里失踪了,反倒是好事,免于落入此人之手。
他道:“我们是先头队,后头还有几千人呢!”
这首领轻轻笑了一声:“可惜,这山里的马道是我的人修的,留了岔口。你们那些援兵,现在该在别的山谷里打转罢。”
胡仁怀一愣,明白了,那马老三说的只有一条马道直通这小村,其实是那些岔道平常被堵上了。
这下这个匪首带着人进来,就把这条路堵上,挖开了其他岔道,他们的援兵就算有当地人带路,也再找不到这座小村了!
不过,这样一来,就连他这不太灵光的脑子也反应过来,这座小村不简单。
玄衣军花了大力气修马道,还留了岔道,就是为了护住这座小村,极有可能金矿就在这里!
胡仁怀脑子一转,道:“你花这样大的力气遮掩这里,殿下定能看出不对,我们的人迟早要把这山翻个底朝天!”
这首领笑了笑:“那我便等着他来。”
他不再看胡仁怀,转身走向了章礼。
“族长,这些小喽啰不足为惧,今日就继续下矿罢。”
族长?下矿?
胡仁怀抬眼看了过去。
章礼拄着拐杖,脸色冷硬,道:“云儿刚去,今日要给他办丧事。”
“办丧?”那首领往章云的尸体看了一眼,“尸身不全,如何入殓?”
章礼嘴唇紧抿。
尸身不全就下葬,下辈子投胎会生成残疾的,章礼老年痛失独子,如何舍得这唯一的儿子如此下葬?
这匪首道:“还是交给我来办罢。我送他出去找最好的入殓师,给他补齐身子,再办丧事。”
他对着章礼,倒是和颜悦色。
章礼点点头:“也行。”
匪首又说了一遍:“今日便下矿。您多日没送东西出来,侄儿这里,实在是等不得了。”
章礼的脸色有些复杂,像是憋屈、不甘又无奈,半晌才说:“好。”
匪首笑了笑,道:“族长放心,侄儿答应您的事,很快就能办下来了。”
章礼这才和缓了脸色,道:“辛苦你了,鹤翎。”
章鹤翎?
胡仁怀把这个名字在嘴里嚼了嚼,总觉得说不出的熟悉。
在哪里听过呢?
他一边在脑子里努力回想,一边盯着章鹤翎那边。
章鹤翎踱了几步,道:“官府来的人,都在这里了?”
章礼神色一顿。
胡仁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只有世子殿下没在这里。
而章礼显然是特别注意过世子殿下的,不知他认没认出来?
要是被这匪首知道殿下在这山里,他们就完了!
他紧紧盯着章礼,恨不得能冲上去捂他的嘴。
章礼平静道:“都在这里了。”
章鹤翎点点头,走进了村中。
胡仁怀猛地松了一口气,心头却又浮上犹疑。
这章礼和章鹤翎,不是一伙的吗?怎么章礼要瞒住他侄子呢?
而后,他又想到,这章鹤翎既然在外头做玄衣军首领,怎么没把他的族人都接出去,反而一直叫他们在这儿挖金矿呢?
他眼珠转了转。
要是这两伙人貌合神离,他就有机会从中斡旋了。
只要能把他放走,他跑出去把这条道挖开,引援军进来,看这帮土匪还怎么嚣张!
胡仁怀想是想得美,可他根本没机会接触到章礼。
看管他们的是玄衣军,每天只有村民过来送三餐。
那章鹤翎许是忙着挖金矿,没空来审问他们。
胡仁怀天天都能听见屋外头在吆喝,马车来来往往,把开采出的金子送进村里打制成金锭,热火朝天的,他心里不禁焦急。
需要这么多金子,看来玄衣军是要有大动作了,偏偏他这个知情人却困在里面,没法向外传递消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金锭一批一批往外运。
胡仁怀急得嘴上都起了一圈燎泡。
这几日他把耳朵贴在墙上听外头讲话,隐约推测出这马道还有另一个出口,就在雪荡山脉的南端,靠近腊子山的地方。
金子从那儿出去了,外头的王府亲兵根本察觉不到!
他只能祈祷着,两州交界处中军帐的那些人机灵点,早些派人去澹州府送信。
要是少夫人在,也许还能发现这山里弯弯绕绕的马道的秘密。
刘叔伺候着雀澜,为他穿上了祝盛安的银甲,忧心道:“少夫人,您这一身的伤,哪还能带兵打仗啊?”
雀澜胸腹间还绑着钢板,把他整个人束缚得笔直。削薄的肩膀压上了沉甸甸的银甲,仿佛曾经压在世子殿下肩上的重担,此刻由他扛了起来。
雀澜拿起头盔,轻轻拨弄了一下它顶上的红缨:“事到门前,不可不为。”
他戴上头盔,提剑大步跨出了门。
外头的王府亲兵、民兵营皆已整整齐齐列队,站在宽阔的大街上。
天空下起了细雨,前方的街道空荡荡的,偶有几个行人打着雨伞匆匆走过。
更多的百姓连门都不敢出,躲在家里,透过窗户偷偷看外头这些即将出发的士兵。
细雨一丝丝地飘在士兵们脸上,雀澜骑着马来到队伍最前方,调转马头看向身后整整齐齐的战士们。
这些年轻、坚毅的脸庞,罩在一模一样的铁头盔下,从后面看,是一个个坚定如山的可靠背影,可从前面看,才能看见他们各不相同的、鲜活生气的脸。
脱下这身铠甲,他们也是活生生的普通人,可穿上它,就穿上了不可辜负的责任和使命。
雀澜高声道:“将士们!”
“澹州,是藩地西边的第一道防线,此城一破,贼人必将一路向东,侵扰东南。”
“守住澹州,是守住东南大门,是守住家乡!”
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冲锋陷阵!保卫家乡!”
战士们的咆哮穿透灰蒙蒙的雨幕。
“冲锋陷阵!保卫家乡!”
“冲锋陷阵!保卫家乡!”
马蹄轰隆隆踏过城中大街的青石板,战士们嘶吼着,冲向前方的战场。
十一月二十三日,守城军开门出城,主动迎击。
十一月二十四日,守城军于礼水河畔击土匪和玄衣军于半渡,初战告捷。
同时,一队亲兵突破土匪和玄衣军防线,直奔南边的雪荡大山而去。
十一月二十五日,玄衣军精锐发起突袭,守城军被动防御,双方在礼水畔形成拉锯。
守城军只有千人,没有重武器和火药,在拉锯战中极速消耗,到二十七日,只剩了四百人。
这日夜间,玄衣军再度发起冲锋。雀澜已几日几夜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全靠军医开的醒神药支撑。听到敌军的冲锋声,他连忙想站起身,双腿却一软,一下子跌在了榻上。
一旁备药的军医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起他:“少夫人,您怎么样?”
雀澜张口想说话,一张嘴却猛地咳了起来。
军医扶着他,吓得大叫:“又咯血了!您不能再动了!”
这时,军帐外传来急急的通报:“少夫人!正面来了一支玄衣军,约摸有千人!”
“命何冲、王铁列阵在前,展开队形迎敌。”雀澜朗声下令,抽出丝帕抹了把嘴角,转向军医,“把药拿来。”
军医道:“这药是急用的,药性太烈,不能常喝!您本来伤势未愈,就不该用这药,喝完药这一时的精神,是拿耗空身子作代价的呀!”
雀澜狠狠喘了一口气,两眼通红:“拿来!”
“不行、不行。”军医连连摇头,“您要是有事,咱们守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雀澜道:“为了,澹州的无辜百姓。”
他闭了闭眼:“给我重新绑好钢板。”
军医叹了口气,只能照做。
在他调整钢板的时候,雀澜抬起手来,摸了摸手腕上的白狐皮。
不知道殿下现在如何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殿下……
他没来得及回忆多久,军医就给他收整完毕。雀澜便收好思绪,起身大步走出了军帐。
黑压压的玄衣军已渡过了礼水河,正在朝守着进入澹州要道的守城军发起猛烈攻击。
守城军不能后退,玄衣军也只能从这条道进入澹州,两路人马正面相接,正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雀澜身上的银甲已被鲜血浸染,连日作战没有休息,他的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次挥舞都需要拼尽全力。
好几次,兵刃的刀光逼近,他差点都挥不动手去抵挡,可一看到那双白狐皮护腕,身上仿佛又被注入了一丝力量。
他还想再次见到殿下。
雀澜一剑刺穿面前的玄衣军的胸膛,斜里忽然闪过一道剑光,但他已来不及闪避,只能仓促地举手格挡。
当啷一声,长剑狠狠劈在他手腕上,霎时整条胳膊都被震麻了,白狐皮护腕咔吧裂成了两段,掉在地上。
雀澜被震得退了两步,那人却并不放过他,又一剑斩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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