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车马慢—— byShim97
Shim97  发于:2024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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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伸手,仔仔细细抚摸着这只旧手表。
他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方先生把它送给了他。
而到今年五月十日,他就要满二十六岁了。
路昭微微一笑,看向孙飞:“这只手表,我戴了七年了。”
“它是一位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所以,我可能还会戴下一个七年,下下个七年。”他笑着说,“我不打算换新手表。”
孙飞的眼神黯淡了些。
“我可能是今晚喝多了。”他说。
路昭点点头,没有揭穿:“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孙飞的脚步却没动。
路昭也不敢动,也不好就这么开门进屋去,把他晾在外面。
两个人只能继续面对面站着。
“我其实……”孙飞斟酌着用词,“我没有太多别的意思,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留在这里。”
“我送这个,只是想圆我自己的一个念想。”他把手表放在了路昭屋子的窗台上,“戴不戴,随便你吧。”
路昭连忙摇头,抓起手表又塞给了他:“这么贵重,你自己戴。”
可他把手表塞回去,却也被孙飞捉住了手。
这感觉很奇怪。
他很多人握过手,雄虫、雌虫,年老的、年少的,都有。
甚至就在春节前,孙飞把他从水沟里拉出来时,他们还握过手。
可现在人的心思和想法变了,握手好像也就不是那个纯洁的意思了,带着某种暧昧的意味。
路昭皱着眉头,将手抽了出来。
“你喝醉了,快回去休息吧。”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手表我也没法收。”
他抬起手腕:“这只旧手表,是我的心上人送给我的。所以我不会换手表,也不会收别人的手表,让他误会。”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孙飞只能讪讪收起了手表:“好吧,那你也早些休息。”
他转身下楼去了。
路昭终于松了一口气,打开屋门,自己烧水洗漱洗澡,再把行李收拾起来。
他的长途客车是第二天早上十点,走这几年他自己修起来的新路,直接从德阳县坐到宁海。因为离他回首都报到还有一个多星期,他打算去看看宋悦。
原本约好了是孙飞送他去客运站,可今晚闹了这么一出,明天他都不知道怎么见孙飞了。
不过这么一想,又庆幸孙飞是在他临走时,才对他讲了这些话。
要不然他还得在单位躲着他,多尴尬。
路昭心里想着,等到了宁海见到宋悦,可得好好和他聊聊这事。
宋悦这些年来碰到的追求者,肯定比自己多多了。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穿着清爽的短袖长裤,踩着草鞋,挎着包拎着皮箱走下楼,就见孙飞已经等在楼下了。
“等你好半天。”他脸上已经看不出昨晚的尴尬,“快上来吧,载你去吃个早点,买些干粮。”
他推着自行车走过来:“喏,我特意借来的自行车。”
路昭有些不敢看他,但还是拎着皮箱坐上了后座。
孙飞蹬着自行车,载着他去吃了早点,买了干粮,然后又载着他在德阳县转了一圈。
“再好好看看这里。你这一走,可有好多年都不会回来了吧。”他迎着海风,一边骑车,一边说。
路昭便也没拆穿他,只坐在后座,被他载着在县城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九点四十,孙飞把路昭送到了客运站,找到了德阳县开往宁海的这趟大客车。
“好了,你风也吹够了,上车吧。”孙飞笑着说。
路昭抿了抿嘴,同他挥挥手:“再见。”
孙飞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想说。
可最终,这些到了嘴边的话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他也向路昭挥挥手。
“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孙飞自己没有自行车哦,拿买自行车的钱去买手表了
阿昭以后还会有追求者的

第114章
从德阳县坐长途客车,在弯弯绕绕的省道上颠簸摇晃二十个小时,路昭总算在第二天清晨抵达了宁海市。
走出客运站,宋悦已在广场上等着了。
四月初的宁海已经热了起来,他穿着的确凉的亮黄色衬衫和蓝色长裤,一头长发披在肩头,清爽时髦。
看见路昭拎着皮箱走出来,他连忙挥挥手:“路昭!这里!”
路昭笑了笑,朝他快步走去:“等了好久了吧。”
“没有,我才刚到,你这趟车还挺准时。”宋悦带着他往广场外走,找到自己停在路边的小轿车。
近几年国内经济发展迅猛,宁海市更是一天一个样,宋悦早几年就南下发展,和哥哥宋兴一样,都成了最先富起来的一批人。
在学校时他还同路昭抱怨过,说自己做生意虽然挣了钱,但还买不起一辆小轿车。
然而到宁海不过短短五年,他不仅能靠自己做生意挣的钱轻松负担起一辆小轿车,还置办了两套房产。
路昭在宁海这家他们合伙开的工厂里,占的股份很少,但每年也有可观的分红,再加上首都的公司分红,这几年下来他攒了不少钱,这回来宁海一是为了和宋悦聚一聚,二是因为宋悦建议他在这儿买套房子。
“我听我哥哥说,你这种在基层锻炼过的干部,回去后很快就会升职,然后就要开始到各地去交流任职。”宋悦坐上驾驶位,“这种人才培养机制,就是为了让年轻干部更快成长。他说你运气很好,一进单位就碰上这样的好机会。”
路昭笑了笑,想到自己在德阳县的四年,确实比刚出校园时进步巨大,便说:“确实是让人成才的好机会。”
“但是,我哥也说,在贫困落后的地方,要干出业绩是很难的。”宋悦系上安全带,发动轿车,“你看,你在德阳县待了四年,给当地修路,可等到你离开了,这路还没完全修好呢,更别说等到这个小县城腾飞,那得多少年?”
路昭系上安全带:“你哥哥做生意厉害,对这些也有研究?”
“做生意,能不跟政府打交道吗?”宋悦说,“打交道多了,听大领导小领导一感慨,自然就知道了。”
“所以呀,我哥也老叫我经常和你联系,说你以后一定是大领导,叫我好好抱紧你的大腿。”宋悦哈哈一笑。
“什么当不当领导的,我只是想做些有意义的事。”路昭说。
“就是因为你的想法纯粹,又在那样的大平台上,所以你才大有前途。”宋悦开着车,“抱着功利心的人,反而不会有你走得远。”
路昭微微一笑。
“不过,我哥哥建议你啊,出来交流任职,最好是选南方城市。”宋悦又接着说,“所以我才讲,你在宁海买套房,以后在这附近任职的话,自己住得舒服些。”
“为什么最好选南方城市?”路昭有些好奇。
“这是我哥哥的经验之谈。其实我这些年天南地北地跑,也有同样的感觉,就是北方的圈子文化普遍很重。”宋悦说,“你本来也是南方人,注重实干,在南方城市任职,可以大展拳脚。”
“但是去北方的很多地方,你融不进那个圈子,人家不带你玩、不配合你工作,你一个人被孤立在外,什么事都干不成。”宋悦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浪费你的才干和光阴吗?”
北方城市,路昭只去过首都和潘州,潘州待的时间太短,没什么体会,但在首都读书的四年,他对这座城市根深蒂固的官本位思想深有体会。
不过,也许是因为他在首都的时候还只是个学生,学校里也都是五湖四海的同学,并未体会到什么圈子文化。
路昭便说:“但是北方经济发达的地区很多,应该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吧。”
“经济发达,是因为有重工业基础。”宋悦说,“但一些城市本可以发展得更好。”
他一边开车,一边同路昭讲起他去年的一桩经历。
那时宋悦和几个朋友四处物色新的投资项目,挑中了北方的一座老城,想在这里建一座大型商场。
要建商场,首先要找政府买地,拿到土地使用权证,做好规划,报批通过后一一拿到规划许可证、施工许可证等,才能动工。
然而在这些环节上,每一环都有上到领导下到员工的吃拿卡要,宋悦和几个朋友不愿意花这些冤枉钱,就找到当地最厉害的地头蛇疏通关系,希望说通大领导,只花一笔钱,总省得被一大帮人逮着薅要好。
可是他们没料到,地头蛇一上来,先开始吹牛。
吹个几句说明自己有本事,也就算了,可他整整吹了一顿饭,他的小弟们就在旁边一个劲地捧他的臭脚。
一顿饭吃下来,这家伙只顾吹牛,一听他们提要疏通关系,他就开始七拐八弯,愣是没给个准话。
宋悦和几个朋友一合计,连地头蛇这种直来直去混社会的人,都这么叽叽歪歪,这儿的办事效率肯定很低,半天绕不上正题,嘴里也没个准话。
他们一群南方商人,做事没这么多讲究,行就行,不行就不行,饭后商量了十分钟,干脆直接放弃,挑其他城市开商场去了。
路昭听了,就说:“碰上这样的,确实很麻烦。”
“所以,我才跟你说,别去北方城市,尤其是小城市。”宋悦说,“越小的地方,圈子文化越严重,样样都要靠关系。”
“可能那儿的老百姓很淳朴,也有肯实干的人,可整个大环境是那样。你要是去那些地方工作,你会很矛盾。”他思索着用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吧。”
“可是要去哪儿,也不是我自己决定的。”路昭说,“就跟去德阳县一样,组织一个安排下来,说走就走了,哪还由得你。”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轿车才缓缓驶入宋悦的小区。
这是个前年才建起来的新小区,离海边很近,而宁海市的核心商业区和地标建筑也都靠近海边,所以这儿去哪都很方便。
宋悦住的楼栋视野非常好,他的套房在第十一层,正是次顶层,从阳台往外看,就能看见外面的海湾,和海湾另一边的大湾广场。
“房子我都给你看好了,就在我隔壁那栋,视野和我这个差不多。”宋悦把他的皮箱拎进次卧,“住在这儿,也算是实现我当年的梦想了。”
路昭回想了一下,他们大学时第一次来宁海,在宋兴的工厂里实习,两个人除夕夜挤在工厂楼梯间的窗口边看大湾广场的烟花,宋悦那时候就说,等他以后发达了,每年都要在大湾广场放一整夜烟花。
如今他住在这儿,可不就是实现梦想了么?每年除夕站在自家阳台上,就能看一整晚烟花。
“那我就买在你隔壁那栋,等除夕夜大湾广场上放烟花了,你在阳台上叫我一声,我就出来跟你一起看。”路昭笑着说。
他进次卧简单洗漱一番,就跟着宋悦一块儿下楼吃早餐。
宁海汇聚着全国各地的务工人,自然也就有了全国各地的美食,只是都不算特别正宗。
宋悦开车带着路昭找到一家小巷里的米粉店,说这是他这几年来吃遍宁海的苍蝇馆子,找到的最地道的平州米粉。
“你这爱挑馆子的习惯,跟徐先生倒是很像,怪不得你俩合得来。”路昭在小店门口挑了张小方桌坐下,随口提了一句
宋悦一撇嘴:“提他干嘛。”
“怎么不能提。”路昭笑着看他,“你不是说,他给你写信了嘛。”
“一年才写一两封信。”宋悦翻了个白眼,“我巴不得他别写,藕断丝连的,耽误我找新对象。”
路昭看了一眼他手指上戴着的金戒指,说:“那你有给他回信吗?”
“他叫我不要回信,也不给我回信的地址。”宋悦说起这个,就一肚子气,“说他的队伍天天都在四处跑,回信要转很多遍才能到他手上。”
“害得我在这儿憋了一肚子的骂人话,都没处发作。”
路昭哈哈大笑:“徐先生是不是故意的呀,他不想听你骂他,才叫你不要回信。”
“不讲他了,提起来就烦。”宋悦撇撇嘴。
这时,老板将他点的两碗木耳肉丝米粉端了上来。
平州的菜色以鲜香浓郁、重油重辣闻名,这两碗木耳肉丝粉就是典型代表——浓郁的大骨汤泡上煮熟后依然滑溜有弹性的米粉,木耳肉丝臊子带着满满的红油盖在米粉上,再撒上一把青翠的葱花,红油的香辣味融入骨头汤里,再混上葱花的香气,令人食欲大开。
宋悦把臊子拌开,又去夹了两个煎鸡蛋,分给路昭一个。
“试试,很好吃的。”他一边说,一边自己夹起米粉,吸溜就是一大口。
路昭才吃了两口,就被辣得鼻涕眼泪直流。
他老家本也吃辣的,可惜他在德阳县待了四年,天天就是清淡小菜或者清蒸海鲜,吃辣的本事已经退化了。
尤其是大清早就吃这么重油重辣的东西,路昭一时还没法适应。
不过辣归辣,这米粉的口味确实很不错,路昭擦擦眼泪鼻涕,继续埋头吃粉,倒也把整碗米粉都吃完了。
他辣得嘴巴和鼻尖通红,一边擦鼻涕,一边说:“挺好吃的,但下回我不来吃了。”
宋悦没料到短短四年他的吃辣本事就退化成这样,只好说:“中午找个不辣的馆子,就宁海本地口味的。咱们先去看看房。”
作者有话要说: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的话大家会受不了
所以和悦悦开心两章

宋悦给路昭相中的房子十分不错,不然他自己也不会买在隔壁楼栋。
楼房中间是还算宽敞的楼梯,每层都是两间套房,一百四十来平,十分宽敞,而且楼房前后都没有遮挡,采光和视野非常好。
路昭看了一圈,说:“就是太高了,住这儿岂不是每天都要爬楼?”
“宁海市政府有规定,市里新建的高层住宅楼不能低于七层。”宋悦说,“这个小区都是十来层,虽然是高了点,但你这个八层,总比我那个十一层好啊。”
带着他们看房子的销售人员也连忙说了几句好话,说这儿交通位置特别便利,去宁海市的火车站、客运站和市中心都很方便。
路昭倒没别的什么意见,反正他的第一套房子也是听宋兴和宋悦的建议买的,现在那地块不知道涨了多少了,听宋悦的建议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签了购房合同,跟着销售人员去银行转房款,然后就是到房管局窗口提交材料,办房产证。
交完了材料,宋悦同路昭一块儿从房管局走出来,问他:“你在这儿待多久?能等到房产证下来吗?”
“待不了几天。”路昭想了想,“四月十号我得去单位报到,从宁海过去,不是要坐三天三夜火车吗?那我六号就要从宁海出发。”
“今天都二号了,还能待三天。”宋悦撇撇嘴,“我以为我算个忙人,没想到你才是真正的大忙人。”
不过,他顿了顿,又说:“我想起来,前阵子宁海去首都开通了特快专列,不到两天就能到。不过我只是听说,还没坐过呢,咱们去火车站问问。”
他带着路昭坐上轿车,往火车站驶去。
“特快专列?我也没坐过呢。”路昭好奇道,“能比绿皮火车快那么多吗?”
“我也是听说。”宋悦开着车,“从三天三夜,缩短到不到两天,这速度提了三四成,坐上去该不会晕车吧?”
两个人都没见过特快专列长什么样,等到了火车站一问,这专列一天两趟,早晚各一趟,早上五点出发的那趟,第二天深夜到首都,晚上八点出发的那趟,第三天早上到首都。
“那就坐晚上八点的那趟。”宋悦说,“反正你十号报到,当天到就行了。”
路昭想了想,晚上这趟不过是在火车上多睡一晚,便让售票员给他买了八号晚上八点的车票。
在售票员打印车票的空隙里,宋悦就跟他套近乎:“同志,我们都没坐过特快专列,这车长什么样?会不会晕车啊?”
售票员笑着说:“就跟绿皮火车一个样,只是速度快点。晕车就说不准了,有的人坐绿皮火车晃晃悠悠的更容易晕车,但有的人坐特快专列太紧张了,也晕车。”
宋悦说:“改天我去首都,也买个特快专列坐坐。”
售票员说:“咱们宁海到首都这趟,可是全国第一趟特快专列,票价比绿皮火车要贵一点哦。”
“快了这么多,贵一点也是应该的。”宋悦说着,同路昭感慨了一句,“还是全国第一趟特快专列,咱们这是不是也算见证了一回历史了。”
路昭将售票员递过来的车票拿了,塞进兜里:“现在还是在地上跑,以后说不定人人都能坐飞机呢。”
“这个怕有点困难。”宋悦想了想,“我买个小轿车都十几二十万了,一架飞机得多少钱?要人人都能坐上飞机,那一天得有多少飞机在天上飞?国家能买得起那么多飞机吗?”
现在国内虽然有民用航空公司和民用航线,但全国仅有寥寥几条线路,航班也不多,要购买机票得带着单位的介绍信去航空公司,而且不是所有单位的介绍信都管用。
所以,现在的民用飞机几乎只供少数特殊单位公务出行使用。
而像宋悦说的,要人人都能坐上飞机,那得有不少飞机、不少航线,还要新建不少机场,样样都是巨额开销。路昭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些费用,不禁心里抹了把汗。
那可真是个天文数字。
而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去年的全国财政收入,才三千亿元。
路昭嘀咕着:“那就再等个二三十年,咱们国家总不会一直这么穷。”
宋悦也点点头:“对!过个二三十年,我这样做生意的人肯定也能坐上飞机。”
他载着路昭从火车站驶出来,带他去看他俩合伙开的工厂,晚上就在工厂食堂的小包间吃了顿饭。
他们这家工厂规模已经不小,员工有几百号人。几年前宋悦原打算说服路昭过来,帮自己管理工厂运营,然而路昭选了另一条路,他只好自己一手抓着业务销售,一手抓着运营,累得半死不活,总算培养出了几个人才。
现在工厂的管理层就三个人,宋悦自己是总经理,底下还有两个副总经理,一个管运营的,是个年轻的斯文雄虫,叫段云成,另一个管技术的,则是个沉默寡言的、学理工的雌虫,叫魏东。
晚上吃饭,宋悦本来叫了这俩副总,但魏东一听要吃饭喝酒就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宁可自己在外随便对付,也不愿意来酒桌上交际。
宋悦只能作罢,就叫了段云成来作陪。
这个小包间开在工厂食堂的一角,是宋悦专用来招待客人的,因为宁海虽然发展得迅速,但涌入城里的绝大部分都是务工人员,有小饭馆就不错了,高端酒楼没什么受众。
宋悦某回招待外地来的客人时,找遍整个城里都没找出合心意的酒楼,更别说这工业园附近,几乎全是苍蝇馆子。
从那回以后他就吩咐段云成,自己在食堂建起了一个小包间,并且换了一个更专业的厨师团队来承包食堂,食材自己买,菜色自己定,而且包间的饭菜必须主厨亲自操刀。
这一下彻底解决了接待客人吃饭喝酒的问题,而且他的小包间口味好,还有不少朋友自愿花钱,到他这里来接待客人。
今晚这张能坐二十个人的大圆桌上,只坐了三个人,算是这包间建成以来,接待人数最少的一次。
路昭不由说:“就三个人,哪用得着坐这么大的地方。”
他看向宋悦:“你带我吃个苍蝇馆子就行了,或者在家吃,两个人整几个小菜。”
宋悦说:“那怎么行呢?我这么爱显摆的人,自己开了小包间,不得炫耀一下吗。”
段云成在旁笑了笑,同路昭自我介绍:“总听宋总提起您,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我是厂里管杂事的段云成。”
路昭点点头,但没接话。
原本他对工作和生活中接触的雄虫雌虫没什么特别看法,可自从在孙飞那里受了一次惊吓,他看见热情的年轻雄虫,就忍不住不自在。
段云成很殷勤地给他们夹菜盛饭,还提议喝点酒,但路昭一听要喝酒就连忙摆手。
孙飞那回就是喝酒闹出来的,虽然俗话说酒壮怂人胆,得先有那个想法,喝完酒才能借着胆子去做,可放在平常,谁能看出来孙飞有这种想法?
路昭可不敢再试了,他以后要离酒远一点,不去制造这种壮别人胆子的机会。
一顿饭下来,还算吃得愉快,但宋悦察觉了路昭的不自在,饭后也没多聊,带着他开车回家去。
“你怎么回事啊?今晚不怎么高兴的样子。”宋悦跟他也不拐弯抹角,上车就直接问。
路昭沉默片刻,说:“你有那么多朋友,里头不少都是雄虫,他们一块儿喝酒,如果喝醉了,不会有人对你说些什么胡话吗?”
宋悦说:“我那些就是生意伙伴,大家凑在一块儿是为了赚钱,喝醉了就吐了,哪还能讲得出话来。”
路昭:“……”
宋悦瞥了他一眼:“有人喝醉酒同你表白呀?”
路昭:“……不算表白吧,没明说。”
宋悦嘻嘻一笑:“肯定是你表现出拒绝了,人家就不敢明说了呗。”
他回想一番:“其实我高中的时候都有不少人追的,大学也有,不过我都没看上,直到碰上徐行知这个老混蛋。”
“……”路昭忍不住为徐先生说了一句话,“徐先生不老啊,也不算混蛋吧。”
宋悦摆摆手:“反正碰上他之后,我就更看不上别人了。再说,我手上戴着结婚戒指,也不会有人对我表示什么特别的意思。”
路昭撇了撇嘴。
方先生走的时候,连句准话都没给,更别说送他戒指了。
“但是你不一样啊。”宋悦紧接着就说,“你和方先生,又不是什么确定了的关系,你干嘛要认为别人的表白是说胡话?”
“要是对我这种戴着结婚戒指的人表白,那算得上说胡话。可你自始至终是个单身汉,人家对你表白,是正常的追求。”宋悦说。
路昭小声嘀咕:“可是我已经遇见过方先生了,我也看不上其他人。”
宋悦叹了一口气,说:“可方先生会不会看上其他人呢?”
路昭一下子愣住了。
“你们没有确定关系的,他只是送了你一只手表、一条金项链,没有给你任何承诺。”宋悦腾出一只手来,点了点他的脑袋,“你在这儿傻傻地等着他,为他拒绝其他追求者,万一他早就看上其他人,甚至和其他人结婚了呢?”
路昭傻呆呆地说:“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宋悦恨铁不成钢,“你只是感觉到,他好像有点喜欢你,可他没有说出来呀。”
“你这些年写了那么多信,你看他有回过一封吗?”

路昭咬着嘴唇,片刻,小声说:“可能他只是太忙了。”
“忙得五年都没给你回一封信?”宋悦都要被他的冥顽不灵气笑了,“五年了呀,他还记得你长什么样子吗?”
路昭被他戳中了痛处,不愿作声了。
宋悦把小轿车开到家楼下,停好:“要我说,等一个杳无音信的人等了五年,也够了。”
“不要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如果有其他优秀的追求者,你就处处看啊。”他推开车门下车。
“因为坚持一件事久了,会变成一种莫名其妙的执念。要是未来某一天,方先生带着其他人走到你面前,介绍说这是他太太,你会崩溃的。”
路昭根本就不敢想象那个场景,一下子开口打断他:“不会的。”
宋悦撇撇嘴:“你敢肯定不会?”
路昭:“……”
宋悦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啊,真是死心眼。”
他不再去说他了,两个人一块儿爬上了楼。
夜里洗完澡,睡在一张床上,宋悦贴着路昭讲了半天话,直讲得路昭哈欠连天,才说:“还是跟你在一块儿开心。”
路昭撑起不停往下掉的眼皮:“你在宁海也交了很多新朋友呀。”
“大多是生意伙伴,朋友很少。”宋悦从后抱着他,把下巴搁在他肩上,“而且也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路昭好奇地问。
宋悦想了想:“你知道吧,一般聪明的人都不喜欢叫别人一眼看穿,所以很多聪明人总给人一种很高深的感觉。”
“你也是聪明人,但你却不在乎被别人看穿,因为你的内心很简单、很纯粹,这些心思被别人知道也没什么。”
宋悦思索着用词:“唔,对,就是真诚。又聪明,又真诚。”
路昭犯着困,笑了笑:“谢谢你给我这么高的评价啊。”
“我是说真的。”宋悦拍了他一下,“如果我是雄虫,我也会追求你的。”
路昭笑着说:“好吧。如果我是雄虫,我应该也会追求你。”
宋悦说:“你才不会追求我呢。你要是雄虫,肯定还是喜欢方先生那种斯斯文文、冷冷淡淡的。”
路昭的笑意一顿,半晌,说:“我会喜欢方先生,是因为那时候年纪小,碰上的那几个人生转折点,刚好他都出现了。”
“那时候我自己没有本事,也没有判断力,他一出现,就像是踏着祥云来拯救我人生的盖世英雄。”
“如果我再成熟一点,如果我在二三十岁的时候遇见他,可能我就会像他的其他追求者一样,一次两次被拒绝,就放弃了。”
路昭叹了一口气:“可是,没办法,谁叫我是在十八岁的时候遇见他的呢?”
这个年纪遇见的人,直到老了、痴呆了,都不会忘记,更别说仅仅是分别五年。
在宁海和宋悦待了好几天,八号晚上,宋悦开车把他送到了火车站,还买了张站台票,要看着他坐上去首都的特快专列。
路昭脚上依然穿着那双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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