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ky机敏地从宠物房钻出来,一脸警惕的表情。如果现在当场把它做成表情包,那就是总有刁民要害朕JPG。但一只不会说话的猫,没有选择权,就算再被人笑话胖叫作肉球,也能被爸爸们轻易捞出门。
到了院子里,夏遇安果然对那几株早开的郁金香很上心,第一时间上前查看照料,交代身后父子:“你们先玩会儿。”然后连带着给附近一片绿植都浇了水,除了草,最后干活累了,坐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说自己要先歇一歇……
说好的亲子陪伴呢?Lucky感觉自己又一次上了大当。
下一秒,亲子陪伴来了,陆闻钟把球轻轻丢出去,指向球滚落的方向,“Lucky,去,把球捡回来。”
Lucky一脸不屑,根本懒得搭理,内心无比瞧不上眼前这位,寻思,首先这是个宠物玩具没错,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给狗玩的!
陆闻钟骂骂咧咧走上前,自己扔的自己捡了回来,觉得是不是太近了的原因?打算耐着性子再尝试一次。这一次,他多用了两层力,球飞快地从掌心划出,好巧不巧,正中那几株郁金香,就跟故意瞄准了似得。
娇嫩的枝叶怎么经得住如此重创,盛开的没盛开的歪倒一片。陆闻钟眼睛微妙地咪了下,第一时间看向儿子。
Lucky:“喵喵喵???”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一人一猫都高悬着一颗心,转过头,朝身后遮阳伞方向看过去。谁知,遮阳伞下,夏遇安躺在躺椅上,脸上盖着本杂志,已经睡着了......
◎我劝你最好早点喜欢男人◎
“姜浩, 我组的局,今晚我说了算, 你不准走。”陆鸿宇跟着站起来, 一把将黑体恤男子按回沙发上。
两个人的动静有点大,不知是谁踢翻地上的空酒瓶,叮铃锒铛一阵响。声音吸引隔壁桌的客人也看了过来,目光集体锁定在两个当事人身上。
姜浩只比陆鸿宇大几岁, 从没被人这么下过脸面, 语气变得生硬:“你是我老婆啊, 管这么多。”
一众人跟着嘻嘻哈哈起哄, 为了缓和气氛, 故意怪声怪腔地拉长了调子:“他说, 老——婆——唉~~”
陆鸿宇被怼得无话可说, 死死揪住他的袖口处, 一脸倔强地不肯松手, 扭头对堂哥说了一句:“你还不走?”
做为在场年龄最大的,也是唯一一个正儿八经搞事业的, 陆闻钟确实还有一堆工作要处理。他并不知道原来堂弟约了这么多人, 不然不会就范跟着进酒吧,白白一晚上耗在这里。
“今晚算我的, 看着点鸿宇, 当我谢谢大家了。”陆闻钟轻点了下头,随即从西装内侧口袋抽出一张银行卡, 丢在茶几上, 卡片顺着惯性往前划。
陆鸿宇一手揪着人, 一手伸向茶几抵住卡, 摇了摇, 阴阳怪气地道谢:“谢谢哥,不过我觉得这是我应得的。”
陆闻钟当然听出他的话外音,很明显的意思,但不知怎的,他竟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更不想解释清楚,反而冷了一整晚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他快步从二楼走下来,音浪不断敲击耳膜,不自觉蹙起眉,实在搞不懂现在这些小孩子,怎么会喜欢来这种地方玩。
经过舞池时,特意放慢脚步,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夏遇安的身影。刚才他坐过的吧台角落位置空着,台面上一杯看不出是什么的饮品,只剩下小半杯未化开的冰块。
当意识到这是在找夏遇安时,陆闻钟自己也吃了一惊。跟这个人有过交集后,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没少发生,究竟为什么,根本无从解释。
陆闻钟制止自己的无厘头行为,果断大步走出酒吧。
厚重的隔音门将身后震耳的音乐声隔断,世界顿时安静下来。外面不知何时竟已下起雨,柏油马路上泛着水光,倒影出酒吧各式霓虹灯牌,有个白色身影在雨幕中一闪而过。
临近午夜,又下着雨,出来玩的还没到散场时间,正是最冷清的时候,街道上过往车辆和行人都不多。
夏遇安站在街边,像是在等车,又像在等人,夜幕中很显眼。他没撑伞,低着头,白衬衫浸透了雨水,有些狼狈地贴在身上,领口不合时宜的敞开一片,露出一对纤细精致的锁骨,在路灯下亮得晃眼。
陆闻钟的第一反应竟是————太危险了!
继而脑海中响起,刚才同伴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安全到家......”。
雨刮器来回摆动,刮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纯血迈巴赫百公里加速仅需四秒,也就一脚油门的功夫,偏偏过不去一个人。车窗降下,陆闻钟单手握着方向盘,半转过脸,想用尽量缓和的语气,但话说出口还是不怎么平易近人:“上车。”
夏遇安隔着半个车位的距离看他,竟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淋着雨不仅不狼狈,反而是种游刃有余的倜傥。右手插进半湿的头发,将刘海一把梳向后,露出光洁好看的额头,左臂搭在窗框上,不紧不慢地问:“这算邀请吗?”
随着脸凑近在车窗口,还有若有似无的酒气,闻起来有点甜滋滋的那种,跟他的气质倒是挺搭。雨水顺着夏遇安的鬓角滴下,滑过他紧致的下颚线,最后淌进领口里,消失不见。
喉结上下滚动,陆闻钟空吞了下口水,避嫌地挪开一点视线,“想继续淋雨,随你。”
话虽如此,却没切挡位,也不知道想吓唬人,还是瞧不起人,以为除了自己没人知道P档没法启动。
夏遇安扬起嘴角,眼神笼着潮气,还有些暧昧不明,“害什么羞啊,你又不是没看过。”
看过什么?看什么过?陆闻钟不明所以地怒视着夏遇安,再次跟他对视以示清白,却发现他的眼尾不自然地微红着。下午挂了堂弟电话后,他还开个会,是从会议上直接过来的,这会西装依旧挺阔板正,连领带也打得一丝不苟。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领带就被夏遇安一把揪住了过去,身体本能的被牵动着。下一秒,唇瓣上传来微凉湿润的触感,是车窗外那个被他认为有危险的家伙,正在揪着他的领带吻他。
微凉逐渐被温热代替,唇齿皆被强势而熟练地顶开,直到呼吸变得灼热,感受着彼此的舌尖滚烫。一颗心,随着肾上腺素飙升疯狂跳动,身体起了明显的生理反应。
唇分时,竟还有些意犹未尽。究竟中了什么邪,陆闻钟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罪于醉心工作,太久没有自己纾解。
副座驾车门‘咔嗒’一声被人拉开,是夏遇安绕到另一侧,带着满身水气坐了上来,熟练地扣好安全带,“把你车弄湿了,不好意思。”
可他脸上哪有不好意思的表情,只不过陆闻钟也不在意就是了,谁知接下来他又说:“给我你的号码,赔你啊。”
暗示太过强烈,再没恋爱经验也是成年人,怎么可能听不懂。陆闻钟略过他的话,默不作声地挂挡启动车,尽量恢复表面上的平静:“去哪?”
夏遇安懒懒应一声:“随便。”话音刚落,突然一阵眩晕感袭来,他摇了摇头,用指腹按揉了几下太阳穴,似乎稍微缓和了些。
“......那我把你带到最近的地铁站?”陆闻钟目视前方,装模做样地开车,其实注意力全在旁边,从中控收纳里抽出纸巾丢过去,“擦擦。”
“有没有常识,这个点哪还有地铁。”夏遇安接过来,按压吸附头发上的雨水,突发奇想地指路:“直走,去这条路的另一头。”
他这么说,陆闻钟也就照着指示这么开了,默认他的家是在那个方向,倒还挺近的。
车子笔直行驶,一路沉默着,即使没有人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反而有种异常和谐的氛围,像是相处了很久,关系亲密又默契的两个人。
但,这份和谐氛围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夏遇安随手按开了车载音响。
前奏音符在密闭的空间里响起,两人皆是一愣,但却是毫不相干的两种情绪。
车载音响里播放的曲目,正是几天前夏遇安传给他的那段小样。
“就这么喜欢这首歌啊?”夏遇安努力抿着唇,可笑意还是一点一点露了出来,“那怎么连信息都不肯回复一下呢。”
虎口抵在唇边,陆闻钟尴尬地咳了一声,“家里没有合适的播放器,车载音响的音质反而比较好。”
我信你个鬼,但夏遇安很给面子地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然后直勾勾地盯着陆闻钟看了会儿,直到笑容都变得有点黏黏糊糊:“不如去我家吧,包你满意。”
知道的是在聊音质、聊音乐,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干什么不可描述勾当!好歹是个高雅话题,怎么就被说得这么擦边呢???
锁骨在眼前晃啊晃,陆闻钟忍无可忍,“你能不能矜持一点?把衬衫扣好。”
夏遇安的眼尾更红了,头也开始犯晕,听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不真切。他靠坐进真皮座椅里,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他背对着主驾驶位半天没回应,以至于陆闻钟以为他生气了,“喂,不会这么小气吧?”
还是没回应,陆闻钟很没底线地妥协了,“不扣就不扣,至于么。”
依然无人回应。
怎么这么奇怪,好像他才是被轻薄的那个吧,他都没生气呢,施暴者反而委屈了起来。好吧,不得不承认,刚才那种感觉还不赖,至少......确实不讨厌,也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再细细回味一下,甚至......似乎可以称得上,还挺......喜欢的???
按照指示行驶的目的地到达了,迈巴赫缓停在路边,陆闻钟松开安全带,凑过去一看,原来是睡着了,推了两下,“喂,你家是不是住这里啊?”
四周一片漆黑,除了山过去就是海了,别说小区,连建筑物都找不到一栋。
就在陆闻钟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副座驾上的人终于动了一下,“到了?”
陆闻钟面无表情:“到了。”
夏遇安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车窗外,认真说:“不对,不是这。路呢?路怎么没了。”接着晃晃悠悠地指了指山顶方向,“我门的家就在山顶上,一座尖顶小洋房,白色的,有两层,院子很大。我们还养了一只猫,有点胖,它叫Lucky。”
陆闻钟简直无语了,“喝了多少啊你这是,醉成这样。”
靠坐回座椅,夏遇安很乖巧地摇摇头,“没喝酒,无酒精莫吉托。”话音未落,不堪重负的眼皮沉沉盖了下来。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扔马路上吧。陆闻钟只好把这个对酒吧不设防,喝了离开视线的饮品,而差点出危险的醉鬼捡回家。
背着人,陆闻钟吃力地用指纹按开门锁,玄关处的感应灯亮起,满眼单调的黑白灰装修风格,跟他无趣的西装一样乏味。
从停车场上来背了一路,不管多清瘦到底是个成年男性,还是挺累的。陆闻钟把他放下时,没控制好力道,人直接跌落在床垫上。
夏遇安眉头皱起来,嘴里嘟嘟囔囔。
陆闻钟以为在骂他,凑近了一听,才听清,他含混不清的嗓音沙沙的,像呼出的酒气一样清甜,他说:“陆闻钟,我劝你,最好早一点喜欢男人。”
◎你是不会吗还是不行?◎
夏遇安往陆闻钟的身边挪了挪, 条件反射般将他拦腰抱住,喃喃吐出两个音节:“别走。”
“我警告你, 最好别耍什么酒疯, 不然就......”陆闻钟垂首,视线不自觉扫过,看到夏遇安蹭歪的领口露出大半个肩膀,仓促吞下未尽的后半句话——就把你丢出去......然后肯定要再捡回来, 也不嫌麻烦的。
谁知接下来, 耍酒疯的醉鬼无知无畏, 更加得寸进尺。鼻尖深深埋进陆闻钟的腰腹间, 在闻到熟悉味道的同时, 发号施令:“抱我。”
陆闻钟整个人一僵, 一颗心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自我欺骗般眼睛半睁半闭, 快速帮人扯正衣领, 遮住那片晃眼的白,“离开几分钟就喝成这样, 酒量这么差, 我看你以后还是别去酒吧了。”
侧开一点脸,夏遇安薄薄的眼皮轻抬, 一记直球:“你怎么不亲我了?”
心头被重重一击, 陆闻钟岌岌可危的表面镇定粉碎掉,视线不知道该落在哪好, 八位数的生意能在半小时内拍板的人, 这会儿说起话来却有点磕磕绊绊:“亲......亲什么亲!你还上瘾了是吧。我告诉你, 别给我来这招, 贿赂投资人在我这, 不管用!”
话虽如此说着,可语气一听就虚的不得了,更像是在强行给自己加固心理防线,大脑早就出卖了他,不由自主回放起刚才隔窗亲吻的画面......
“废话有点多。”夏遇安颤颤悠悠的用手肘撑起身,仰着脸几乎是撞上来,啄了一口就体力不支跌落回床垫上,敞开的胸口一副完全不设防的样子,迟钝又涣散地看着陆闻钟,“怎么这么生疏,是不会吗,还是不行?”
“............你他妈!”陆闻钟已经麻了,鬼知道这是他短短一小时里,第几次心率失速。这颗心怕是不能要了,整晚不听指挥,一会儿狂飙,一会儿骤停。
他伸出手掌,一把覆住那莹润泛着水光的唇,“我求你闭上嘴,别再说话了。”好歹也是个身强体健的有正常需求的成年人,理智也是有限度的,再继续发展下去,他真的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不可控的事。
掌心酥酥痒痒,继而有温热湿润的触感传来,陆闻钟头皮一紧,看到掌下人露出的一双眼睛更加绯红,眸色逐渐转深,白皙的脖颈倔强的仰着,拉出赏心悦目的线条,性感又蛊惑。理智和本能在身体里疯狂拉扯,做着激烈的斗争。
可下一秒。
“阿嚏~~!”一个喷嚏成功打断了原本的旖旎气氛,淋了雨又裹着湿衣服这么久,不着凉才怪了。
陆闻钟趁机抽回手,站起身:“我去给你放水洗澡。”离开几秒后又返回来,不知从哪扯出一条羊毛毯子,把人包结实了。
洗澡水很快放好,夏遇安喝了一杯蜂蜜水后似乎清醒了些,没有再为难人,乖乖自己进去了。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某些表面上的正人君子立刻脑子里出现画面,喉结滚动,领带被烦躁地扯下,拿上换洗衣服进了主卧卫生间。
约莫过了半小时,陆闻钟从浴室出来,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他兜头套好一件纯白棉T,下身是宽松的灰色短裤,看着没有那么严肃了,比白天的西装革履,添了几分亲和。
客卧的门虚掩着,顶灯已经灭了,只开着床头的一盏小夜灯,从门缝里透出亮光来。陆闻钟在握上门把的瞬间,收住力道,装模做样在门板上轻叩了两下,无人回应后,心安理得推门而入。
轻柔的橘黄灯光下,刚才胡作非为的醉鬼已经睡着了,安安静静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浓而密的睫毛微翘着,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跟醉酒时判若两人。
陆闻钟心下一软,还好没有被别有用心的人捡了去。小夜灯拧到最暗的一档,又顺手帮夏遇安把被沿拉低些,好更顺畅的呼吸,却看到他的脸颊泛着异样的红。抬手一摸,果然好烫!
平时他自己偶有生病都是睡一觉就好,这会儿家里别说常备药,连个体温计都没有。就在他思考着,是自己出去买药还是直接把人弄到急诊医院去时,夏遇安说话了,他说:“渴,要喝水。”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听起来奶声奶气的,有点可爱更有点惹人怜。
一杯水不冷不热,甚至很细心地倒了点在手臂内侧试过温度,陆闻钟把人扶起来,用自己胸膛支撑着,“我不是捡了个醉鬼,这是捡了个祖宗回来。”他嘴上如此嫌弃着,可喂水的动作仍十分小心翼翼。
陆闻钟开车跑了几条街,一边又担心着家里的人,油门不自觉加重,终于找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房。可值班的药师问有什么症状,他只知道发烧,所幸把各种药都买了个遍,一大袋,多到这一夜的药店KPI妥妥被他一个人完成掉。
回到家里,喂了药,过半小时再测了体温,温度开始褪了,陆闻钟这才放心回到自己卧室,时间已是凌晨两点。一夜也没睡踏实,期间又起来过一次,去客卧查看,这次是彻底退烧了,床上人也睡得安稳。
清晨九点,闹钟响起时,家政阿姨已经在厨房忙活早餐了。
陆闻钟洗漱完出来,阿姨看到他,吓好大一跳,自言自语碎碎念道:“黑眼圈这么重,昨晚又加班熬一宿啊。”
餐桌上是金枪鱼沙拉烤土司和牛奶,阿姨没等他回答,很懂地转身打了杯黑咖端上来,“熬了夜,要吃花胶鸡汤补回来的呀。客人晚上留下来吃晚饭吧?”
阿姨细心,进门时看到玄关多了一双跟主人风格迥异的鞋,客卧门又虚掩着,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一杯黑咖一口闷,陆闻钟没有精力多解释,但想到客人还生病着,“他昨晚发烧了,熬点粥给他。”
阿姨忙不迭应下,“这样啊,好的好的,那生病了是要清淡点,不能吃太滋补的汤羹。我晓得了,你只管放心去上班,人我会照顾好的。”她的热情不是没缘由的,在这边工作这么久第一次见有客人留宿,想必是很重要的人。
陆闻钟点点头,潦草地吃了点早餐,回卧室换上一身西装,边打领带边走进书房。书桌上有一本便签,他飞快地写下一行字:我去上班了,以后不要乱喝离开视线的酒和饮料......
语气不妥,太生硬了,撕掉,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重新写:我去上班了,醒了想吃什么都可以跟阿姨说......
跟人家很熟吗?为什么执着于交代自己去上班了?撕掉,再次丢进垃圾桶,重新写:有什么需要可以跟阿姨说,你的衣服烘干在......
还是不行,看着像赶人走,再撕,再扔。
一本便签由厚变薄,大半团在垃圾桶里,最后只留下一串号码。陆闻钟拿着最终版,轻手轻脚地走进客卧,放在床头,原地思索几秒,又用水杯压住,这才满意离开。
因为吃了药,夏遇安在床上睡得很沉,没有被这一系列动作惊醒。直到门外隐约传来两人的争吵声,他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一道女音,听着上了年纪:“哎呀,小少爷,行行好,您就别为难我了。陆先生临走前特意交代过,不让叨扰客人。”
“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出来,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暗哑的男低音,但夏遇安听着更像变声期末期的少年音。
“不行不行,客人昨夜发了烧,还病着呢。”紧接着,一阵推推搡搡的声音。
“霸占我的房间,睡我的床,还不让我进去看,有没有天理了。那我不走了,我就在客厅等着他起来,这总行了吧!”陆鸿宇哈欠连天,酒吧的场结束了,他又去了一个通宵酒局刚散场,打了一夜堂哥电话都无人接听,早上还被无情挂断,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找上门。
说话声和脚步声渐弱。
倒不是真像陆鸿宇所说,这是他的房间,只不过他是唯一住过这个房间的人罢了。当然现在不是唯一了。
但听在夏遇安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关于断片前的一些记忆开始复苏,理智跟着回归,醉酒叠加刚退烧的脑袋昏昏沉沉,一个女生情敌就算了,这又来了一个男生......该怎么面对,怎么处理,他不想再往下细想,浑身骨头都酸痛,呼吸也痛。
挣扎着起床,脚下虚浮像踩在棉花上,镜柜映出他惨白无血色的脸,狼狈极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先离开。他是真的不太会处理过于复杂的人际关系,感情经历更是单一。
夏遇安只凭本能,机械地换掉衣服,简单洗漱,在虚掩的门后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才鼓足勇气拉开门。
门外出奇安静,阿姨不知去了哪里,那个吵嚷着必须要等到他的少年,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棒球夹克盖住脑袋,手里虚虚握着游戏手柄。电视屏幕亮着,画面停留在switch登录界面,沙发靠背东倒西歪在地板上,茶几上丢满了吃剩的、吃到一半的果壳。
夏遇安推门而出的一瞬间,超负荷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所有的细节都在说明,这个人这个少年,至少是陆闻钟家里的常客......
◎瞎琢磨的究竟是谁?◎
陆闻钟今天上午有两个客户要见, 下午跟项目经理还有场复盘会,再敲定下一季度的项目管理表。虽然公司给他配了助理、秘书, 但也仅限于帮着做一些归类整理的工作, 该他出面的事情,一分钟都少不了。
一周连轴转不休息,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是他的日常标配。高级合伙人身份不是白给的, 工作狂魔不是白叫的, 金融新贵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见完上午的第一个客户, 第二个说是路上堵车要晚点到。
休息间隙, 陆闻钟抬手看了眼腕表, 十点半了, 也不知道家里那位起来没, 有没有看到自己早上留下的纸条, 如果看到了为什么不联系?号码不是他追着要的吗?好吧, 勉为其难承认,这次是自己主动给的。主动给的都不拨个电话表达一下感谢?
越想越急, 迫不及待电话拨出去, 响了几下被接起。对面背景音很嘈杂,听着像在什么大卖场。
果不其然, 听筒里阿姨说:“我看夏先生还没起床, 就先出来买菜了,也不知道现在起来没, 不过我留了早餐在餐桌上。哎呀, 对了, 小陆来了, 客厅躺着玩游戏呢。”
“好, 我知道了。”陆闻钟挂掉电话,点开微信,那个白色半脸面具头像的账号已经被刷到很下面了,翻了好久才找到。
光标闪动间输入:醒了吗?身体感觉如何?
太热情太主动了,难道不应该被照顾一夜的人先道谢吗?陆闻钟觉得自己大概是太缺觉了,判断力直线下降,果断删掉打好的一行字。
他有些烦躁地按下内线,眼睛始终没离开过手机屏幕,言简意赅地交代:“Mia,冰美式,三倍浓缩。”
被叫做Mia的助理很快端着一杯黑咖进来,这已经是早上的第二杯了。上一次这么灌咖啡,还是让他晋升高级合伙人的项目。
咖啡杯放在办公桌上,Mia叹了口气:“老板,又熬通宵啊?你这么拼会让我有一种,你接了新活没带上我的错觉。”
在外资背景的金融公司里,没有很分明的论资排辈观念,不涉及工作原则问题,上下级之间相处也比较随意。
手机屏幕停在微信对话框里很久,最后还是退了出来。陆闻钟扫了助理Mia一眼,“你想加班?”他端起续命黑咖灌下一大口,敲了敲手边的一叠资料,“来,待审的理财项目你拿去。一个搞橡胶贸易的1000万,一个煤老板2000万,还有......”
Mia连连摆手,向后退了一步:“别,谢老板抬爱。但项目还是您留着自己卷吧,我还要享受周末的。”
老板单身是整个团队公认的,不然哪有伴侣受得了这样一个工作狂。
“后面的客户再联系一下,十一点不能到就取消,刚好中午我回趟家。”收敛了闲聊心思,陆闻钟一本正经道。
都说助理个个是人精,那金融圈的助理就是人精中的人精,话和动作表情一联系,Mia很自然推理出:“私事?需不需要我跟着?”
陆闻钟习惯性应:“好。”下一秒,又改口,“不用你,没事了,你出去工作吧。”
Mia点点头,“好,我先联系客户。”
她一脸疑惑地转身,边走边寻思,反常,太过反常。犹犹豫豫是其一,试图推掉客人预约是其二,中午还要回家一趟是其三。
Mia受雇于陆闻钟个人,工资也是他私人账上走的,自然帮他办过不少私事。
但即便如此,她入职一年多时间,陪着老板从空降到晋升高级合伙人,哪见过老板工作日中午回家的。午休吃饭都要精打细算时间,调整成最省时模式的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实在令人太好奇了。
客户没有遂人的愿,临十一点前五分钟赶到。陆闻钟在离开自己办公室时又瞄了眼手机,没有新信息没有未接来电,更加没有坏。
边走向会议室,边发了条信息给堂弟:不要乱说话,最好马上给我回自己家去。在步入会议室的瞬间锁了屏幕,手机塞回口袋,抬起头迎视客户时,已成功切换至工作模式。
能到他这关的客户基本都是前期接触过,谈过大致意向比较优质的,整个流程走下来十分顺利,一小时过得很快。陆闻钟谢绝了对方的午餐邀约后,第一时间查看手机。
被刻意忽略了一小时之久的手机里,未接来电不少,但都是工作方面的,不是期待的那个。十二点过,还没起床应该不至于。陆闻钟继续快速翻阅起短信收件箱,这年头聊天软件盛行,谁还发短信啊。满屏的行销广告被快速刷过,果不其然,夹杂着一条家政阿姨的短信,是半小时前发来的————
【家政阿姨:我回家时夏先生已经离开,小陆还在家里。您晚饭回来吃的吧?】
Mia合拢会议纪要,抱起资料正要离开。
“等等。”陆闻钟叫住她,“听说你交过几任男友?”
“......怎么听着不像什么好话。”Mia手里资料差点掉了,转念一想,有什么可遮掩的,大方承认,“是啊,两任嘛,前任和现任,怎么了老板?”
不管几任总归比没谈过恋爱的有经验。
陆闻钟一口气:“如果一个人很主动,问你要了号码,但是你当时考虑避嫌的原因,没有给他,后来机缘巧合又偶遇,你主动给了他号码,结果他没有找你,是什么原因?”
Mia脱口而出:“就是对我又没兴趣了呗。”
“?”陆闻钟靠坐在会议桌上,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黯淡。
Mia胆战心惊地找补:“也......也不一定,还有可能号码丢了?或者太慎重,还没想好怎么联络你。”眼看着老板的脸色又好看了些,思维力恢复,抓取到重点,小心翼翼问:“所以......对方是公司的客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