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后我回小镇开书店—— by舂相不巷
舂相不巷  发于:2024年01月20日

关灯
护眼

但是更吓人的还在后头。
“前几次坏瓦只是零零碎碎地分布在几个地方,这次除了坏的更多以外,正中央还印着一个人形。”
因为这事,几个老头小伙都吓得不轻,嗷嗷叫说不来了,怎么劝都没用。
还有人说自从来这里干活之后,回家天天做噩梦。前两天因为精神不济,还差点受伤。
可以说是人心惶惶。
魏国安搓搓汗毛陡立的手臂,勉强地干笑两声:“咱知道封建迷信要不得,不过小宋,你在这的罪过什么人没有,会不会是他打击报复?”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以后住在这里,太不安全了。”他语重心长地提醒。
从负责人这边听完事件的全过程,宋疏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的确是打击报复。
这种事情,除了央酒还有谁能干得出来?
“这样吧,今天大家都好好休息休息,工资照结,我来处理一下这件事。”
“好好好,你注意安全。”
有宋疏这句话,那几个人再想闹腾也不好意思。魏国安拍拍他的肩膀,朝门外走。
出门之前,他停下脚步。
中年叹了口气,还是转身提醒:“小宋,叔知道你们年轻人都不信鬼神一说,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昂首看向院子里遮天蔽日的老槐树,面色深沉:“在咱们这,槐树是鬼栖木,不宜种在家里。”
“实在找不到仇家,还是砍了吧。”
此话一出,院子里骤然阴冷,冷风带着地上的枯枝败叶,直朝魏国安的脸上糊。
宋疏连忙走过去,推着人往外走。
“您放心,我会解决的。”
目送人骑着电动车彻底离开,宋疏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回到院子里。
刚刚因为魏国安的话突然出现的门神此刻正坐在自己枝干的顶端,背对着大门,和当初抢熊简直一模一样。
宋疏站到树底下,刚想开口,一只粉紫色毛绒兔子被人从树顶丢下来。
他弯腰捡起,掸掉沾染的土。
“不要了?”
顶上回应的只有一个沉默的背影。
宋疏昂首看了一会儿,从家具堆里拖出一只木椅再次坐到挡风的屋檐低。兔子柔软可爱,被他抱在怀里取暖。
一妖在树顶,一人在檐底。
在沉默中僵持许久后,青年长叹一口气。这一次他没想什么办法讲道理,或者用委婉的方式搞定对方。
他只是好奇地问:“央酒,你长嘴只用来吃饭吗?”
清澈好听的嗓音顺着冷风传到高高的树顶,面无表情的槐树妖瞬间坐直。他恼火地转头看向底下,就见青年低头正在咳嗽。
他虚弱地说:“我生病了,不能冻着。如果五分钟后你还没有好好说话的意向,我就走了。”
宋疏抬起琥珀色的眼眸,轻声问:“要聊吗?”
央酒黑瞳里映着弱小的人类,放在粗粝树干上的手缓缓捏紧。过了好久,他轻声开口。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作者有话说:
今天提前发,我是不是长很多了!
学会了一个不会被吞掉又很可爱的颜表情,O3O,能get到吗!!!

央酒曾对人类不屑一顾。
他是一颗长在山巅的槐树, 吸收土地的养分,沐浴阳光,迎接风雪, 于一道惊雷乍响时苏醒。
山之巅,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云朵缥缈, 缭绕在他的枝干。除此之外,这里只有石头、青草与几颗矮树。
那些树蠢笨愚钝,一句话也不会说。
槐树嫌弃他们,不与之为伍。
每日修行、修行、再修行。
除此以外,再无他事。
日月轮转, 山云变化,旁边的树死了又活换了不知多少, 连天上的星星都挪了位置。
槐树依然立于山巅。
不知不觉间,千年已过,他成为了这片山林间最厉害的大妖。
与往常别无二致的普通一天, 山顶忽然出现其他东西。一群小妖精怪来到山巅,跪拜请求槐树成为山神,成为这里的主人,他们将献上忠诚。
忠诚是什么?不知。
但反正这座山本就是自己的, 做个神又如何?
只思索了片刻, 懵懂而傲慢的槐树就同意了。小妖们立刻欢天喜地地开始准备加冕仪式与宴会。
水果,酒水, 桌椅、布料……
许多许多从没见过的奇怪东西逐渐展现在面前。
一直待在山巅的槐树不懂那是什么, 遮天蔽日的树冠随风摇曳, 好奇看小妖们辛勤地搬运。
来来回回, 跑来跑去, 终于在月亮升起时把山顶的空地填满。
篝火唰地亮起。
群妖嗷呜嗷呜地叫,声音响彻山林,惊起一片普通的飞鸟。
老狐狸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准备举起所谓的加冕仪式,这时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人类的加冕仪式,是带冠冕。
妖怪的山神该用什么?
“怎么了?”槐树好奇问。
聚在一起叽叽咕咕的妖们连忙住嘴,由老狐狸作为代表说出了这件事,为他们的疏忽而请罪。
槐树这时才知道世界还有一种生物,名为人类,他们是天道自然的宠儿,拥有其他动植物无法企及的情感与智慧。
妖为修成正果,大多也会修成人形。
至于加冕?
了解那是什么以后,槐树不屑一顾。
“我需要你们加封?”
精怪们赞颂山神大人的英明神武,于是这个聚会众望所归地直接跳过仪式,直接进入狂欢。
月夜下的山巅,篝火闪烁,群魔乱舞。老狐狸进献最好的酒,送给他们的主人。
槐树疑惑。
他从地底抽出一条树根,伸进酒坛,从未感受到的滋味顺着根须传递到每一截树枝与叶脉。
巨大的树冠颤抖。
深埋地下的巨大根须拔地而起,一囫囵把全部酒坛全抡到树底下,独占的态度昭然若揭。
聚会没酒,相当于失去大部分乐子。
夜晚的冷风把篝火吹地抖动,一群妖怪站在山巅,静默地看着一颗老槐树抱着酒坛疯狂酗酒。
那个聚会上,其他妖怪的感受不知道如何,反正槐树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阳光从地平线升起,宴会结束。老狐狸派人整理凌乱的现场,同时询问:“山神大人,可否告知我们您的名讳?”
槐树一颗独居老树,什么都不知道,能有什么名字。顺着满足的酒意,他摇晃树冠,醉乎乎地说:“央酒吧。”
这片山林的中心。
酒很好喝。
这个名字很快在口口相传间,为众妖所知。
此后几年,小妖们总被他们的主人要求去寻找各种各样的酒与人类食物。
出于对这些食物的好奇,央酒曾离开这片山林,化出人身,偷偷前往人类的国度。
那里比他想象中无趣很多。
污浊的祟气漫天遍地,每个人都像蠢货。他们的蠢与槐树扎根处的那些树不一样,树是没有反应,人类是太有反应。
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视为最珍贵的东西竟然全绑在其他个体身上。但凡有一点不合心意,就要奉献牺牲,寻死觅活。
他们说情感是人类得天独厚的东西。
央酒对此不屑一顾。
他觉得树才是得天独厚的。
树就是独自一颗树,无情无欲,安静地生长于天地之间,是世界上同天空一样最干净的存在。
那次出行,央酒失去了对人类的兴趣,甚至连食物与酒水都甚少提及了。
虽然成为山神,但生活没什么改变。
除了偶尔帮妖怪解决些麻烦,大多数时间里,央酒依然独自立于山巅,修行或沉睡,时常几个月不醒一次。
树的生命本来就是如此的,寂静无声,静止如它扎根的山。
就这样继续年复一年。
在某个五月,央酒正在努力开花,老狐狸带着一群妖浑身是伤地跑来求救,他们说有个人人类天师打上山来了。
“请山神救救我们!”
央酒觉得自己开花更重要。
可一堆残破小妖叽叽喳喳在耳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实在影响开花的美好心情。他幻化人形,最终决定去把始作俑者捏死。
然后回来安心开花。
在一群妖怪的簇拥下,央酒下山,来到山脚下的一条溪流前。
顶空的阳光透过树影,斜斜地照耀这片空间。雨后的溪流清澈湍急,对岸一个穿着破道服的人类男人卷起裤子,正在泡脚。
看见逃而复返的小妖中央的白发妖怪,男人笑眯眯挥手:“你就是他们的老大?”
央酒不打算和他废话,起身飞过去准备直接开始。白影倏地冲出去,他凌空飞于溪流之上,骨节分明的手就要抓住人类的脖颈。
男人抬手一挡。
央酒拧眉,手怎么也按不下去;道袍男人也震惊,使劲力气也推不开。
一人一妖,陷入僵持。
“你心里应该也有数,咱们打起来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多闹得两败俱伤。要不,咱们换个方式决胜负怎么样?”
央酒也嫌麻烦,稍稍思索便收回手,飞在溪流之上垂眸望着人类。
“什么方式?”
“稍等。”道士从河边爬起来,擦擦脚穿上鞋袜,盘坐在地上神神叨叨地掐着手指按。
等了一会儿,央酒有些不耐烦。
他刚要出手偷袭,把这人类顺着河踹下去,对方忽然睁开眼睛。
他嘿嘿一笑,道:“槐树妖,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
“你好像对人类的情感十分不屑,我们赌你是否会改变。”
央酒闻言,面无表情地呵了一声,趁其不注意,一巴掌把人拍进水里,晕过去的人类顺着水流飘下去。
冷漠地看着人飘走,槐树安心回去开花。
打赌打在他身上,这不是自找死路?
央酒是一棵树。
树的任务就是扎根、生长、四季变化中修行,人类情感与他何干?
炽热的阳光再次被上弦月代替,璀璨星空之下,遮天蔽日的槐树上结了一串串洁白的花朵。
完成任务,央酒准备再次沉睡。
就在他找好最舒服的姿势,意识开始沉寂的时候,一缕酒香又把它勾醒。
被拍进河里飘走的人类也去而复返,喝着酒,从通往山下的小路走上来。看见槐树真身,他感慨:“真是颗参天大树。”
在百米高的巨树之下,人类身影显得格外渺小。
道士喝着酒,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他剥了颗花生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吃着。
见槐树在枝干顶现身,他继续道:“和我打赌吧。你赢了,我把人类最好喝的酒都给你找来,天天浇给你泡澡。”
槐树绿眸闪过一丝心动。
虽然妖怪们会找来酒,但这里距离人类很遥远,根本不够喝,更不要说用来泡树根。
“好。”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人类抵着酒葫芦的嘴角扬起,眼睛里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输了要把你的千年木心给我。”
道士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随手指了一个地方。
“你只需要在这里待着,一千年以后如果改变了,就待着千年木心来找我吧。”
“离开这里?”
央酒皱眉,树是不愿意挪根的。
道士一脸嘲讽:“山神怕了?”
“怎么可能!”
“反悔是小狗!”
“行!”
“赌约愉快!”道士一脸得逞地举杯,刚想喝下去,一条树根从地面窜出来,抽在他手上。
酒葫芦滚落在地,浓香的酒水早就在空中顺着风吹向树顶。
喝到酒,央酒满意地眯起眼睛。
巨大的槐树摇晃树冠,洁白的花朵散发幽香。
道士搓搓被打红的手,不满地跳脚吼道:“还是不是人了,槐花酒你都喝!”
“我是树,不是人。”
央酒坐在自己的枝干上,如此回答。
山神走了,妖怪们哭哭啼啼,全趴在他的树干上挽留,有些甚至忍不住说出了一点真心话。
“山神大人虽然贪吃又霸道,经常奴役我们找吃的,但是修为厉害呀。没有您的庇护,我们该怎么办呜呜呜”
“下次遇到西北来的那群老虎,他们肯定敢揍我了呜呜呜”
“求你,别走!!!”
没了可以狐假虎威的靠山,这群妖可太伤心了,老狐狸拄着也拄着拐杖在旁边抹眼泪。
“央酒大人,你走了,我们找到吃的该给谁了呢?”
“再去找个不就行了。”
脚下呜声一片,槐树挥舞树根把这群妖全摔出去,留下这句话,便毫不留恋的走了。
如加冕的那晚所说,槐树不需要这群妖来簇拥、不需要其他生物赋予山神的称号,他也不在乎这群妖,做山神也是一时好奇。
毕竟树就是这样的,无情无义。
成妖以后可以挪动树根,只要他想,一时兴起也罢,被人用激将法骗这打赌也罢,天上地下,来去自由。
除了自己,无人可以束缚。
依照赌约,央酒来到大陆中东部,在道士画下的那个圈内扎根。
生活除了耳边清净,没人来打扰他长叶子和开花,其他没有多大变化。这里的气候不同,多雨多雪,反倒会让修行有新的感悟。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
央酒想,天天用人类最好的酒来泡树根,应该是很特别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咳,这里要说明一个bug。央酒设定是一颗刺槐,也就是洋槐,因为我觉得那种一串串白色的槐花特别漂亮,但经过搜索发现,刺槐引进是十九世纪末,两百岁的妖都不会有!
唉,我被颜值迷了眼!
如果发现也不用纠结,大家就当是架空设定吧~抱住宝贝们一个猛亲!
央酒的故事大概要明天才能写完,分个上下篇~
----预收《如何拐走一只漂亮狐狸》---
单纯正义野狐狸受x病弱心黑白莲花攻
妖怪们总说,桑净是只傻狐狸。
作为一只狐妖不懂伪装,不会骗人,不去吃人心提升修为,反而说什么一心向善,总有一天要吃大亏!
桑净却不觉得如此。
人类总会诞生大贤能,得道升仙。
记录贤能的书里都说好人有好报,他坚信好狐也会有好报。
某日,小狐狸在山中接朝露,发现一名被同伴抛弃的人类少年。少年身体孱弱,受伤还迷路,实在可怜。
桑净把朝露送他,还指了下山的路。
离开之前,那个人类少年忽然朝他伸出手,问:“小狐狸,你要和我一起下山吗?”
桑净捂住没收好的尾巴,慌忙逃跑。
身后却还在喊:“不答应的话,过段时间我再来问你。”
人类与妖一向不死不休,那件事之后,山里的妖怪因为害怕捉妖师都搬走了。桑净也害怕,却依然独自住在这片山林之中。
因为那个人类说,还会回来找他。
再迷路了可怎么办?
一天两天。
一年两年。
终于,桑净再次嗅到记忆中的味道。
他立刻朝山林间奔跑,循着味道找到了人类。原来少年已经长大成人,只是走两步就要咳嗽,身体还是那样差。
这时人类突然转身,桑净慌乱躲到树后。
“小狐狸,现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下山?”
清冽好听的嗓音在林间响起。
桑净从树后偷偷探出脑袋,看见长大后的人类像之前那样朝自己伸出手。望过来的乌瞳弯弯,在洒下的尘光树影间,格外好看。
感谢在2023-06-03 19:09:08~2023-06-04 18:0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8狂掉san值 10瓶;Tawil. 5瓶;肆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但是这个人类不一样了。
身手变差, 走路摇摇晃晃需要依靠拐杖。头发花白,生机薄弱, 一副快死的模样。
被打扰的央酒瞥见, 如此说。
“你快死了。”
已然是个老头的道士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摆动:“不不不,别这么绝对,我还有一线生机。”
“奇迹?”央酒歪头。
老头呵呵神秘一笑,却没有再开口。
“央酒, 你有没有改变?”
央酒嗤之以鼻,昂起下巴吩咐:“我不可能会改变, 你最好在死前给我准备好酒。”
“这样啊。”
那天的风很柔和,晚春三月,树林的地面四处是绽放的婆婆纳, 叶隙间透出的光斑随风晃动,照耀在蓝白色小花上。
听完他的话,老头笑眯眯坐在旁边的石头上,迎着晚春的风慢慢喝完手中的酒。
离开之前, 他用年迈的嗓音对着槐树缓缓道:“我们的赌约改个条件吧。”
“槐树, 我不想要你的千年木心了,输的时候用槐花酿一坛酒带来给我吧。”
目送人类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原地, 央酒有些失落。
他是树, 最能感受生机, 这个人类真的快到极限了。或许下个月, 或许七天后, 运气差一些等会儿一口气没上来,倒在路边就死掉了。
赌约一方去世,赢了又怎样?
酒谁来给他兑现?
稍稍思索了一下,央酒就飞到树顶,眯起眼睛继续懒洋洋地晒太阳。
但无论如何,赌约赢的必须是他!
起先好几百年间,这片地方都空无一人,是一片与央酒出生之地差不多山林。在某次沉睡醒来时,他的耳边忽然传来说话声。
本以为又是慕名而来拜山头的妖,睁开眼睛却看到三个人类。
男人女人,以及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他们顺着树干一路昂首,遮天蔽日的古树郁郁葱葱,令人忍不住发出惊叹。
抱着孩子的人类女人笑着说:“我们把他圈进院子里吧,家里有这样一颗古树守护,一定很幸福。”
长生的树不在乎蝼蚁、春蝉、季鸟,也不在乎的人类。
这件事并没有对央酒产生什么影响,他一如从前般修行、沉睡、晒太阳,只是每次醒来间周围总会发生变化。
木屋建好了。
土地开垦,篱笆开满喇叭花。
那个人类娃娃长大又变老,周围逐渐聚集越来越多的人类,伐木建房,开荒生存。
时而饥荒。
时而瘟疫。
时而战乱。
有人为利益背叛,有人为情爱私奔,有人为信仰英勇就义,有人为家人拼尽一切。
当然最多的还是普通又贫穷的人。
接下来的几百年间,央酒沉睡的时间逐渐变少,他经常坐在树顶观察下方的人类,一看就是好久。
他们的一生何其短暂,得天独厚的情感在树看来,炙热疯狂,一生那样宣泄着何其痛苦?
也许短命就是这么来的。
央酒就这样心如止水地看呀看,看呀看。千年更迭,人类在这片大陆上逐渐掌握住越来越多的主动权。
现在几乎不会有什么妖来拜山头,寻求庇护,反而是鬼怪与祟气逐渐猖獗。央酒也收敛起千年大妖遮天蔽日的本体,化作一颗普通的槐树。
最初的变化发生在一个下午。
不知道已经待在这里多久了,反正还不足一千年。目前央酒所待在的院子里住着一家五口,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以及一个傻乎乎的小屁孩。
那个小孩每日捉猫逗狗,数数追鸟,经常在傍晚的时候蹲在门口等放学的其他人类小孩,然后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虽然顽劣,但他只要弯起眼睛一笑,这群人类谁也不忍责怪。
那天午后。
年轻的两个大人离开这里很久了,稍老的人类一个去地里干活,一个在门口聊天,说要在门口种一排花。
小孩像往常一样,独自坐在客厅前的石阶上数数。粉色的小棍数了一遍又一遍,央酒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索性去沉睡个几年的时候,小孩忽然动了。
他倒腾着小短腿,噔噔噔来到老槐树的脚下,蹲在地上扒拉。一根枯枝被他攥在手里,掰扯着折成一指长。
小孩跑回去,放到整齐排列的粉色小棍后面。他用短短的手指点在最后两根上,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大。
“一百,一百零一!”
“啪啪——”他亮着眼睛,摇头摆尾,欢快地给自己鼓掌。
央酒实在搞不懂,数出几个数字而已,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开心。
小孩收起所有小棍,突然爬起来往房间里走。迎着风坐在树干上的槐树妖侧头,犹豫片刻,还是好奇地起身飞向二楼。
人类娃娃身高太矮,自己爬上加高的护栏床实在是费劲。他将小棍放到床头,脱掉鞋子,抬腿扒拉着床沿,用上吃奶的力气。
蹭了好半天,没爬上去。
反过来调过去,怎么都行不通。
央酒以为他会生气,或是出去请门口的奶奶帮忙,但小孩并没有。
一半身体搭在床上,一半身体搭在下边。小孩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过分长的睫毛小蒲扇样忽闪几下,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央酒从窗外飞进来,蹲在床边,歪着脑袋更好奇地盯着人类。
不出三分钟,小小的身体开始往下滑。
央酒看着小孩从床上滚下来,砰地摔在地上,绿眸跟着眨了眨。
人类迷茫地从地上坐起来,琥珀色的大眼睛里水汪汪的。但他没哭,还是没去找大人,转头看着床又哼哧哼哧往上爬。
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次小孩终于成功躺了上去,他扯来被子一角,盖住肚子继续睡觉。
微热的天气里,柔软的两颊微红。
好像冒着气儿。
洁白的衣袍从地面收起,央酒站起身,低头盯着熟睡的人类小孩。许久许久以后,第一次,他伸出手主动去触碰人类。
独属于孩童的柔软脸颊比任何一种糕点都柔软,神奇的触感让槐树妖的绿眸微亮。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槐树妖压着床护栏,挨个手指戳了一遍,洁白的发丝低垂到小小人类的脸侧。他看了看十指,又望向小孩两颊的奶膘,心中忍不住开始思考。
好像没吃过人类?
这样的小孩摸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与贪吃的妖同样想的,还有别的生物。央酒最终决定放弃,起身要走时,发现地面游走着一条竹叶青。
翡翠般的青蛇摆动身体,目标明确地顺着木腿朝床上攀爬。
央酒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蛇与小孩。他想:如果蛇咬死他,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下口了?
随着竹叶青慢慢靠近床顶,过去所见有关人类的一幕幕忽然在脑海中闪现。
新生,成长,婚姻,葬礼。
人类最多不过百年生命,不断重复着生死离别的命运。这个孩子刚刚出生五年,脑子都还傻乎乎的,床都还爬不利索。
蛇一口下去,就要死掉了。
钉进木馆,埋进土里腐烂,那异常活跃的情感还来不及燃烧生命,生命就会提前被毒液夺走。
竹叶青攀附床栏,立直身体,张开血盆大口窜出去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它的七寸。
嘎吱,嘎吱。
破坏性的力量让这条蛇缓缓软下去。
“哇——”
孩子的哭声让央酒惊醒。
他一脸懵地看着手中的死蛇,片刻后,脏东西般甩手丢了出去。
死蛇啪叽拍到地上。
槐树妖扭头窜回自己的树顶。
孩子悲惨的哭声引起了院子里浇菜的奶奶的注意,她扔下东西,连忙往屋里跑。二楼的房间里,地上竹叶青与床上大哭的孩子形成的冲击过分大,吓得人心脏都要跳出来。
仔仔细细检查一番,确认孩子没有被咬,只是吓到了。
房子里聚集起的人都松了口气,看着一直哭个不停的孩子却又犯了难。
隔壁的新媳哄不好。
爱跟着的小哥哥哄不好。
连最喜欢粘着的奶奶都哄不好。
老中医摇头,只能开安神的方子。
小孩刚开始有力气,扯着嗓子大哭。等实在哭累了,就趴在奶奶肩膀小声呜咽,如何也停不下来。大家实在没办法,只好把镇后头的神婆请来。
夜幕降临,大门外、院子里燃起好几盆火纸,猩红的火焰点燃暗色的夜。亮着灯的房子里,悠悠传出孩子的哭声,伴随着孩童的小鞋拍打在墙面的声音,奶奶一声又一声地呼唤起来。
“宋疏回来了。”
“小松鼠,奶奶叫你回家吃饭了。”
“宋疏,回来了没?”
没有,小孩坐在床上,还在呜呜地哭。
整整两天,他除了睡就是哭,吃饭都停不下来。原本葡萄大的眼睛肿得睁不开,嗓子更是已经失声。
奶奶实在没办法,只能每天抱着他在院子里来回地走,婴儿时期半夜哭着不睡觉,每天都是这么哄好的。老人背着孩子的眼睛通红,时不时要抬手抹一下。
几百年来,央酒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哭的人类。耳朵边半刻也不得清净,呜呜呜呜,比怨鬼还烦人。
看着树下的院子里来回走的两个人类,槐树妖眯起绿瞳。
一阵风吹过,槐树叶漱漱作响。
气恼的央酒飞到小孩面前,冷着脸面无表情道:“我不都帮你把蛇杀了,为什么还要哭?”
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微动。
似乎有一瞬间,妖怪的绿瞳与琥珀色的眼瞳有了对视。
央酒微怔,愣在原地。
他看着对面的趴在奶奶身上的小孩撇嘴,从几乎失声的嗓子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真是……难搞。
近两千年来,央酒第一次有些崩溃。
作者有话说:
QAQ,这章也没写完,分个上中下篇叭。
叫魂的方法好像每个地方都不一样,写的是我家那边的方法。奶奶曾经教过我,被吓到就拍拍胸口,自己给自己说:“我来,不怕。”
至今,我都保持着这个习惯。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