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沙哑:“我在等你。”
郁封疑惑:“你知道我要来。”
“是的,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直到不久前终于确认。”莫什双手颤抖,这次他拿出的不是星象,而是他的水晶吊坠。
郁封从前没让莫什为他占星,但他说,他知道自己有一天会来找他。
莫什手中的吊坠散发光芒。那跟星象完全不一样,更玄妙,更超脱自然。
神官们有自己独特的武器,吊坠就是莫什的武器。当神官拿出它,意义就很值得人去揣摩了。
什么样的情况,要他们使用更强大的力量去应对呢?
郁封:“你知道我要问你什么?”
“当然不。郁郁,命运是指引,”莫什喘了口气,很累似的,“不是结果。”
“你真的不要紧吗?你可以先休息,我晚点……”郁封有踟蹰。
“我没事,但我之后还要事要忙,你如果要找我的话只能是现在。”莫什露出的嘴角微弯,“我猜你不会想等到很久以后。问吧,没关系的,为你占星的力量还是有的。”
命运之神虽为文神,力量也不可小觑。
他同样能去城外世界为主神征战。
郁封凝视莫什,不再推脱,他确实没有更多耐心继续等待了。
但要脱口的问题令他忐忑不安。虽然,他知道伊塔洛斯会存在,也不会怀疑这个可能。但使他心情如此躁动的原因实在不好追溯。
莫什等待他的提问。
郁封缓缓呼吸,竭力平稳声调:“如果我要找回他……我该怎么做?”
身为永夜之所的神官,莫什见过太多害怕结果而焦虑的人。
他靠近郁封,手中的吊坠散发出柔和光芒缓缓漂浮上升。莫什对他说着放松。
这光芒使郁封内心安宁,在它亮起那刻,仿佛尘埃落定。
“用你的力量触碰它。”莫什引导他。并不对这个问题感到意外。
黑蓝色力量一缕缕流入水晶,片刻后,力量结构自水晶中抽出,在空间中扭曲舞动。它们重叠在一起,纷乱无序,难以形容的复杂。也许不仅是力量的,还有别的东西同样被解析了。
莫什微微仰头,那是只有他才能看懂的信息。
半晌,命运之神说:“午夜十二点,白鲸广场。去吧,祝你顺利。”
郁封不再询问,嘱咐他多加小心,然后便离开了。
莫什久久眺望他离去的方向,但那处在占卜屋中只是延续的宇宙,望不见尽头。吊坠的光刹那间消失,水晶黯淡,被他紧握在掌心。
身后星轨铮然鸣响,而永夜之所安宁和谐,没有任何开拓者注意到异样。
莫什沉默转身,一丝力量连接星轨,与永夜之所外某个世界的传送通道打开,他于原地消失。
支配者秘闻:
1.自然神殿有著作——《战斗的分析与技巧——80%的战斗是这样胜利的》《武器最佳使用说明(力量、角度、材质,多方位解析)》……可到各大道具店购买。
白鲸广场的位置在落日广场北面,三条街的距离,靠近诺希的生命神殿。
这条街道之后,建筑风格焕然一新。
白色建筑简约却蕴含力量,各色植物攀附生长,生机勃勃。在这里不会见到任何落叶与枯黄,穿过街道的风悠闲而清凉,来到此处的开拓者不经意脚步减缓。
广场如同一座小岛,脚底有冰蓝色水流。是开拓者们想要放松却不愿意远行的最佳去处之一。
郁封找了处椅子坐下。他来的时间太早,莫什所说的午夜还有十个小时。于是他就在这里等。
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来这里,不过既然是莫什所说,那么就一定会有他想要的线索。
郁封看着四周。行人稀稀落落。
石像上有成群鸽子,想了想,把他的助手鸽子也喊出来,放它去玩。
免得总说他不叫它。
但鸽子很粘人,不愿意去找同类,它更愿意待在郁封身旁。哪怕什么都不能做,哪怕只能叭叭一些没营养的话,哪怕郁封只是偶尔才应它一声。
但它乐此不疲。最后缠着郁封吃了点零食,玩累后在他掌心缩成一团睡着。
会感觉到鸽子的心跳,逼真的呼吸,暖热的体温。
可事实上就算他三个月不去投喂,鸽子也不会因此死亡。
就这样坐到晚上,竟然不觉得枯燥无聊。
若是以往,郁封绝不会浪费时间干坐着吹风。
夕阳落下,午夜来临后光源便被萤火虫接管。来到广场上的开拓者更多了,大多是成双成对,部分贩卖道具的在其中穿梭来往。
有一位服饰华丽的人影从暗处走出,她在广场上与人交谈,一个又一个,最后,她来到郁封身前。
“晚上好,郁先生。”女人款款走近,提了提裙摆。
来永夜之所时间长一些的人都会认识他。郁封被喊出名字不奇怪。
“晚上好。”
“您的头发很美,像深邃的黑曜石,您愿意将它卖给我吗?”女人伸出手指,“我出这个价。”
郁封知道她。
飞蛾种的服从者,黛娜。
她的事迹曾经演变成都市怪谈,在开拓者们之间广为流传。说永夜之所的某条街道在夜晚后会出现蝴蝶人,她会夸赞你的头发很美,能不能卖给她。如果拒绝的话,那个人的名字第二天就会在排名上消失。
传闻破于黛娜申请到艺术神殿发放的营业资格,她的捏脸小店一度供不应求。
然后他们就开始延展怪谈,说只要进了她的小店,再出来的人就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莫什要他来广场就是因为黛娜吗?
“真可惜,您不愿意将它卖给我吗?”黛娜脸上的微笑显得僵硬,面具后的触须在风中轻晃。
“抱歉。”郁封摇头,本能拒绝了。
“好吧。”黛娜却没有离开,她绕着郁封所处的椅子走了一周,最后落座身旁空缺。贴近他的脸庞,短暂地凝视他。
鸽子睡醒被那些带毛的触须惊吓,险些惨叫出声。郁封眼疾手快捏住它的嘴,捂住它眼睛,将它罩在掌下。
黛娜看它笑了笑,讲话的声音温温吞吞:“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气味。”
郁封疑惑。
“让我想起一位头发质量上乘的先生。”黛娜说,“那位先生绅士俊美,在人群中是非常显眼的存在。我对他的头发一见钟情,念念不忘。我说,如果三天后还能见面,那对于交易头发这件事再详谈也不迟。”
郁封的思绪被她的话引导,他想到黛娜口中的三天,正是他与伊塔洛斯初识,通过第一个筛选世界的那晚。
明明脑子里有过载的记忆,他却还是能准确回想起有关伊塔洛斯的时间线。
又听黛娜继续道。
“但命运没有让我再遇见他,命运让我遇见你。”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他的力量。”
“你是他的支配者,是吗?”
郁封:“你记得他?”
“当然,不论生者,不论死者。我记得他们的气味。”黛娜指尖变出一只蝴蝶,点到郁封手中,“他的名字是伊塔洛斯,是吗?”
蝴蝶在郁封手中开合翅膀,那并不是真正的生物,不会掉下鳞粉。那是由许多发丝编织而成的手工品。各色富有光泽的发丝组成它们闪烁奇异色彩的翅,其中颜色面积最大的是银色,冰冰凉凉的银色。
郁封不作声,沉默地凝视蝴蝶。
鸽子不吵不闹,从他指缝中探出头,蹭蹭他的手指,乖乖地看他。
“看来我谈到你的伤心事了。”黛娜依然面带微笑,“这对你我而言都是遗憾的,希望你能跨过悲痛……”
郁封心神一动,抬眼打断她:“抱歉,你有他的头发吗?”
黛娜疑惑地歪头:“我很想有,但我没有。”
头发不是能随便给人的东西,因为那蕴藏着所属者的力量。伊塔洛斯这样对他说过。
伊塔洛斯也不会把头发给黛娜,但郁封或许知道哪里有他的头发,知道他要怎么找到伊塔洛斯了。
蝴蝶惊飞。
黛娜看他猛地站起:“看来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了,是吗?”
郁封回望她,手指在联络人列表中移动:“谢谢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黛娜不明所以。
他正准备对黛娜发去联络人申请,搜索后发现她的名字已经存在他的列表。那是什么时候加上的呢?找到路的郁封难以去思考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他给黛娜发送过去一个句号。
对方明白了他的意思:“好的,如果有需要我会去找你的。祝你顺利。”
永夜之所内的大多数人只会信任自己的同伴,组合外的人就算组队也要谨慎对待。‘如果需要就来找我’这份情谊在开拓者们之间可遇不可求。
郁封匆匆离去。
鸽子看他,小声地问:“你要去哪里呀?”
郁封才想起一直被他捏在手里的鸽子。
揉了揉它脑袋:“去玩吧十七,别等我叫你,想出来玩就自己出来。”
“你终于要抛弃我啦?!”鸽子眼泪汪汪,扯着他的衣袖不肯松开。
郁封摇头:“我去找人,不在的时候别等我。”
其实开拓者不召唤,鸽子们也是能自己出来玩的。它们的功能和权限仅仅只有在开拓者需要时才会开启。
它眨眨眼睛,妥协道:“好嘛,那你快点回来哦……”
正常情况下他用不到半天就能回来,可总有意外。郁封不能给鸽子肯定的回复。只是把那些花瓣分出来,让它拿去跟伙伴们一起玩。
与伊塔洛斯相关的物品不多,耳坠现在不是他的所属物,不含有他的力量。那些与郁封融合的力量也成为他自己的,所以不能再用。
林含余说得没错,他的确需要去找他。
郁封在去路时想到很多,那些在他思绪里怎么也抓不住的,那些墨涅曾告诉过他的,而他们没有放在心上。有些东西需要时间沉淀,墨涅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仍然要告诉自己,为得是自己能在正确的时机做出抉择。
来到艺术神殿已经是凌晨时分。
永夜之所的白昼与夜晚不是固定人们作息的因素。此时广场仍然灯火通明,冷清的只是稍稍处于偏僻地势的神殿。
不过来艺术神殿办事的开拓者很多,神官们常常忙到无法顾及每一位来客。
郁封找到方向,径直去了内部。
设计室在内殿,通道连接星塔。一般而言,大部分负责世界方面的神官都会在星塔工作,那里比较安全,只有神官有进入的资格。
不过负责世界构建的几人两边跑。
那间被称作设计室的空间入口被林含余做成透明。一群人围在数据结构与虚影前激烈讨论。
郁封见状,没有敲门打扰。
他站在玻璃前,静静地等。快要接近预期时反而让他缓下脚步。
“不要这个,你这个涉及到底层框架了,再推翻的话赶不上下一期试炼发布!”一位戴眼镜的神官对戴口罩的神官高声道。
“你说要在这里改什么?啊?!你有病吗?”一位长发神官尖叫着拉出三个模型,它们在他手中有三种不同的颜色,对标了模型的三段技能伤害。
深浅不一的颜色重叠,几乎覆盖了模型周围所有的空间。机关密密麻麻,看上去就是就是死路一条那种。然而他们的确是给了生路的,还不少。八个方向有树形轨迹可以避开伤害,只是需要常人难以具备的观察力——它们被机关光效遮挡,稍不留神就会错过最佳切入时间。
“你还想怎么改啊?你觉得在这种东西上面加陷阱很有难度吗?你觉得这种东西拿出去能锻炼他们什么啊?这玩意儿不会锻炼他们任何意识只会让他们变成打试炼背时间轴的木头!”长发神官痛心疾首。
“说了多少遍不要做这种靠大量技能堆出来的东西,”那神官把模型狠狠拍碎,“这是哪个傻逼带的小组交上来的方案?”
他们吵得热火朝天,角落一个人影从随行空间里抽出瓶冷饮,龇牙咧嘴拿毛巾包着瓶身,拧开小口地喝。
林含余从他们身边走过,皱皱鼻子踢开了被摔碎的存档道具。
一抬眼便与门外的郁封对视。
玻璃门先他一步打开,郁封就走到光源下。
“啊——啊!”林含余看着他,啊了几声才顺利说出脑子中结构不断变换的话。
“早点你觉得该来的我!”
郁封:“……”
“啊呸呸呸!”林含余甩甩头,用冻僵的手指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握着瓶子的手指勾勾,招呼郁封进来。动作间瓶子里的水被晃出,溅到一个他们正在讨论的道具上,咔哒轻响冒出一阵糊掉的黑烟。
郁封:“。”
“啊啊啊毁灭吧!我受了什么罪要看这种东西!”
“算了吧这种东西烂了就烂了不值得留下!”
“这谁的组员做的啊?我是不是上周开会跟他们讲过不要再做这种结构?啊?我是不是说过!!”
“我问你我是不是说过!!啊——”
开拓者那边要疯,神殿设计组这边也快要疯了。
他们或许不会想到,艺术神殿内的神官跟他们其实没什么不同。神官们会为了他们在城外世界的存活率耗费许多心血。
早上离开后林含余就赶来确认最终方案,为此他连午觉都没睡,饭也没吃。谁知道一直到凌晨对于下次发布的试炼世界构想还没讨论出结果。
林含余一脸麻木,招呼郁封跟他坐下。他整理好语序重新道:“我以为你会更早点来的。真该死啊,让你看见这样精神状态的我,还让你在外面等了那么久。”
捂着额头,一副不想睁开眼睛的疲态。
郁封觉得这人的精神大概也是被折磨得不正常了。
林含余脸色难看到像是熬了三天三夜。明明他们早上分别时对方还是活力满满的小太阳。
郁封没有什么能帮到对方的,他把林含余歪倒的瓶子掰回来,问:“需要我从开拓者的角度给你看看吗?”
林含余能在艺术神殿和荣誉神殿找到所有世界的资料,但是研究的时候需要别人跟他一起讨论,思来想去,郁封就是当时最合适的人选。
“不用了啊,让他们头秃去。”
林含余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眼眶微红。
然后抱住郁封开始嗷嗷叫:“哇——我忍不住了!!郁郁你都不知道没有你和师父的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你回来了阿克也不让我去找你玩,不让我太早认你!看到你我都不能喊你不能朝你哭诉了!”
“而且你回来之后都没找过我了!呜呜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啊,因为我没有及时去裁决世界呜呜你不要生我的气嘛!”
就是干嚎,旁边的神官被他惊天动地的喊叫吓住,争执声小了很多。
大概是最近真的很忙,找不到人发泄压力吧。很少见到他这幅样子。
郁封:“我没有生你的气。”
他确实很久没有找林含余好好叙旧,而这次来,还是为得伊塔洛斯的事情,也不准备久留。
林含余只是嚎一嚎,靠在郁封肩上声音逐渐小了,好像就这样睡着:“真的吗?”
不过在郁封意识到的下一秒,这人又立刻弹起来:“对不起,我差点忘了正事。”
“你说吧。”林含余吸吸鼻子,一副欲言又止又难过的样子。
郁封递过一条手帕,问他:“你知道我进入的第三个筛选世界‘夜啼鸟庄园’吗?”
“嗯嗯,知道的。是艺术神殿构建的真实世界,它怎么了吗?”林含余调出资料给郁封看。
“我想知道的是,要怎么才能找到里面的npc商人。”
“npc商人,你找他们做什么?”
郁封平静道:“在任务时,我给过他们伊塔洛斯的三根头发。”
林含余愣住,反应过来后微微睁大眼睛:“啊啊啊这样就能!就能!!”
郁封点头。
他为郁封高兴,但很快恢复正常,后来的话音轻了很多:“别的世界或许不好办,你说这个还真能找到。”
因为是真实世界,夜啼鸟的故事完结了,后续产生的新事件则会成为下次任务开启的契机。在这期间,世界内的变化很少受到神官干预。也就是说,那些商人会返回到他们自己该去的地方。而不是像别的世界那样完成后便清空数据以备下次开启,或崩坏封存。
所以,郁封给出的东西只要商人们没有使用,就一定能拿回来。
林含余给了他商人的坐标,启用监管者的权限准备把他送进去。
手指点下确认之前,林含余忍不住道:“你要平安回来哦。”
郁封看他:“好。”
林含余磨磨牙,按住确认:“不管是什么世界最后都要回来哦。”
“好。”郁封答应他。因为一旦拿到发丝他就会去找莫什算伊塔洛斯的坐标,紧接着又会离开。最近永夜之所的时间流向不稳定,林含余或许是有所预见。
艺术神殿的力量在命运上也有所感知。
对方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但郁封已经听不见了。
周围场景变换,再睁眼,已经到了暮色的小镇。
似乎怕他不认得路,他来的位置恰好是裁缝铺门前。
风吹起垂下的布帘,老裁缝依然在其中制作礼服。那些服装没有减少,郁封站在街道上仍然能听到若隐若现的鸟叫。
然后,一位戴鸟嘴面具的男人走了进去。
郁封收回目光,看向林含余给他的坐标。
其实已经不大记得神秘商人的模样,不过他还是顺利找到了人。
神秘商店中有许多外界难得一遇的商品,这是永夜之所存放在此给留给新人的奖励。当然,在宴会之后是不是属于新人那就不好说了。
郁封进去后开门见山,问神秘商人记不记得商品中有三根银色发丝。
“当然记得,先生,您要赎回它吗?”商人慢条斯理地问,“如果您要赎回它,就得拿出更有价值的东西,否则我是不能将它给您的。”
那双眼睛从郁封进门后便一直注视他。
倒是没有太为难他。
郁封从空间中拿出几样道具,都是攻防兼顾的好东西,价值几十万至上百万星币,有时候有价无市。可惜商人一个都没看上。
说这些东西不是不合适,就是价值不够换回发丝。
郁封皱眉,索性把背包亮给对方看。
然后,那件才被拍来的‘天使之卵’被对方看上了。
“就要它。它是如此闪耀夺目,”神秘商人露出贪婪的微笑,“只有它的价值才能媲美那些发丝。”
商人不愧是商人。
是没难为他,但在一开始就准备宰他。
不过,他要郁封给出的,都比不上这三根发丝。
第112章 法涅斯之吻
郁封拿到发丝后回去找莫什,在对方将坐标数据交给林含余与阿克谢尔后,两人露出怪异的神情。
坐标位于艺术神殿管辖下一个已经封存的世界,但是现在,林含余不能再窥探到它一丝一毫信息。是的,他们无从得知这个世界是什么,也不能评估它的强度,完全找不到有关它的半点情报。林含余也不能再对它做出任何一点构建。
未知变化让他认为或许是哪里出了问题。经过一番检查后,他发现他们完全无法掌控它了,就好像它脱离永夜之所回归自我,并把一切试图窥视它的人隔离在外。
这是林含余与阿克谢尔从未见过的情况。
虽然坐标仍然被他们所掌控,但进入未知的世界总伴随着难以预测的危险。
他们能启用星轨把郁封送去,但他们不会希望郁封去。
不过决定权握在郁封手中,绝非他人能干涉。
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当他望着眼前的图景,闻着鼻息间的腐朽时,陷入长久静默。
忽然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一切。
系统故障音提示他究竟来到何处——
【世界代号:·未来(——)】
【任务:————】
庄园还是离开时的阴郁萧条。
像死亡的梦境,时间停止,永远不会苏醒。
有人来到这里,那些白雾就从远处奔涌而来笼罩庄园,像那一晚的大雾。
三个红月覆盖天幕。又响起若隐若现的喘息声,融蜡人们不怀好意徘徊四周。不过它们没有对郁封发起攻击,那些空洞的头颅仿佛在海浪中起起伏伏,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
于是他听见除了融蜡人以外的动静。像是说话声,一些欢声笑语,一些平淡闲谈。
暗淡到快要消失的色彩在其中流转,郁封不能看清它们具体是什么。目光落在其中,只觉得心脏被无形的手握住,沉闷、发紧、酸疼。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而这时雾中出现一个身影。那头银发让他立即认出这是谁,不过对方没穿那些有细微不同的白色衬衣与马裤,而是一身黑色西装。
伊塔洛斯像是没有注意到他,径直往某个方向走。
他背对郁封,以至于郁封看不清这人的神色。
“伊塔洛斯!”郁封当即喊他。
声音被浓雾淹没,没有得到回答。
伊塔洛斯行过的路径上白雾散开,为他留出一条路。郁封喊了两声后追上前去。
但他不论怎么奔跑,不论怎么用力量加快他的速度,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没有拉进半分。
他似乎在原地打转,每一秒所能前进的距离被无形固定。
意识到没用后,只能放弃追逐。他跟在对方后面慢慢地走,哪怕下一秒伊塔洛斯就进入宅邸,而他可能就此失去他的踪迹。
一座水池挡住他的去路。群鸟与小天使的雕像失去头颅,无人修整的水池泡着干枯发黑的植物叶片,散发恶臭。那些头部碎片浸在水中,也染上一层黑色污秽。
滴答滴答滴答。
上有发条的鲜艳小鸟从水池的另一侧晃晃悠悠,沿着石台滚动而来。
郁封靠近,就看见红光下水池中的倒影,明明死水平静,但他的影子却不断扭曲泛着涟漪。最终,它们逐渐平息,只是头部仍然不能被看清。而且,倒影中的服饰也与他不同。
发条彩色小鸟在他面前打转,郁封伸手去拿时,它便啪嗒倒下。
在郁封手中迅速褪色,继而外壳破碎,露出其中生锈的齿轮。
失去光彩的羽毛最后定格为斑驳的白色,眼珠死沉,死不瞑目地看他,那些齿轮则是它的内脏。
而倒影中的人也拿起陶瓷小鸟,隔着一层水面在看他。
这是当然,人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人当然也在看向自己。
可郁封觉得他并非是镜子里的自己。
一点力量让水面动荡时,影子没有消失,反而更清晰。他不随郁封的动作而动,就那样看着他,缓缓贴近水面,似乎下一秒就要浮出。
用力握紧手中轻薄脆片,松开撒到水中。倒影被打破,它们就此消失。
再看其中已经没有任何倒影。
顿了顿,绕过水池继续前行。
宅邸比外面更阴冷,仿佛空气越沉淀越刺骨。
郁封去寻找伊塔洛斯的身影,银色在雾中就像雪中宝石,不难注意。不过很可惜,他的余光没有捕捉到银色的任何闪动。
四周混沌模糊,引导他的路隐没在昏暗之中。透进前厅的光线很少,只有穹顶落下的微光与身后的一点儿,他不能分清哪一边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而身后,水池已经被雾逐渐覆盖,也看不见了。
有破风声传来。
一颗白色的小球从他身后弹出,落到地毯上,轻而闷的撞击在宅邸中格外明显,幽幽回荡。它蹦蹦跳跳往右边去。那条路就变得清晰。
与此同时,右边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太沉闷,太轻微,从一楼还是二楼传来的区别不大,不能分清。
小球哒哒跳上木梯,经过二楼,还要往三楼跳。
郁封在这里驻足,这正是主人卧室的必经之路。从前西德里带领他走,被不知名的东西困住,虽然后面没有再出现同样的状况,不过那些奇怪的话还是令他在意。
走到这里雾气稀薄如纱,墙上油灯被蛛丝缠绕,一点儿燃料也看不见。三幅画像也落了厚厚的灰,彻底尘封。
如果没有记错,庄园的规则在夜晚十二点后红月才会出现,出现时画中也会弥漫黑雾。
但是现在画像安安静静,没有出现通道的征兆。
短暂打量它们,因为小球没有等待他的意思,于是几秒后还是踏上三楼的木梯。
那声音好像也陷入沉睡,没有出来为难他。这些奇奇怪怪的小动静仿佛主人不在时的自娱自乐。
白色小球又弹了几下,彻底失去力量,咕噜噜往通道深处滚去。
大多数雾气没有进入这里,但细看时墙壁上仍然有一层浅薄灰色。
郁封试着转动房门把手,但它们不为他敞开。接连试过伊塔洛斯的房间,自己临时所住的房间,还有另外两个,都无法进去。
只有最后一扇门虚掩,在他走到前方时吱呀一声打开条缝隙。
这样一来,郁封就无法得知他在楼下听到的究竟是那一扇门被关上。或是它们都关上?
这是琴房对过去的房间,已经不大记得是做什么用的。
推开时有灰尘扬起,郁封捂住口鼻避开。等它们不再乱飘,才探头看向里面。
原本觉得自己的房间留出的空地已经够奇怪,没想到这里更是连床都撤下了,只剩一地的毯子与软垫。各种玩偶散乱在其中,有的露出一根胳膊,有的露出半个头。木质或陶瓷玩偶疏于护养,脸上裂开许多缝隙,妆容糊成脏色,只有玻璃做的眼珠仍然透出一些绚烂的颜色。
棉絮受潮散发的霉味与另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混杂,郁封揉了揉鼻子,有些不适。
那颗小球躺在其中一块较大的软垫上,来回滚动。
下一秒,它又跳起来落到郁封前面不远处的紫色毯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