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大概知道药剂会带来什么惊悚的效果。
真可怕啊。
公爵深爱夫人,急切地想要他人的爱意唤醒疯癫的夫人,因此要用药剂加深客人的感情。
好险,要不是他够清醒,就要爱上他的柏莎了。
不知他的柏莎得知这个信息时,是否庆幸他没喝下药剂。
伊塔洛斯收好礼物,把支配者的笑容从意识中驱逐,然后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公爵与夫人的房间在另一层,周围没有佣人把守,也没有那些不怀好意贴在门缝上的花朵。看起来非常安全。
说到花朵,伊塔洛斯差点忘了,那些被他忠实仆从撕碎的可怜鲜花们,似乎在一大早就被清理干净,没让任何客人察觉。希望客人们有缘得知庄园安排的惊喜时,不会怪罪他擅自破坏。
伊塔洛斯来到公爵房间的门前,礼貌敲响,无人回应。他知道房间中没人,但他矜持地等待几秒,随后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作为庄园的主人,公爵的房间享有最大的空间与最充足的光线。
墙体将房间分为两个空间,月光几乎占满其中三分之二。
进入的空间摆放桌椅与书柜,看来是公爵暂时办公的场地。伊塔洛斯关上门,走到那扇落地窗前。
这里能看见庄园后方的庭院,那些景色一览无余,什么地方种了什么花朵,色块分明。近处是花墙迷宫,因为花藤生长杂乱无章,所以看不清正确的道路。远处,是波光粼粼的湖水,以及庭院外围植物圈定的准确界限。更远的地方就被树林遮挡了。
此时庭院没什么人在,除了乐此不疲跟鲜花交流的那个组合,只剩下跳舞的夫人。
他静静在窗前站了几秒。
夫人似乎感受不到受伤手腕的疼痛,她依旧在使用她的手做出某些动作,提裙或者翻动手腕。最终,在某个转圈之后她停了下来,竖起食指朝周围的花朵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从庭院中退场。
伊塔洛斯收回目光,从窗前离开。
他在房间中随意逛了逛,虽然,这不是礼貌的行为,但他想公爵应该不需要礼貌。
他进入卧室的范围。
这里堆满了架子,每一块托板上都放着无数精致的摆件,梳妆台上更不用说,饰品多得几乎溢出。要不是他清楚地知晓自己来的是公爵的房间,他就要认为这是某个商人的仓库或小偷的赃物堆积之地了。
床的周围布置得如同庭院一般,鲜花簇拥,花藤缠绕在各处,但她们已经干枯。
最后,是几个顶部与天花板契合的鸟笼。深色半透明的纱幔将它们遮掩,表面上是拥挤的干枯植物,这让他无法看见其中是什么。浓郁的甜香飘荡在各处,似乎让感知不太敏锐了,但他能听见,其中传出的鸟叫声。
有鸟儿在其中吗?公爵将鸟儿们放在卧室中?
伊塔洛斯往侧方走了两步,靠近了些。那些月光能透过缝隙,让他窥见其中几分真实。有黑影一闪而过,鸟叫声更加激烈了,它们似乎在挣扎,连带着缠绕的干枯植物都抖落些许。
可是那些声音中,都没有羽翅扇动的声音。伊塔洛斯伸手,要拨开那些阻碍视野的事物,但在即将触碰到它们时,他停下了。
伊塔洛斯转过身,这位从庭院中退场的夫人正悄无声息地站在门框旁,微微侧首注视他。
她微笑着,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无礼,她就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等待他开口说明来意。
“多有叨扰,夫人。”伊塔洛斯轻声道,“我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这是个冒险的决定,因为他并不清楚夫人的情况,所以贸然请求的后果无法判断,但伊塔洛斯执意这样做。如果他们一直避开庄园的生物行动,那么他们怎么能够知道更多的信息呢?
她还是这样看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
伊塔洛斯继续:“商人要我拿走您最心爱的那条项链。”
其实,他们不一定知道夫人最心爱的项链是哪条,他大可随便拿走一条去完成任务。但伊塔洛斯认为这件事还是诚实些比较好。更何况,他也想知道夫人的精神究竟有没有问题。
现在看来,她非常正常。
可妮莉娅对于他的话没有任何犹豫,她解开了自己脖子上那条绿色宝石的项链,而后走到伊塔洛斯身前,将它放到这人手中,让他拿好。那道视线微微停留,很短的时间就移开了。
这件事完成的那样容易,伊塔洛斯都有些过意不去。
但他还想知道更多:“谢谢您,夫人。还有最后一件事,关于商人的第二个需求,我实在没有头绪。”他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忧愁与苦恼,这会让他很容易得到他人的信任。
“我始终找不到庄园中的鸟儿,但商人要我给他歌唱最动听的那只夜啼鸟。”
如果被拒绝,那是情理之中。但这位夫人异常心善,她仅仅思考了两秒,便来到梳妆台,弯腰在其中翻找。在一层又一层饰品下,一个小巧的盒子中,她找出了一把黄铜钥匙。
现在,她将钥匙交给伊塔洛斯。
夫人伸手搭在墙壁上,往内侧头示意,最后她竖起食指放到红唇之前,又弯了弯眼。
在这里。
要记得保密。
他明白。
第54章 夜啼鸟之歌
他的支配者好像有什么话想对他说,那道炙热又犹豫的目光似是不经意间落在他身上,又假装无事发生般移开。像一只飘飘然落下的蝴蝶,自觉只是路过,却招摇而明显。
蝴蝶落在他身旁,歇了下来。布兰琪两人则在伊塔洛斯的另一侧落座。显然,他们的友谊再次加深。这次,他们还要把它延伸到自己身上。
布兰琪笑道:“我们跟柏莎喝了下午茶,留你一个人在房间,你不会生气吧?”
当然不会。
伊塔洛斯摇头:“希望你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事实上,他大部分时间都不想关心对方的动向,若非对方突然说出那个名字,他可能不会对支配者更感兴趣。
但其实,他现在也对支配者没那么在意。最初的怀疑与急切之后他时刻探寻,期望自己能发现点什么,或在这人身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但如果有异样他早就察觉。
然而事实是,在对方周围或是身上,都感受不到曾经熟悉的力量。
这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奇怪的对象不是支配者,他仅仅只是在意,‘柏莎’为何突然出现。
伊塔洛斯面不改色,自觉这话已经足够宽容大度,足够得体。
可是布兰琪女士盯着他,对于他的话好像并没有听进去。她揣摩出了另一个意思:“好像是有点介意呢,这就是吃醋吗?”
她转头看了看服从者,可惜阿德拉终归是个男性,无法在这种方面跟她共鸣。
但这不妨碍他假意附和:“有可能。”
郁封沉默地抿了一口红茶,轻咳一声。
伊塔洛斯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布兰琪:“果然,我就说要叫你的,但房间里没见到你就放弃寻找了。留你一个人还是让我道德上感觉不安,要是你跟柏莎的感情因此出现什么误会就麻烦了……我们明天还有约,务必跟柏莎一起来哦。”
“哦?”难道一次下午茶就能让他跟柏莎的感情出现误会与裂缝了吗?好像他们之间的感情格外脆弱似的。
伊塔洛斯直觉布兰琪话中有话。事实上,她这番话也有些莫名其妙。
他们有什么意图?
接着,另一个声音插入进来,打断了他们。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活动!庄园安排了下午茶吗,我怎么不知道呢,”一颗脑袋挤入伊塔洛斯与布兰琪的座椅中间,语气天真,“我也想来参加,可以吧?”
“你们在哪里吃点心,湖边、前院、还是房间里?”法瑞尔短暂地看了看伊塔洛斯,继而满脸期待地望着布兰琪。
谈话间,客人们陆续来到餐厅。他们的声音不算小,但没人凑过来要求加入,除了这位‘夫人’。
对话有几秒空白,看来他们都很有默契的不想搭理聒噪小鸟。
“我想跟你们一起玩!”法瑞尔又补了一句。他的服从者站在身后,好像非要等他得到答复一起离开。
“我们不熟。”郁封冷冷瞥了一眼,赶客之意足够明显。
他们都不太想答应他加入。
可惜法瑞尔一脸听不懂的样子:“下午茶之后我们就熟了,好吗?”
郁封:“……”干脆闭嘴。
见别人都心安理得的无视,法瑞尔却还在等待,那双眼睛又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好像她才是领导众人的老大,布兰琪茫然的‘啊’了一声。他没办法晾着法瑞尔,谁让女士的善良是无法抛弃的天性。
她哈哈笑道:“那我们如果开始就来找你好吗?不过你也别干等着。”
“好呀,谢谢你让我加入!”他快乐地欢呼。
布兰琪忽然有一瞬间的愧疚,这孩子看起来有些单纯呢,她怪不好意思的。明明答应了却要暗自反悔什么的。
然后她又忽然反应过来,反正出了副本世界他们‘永不相见’,就算现在闹得不开心也没什么吧?
可是,他们又为什么不愿意呢?多一个朋友多一份帮助啊。
法瑞尔与服从者离开了。
布兰琪更加茫然,因为他们看她的目光带着一分无奈三分怜悯六分恨铁不成钢。
阿德拉:“亲爱的,有时候我真希望你能狠下心。”虽然,她要是狠心阿德拉就不会送出绷带帮助柏莎,现在他们就不会跟柏莎与伊塔洛斯坐在一起了。但阿德拉还是那样希望。
布兰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要拐弯抹角!”
伊塔洛斯语气平静:“他在接受我的帮助时,把我要送给柏莎的宝石顺走了。”
郁封指尖微顿。
伊塔洛斯却没看他。
阿德拉:“昨天你在庭院弄丢了我给你的丝巾。”
郁封:“我今天在他手里看见了。”
他们在庭院闲逛时跟法瑞尔打了招呼,之后布兰琪就发现丝巾不见了。她还以为是自己粗心不小心弄丢,自责了一个晚上。可她想了一个晚上,也想不通自己保管了两个副本的东西,被怪物那样追赶都没掉,怎么逛个院子就不见了。
总结,这人绝非看起来那样娇弱纯良。
竟然还敢在他们面前那么理直气壮,他一定是认为布兰琪没发现。
“?”女士心痛如刀绞,“我好喜欢那条丝巾的!”
可惜这样的物品并不认主,按照对方那样精明的伪装,布兰琪几乎不可能要回。
“那条丝巾有什么不同之处?”伊塔洛斯略过了瞬间萎靡下去的女士,询问她的服从者。
郁封也微微侧首。
布兰琪:“有什么问题吗?”
阿德拉点头:“是有不同,但就效果来说它并不稀奇。”
布兰琪喜欢它单纯只是因为它的款式讨女士欢心,并且是服从者送给她的,具有纪念意义的见面礼。
“那是一件治愈道具。”阿德拉说,“其中蕴含的力量微乎其微,发挥的效果也不怎么稳定。最多只能让一些外伤减轻痛感。”他的解释声越来越迟缓。
最后,他们明白了。
被偷窃的理由只是,它是一件道具。
获得道具的途径主要有两种——从副本中、或是永夜之所高价买得。肉i体与自身原本能力的强化是基本奖励,但道具却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副本产出与奖励的几乎都是个人绑定,所以能够交易的弥足珍贵。
那少年还看得见,所以他怎么会放过这种好机会呢。
闻言,布兰琪觉得自己的鸽子可以放得心安理得了。
“别难过,我准备了别的礼物。”阿德拉安慰她。
布兰琪一脸果然如此:“那不一样。”他们大概都不会理解第一件礼物有多么重要吧。
郁封手指搭在桌上,身体仍然伊塔洛斯这边侧,他们的谈话结束几秒之后,他才转了回去。
客人们很快将餐桌挤满,接下来的时间就不方便交流了。虽然,客人们之间洋溢的氛围相亲相爱,和谐热情。
嘀嘀咕咕那组在跟宝石商人嘀嘀咕咕,猛男夫人在跟莽撞青年激情探讨……
伊塔洛斯听到的闲聊是些近况,比如在挑选礼物与完成商人需求时遇到的难题,比如偷偷带走道具的各种方法的可行性分析。他们决口不在公共场合提自己发现了什么。他猜想,他们想必也像布兰琪与郁封那样在房间中谈过了。
愉快的用餐结束,公爵才对昨天的任务结果做出总结:“有几位客人的礼物我非常喜欢,我在其中感觉到了你们的真心,这证明你们不是敷衍了事,而是真情实意。”他脸上隐隐露出激动而迫切的神情。
“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但他的目光落在客人中,似乎是他最为满意的那几位客人,公爵缓了一口气:“我有预感,你们一定能让我的莉娅痊愈。”
不知谁带了个头,客人们纷纷鼓起掌来,像是提前欢呼祝贺。氛围陡然又提升了一个高度。
伊塔洛斯左右瞧了瞧,跟着拍了几下,与他相反的是,他的支配者是少数几位不为所动的人之一。
于是郁封被公爵瞥了一眼。
伊塔洛斯饶有兴趣地观看,公爵似乎真的很期待后续,因为他一直看着客人们,都没有管坐在他身边一动不动的夫人。
等到鼓掌结束,爵站了起来,终于看向夫人:“我跟莉娅从前最喜欢的事,便是餐后令人演奏曲子,而我跟她沉浸在音乐当中缓缓起舞。我们不在共舞中闲聊,但那绝不枯燥,我们眼中只有彼此,那是很放松惬意的一段时间。”
然而现在夫人可不会回视他,夫人宁可看着餐盘中的食物残渣。
人群中隐隐响起一声叹息。
客人们不由自主地想到庭院中跳舞的夫人,好像绝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庭院中,她仿佛不知劳累,一直在起舞。他们从没有想过为什么,听闻夫人精神失常也认为这件事再平常不过。疯掉的人做事哪儿有理由呢?
但现在他们深思,听公爵这样说后,他们猜想夫人的记忆深处或许一直念想公爵。她虽然不记得了,但她还莫名执着这件事。
多么感人啊。
伊塔洛斯真心地想为他们再次鼓掌。
“我每每想起那些瞬间,都十分幸福。我想各位先生一定也跟夫人拥有那些美好的回忆。”公爵说,“所以第二个任务——我想在明天下午看见你们跳出最喜爱的那支舞。”
人群中忽然安静了,虽然他们之前也安静地听公爵说话,但现在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消退,以至于氛围僵硬。
“怎么了吗?”公爵不明所以。
法瑞尔举起酒杯:“没有呀!太好啦,我正好有一首喜爱的曲子,不知公爵家的乐手能不能演奏呢?”
“我想可以,不过你可以去问问他们,他们马上就到。”
只有少数几人能够那样语气欢快,另外大部分人无比头疼。
怎么突然之间难题就来了呢?
他们哪儿会跳舞啊,他们连广播体操都不记得了,最多只会做体育课前的准备运动……所以他们要艰难回忆并且做出其中的双人热身部分了是吗?
布兰琪哭丧着脸抱住阿德拉的胳膊:“大哥,救命!”
阿德拉不急不缓:“救。”
郁封看着公爵所在的方向,黑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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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封:……淦。
‘社恐’人士大福利。
公爵走后,餐厅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
会跳舞的人成了炙手可热的抢手货,他们开始谈起一桩又一桩教学买卖,抢不上号的,就将目光抛到商人们身上。更有甚者死马当活马医去找了公爵夫人,可惜公爵夫人‘疯了’,她在公共场合可无法给人满意的回应。那些人一脸绝望,只好将准备运动作为最终选择。
“我们要回去了,你们呢?”布兰琪催促着。
伊塔洛斯很自然地将话语权交给支配者,他往后靠了靠,露出另一侧的郁封。
一般而言,他的支配者想做什么就直接去了,根本不会跟他讲,现在他却说:“你先回去,我找阿德拉还有点事。”
他都可以想象出这人说出这种话会有多么为难。
就好像他真的如同布兰琪所言那样生气吃醋。
好吧,对方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伊塔洛斯:“好吧。”
之后他们就在走廊中分开,值得一提的是,布兰琪的房间就在伊塔洛斯的对面,往左数的第二间。
“好了,”他们进入房间,阿德拉看向郁封,“你也想旁听吗?”他很容易猜出郁封的目的。
在此之前,他们简单交换情报时,阿德拉就注意到这对组合的关系似乎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和谐。之后关于郁封谈及他的商人需求任务,更是佐证了他的猜测。
郁封很直白:“嗯。”
他什么都不会,但他绝不想去求助服从者。他一想到自己要去找伊塔洛斯,心跳就变得很快,很不安宁。可是在之前的副本中,他不会有这样的反应,这很陌生,这样陌生的反应出现在他身上让他抗拒,所以他宁可来找刚认识没多久的阿德拉。
“我不会打扰你们的进程,如果不方便的话……”
布兰琪:“当然方便啦,但你确定这样可以吗?”光是看看样子学到的可不一定能糊弄过公爵。
“可以,”末了,他补了句,“谢谢。”
“如果你不明白,欢迎随时提问。”阿德拉松了松领结,“我还是第一次当老师,这就要教两个人,真紧张。我好怕把你们带偏啊。”
“得了吧,就当做跟病人科普病理。”
“嗯——可惜我们的病理没必要告诉病人呢。”
阿德拉确实是位医生,并且挺全能。郁封只是抱着试探性的心理来找他,就得到了夫人没病的情报。同样,他也告诉了对方一些他知道的。
郁封坐在稍远处,专心看着他们。
阿德拉教她的是圆舞曲,他本人正在解释这种舞蹈的跳法,但布兰琪听得头大,干脆用肌肉记忆来辅助。阿德拉正在纠正她的姿势,然后他带着女方迈开步子。
布兰琪不是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她身体太僵硬反应迟钝。阿德拉告诉她,如果她学不会,他就只好告诉公爵大人她的夫人四肢不协调,并且他们得做好拿低完成度任务的准备了。
两个循环说慢不慢,布兰琪已经从最初的‘大哥,救命’变成了现在‘不会就是不会,饶了我吧’。
“这把拿保底吧,跳舞比逃杀还折磨人。”要命不要排名了。
布兰琪瘫倒在椅子上,连连晃手。
看起来,他们虽然也在努力提升排名,却不像郁封这样不肯放过任何一次机会。
“想清楚了?”阿德拉没管女士,而是来到郁封身边。这话没头没尾的,可是郁封愣怔一瞬,便从舞步揣摩中回过神来。
郁封垂眼,沉默:“……”
从头到尾都很清楚。他不知道伊塔洛斯会用什么做舞曲会选什么舞种,只是看有别的选择就跟来了。他大可以学个样子回去再跟伊塔洛斯讲,就跳这个。想来这怪物也不会拒绝。
可是,一旦这样任务完成度就降下了。他需要排名。
郁封有一瞬的无措,明明之前他也跟对方水火不容,做着表面样子,怎么现在他就不能心安理得的利用了呢。
郁封的手搭在腿上,碰到了一个小小的,坚硬的盒子。那是他的礼物,已经给公爵过目。他想起公爵喷洒在礼物上的药剂,让他有种迫切的期待感。礼物、药剂、还有这时眼前闪过的服从者的脸。疑问在心中明晰了。
“回去吧,舞步并不通用,你在这里学到的可能不会用上。”阿德拉给他倒了杯茶,算是赶人了。
布兰琪:“是啊,我看他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你。你看我今晚说的话,他都没反驳我。”她一一列举伊塔洛斯给她的印象,“彬彬有礼、宽容、优雅、沉稳、可靠……简直像个守护天使。”
“你主动一点,说不定这次就是你们两个关系的转机呢?”布兰琪说得很轻松,因为他不知道郁封跟他的服从者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可靠?守护天使?郁封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这些的。
那还真是可靠,他心中冷笑,光是莫名其妙的警告他就听过不知多少次了,谁知道那怪物心里在怎么盘算让他死。
至于关系的转机,他从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
无法否认的是,他们的话确实有些道理。郁封沉思,他确实需要做点什么,否者商人的需求就无法完成了。
房间中。
伊塔洛斯正在点燃熏香,他看见支配者最后的脸色了,他的支配者不会舞蹈,所以他一定是去找阿德拉求学。
或许他会出去一整个晚上,等到明天再来找他说要跳什么。
这样就太好了,他就不用在软椅上又坐一晚,整个房间都是他的。
安静又惬意,多么美好啊。
他身靠软椅,手中端着红茶,放松地哼着曲子。
最喜爱的舞当然要配套最喜爱的乐曲,当公爵说出任务时,他就想起来那些深刻在脑海中的曲调。
像是打开了盒子,他能轻易地记起,但乐曲周围的一切似乎笼罩着浓厚的黑雾。通常,一些熟悉的事物会让人产生联想,某种感觉,某个场景。但伊塔洛斯只能隐隐感受到一点心情的波动,一瞬即逝,很快就平息了。快到连它是喜悦还是悲伤都无法分辨。
好在他也不怎么想去探寻。
低沉的嗓音轻轻哼出它们,鸟鸣与某种呼吸的嘶声逐渐与之融合。窗外,风吹过时,那些植物的摩擦声带来一些冷意,它们沉浸在一起,像月光在水中缓缓流淌。
如果没有人打扰,伊塔洛斯或许会陷入氛围中,回忆另外几首曲子。
但门开了。
听到哼声的郁封静静站在门口,伊塔洛斯依旧闭着眼,直到他将那小节结束。
银白瞳孔对上来人,语气遗憾:“真可惜,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郁封关上门:“我当然会回来。”
“他们没教我。”
“哦,是嘛。”伊塔洛斯对此不感兴趣,所以对于支配者的话不为所动,他再次重复,“真可惜。”
话音落下,便出现漫长的空白。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他们连彼此的呼吸都听不见。伊塔洛斯看不见对方,郁封同样,好像房间中只有他们自己。要在平时,郁封对此肯定满意,但是现在不。
郁封深吸一口气,语气罕见地多了点踟蹰:“你……”
他刚刚开口,伊塔洛斯就打断了他:“我从公爵夫人手里拿到了一把钥匙。”
他差点忘了。毕竟钥匙对他而言可有可无。
但对郁封来说,这显然是个好东西:“哪里的钥匙?”
郁封走过来,拿走了它。
伊塔洛斯伸出手指,方向是支配者用挂画遮掩小洞的位置。
既然其中有不同寻常,那么一定有入口可以通往
但是入口在哪儿呢?
伊塔洛斯记得在他自己的庄园中,陷入混乱的支配者层从睡梦中惊醒,告诉他庄园来了不速之客。对方的感知非常敏锐,但现在似乎迟钝了。
对此郁封解释,有些存在被刻意掩藏,所以感知受限。他所能给的信息是,入口在下面,而且墙中有生命。
“你难道连这些也不知道么?”郁封发出疑问。
伊塔洛斯缓缓点头,是啊,他不知道呢。
要是全知道了就没意思了,所以他们得找个时间去下面看看。
郁封却没有离开,依旧站在他身侧。
很久之后,他才问出心中一直惦记的目的:“你准备跳什么?”只是这话问出来像个没主见的小朋友。
“嗯……”伊塔洛斯沉吟片刻,回答了个,“随便吧。”
他又不需要去争抢排名,通过任务就是他的目标。会为此着急的始终只有他的支配者而已。
郁封对这回答没感到意外,他抿着唇,思考要怎么办。要他开口求人根本不可能,命令,他根本不屑于用。他不想低下头求助于他人,因此陷入困境。他脸上的神情越发的冷了,似乎很想转身离开。
可是他不能。
伊塔洛斯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
要怎么办呢?
看起来没有什么能引诱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威胁自己。他一无所有的来,离开也不会带走什么。天使是高高在上的,无坚不摧的天使。
几秒后,郁封冷冷道:“你想要什么?永夜之所的情报、力量、亦或是……柏莎?”
“柏……莎?”伊塔洛斯承认,对方确实猜到他想要的其中一部分。齿间的痒意又涌了上来,于是他抿了一口红茶。
“命运神殿,占星者知道一切。”郁封说,“你想说你自己也能去找是么,但你不一定能预约上。他性格古怪,即使没人上门也会说预约排满。就算你强大,但你的排名太低,他不会见你。”
但命运神殿发了传单,要是不见人,他为什么要发传达呢?
郁封看出了他的疑问:“里面有七位占星者的学徒,寻常小事找他们足够。”
再困难一点的,就要看运气去找占星者本人了。
郁封视线落在他身上:“我能见到他。”
支配者语气自信。
伊塔洛斯不关心他要用什么方法,但是这个交易还算合理。
他答应了,于是放下茶杯,起身靠近对方:“合作愉快。”他在支配者耳旁低语。
第56章 夜啼鸟之歌
合作的确愉快,不用郁封再劳心费神一切要怎么进行。这要归功于伊塔洛斯出色的教学能力,郁封在此之前,从未想过与之合作的事情会这样顺利。
伊塔洛斯口中哼着曲调,轻而略带磁性的声音让人轻易陷入其中。他似乎专注于教学,那双浅色瞳孔在与人对视时格外有吸引力,以至于郁封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感到安心与平静——服从者外表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