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配者—— by沉槐
沉槐  发于:2024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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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之后,谁也没有移开。伊塔洛斯的眼神那样专注而平静,郁封心神一动,他忽然察觉到,这人其实没有看他,而是透过他在回忆什么。
“既然你要合作,就得专心。”伊塔洛斯说,“就算是合作,我也不会刻意停下。”
既然伊塔洛斯走神不会影响教学,那么自己走神就会影响学习么?
“……啰嗦。”郁封飞快地皱了一下眉,然后侧开了脸。靠得太近,能感受到说话时的喷洒的气息。
一切像月光。
伊塔洛斯告诉对方,哪里该进,哪里该退,哪里又该转身。在一首并不完整的曲子中,感受整体的节奏与韵律。很简单,支配者只需要会一些动作,并且把它们表达得柔美流畅,剩下的只要完全交给他,跟着他的步伐来。就算支配者一窍不通也该学会皮表。
郁封的表现让他满意,起码不是令人头疼的初学者。他似乎有些天赋。
一开始时他的动作还磕磕绊绊,等到三五遍后他已经能完全跟上伊塔洛斯的节奏。不再是伊塔洛斯单方面带着他,而是真正的产生互动。
按理说,能力出众的学生应该让老师满意,可伊塔洛斯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少。他非但没有夸奖优秀的学生,反而在这次练习收尾之后结束了教学。
“到此为止吧。”伊塔洛斯说,同时松开了对方的腰。
“我还有些生疏。”郁封追求完美,或者说,任务完成度。
他认为他还可以精进,所以立即开口。几乎没怎么思考。
伊塔洛斯径直回到软椅上,支配者跟在他身旁,如果他们关系再好上一点,支配者说不定会直接拉他起来继续。
“我累了。欲速则不达。”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敷衍,“你可以自己去复习。”
总之,他不愿意完全让支配者学会,更不想亲手教导对方完全学会。
这有些奇怪,如果不愿意,他可以在一开始就选择其他。
可是伊塔洛斯对于他人学习这舞没什么抗拒,他甚至想要它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沉思良久,觉得这种意识应该是想表达,‘这支舞跟平常的想必没什么不同’吧。
想到这里,脸上的笑意又恢复如常。
既然伊塔洛斯都这样说了,郁封也不想过多纠缠对方。于是遭到拒绝后,他躺在床上,开始回忆步伐与动作。只是那双浅色的眼睛时不时出现,总是让他的思绪跑偏到呼吸与接触中,这干扰了他的复习,让郁封有些恼怒。
断断续续地回忆两遍后,郁封昏昏欲睡。他非常专注地记忆,那些动作在他脑中唤醒了一些莫名的既视感,它们在帮助他记忆也在干扰他,让他的精力消耗非常大。
但他不能睡。
商人任务还未完成,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因此他必须做点什么,就像主动向伊塔洛斯提出合作那样。
只是有一件事在此之前要解决。
“唉。”
叹息第六十三次响起,郁封坐了起来。
就算房间很吵,老树的唉声叹气也能穿透它们准确传入人的耳朵,这声音往往会持续很长时间,难免让听者心中产生一点烦躁。
“唉。”
郁封觉得,如果他不去解决,这棵树很可能在接下来的每一晚都会打扰他休息。
因为力量混乱影响精神状态,他的睡眠质量也谈不上好。
解决了这棵叹息的树,他才有心情继续接下来的事。
郁封推开窗:“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吗?”
那棵树沉默片刻,集中精力理解了他的话,连忙晃着叶子回答:“有,有啊。你要帮我吗?真好啊,你真是个好人。好人呐。”
然后又陷入沉默。
不会连怎么帮忙也要他追着问吧?
还好,这棵树还没那么让人心梗。
他说:“帮我把……把……硌着我的东西……拿走好不好啊?它在……在……在我,好像,好像在我脚下。唉。我浑身酸痛,都分不清到底哪里不舒服了。唉。”
只是说话到关键点停顿的时间有些长,爱说废话罢了。
“去么?”郁封问,然后转身。
伊塔洛斯已经站在他身边了,悄无声息的。
在不惊扰他人的情况下,从窗户下去比较方便,只是会被花朵们看见。看见就看见吧,没有关系,反正他们不论做什么,都逃不过这些眼线,索性大大方方的。
伊塔洛斯带着郁封跳窗,平稳落地。
花朵们被惊醒:“姐妹们醒醒,有采花贼!”
“救命!”
“救救救救救!”
如果她们有腿,恐怕已经逃出庄园的范围。伊塔洛斯觉得她们有这个潜力,因为有几株花已经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硬生生把自己从土里扯了出来。郁封把她们扔回花圃。
伊塔洛斯竖起食指。
花朵们在风中瑟瑟发抖。
老树的叶子摩挲着:“来吧,来吧,好心的客人。”
“这里,这里。”
树的根系在土地中扭动,指引他们来到正确的位置。靠墙的隐蔽之处,巨大的树冠遮挡了上方,除非沿着墙根进入,否则谁也不会发现他们。
那截根系破土了小半。浓郁到窒息的甜腻从泥土的缝隙中散发出来,花朵们在旁侧,意识到他们的目标不是自己后低声嬉笑起来,明明没有五官却让人感受到莫名的看热闹心态。
“如果你们离开,我们就当做你们没有来过,不会告诉任何人。”花朵们的话似曾相识。
可惜他们不会把它放在心上。
郁封开始使用能力将那些土移出,老树的根系盘根错杂,靠近主干的地方尤其,似乎在保护主体,他不得不去外围然后再往里深入,避开那些根。
“离开吧离开吧。”
“公爵会生气,他生气很可怕!”
郁封咳嗽两声,眼泪又从眼角溢出,烦躁与冲动从他心底蔓延,头晕目眩。很难说出这是什么感觉,但他很想靠近在场的另一人。虽然说人这个字有些勉强,但人形的生物让他感到安心。他本能的,想把这些情绪发泄给同类。
见鬼了。
力量控制出现偏差,一捧沾染红色液体、异香的泥土落在伊塔洛斯鞋上。
郁封静静地望着伊塔洛斯,好像他们的教学还未结束,依然情深意切的对视。
这样下去,保不准支配者会对他做出什么不妙的事来,真可怕啊那目光。
又哭又哀怨,天使最见不得人哭泣了。
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朝着郁封蔓延过去,很快,那些甜腻的气味被隔绝在外。支配者的眼泪终于不再流出。
树根之下有很大一块空间,他们可以看见,青灰色的肢体堆叠其中,浑浊而无神的眼球填满了所有角落。
这里竟然是庄园填埋尸体的地方。
如果说,甜腻的香味都是尸体所散发出来的,那么整个庄园会不会都被尸体堆满?
伊塔洛斯认为很有可能。
香味有什么效果已经不言而喻,那么为什么它们是从尸体中散发出?
木质轱辘由远及近,几个人影推着半人高的箱子从庄园外走来,伊塔洛斯透过缝隙,看着他们沿小路走到玻璃花房前。
管家正站在那里,然后他们一同进入。
“嘻嘻嘻嘻,别看啦,多不好意思!”
“管家在外面,如果我告诉他这里有客人,他会不会奖励我?”
“会的会的!管家一向大方!”
她们嘀嘀咕咕一阵,异口同声:“你们看见了秘密。”
“如果你拿出让我们满意的东西,我们就不会告诉公爵。”
伊塔洛斯:“哦?”
“作为交换的诚意,告诉你另一个秘密,”花朵们说,“你们被人看见啦!”
“当然我们不会告诉你她是谁,因为她已经跟我们达成交易!”
花朵们开心地几乎唱出了这些话。
看来,她们对公爵也不是那么忠诚。
伊塔洛斯距离宅邸太近,客人们就汇聚在一起,老实说,他所在的位置确实没法分辨出究竟是谁看到了他们。郁封对此无所谓。
没多久,那些进入玻璃花房的人就装好货物离开。伊塔洛斯看着用深色的布遮盖的,巨大的箱子,他想到离开裁缝铺时遇到的那些,它们几乎相同。
庄园的鸟儿被送到了裁缝铺是吗?那些鸟儿是老裁缝用来制作裙子的材料。
不同寻常的材料……鸟儿真的是鸟吗?
他们看着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老树舒畅地呼出一口气:“看来你们已经找到了,就是那里,帮我把它们都弄走吧。”
原本,树也该是保守秘密的其中之一,但他过于年老,记性也变得很差。最重要的是,他的消化系统已经完全跟不上仆人们掩埋尸体的速度,反正没多久活路了,不如最后过得轻松自在点。
树说:“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他们也不会发现不同。”
郁封沉思,可是,他们又能把这些尸体送到哪里呢?他试探着伸出手掌,倒是可以把他们转移到庄园外或者湖里,但是后续发生的一切,就不是他可控的了。
伊塔洛斯按住支配者的手:“有些浪费呢。”
他看着那些青白的躯体,笑意令人毛骨悚然。
然后,四周的角落中涌出无数游影,粘稠的,正在怪笑的影子争先恐后地钻入树根之下。黑色的口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渊,却如刀锋那样锐利,连骨头也能轻易撕碎,像在咬松软的白面包。它们一口口分食掉了那些层层叠叠的尸体。那些新鲜的,有的还会流出血液的,比如那位打翻杯子的女仆。还有那些服饰已经朽化,干瘪丑陋的客人。
扭曲又疯狂。
花朵们咯咯直笑:“这是什么呀,好可爱,像鱼一样。”
可惜郁封欣赏无能,他蹙眉,想后退,怕这些东西吃上瘾扭头把他也啃了。奈何伊塔洛斯紧紧握着他的手,让他硬生生地看完怪物们的进食全程。
游影们吃饱了,主人也心情愉快。他们围着两人转了几圈,蹭蹭伊塔洛斯,又小心翼翼地靠近郁封,最终被瞪了几眼而委屈溜走。
“你太凶了。”伊塔洛斯心疼他的小宠物,“难道不可爱吗?”
郁封:“……”并不想接话。
他生硬地别开头问鲜花:“你们想要什么?”
花朵们得逞地笑出了声。
于是,他们割开手指,象征性地挤出几滴血。
让每一朵花都得到报酬那不实际。
“如果你们确实保守了秘密,我会支付剩下的。”伊塔洛斯说。
花朵们表示可以。
对哦,差点忘了,国庆快乐~啾啾!

郁封顿足在树下,欲言又止。
如果心中的想法能够传递给相应的对象,郁封可能会很满意,因为他并不太爱说话,当然他开口时也不吝啬字句,不过那样会方便许多。就像现在,他希望这棵树能安静,希望所有鸟雀能安静,自觉。他可以开口,也可以让它们死去,但最好的办法是远离。
伊塔洛斯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得出结论。
如果不是他把自己圈在目的中,或许他来去如风。
地上凌乱的泥土有序的回到尸坑,不算完美,但骗过人眼足够。
几个呼吸过去,郁封走出树荫:“回去。”
树依旧酣然大睡,郁封什么都没做。
他们从窗户出来,自然也要从窗户进去。
在上去的短暂途中,两人仔细看过了每一个可能藏匿第三人的角落,但他们都没有发现任何。
落地后,伊塔洛斯松开支配者,端着酒杯朝软椅走去。
接下来就该结束夜晚,等待第二天了。
罕见的,郁封竟然再次主动对他说话:“还有位置,你可以过来休息。”语气略有生硬,但字与词的组合感情是关切而温柔的,这可不像郁封的作风。
伊塔洛斯杯中的酒水再度晃动,他应该拒绝,但话锋一转变成了:“怎么,你害怕吗?”他要看看,这人又冒出什么小心思。
空白两秒,郁封的声音再次响起:“什么回答能让你满意……或者说我害怕你就会过来?”
随后他立即用另一句话将其遮掩过去:“我们在合作,让你在软椅上干坐一个晚上,休息的条件未免太苛刻。”
郁封从开始就都知道这很刻薄,但他确实没办法接受同睡一张床。他觉得对方也是,否则这人怎么会让他坐在这里,而他去另一边。
现在么……今时不同往昔,他没办法再拖了。
他冷静道:“你教我跳了那么久,倘若还让你在那儿休息,警告声又要响了。”
话音刚落,系统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开。
【警告!支配者禁止……】
说什么来什么,郁封有点意外,他其实并不知晓原因。但面上不动声色:“看。”他说得就是没错。
伊塔洛斯莞尔,起身缓步而去,背着灯光,他的眼睛却更剔透:“没关系,如果夫人害怕,那我一定会来。如果这是夫人的邀约,那再好不过。”这声音像是暧昧的呢喃,实质是毫无掩饰的探究。
伊塔洛斯看起来心情不错,轻易的答应了自己。
只是他来到床前时,郁封还是不自然地僵了僵,随后再让出一部分位置。
远离可以是厌烦,也能是本能的回避危险。
警告声消失。
伊塔洛斯躺下。
丝绸相互摩擦,会发出独特的声音。明明鸟雀声更吵,这点细碎的声响却一点不落的让人全听了进去。
太怪异了,太怪异了。郁封翻身,背对伊塔洛斯。这个世界引导他们的情绪,让他出现不合时宜的紧张。
被邀请者闭上双眼,而邀请者仍旧身躯僵硬,伊塔洛斯似乎听到了对方隐约的、局促的心跳。
沉默无言,表面上,他们已经休息了。
哒、哒。
地板吱呀作响,脚步声又从稍远处来到近处。
啪嗒、啪嗒。
粘稠的液体又滴落在地。
鸣叫声高涨,如同传来的地狱嚎叫。夜晚两点。
很久,很久。
呼吸绵长,先前慌乱的心脏现在平静地维持原有秩序。
伊塔洛斯听见,支配者翻身。
他等待着。
郁封睁开一只眼睛,伊塔洛斯仰面躺着,月光在他身上起了一层光晕,像古老的石膏像。那些冷银色的发丝也在发光。
事实上,伊塔洛斯这样看起来真的很没有活人气息,这让郁封迟疑不定,无法判断他是否真的睡着。
但这是最后的时限了,他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他需要对方的头发。
是,头发。鬼知道那些商人为什么要一个怪物的头发,虽然他不得不承认,伊塔洛斯的头发确实漂亮。但三根发丝能做什么呢?郁封不想知道,他只在意要怎么在不引起对方注意的情况下,连根拔起三根完整的头发。这是商人强调他的。
他等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原本,他认为能在那张软椅上找到自然掉落的,可惜他仔细查看过每一条缝隙都没有见到任何。
郁封浑身都在抗拒。最终,他缓缓靠过去,伸出了手。
伊塔洛斯觉得无趣。
在那只手碰到他的头发时,他将对方抓了个人赃并获。长发的支配者眉眼少了几分拒人千里,连着骨架也似乎缩水一圈,变得更加单薄。伊塔洛斯轻而易举握住了他的手腕,没用什么力度,对方也没有挣脱的意思。
懒懒抬眼看去,郁封满脸无动于衷,似乎在说他就知道不会顺利。
“商人的任务,”对视中,支配者理直气壮,“忽然想起来还没拿到任务物品。”
“哦?”
“他们要你的三根头发。”
“是么?”
“亲爱的,你不会连这都不能满足我吧?”
伊塔洛斯笑了,将他的手扔回胸口,而后慢条斯理地捻着发丝。
只是——
“常人无知,没有防备,我认为你至少该知道。”郁封藏了许多事,有关永夜之所的,他的身份也不只是支配者那么简单。伊塔洛斯理所当然不认为他的常识狭隘。但现在,是他高看了。
“头发有我的力量,有我的气息……那是具有个人特征的独特材料。”
属于人的一部分,有了任何一部分,能用它去做很多。很多,任何。
“如果我拥有了你的头发,一点力量,”伊塔洛斯顿住,留了点时间给他的支配者思考,“我可以让你对我言听计从,也能让你力量更加混乱。”
后果很可怕,三根发丝,足够了。
通常,这样的材料应该用在重要的地方,亦或是给重要的人。比如,他亲爱的柏莎就有资格。
怎么能轻易给出?
郁封抿唇,脸色很差。
也许是意识到要求过分,也许是听出了几分讽意。
总之,伊塔洛斯对他的神情很满意。
本来是拒绝的,但伊塔洛斯已经不在意了。跟躯体的伤比起来,少几根头发算不上什么。不过不是纵容支配者,而是为了他自己。
新的生活,当然要跟过去做出区别。
三根头发脱落,光泽很快黯淡,他把力量抹去了,但气息还在是不争的事实。落入不知名人的手中依然很危险。
不过没关系,伊塔洛斯不认为无关紧要的人能伤到他。
郁封怔然,他以为要拿到这东西会很难,但伊塔洛斯说完之后,干脆的把头发交给了他。
两秒之后,郁封离伊塔洛斯更远了。
第三天,庄园弥漫着几分严肃紧张。
短发女佣叫醒他们时,神情还很惶恐,只是这情绪似乎不是对客人们。她依然在闲暇时注视伊塔洛斯,唯恐他们知道了秘密。
今日天气忽然转凉,窗外小雨淅淅沥沥,女佣提醒他们注意保暖。老裁缝的礼服也提前送到,整整齐齐叠在箱子中,跟别的衣物混在一起,伊塔洛斯从中找出一条披肩,搭在支配者肩上。
来到餐厅时,公爵已经早早坐在主位上了,他面色阴沉,鸟雀声有气无力。可妮莉娅夫人靠在公爵肩上,眯着眼睛,懒懒微笑。
小鸟哼着曲子,宝石商人坐到了他身侧。客人们窃窃私语,小心翼翼地应对这诡异氛围。
“我认为我邀请的客人应当有爱,有礼,”公爵沉声,目光扫过零散空位,客人们迫于公爵身份而闭嘴,“你们确实充满爱,但你们也是真的无礼。真的很难想象我千挑万选的客人去做客竟然这么、这么没有教养!”
他开始细数那些不满:“第一日便偷偷折断我的鲜花,在没有佣人跟随的情况下随意在庄园中闲逛,大肆评价不满之处……甚至,甚至破坏了莉娅送给你们的鲜花!”
可妮莉娅从他肩上起身,似乎想跟他划分关系。
好了,现在伊塔洛斯更确定那些放在门上监视他们的鲜花到底是谁的手笔了。
但还有人不知道:“鲜花?”也许是眼神不太好。
“啊,是不是那个,我昨天早晨在走廊地毯上看见了一些花瓣。”
“是,那是莉娅采摘,让佣人固定在房门外,第二日给你们惊喜的。”公爵沉痛,“然而你们却把它们扯碎!”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昨晚没再往房门上放鲜花。
“最不可原谅的是,有人偷偷溜到我们培育鲜花的地方,将母体植株破坏,拿走了至关重要的原液!”
原液么,就是承载公爵强烈情绪的那瓶液体。味道跟一直弥漫在空气中的甜腻很像,伊塔洛斯知道它们有什么作用,但这里的许多客人并不清楚。
“原液,那是什么?”有人问。
公爵自然回答了他:“是母体植株生产的液体,你们可以理解为花蜜。”这么说也没错。
“你们知道夜啼鸟歌颂庄园,也知道它们的歌声孕育鲜花。这些原液就是用来饲养鸟儿的。”
所以无知者就这样相信了。因为这里没有什么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公爵与佣人们都友好热情,更何况还有完美的谎言替他们掩护。就连客人们彼此之间相吸引的情绪都潜移默化——这只是个简单平常的世界。
“原来是这样,所以他们偷偷进了玻璃房吗?”有人小声疑惑道。
“不,不止是玻璃房,为了保证分离植株的品种特征不相互影响,我们将母体分别放置在三个不同的地点,然而,其中一个前晚被人破坏死亡,其中两个在昨晚被破坏!”公爵压抑着怒气,看起来,他就要像老裁缝那样鬼化了,“简直不可饶恕!是谁?最好主动坦白,否则让我知道谁是那位无礼的客人,那我绝不会轻易绕过他!”
小鸟撑着脸,笑吟吟地张口,无声道:是、谁、呀?
座下鸦雀无声,左顾右看。
没有人承认,包括他的支配者。
郁封埋头,心情还算不错,正在进食,对于演讲的公爵毫无兴趣。
但那盛怒的目光一圈圈扫过人群,终于,停在了郁封身上。伊塔洛斯听到公爵的冷笑。
他好像笃定支配者做了什么,并且他有证据。
伊塔洛斯昨夜对于在场的第三人充耳不闻,回去时没看见就算了,结束之后也没再谈及,等的就是那人自己再有动作。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人已经把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公爵了吗?不,他们要找原液,但是那个人并不知道郁封拿走了原液。第三人只知道他们清理了树下的尸体。如果公爵知道什么,那一定是鲜花们言而无信了。
郁封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回视。
因为气温低,他今天的穿戴略有严肃,气势上本就不输公爵,这下更是狂妄。
“我要找回原液。”公爵说,“就从你开始。”
于是,那些准备等公爵讲完再用餐的人失去了机会,他们被迫起身,跟随公爵来到了伊塔洛斯的房间。
佣人跟在最后,断了他们的退路,要是有人想要离开队伍,她们就会起身阻拦,这时公爵与管家再回头看一眼,客人们就老老实实地不敢有别的心思了。
伊塔洛斯与支配站在一侧,看着管家带人进来翻找。
昨日换下的衣物还没来得及送去换洗,因为女佣今早叫人太急。现在,他们正捏着那条长裙的一角,那里有几块污渍,沾染着红色的干硬泥土。那人又翻了翻,从中找到几滴不明显的血迹。
不知道是谁的,也许是尸体的,也许是郁封的,也许是伊塔洛斯的。它的来由已经不重要,管家露出自信的微笑。
“原液呢?”他们问。
可是证据并不充分。
伊塔洛斯与郁封保持沉默。
管家冷哼一声,让佣人继续找:“我知道,您也知道,”他看向公爵,“它就在这里。”
“等着接受惩罚吧!”
液体中有公爵强烈的情绪,一旦靠近,他就能有所察觉。如果管家也能感受到,那他一定也参与其中。
他们让人对伊塔洛斯与郁封搜身,一位女士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质疑,无疑是明晃晃的羞辱。外围的佣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布兰琪紧张地双手合拢,客人们挤在房间里有些碍事,她的站位挡住了一位女佣,忙不迭闪开说了声抱歉。接着,柜子上的花瓶被她的手碰到,咕噜噜转着要滚落下柜,法瑞尔接住了它,关切地问:“这花瓶很重,那一下一定很疼吧,要不要给我看看?”
布兰琪捂着手眼泪汪汪地摇头,道谢后便老实站在阿德拉身后,把自己藏了起来。
“在这里,就在这里。”管家被那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他直勾勾地看着柜子,而后走过去。站在那边的客人们不约而同地给他让出一条路。
“要被发现了。”伊塔洛斯右手搭在郁封肩上,轻轻说。
对于这种不加掩饰的看热闹心态,郁封没什么好回应的。
伊塔洛斯:“你要用力量吗?”
“不。”能藏就藏,藏不过去就算了。他的力量不是悄无声息的那类,要是在这里使用,一定会被发现。
然后,管家将手伸进了柜子。
明明与之无关,客人们却显得有些紧张。
一秒,两秒。管家收回的手中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公爵脸上闪过一抹疑惑。管家就此往旁侧退了两步,似乎在想,刚才还存在的事物气息怎么忽然一下消失了。他们沉思,也让旁人大气不敢出。
在客人们惴惴不安,不明所以的心跳中,管家猛地转过身,将刚才布兰琪碰倒的花瓶往地上砸去。
胆小者被吓得一哆嗦,巨大炸裂声响过之后,谁也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连呼吸都轻了。客人们屏息往地上看去,花瓶四分五裂,白色瓷片四处溅射,而其中,其中空空如也。
管家难以置信,他分明在其中感受到第二个原液的气息,怎么会没有?
伊塔洛斯的手挡在郁封脸前,捏住了其中一片锋利碎片,他温和笑道:“事与愿违,不必生气。”
那些人的神情他已经看清楚了,非常清楚,在场所有人,谁都没漏下。大多数人对此疑惑,剩下的好奇,看热闹,只有那只小鸟,一闪而过可惜。
第三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你们昨晚去了哪里?”
“我们哪里都没去。”
“那裙子是怎么回事?”
雨是今天下的,昨天的衣物自然不可能沾染上湿润的泥土。
郁封:“你能确保每位夫人的裙角都没有泥土吗?花园会浇水,早晨也会有露水,沾染上一点不奇怪。”
至于血,被花枝割伤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管家面子上挂不住:“为什么刚才不解释?”
郁封冷冷道:“如果您相信我,现在也不晚。”
对方哑口无言,实在无法再找出什么证据论他们的罪,只能退出,去往下一人的房间。
队伍末端,郁封抬眼看来:里面有东西?
伊塔洛斯伸出左手,将手心朝向支配者,两个玻璃瓶自他袖口的黑雾中露出一角。
还好他反应足够快,在管家碰到花瓶时就意识到不对,抢先把原液拿走。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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