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与先前的音色一致,语气也大差不差,分明就是同一道。
难道是他们听错了吗?可是那么多人会一起听错吗?
找到这人时,他被压在废墟最底下。
脸色通红,神志不清,嘴里不断说着救救他。等自己被刨出来后又念叨着救救他的同伴。
伊塔洛斯没上前凑热闹,他站在人群边缘围观。看着他们询问男人他的同伴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他叫,金,金。他去……帮我找水了。我等了好久……好久啊……他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啊?”
他断断续续念了个名字,指了个方向,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好把男人放到荫蔽处,让深川厌和安迪留下照看。
而后循着他所指的方向一处处找过去。
伊塔洛斯不太相信他的真实。这里已经荒废太久不是吗?
许其杰越走神情越怪,直到他们在某处废墟角落找到奄奄一息的伤者。
“我刚才路过这里,”他的冷汗毫不夸张地从脸上滑落,“这里没人啊……”
被残垣断壁投下的阴影里,寒意如毒蛇顺着脊背爬上。
奥辛去试探对方的鼻息:“或许是因为太隐蔽……他还活着,但如果没有水恐怕撑不过今晚。”
这人的长袍又脏又乱,身上有着好几道被撕扯出的伤口,再加上脱水,情况很不好。
“那怎么办?我们到周围找找?”
别说眼前的伤员了,他们走了大半天也精疲力竭。再没有食物和水也撑不下去。
“别分散,大家尽量在看得见的地方。你们看这些伤口,绝非是被石块划过的小伤,这里肯定存在着某种我们目前没见过的危险兽类。”
正说着,那边就传来安迪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啊啊啊——!你们在哪里啊快回来!啊啊啊——救命,救命!”
光听声音都能想象到这人被吓出什么表情。
伊塔洛斯通过黑雾,瞬息间回到落脚点。
安迪护着深川厌躲在一条狭隘的缝隙里,在他们身前,是只白色怪鸟。
怪鸟的尾翼末端有火焰的红色,很长,它的身形也十分纤细。遍布它身躯的不是鸟类的羽毛而是类似野兽的皮毛,像某种森林长毛猫。它的眼睛巨大且无神,尖细的喙从眼角裂开,其中是一排黑色利齿。
它朝他们张嘴尖叫,脑袋就处在一种随时要被自己撕裂的可怖弧度中。
等伊塔洛斯到时,怪鸟已经把安迪从缝隙里抓了出来,往嘴里送。
可怜的少年吓得快要晕过去,本能地朝来人的方向胡乱伸手,喊着‘救救我,救命’。
于是一把银质餐刀自伊塔洛斯手中飞出,狠狠扎入怪鸟腿部。
力道之大,几乎把骨头切断只留下点皮肉还连接着断肢。
怪鸟受惊且吃痛,凄唳地叫。那声音响天动地,既像人类的嬉笑,又像哀恸的哭泣,两种极端钻入脑中直让人双眼发懵。
它猛地腾空扔下安迪,阴影中的游影迅速把他卷到远处安全地带。
然后,那双因痛苦而变得如同人类的眼球,就转向伊塔洛斯了。
怪鸟眼球极速震颤着,声音也越发高亢,分不清它究竟处于什么情绪中。下一秒,它尖长的喙就径直往伊塔洛斯脸上啄来。
要真让它得手,恐怕两个脑袋叠起来都会被它刺穿。
伊塔洛斯一手摁住它的喙,而人来到侧方。他看见怪鸟的眼睛中有绿色虹膜,瞳孔顺着他移动的轨迹移动。但立即,在它没有来得及调转身体方向时,又将一把餐刀刺进眼中。
黏糊糊的液体顺着伤口流出。
接连两次吃瘪,叫声中悲泣的部分更加清晰。配合那些流出的透明液体,真像是哭泣的人类。
伊塔洛斯手握餐刀,往下用力,它就卡在怪鸟的骨缝中,自己借力跃身到它后背。与此同时,怪鸟因疼痛疯狂扭动躯体,不断在半空打转。大张的嘴中伸出如同花丝的细长舌头,足有五条。
伊塔洛斯就没办法立即攻击它的要害了。
它挥动翅膀没几下便形成飓风,令众人难以靠近这片区域,而飞扬的粉末如同被搅浑的水,令他们难以睁开双眼。
那些舌头藏在强劲的风中,借着它无序的动作伺机发起攻击,直逼要害。
伊塔洛斯用于系绑头发的发带就在这时散开了。黑色丝绸被卷入旋涡,像落到海中挣扎的蝴蝶,然后又被暗流裹挟着坠入虚空。在进入到某段空间后,倏地消失。
两条从不同角度袭向伊塔洛斯,其中一条被他割断,其中一条却因从怪鸟身后绕下而缠住他手腕。
想不到的是,从嘴里伸出的舌头也有可以绞碎一切的力量。
伊塔洛斯只感受到很短一瞬,舌头还没来得及发力,就被另一种力量截断了。
支配者站在最近、最高的残柱上,一手握住插在石缝中的匕首,另一手遮挡双眼,透过缝隙看他的方向。
由支配者身上发出的,混乱无序的危险力量悄然从四周围拢。
那些力量没靠得太近,不过对于震慑怪鸟绰绰有余。它更加惊恐不安,向地面袭去的三条舌头也因为这力量而被凭空截断。
它四处冲撞,犹如困兽。羽翼接触到扭曲的空间范围,又被平整削去几段,没几下,它就浑身是伤,再也无力动弹。
伊塔洛斯很轻松地给予它最后一击。
怪鸟从高处坠下,飞扬的粉末炸开,又很快沉落。
若非被搞得残缺不全沾染血与尘土,就它的模样来说,是会被人们因外形而被当做神鸟供奉的生物。
“你没事吧?”瑞菲莉娅上前问他,“好惊险,我们差点以为你要一起被分割了。”
支配者的力量。或许还是考虑到会不会伤到他,对方特意把无形的力量区做得很远。
伊塔洛斯撩开左手衣袖,被缠绕的地方已经青紫,深色的勒痕在手腕上有两三圈:“当时还不曾觉得它舌头力气有这样大。”
“不碍事吧?”
活动了下手腕与手指,微微酸疼,但不影响行动:“不碍事。”
郁封从柱子上滑下来,又从一堆石块上落到他身边,很不留情面:“碍事。”
瑞菲莉娅:“……”一时不知道他的话究竟是哪个意思。
女巫小姐留下一句记得抹伤药,然后就溜到怪鸟身边挤入人群了。
“谢谢。”伊塔洛斯对他说,“但亲爱的是不是太勉强自己了?还是说,你在担心什么?”
有许多办法可以让怪鸟死去,伊塔洛斯也是选择最省力的做法,但支配者就有点太勉强了。用力量将怪鸟的行为强行控制下来,怎么看都没有必要。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对方指尖颤抖,唇色都惨白,似乎陷入到糟糕的状态中。这是在庄园里伊塔洛斯不曾见过的异样,比起他上个世界的虚弱,现在的他更多几分病态。
“如果你没跟着它上去就不会勉强了。”留下一句后就转身去找深川厌了。
先前他们落脚的地方已经被怪鸟弄得满地狼藉。苏索将那位伤者放到远处稍微安全的地方,又趁着他对付怪鸟之隙进来把深川厌捞了出去。
安迪正在哭诉他手臂上被怪鸟抓出的伤,他捂着眼睛都不敢自己看,只露出一条手臂要深川厌帮他上药。深川厌一碰伤口,他就连哭也哭不顺畅。
郁封乖乖坐在他们身边,一副只要在那人身边就很安心的样子。
“所以,谁看见那位伤者了?”伊塔洛斯和唐舒月在周围找了一圈,然后询问他们。
苏索紧张道:“他不在吗?”
先前放伤者的位置已经被石块掩埋,苏索闯进来捞人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状态。再之前,因为怪鸟突然出现,安迪被吓得乱叫,只想得起来把深川厌拉走塞进缝隙。这么说来,伊塔洛斯到的时候,他们面前就没人。
这没有道理,这人的情况甚至比第二位伤者好得多,不会那么快就死去。于是他们不信邪地挖开那片碎石。但其中真的没有任何人影,连块碎布、血迹都不存在。
那他到底去了哪里呢?
怪鸟缓慢地风化,淅淅沥沥的沙粒摩挲着。
又听见微弱的声音在喊。
“有人吗?求求你,谁都可以,谁都可以,救救我吧!求求你,救救我!”
许其杰打了个寒颤,看着他们:“要、要过去看看吗?”
这下,他们都没有积极救人的想法了,倒不如说是见鬼似的慢吞吞挪过去:“呃,看看吧。”
那就过去。
在第三个方向,夕阳的余晖能够照耀之处,一片算不上高耸的碎石堆底部,先前被救出来的伤者正伸着手,绝望呻i吟。
支配者秘闻:
1.中的粉末是逝去之人的尸骨。
2.至始至终,祂都深爱世人。
第27章 白色遗迹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消失,如果他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还重新回到了废墟里面……那只能说,他生在这里,也死在这里。
唐舒月:“就像地缚灵一样……好可怜。”
“如何,还要救他吗?”奥辛舔舔干燥的嘴唇,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来回找人、救人,这段距离不近,是真的一点儿力气也不剩了。
如果他能活着,他想他们不会纠结。但如果将他救了之后再发生这样的情况呢?他还会回到废墟中,那么真的有必要吗?
劝说他人放弃显得太无情,持有否定态度的人默默转身。
伊塔洛斯道:“不管救与不救,别太纠结。”早点下决定。
瑞菲莉娅叹了口气,第一个转身,然后是乔纳森、唐舒月……。
伤者身前站得最久是奥辛。
德鲁伊相信死亡后会回归自然,对于这人死了又死而无法意识到自己本身的悲剧,他感受颇多。
要怎样才能消除他的痛苦呢?
奥辛蹲下,握住这人伸出的手。是被太阳晒伤,发红的皮肤,仅仅只是触碰好像就会感同身受那灼热火辣的疼痛。
伤者喘着气,抽气嘶声,眼珠缓缓往上盯住奥辛,满是期待:“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我真的不想死……”
他有着与人类别无二致的反应,怎么能够说他不是活人?
但奥辛终究没能把这问出口。
如果这也是永生的话,那它算不算一种惩罚?
奥辛用木杖在他身前画出一道阵法,低声吟唱,挂在他木杖上的树叶散发出生命的柔和的光芒。
这件事让他花费了几乎所有的力气,以至于他想把人挖出来已经做不到了。
好在伊塔洛斯没走,帮忙把人放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伊塔洛斯:“你对他做了什么?”那是种带有祝福的力量。
奥辛擦着汗水解释:“往生,是一种秘法。我不知道用词语怎么表达,总之就是让痛苦的灵魂能够得到解脱。”
是灵魂,而并非人。
换句话说,这满地的粉末又何尝不是不得解脱的灵魂。
唐舒月喊奥辛过去,说他们找到了水源,于是他过去用灌木的叶子接了点水又回到伤者身边。
他离人群很远,就陪在伤者旁,把水喂给他。
“我的同伴,请救救我的同伴,他,他叫金,他去帮我找水了……”那人不肯喝水。
奥辛问他:“你叫什么?”
“我吗,我叫亚。”
奥辛看了眼那边,被他们救回来的名为‘金’的青年,在人们眼底变成了一堆粉末。
“你看到他了吗?我好担心他啊。”亚三句话不离他的好友,对方俨然成为他的执念。看来这就是他死了又死活在循环中的原因了。
这人对他们的反应其实不太真切,似乎能够交流,又像是自说自话。
他口中呢喃着:“这是惩罚……要带走我们的一切。那一天开始便是人间炼狱……我被压住了腿,我的族人逃命了却顾不上我。只有金,他去帮我找水,帮我找人。可是他在哪里啊?”
他的瞳孔开始涣散,话说到最后就像一阵叹息。
“他怎么……还不回来啊?”
浑浊的双眼望着遥远天际,嘴唇轻轻翕动,最后不知说了什么,整个人越来越虚幻,越来越脆弱。
不过这次他没有变成粉末,而是变成了一颗种子。
奥辛拿着那颗种子思考很久。最后他在地上挖出个坑,把粉末挖开,直到露出龟裂的土地,把种子放在里面,然后才回到众人聚集处。
拥有生命最坚固的壁垒。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了合适的气候,他就会破开屏障,真正意义上的重回人间。而那时,奥辛想,他大概是不会孤零零的独自一人了吧。
菲奥娜是被怪鸟的风吹出去的。她差点以为自己会被吹到无限远的地方,要么被晒死要么被饿死,找不到回去的路最后悲惨地死去顺带连累安迪。小妖精无比后悔自己干嘛要探出头,他们肯定担心死了。
她摇摇晃晃晕晕乎乎地试图回到高处辨认特征,然后一个激灵,脑袋一凉,她竟然!找!到!了!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花妖精高兴得原地转了三圈然后更晕乎地撞到水里喝了个够。
但她回到同伴身边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不在了!所有人都在说莫名消失的伤者,还有奥辛的决定。就连安迪也因为受伤也没有意识到她不在。
就算如此,她也还是要忍着眼泪为他们带路。
唐舒月把她抱在手心里,安慰地一直摸她脑袋。
“诶?我们白救人了吗?”菲奥娜哭丧着脸,“那我们岂不是无形中失去了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线索啊?”
“是这样,”乔纳森叹气道,“对于这些不知道自己是已逝之人的生灵来说,再去询问他们过去所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会有些残忍呢?”
不过暂时也没有纠结的机会了。
菲奥娜口中水源的所在地不算太远,只不过这座城市的建筑体积远超平常,倒塌的废墟堵塞了许多道路,让他们不得不绕路而行。
在更外围空旷一些的地方,
唐舒月三两步爬到废墟上,从一侧滑下,又翻越半扇墙。奥辛紧张地跟在她身边,唯恐她不小心掉下来。但德鲁伊没那么灵活,不能去到上面,只好在下面小跑。
瑞菲莉娅摇着扇子:“真羡慕年轻人,总是对世界充满热情,活力满满。”
苏索:“??”
安迪:“!!”
许其杰:“?”
乔纳森:“不,这不太礼貌,我不能问!”
瑞菲莉娅委婉地表达出对他们目光怪异的不满,脸上出现吃人女巫的诡笑:“但我对于炼制魔药还是充满爱意的……你们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用,但可以用来喂老鼠。”
安迪躲到了苏索身后:“噫!”
绕过前方的石堆,他们就看见在半扇拱门下,一股充沛的水流正如瀑布般流出。它依然唐突地出现在空中,高度仅有一条手臂,但底部积蓄了深深一潭。
菲奥娜分辨得出食物与水源的安全,这是妖精的天赋。
她拍着胸脯让他们放心,这是非常甘甜的泉水,可以喝个痛快,她已经替他们试过毒了!
不管怎么说,终于可以好好休息。
太阳落山,天幕的一角被夜空包揽,他们就围绕这处水源坐下。
苏索从背包中拿出篝火道具、几张毯子分给众人。
不得不说,身为骑士果然心思周到。
伊塔洛斯道谢后,转身就去找支配者。昼夜温差已经在此刻体现出来,伊塔洛斯不需要御寒的毛毯,但支配者就不一样了。这人先前跟着他们喝了水,就远远坐着,但现在四下打量,周遭转了两圈都不见他身影。
又看见深川厌正与他们讨论如何才能多装些水带到路上,而他身边同样不见对方。
跑哪里去了。
如果不是担忧脆弱的人类会因为某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毙命,给他带来未知影响,伊塔洛斯是不大想管他的。毕竟他就算不对支配者动手,对方这样娇气的生物也会自己死在某个世界任务里。
所以,为什么他的支配者就不能像他人那样乖乖留在视线范围不去找麻烦呢?
伊塔洛斯站在高处,望着两两成组的众人。
似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深川厌离了人群朝他走来,他问:“你看见郁郁了吗?”
原来他们这样称呼他?
倒也不用刻意更改话术。
伊塔洛斯扔下毯子。
深川厌愣了下,失笑:“别担心,我去看看他。”
这两人像是谁也离不开谁。总之深川厌好像知道对方躲在哪里,没怎么费功夫就把人找到了。
支配者走出城市的范围,待在废墟的最边缘。他捂着头,黑色外套扔到一旁,内里的白色体恤被汗水浸湿。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湿漉猫咪,可怜地瑟瑟颤抖。
连深川厌靠近都没能察觉。
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伊塔洛斯不知道的事物上了。
“还好吗?”深川厌抚着他后背,轻声询问。
问话声对郁封太远,像隔了一层水,很久才传到他耳中。他埋着头,半晌摇了摇。
混乱的力量面临失控,让他摇摇欲坠。里面比外面更狼狈。
“为什么它们不能听话些?”郁封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他忍不住喃喃低语,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是我的问题吗?”
深川厌耐心安慰他:“不是你的问题。你的经历有目共睹,没人敢质疑。”
“那难道是我不配驾驭它们吗?为什么,它们明明都是我一点点找来的,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如果一种力量从最初开始便由他驯养……它们一开始是听话的,最后力量结构逐渐成型却不能用得随心所欲,甚至还会反噬主人。那么他们真的合适吗?还是说,这份力量本来就不属于他呢?
郁封的想法已经一团糟了,他根本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只能一遍遍问着为什么。
“只是暂时,会找到办法的。你从前也能控制得很好,不是吗?”
“那要多久?”郁封露出一只眼睛看他,那目光一改往日的冷静沉稳,有些惊慌不安。如同困兽。
伊塔洛斯才知道这人也会害怕。
深川厌给不了他答案,但显然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在郁封身上了。
在他的力量低于某个水准时,它们就会像互相残杀的鲨鱼那样,还没用出来就会在身体里白白消耗,更甚者会不分敌我地攻击他。于是力量越来越少,痛苦不减反增。
永夜之所有供开拓者休憩、恢复力量的装置,一般而言睡一觉就能得到足够的补充。可是郁封发现那些装置对他失效了。补充后的力量只能维持在很低的程度,虽然强度不减半分,但几乎做不了什么就会陷入痛苦。
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回到这里后一切都不同了。
或许有一个原因是导致问题的关键,但他不愿意去想,去承认。
郁封已经几近崩溃,他完全陷入到不知道怎么才能走出困境的绝望旋涡中。人在虚弱的时候,总是容易这样。
他哽咽:“你知道现在的我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它。”
“再这样继续下去我就没办法好好运用它了不是吗?我就没有办法提升我的排名……没办法……”
“郁郁,郁郁,听我说。”深川厌握住他的手,“你还记得诺希对你说过什么,莫什对你说过什么?”
“我对你说过什么?”
汗水打湿的发丝一缕缕黏在额头,他垂眼思索。
说过什么?郁封不记得了。他们对他说过的话太多,他不明白深川厌要他想起来的是哪一句。他想问对方,可他今夜好累,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去问。于是就沉默了。
深川厌的力量顺着他腕部涌进,帮助他控制源头。但效果不会很好,虽然深川厌的力量等级会比他高点,但文神终究只是文神,远没有‘无序’强硬。刚进去一瞬间就被扯碎吞噬部分,它只是稍稍起到调和的作用。
等到郁封力量恢复些,残留在体内帮助他调和的部分就会被无序消磨干净。到那时他自己也能控制住。
深川厌的语气也万分惆怅:“非去不可吗?”
“……嗯。”
郁封:“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
“我知道。可我现在眼里看不见别人。”郁封痛苦得到缓解后,精疲力竭倒下,他枕在深川厌腿上,半阖着眼,“你劝我没用,得让我去撞南墙。”
于是两人都不说话了。郁封沉沉睡去,深川厌把毛毯盖在他身上。
“他以后或许还会遭受同样的痛苦,”深川厌说,“我们不是永远陪伴他的人。”
“嗯?”
深川厌沉思很久,有太多话要说,但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道:“他需要你。”
这人似乎擅作主张把支配者托付给他了。
伊塔洛斯同他望了一夜的星星,沉默不语。
第二日再见面,支配者的精神好转不少。
一番修整后,就踏上前往第二座村落的路。
前行的道路没有任何遮蔽物,左右平坦开阔,没有水源与树木。依然不见可食用的东西。他们靠着骑士手里仅有的三个水囊熬到村落。
它原本建在溪流旁,可是溪流干涸。
被暴晒一天又累又渴的众人干坐在河边发呆,精神萎靡。
“我们有火,”许其杰眼里布满血丝,“我们昨天为什么不把怪鸟烤了?”
他成功把众人问沉默了。
现在后悔也没办法,怪鸟已经变成了沙子。也许在当时,他们反应快一点还能留下点食物吧。
菲奥娜蔫吧地缩在安迪口袋,安迪抱着苏索的盾牌试图给自己降温。唐舒月靠墙昏昏欲睡,乔纳森面如菜色。他们或多或少身上都被晒伤。也开始面临脱水的问题。如果没有足够的食物和水,最多再有两天他们就会跟地上如海的粉末不分你我。
奥辛倏地起身。他不死心地将法杖指向高空,高呼:“自然之雨啊,请滋润万物!”
抬头,天上连片云都没有。
“人倒霉起来走在路上都没片云。”许其杰突然道,自己干笑两下。
唐舒月迷迷糊糊睁眼:“……噫,好冷。”
“生命之水啊,请解救吾等!”奥辛又将木杖指向河流。
片刻等待后,毫无动静。
他绝望:“我难道真的被自然之神抛弃了吗?没道理……不应该……我不信!”
瑞菲莉娅撑脸,打了个哈欠:“别白费力气了,你想用光力量今晚就死吗?”
奥辛顿住。
如同支配者的力量不知问题出在何处,同样烦恼的还有德鲁伊教士。
但后者的问题明显更好解决。
信神的人会享受幸福安乐。
伊塔洛斯问他:“你是在向谁祈求?”
奥辛哭丧脸:“什么?”
“对哦,虽然你信德鲁伊教但是你们供奉的自然之神是你那个世界的神吧?”唐舒月道。
郁封看过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可是,可是自然就是自然啊!”奥辛有点底气不足,坐下来陷入沉思了。
唐舒月还想说什么,但被安迪打断。
安迪顶着盾牌,指向天际:“你们等下,看那是什么?”
那一侧刚好与日落相反,在逐渐攀升的夜幕中,有一条青蓝亮色,很细,很小,但非常长。在没有云层的天空异常显眼。
“不知道啊,有人在神殿上面见过它吗?”
他们迟疑地摇头。
深川厌给出肯定答复:“我们在神殿上时,我肯定还没有它。”
“不能确定它到底是什么,不过按距离推算它离我们非常远。”乔纳森眯着眼睛,“好像在移动,不过不一定会往我们的方向来。”
“那就是现在不用担心了。”许其杰往后一躺,闭上了眼睛。
“说的也对,不如想想咱们怎么才能弄到食物。”
正说着,郁封突然起身,落下句‘我去周围看看’。
苏索:“那我也去另一边找找,看是否会有水源。”
这是个小村落,从一端穿行到另一端只需要十分钟。
支配者走到某扇墙后便没出来,而骑士很认真仔细地在各种缝隙和看不见的地方寻找。
伊塔洛斯也在高处走了一圈。
他看见只有建筑本身偶尔会留下点什么完好的部分,但是人们用于生活的物品就不见踪影了。石块与石块之下是粉末,大约一掌深,再往下就是龟裂的土地。不能在废墟中找到一样区别于石块的碎片。
明明在那四幅壁画中,这里拥有过精美的服饰、造型奇特的铁剑与弓、各种瓦罐泥塑。
然后,他看见两个人影鬼鬼祟祟。
伊塔洛斯提着两人将他们带到众人面前。
胆小的安迪立即被吓出惨叫。
来者是正已经死去的林和他的服从者。
所以说,这个世界是真的会让人死而复生。
支配者秘闻:
1.能够窥探过去与未来的不止是命运。
2.艺术之神能够轻易看透世界的本质。
第28章 白色遗迹
“鬼鬼祟祟做什么。”伊塔洛斯拍了拍手上的粉末,“既然要来就大大方方地来。”
“哈哈,哈哈。”林涨红了脸,在微妙的氛围里找了个空缺坐下,曲腿,缩成一团。
他的支配者凶神恶煞地说:“老子就说要找你们就来,别偷偷摸摸的像干什么一样,他非觉得自己被丢下了不好意思!”
安迪被瑞菲莉娅扶着,哆嗦着唇讲不出话。对方一讲话他就颤,他一颤,林的服从者就竖起眉毛,安迪颤得更凶了。
他已经知道他们之前救了两个鬼,现在又来两个鬼,他他他身边全是鬼,屁股底下坐着的也是还没站起来的鬼!前面这个还很凶的看他,安迪狠狠闭上了眼睛往后一倒,任凭菲奥娜怎么喊都不肯起来了。
伊塔洛斯抱肩依墙,默不作声地看这一幕。
与他们对比,这两人没有经历过长途跋涉和烈日暴晒的颓态,精神好得让人生羡。他们神情自若,看不出半点自己死亡的忧虑,有的只是不能跟众人一起行动的被遗弃感。